凤展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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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钱老爷说了一声,钱大公子抬头望去,只听见马蹄声响,街口转过来两匹马,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个头上紫金冠嵌的明珠在夜色中一闪一闪。
钱老爷面上堆笑,已经迎了上去。
“凤大公子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今夜相请之意,你我都心知肚明。请问可否高抬贵手?”钱老爷在座位上拱手,厅中歌舞不断,靡靡之音柔媚入骨,衣袂翩飞,长袖飘飘,红牙拍板伴着清越歌喉脆响。曦展俊容含笑,举杯向钱老爷一敬,却并未答话。
“三娘,来向凤大公子敬酒!”钱老爷见状,向厅中唤了一声,歌声不止,舞从中间分开,盈盈走出来一名舞伎,如一朵云一样飘到曦展座前,轻舒广袖,纤指捧起酒壶,斟了一杯,捧到曦展面前:“凤大公子请。
“多谢姑娘。”曦展接过酒杯,钱老爷也端起酒杯,向他一敬便凑向唇边,一饮而尽。曦展微微一笑,仰头饮酒,却将酒悄悄泼在袖里。自那日祖母说以后不许他在外多喝酒,便吩咐人在他几件衣服的袖里缝了海绵。
曦展放下酒杯,那舞伎三娘目视着他微微一笑,行个万福礼,长袖一拂,带起一阵暗香,重又归到歌舞中去。
席间钱老爷和钱大公子不断拿话来探问求情,曦展虽然之前已经决定了放钱家一马,但亦不想让钱府中人这么早就放下心,都拿话搪塞过去。眼看时辰不早,便站起身来告辞,吩咐小四去备马。钱老爷见探问不成,只好站起身来送客。
翠玉榭门口,点了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晃,竟有些阴气森森。钱老爷站在门口台阶上,望着曦展和小四骑马而去的背影,脸上有森冷得意的笑。
城东是平常人家聚居之地,尤其是花街这一带,都是小街巷,没有宽敞的大道。漆黑的夜里,纵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隐在黑暗中的景物也要很费劲才看的清楚。
转过这一个街角,再往东南走,就到了大路上,小四紧跟着曦展,落后半个马身。空气中隐隐传来不祥的气息,小四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两边围墙后面传来的杀气,却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今夜月黑风高,昏暗的月光照下来,曦展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是隐约可以看到线条有些绷紧的下颚。
主仆二人不动声色,控着马缰缓缓而行。
突然,曦展胯下的骏马突生异变,前蹄扬起,只用后蹄站立,马头向天,眼看就要长嘶出声。小四眼中寒光一闪,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柄短剑利落的一挥,那马头已经断了,咕噜噜滚进路边的水沟里,曦展早已跃下马,轻轻托住马身放在地上,悄无声息。
两人借月光一看,那马流出来的血竟然是紫黑的颜色,对视一眼,将小四骑的马留在原地,潜在围墙的阴影中疾行。
还没有出这条街巷,身后有飒飒风声追来。十几道黑影自后面扑过来,亮晃晃的兵刃直指曦展。小四扑上去护在前面,短剑挥舞,兵刃相交的声音在夜里分外刺耳。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被刺中了,闷哼一声,血洒出来。曦展认出那是小四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摘下头上紫金冠,上面的明珠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随手一扔,紫金冠滚到了路边,掉进了水沟里。
那些黑衣人骤然间失去了目标,一愣之后又扑上去,暗影中却只剩下一个人,手中没有短剑,显然是曦展。黑衣人们手中的刀剑一齐向那人劈去,却都在半空停住了,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大公子……”小四大喜,向黑衣人后面的那个人影跑去。
曦展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拿短剑支撑在地上。
“大公子!”小四顾不得肩上有伤,扑了过去。
曦展唇边淌下一缕血丝,竟是诡异的紫红色,小四吓的双手扶住他肩,惊呼一声,曦展竟倒在他怀里。
小四惊惶失措,正想呼救,突然怀里曦展异变又生。
这一晚的帝都注定有一个不平常的夜,更深人静,十万人家都在沉眠之时,风中忽然送来一声鸣叫。那声音清越而美妙,听到的人在刹那间忘记了所有的忧烦,心中满是欢愉喜悦。天上昏暗的月亮霎时大放光彩,月辉顷刻间洒满了整个帝都。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唤醒了整个京城。那一声在风中传的远远,仿佛要扶摇直上九天外。
九重城阙之中,玉楼金阁之上,雍德帝听到了那一声鸣叫。九五之尊也为那声音所感,在高高的玉阶上立了半晌,方慢慢的说:“命京畿卫搜查传来声音的那一带,不许扰民,只说查宵禁就是。”
陈堰领旨,正要着人去传,又听到帝皇缓缓说了一句:“请国师来。”
凤鸣声传来的那一刹那,凤府和国师府同时惊起。凤老夫人以老年人不该有的敏捷从床榻上一跃而下,连声唤着紫云:“请舅老爷来!请舅老爷来!”
芙蓉帐内,一向睡的沉的曦宁猛的从床上坐起,探手抓开帷帐,向地下“哇”的吐了一口血,惊的丹朱险些哭出来。
国师府的正房内,以快的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流转过一抹光华,随即房内寂寂无人声。
花街附近,曦展与小四遇刺的小巷内,此时有些诡异的可怕。小四简单包扎了伤口,恭谨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小巷中央蹲着一个身着寝衣的老人,须发花白,咬破了手指蘸血在那一团五色光华周围快速画着奇怪的符号。那一团五色光华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是一只鸟在里面,文采五色,羽毛灿烂,华美耀目。光华中不时飘出羽毛状的光片,映的一片通明。
小四正心忧会引来别人,却见那老人已经画下最后一笔。血符合围,五彩光华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地上伏着一只鸟,小四惊叹一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发什么愣!”那老人已来到他身边,狠狠拍了他的头一记。
“舅老爷,这……”
“听着,你拿着这块玉,紧跟着曦展,一定要在他十步之内,这样你们才不会被人所察觉。你跟着他,看他在哪棵梧桐上停下,要是那梧桐有主,就把这玉交给梧桐的主人,自个儿回凤府去;要是没主,你就守在那树下面,等我来救你们。听到没?”
“是,舅老爷,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快走!”老人看到巷中央的大鸟已经抬起了它优雅的颈项,拍了小四一记,一把把他推向前面,自己身形隐去不见。
小四没办法,咬了咬牙,攥紧了手中的玉,盯紧了自地上缓缓而起的凤凰
凤凰体形似鹰大,却全然没有凶狠迅猛之感,取而代之的是无可比拟的优雅与高贵。羽翎光片不断从它身上飘出,虽然没有了五色光华笼罩,但隐隐泛起晶莹剔透的光泽,夜空中飞来无数光点,伴着曦展缓缓而行。
许是因为受伤中毒的原因,它飞的并不快,也不高,保持和巷子两边的围墙一般的高度飘飞,小四虽然也受了伤,但很轻松就能跟上。出了巷子,走到大道上,行人越来越多,还有一队队士兵,正是奉了雍德帝的旨意,以查宵禁为名调查凤鸣之声的。小四一步不敢拉,紧紧跟着半空中的曦展,路上的人们都似没有看见他们一样,连头都不转。
曦展直直向东边而去,遇阻则飘飞而过;远远的看见那一畦花田,一座小屋,屋前一株梧桐,发出一声短促的欢鸣,绕树盘旋一圈,轻盈的落在梧桐枝上。的c6e19e830859f2cb9f7c8f8c
小四有些傻眼,想起舅老爷的吩咐,立刻上前敲门:“沈姑娘,沈姑娘……”
星辰熠熠夜惊魂
“国师,请。”陈堰亲自迎至南宫正门庆阳门。
国师府姓涂山氏,现任国师是凤老夫人之弟,姊弟两人以佳木为名,长姊涂山蕙,弟涂山兰。国师并未着大礼朝服,而是一袭缁衣,束玛瑙带,戴文士巾,正是当初为雍德帝讲学时的装束。
“圣驾驻于南宫吗?”国师微微一笑,整一整衣襟。
“是,官家在集翔台召见国师。”陈堰侧身回答,
集翔台?国师举袖半掩面,偷偷一笑。
集翔台高五十丈,上有五室,飞檐流丹,云楣绣柱,古雅万方。
“官家。”陈堰走至那一袭玄黑绣金的身影后,低低叫了一声。雍德帝负手回过身来,涂山兰揖拜:“陛下圣安。”
“免礼。”雍德帝慢慢踱过来:“朕已说过多次,若非大礼场合,老师见朕,不须行礼了。今日如此,莫非……心中有鬼?
“陛下说笑了。君臣有别,臣在先皇时曾因恣情放浪、不知礼数被言官弹劾,如今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涂山兰呵呵一笑,捋一捋花白长须。
“今夜月色虽然黯淡,但繁星满天,也是好景致。老师陪朕走走如何?”
“敢不从命!”涂山兰略微落下雍德帝一步,君臣二人漫步于台上。
凉风徐徐,星辰熠熠,北天月光黯淡,自上而下看去,偌大皇宫与万家灯火尽收眼中。
“老师博学,可知道这集翔台之名从何而来?”雍德帝似随口而问,不待涂山兰回答即自行说道:“据闻世间曾有神鸟凤凰,蛇头燕颔,龟背鳖腹,鹤颈鸡喙,鸿前鱼尾,青首骈翼,鹭立而鸳鸯思。凤凰是百鸟之王,飞于云端之时,一掠而去谓之‘过’;百鸟相随谓之‘集’;盘旋流连则谓之‘翔’。这集翔台之名即从此得来,老师以为,此种说法是真是假?”
涂山兰躬身笑道:“回禀陛下,凤凰之说流传于世间已久,然殊无明证,真假无从考辨。世间对于凤凰外形描述,据臣所想,也只是推测空想而已。若此说是假,陛下自不必为一假说费心;若此说是真,则据书记载,凤凰‘首戴德而背负仁,项荷义而膺抱信,足履正而尾系武’,必助陛下教化万民,江山永固。我朝先祖建这集翔台,不正是此意吗?”
“承老师吉言。”雍德帝停住步子,仰天缓缓说道:“人言凤凰‘究万物,通天祉,象百状,达王道,率五音,成九德,备文武,正下国’,朕却以为,凤凰再怎样神通,也不过是一鸟而已。先祖建集翔台,取祥瑞之意,但若要将我朝之将来寄托在祥瑞上,是笑话一桩。”又回首向国师说道:“先祖开创基业,励精图治,朕自当承宗庙,光祖业。虽对凤凰之说有所忌讳,但朕万里江山、煌煌天朝,因人而起,不因凤凰而兴,自不会因凤凰而亡!朕此意,老师可明白?”
“陛下乃明主!”涂山兰神情端肃,举袖齐眉,大礼叩拜下去。“人君之于天意、祥瑞之说,应似陛下这般,臣事明君,无憾矣!”
“老师请起。”雍德帝伸手示意国师平身,面上展开一抹笑容:“况今晚这凤鸣,倒是行了朕一个方便。”说罢回身向陈堰道:“传诏,天佑我朝,降吉兆于帝都,亳州一带民生疾苦,免去三年赋税。另增设各地官学、义学,以示教化。”
“陛下圣明!”涂山兰赞道。亳州是贵太妃娘家,外戚申氏封地。申氏为贵戚,横征暴敛、气焰嚣张,亳州民生极苦,皆怨申氏。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以孝治天下原是圣人之道,在平民百姓之家若行此道,则家和万事兴;然帝皇之家若行此道,则惹来一群尾大不掉之蠹虫。”雍德帝冷笑。
“申氏自开国传至今,在朝中盘踞多年,势力极大。陛下可有了万全之策?”
“哼,朕谋划多年,申氏之势再怎么盘根错节,也得给朕连根拔起。”雍德帝唇线紧抿,神情冷峻,却忽然转头向国师说:“申氏外戚,若有真才实学,朕也必重用,只可惜,没出个如凤曦展的来。
“陛下谬赞了。”涂山兰谦逊了一句。
“今晚翠玉榭之事朕已知晓,必追究此事。凤大公子之名,朕亦有所听闻,老师又何必过谦?他虽不入朝,毕竟将来要袭爵,朕大朝时也远远见过几次,的确如芝兰玉树。他若做朕的外戚,朕倒是欢迎得很。”雍德帝随口说道。
“陛下说笑了。”涂山兰也笑道。世家女子在十六到二十二之间要选秀,凤家因种种原因,早在开国之时就讨了圣旨,免了选秀之事。前三代皇帝都未迎凤氏女子入宫,凤氏也从未娶过皇室宗女。
两人只当是说笑,都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却都没有预料到,这些话后来竟一语成谶。
国师下了集翔台,陈堰仍旧送至南宫庆阳门。看着内侍远去的身影,涂山兰暗暗吁了口气。心中担忧曦展,不知他如何了,有玉符保护,应该无事,否则若是被搜查的京畿卫发现了凤凰形状,事情就不得了了。还是先去凤府通知一声罢。
涂山兰至皇宫南侧重阳门外上了自家国师府的车,驾车的人事先得了吩咐,也不多问,扬鞭往城南凤府而去。过了朱雀大街,再转两道弯,远远看见凤府大门,门前静悄悄的,朱门深锁,两盏灯笼微微晃动,没有一个人。
“老爷,小的叫门去。”车夫向车内说了一声。
“不必。”车内传来一声答应,涂山兰自己下了车,打发车夫先回府去,待马车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才独自走到凤府角门,伸手一推,角门果如所料的没锁,门后有人招呼:“可是舅老爷?老夫人候了多时了,快请跟紫云来吧。”
两人没点灯笼,直直往凤老夫人居处走去,一路上连巡夜的也没有。到了屋外长廊上,只见屋内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紫云抢先打起屋帘,自己在门外守着,国师抬脚进去,轻车熟路的绕过斜放的两扇山水折枝屏风,揭开厚厚的一层帷幕,眼前顿时大放光明,只见凤老夫人坐在锦榻上,手里丝绢捏的紧紧的,曦宁唇色煞白,依着祖母而坐。除了领路的紫云外,绿云、彤云、碧云都在这里了。
“如何?”凤老夫人见他进来,两三步迎了过来。
“姐姐放心,陛下明主,无碍。”涂山兰忙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凤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由涂山兰扶着走回榻边坐下。曦宁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站起身款款向他行礼:“舅公万福。”
“宁儿吐血了吧?你们凤凰血统,兄妹之间有所感应,曦展今夜遭人暗算,中了剧毒,化为凤凰形状方保住了性命,宁儿也要保重。”涂山兰蹙眉说道。
“是,我记下了。”曦宁眉间满是疲累,少了平日的活泼可爱之色。
“那舅老爷,大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不回府呢?”绿云上前问道。
“我留下玉符保护,应是无事。这几日还是让他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