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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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灯大师面有忧色,说道:“我们回留客镇再说。杨兄,你也一起来吧。”
杨北楚摇了下头算是谢绝,目光拂视过与石颂霜并肩而立的厉青原,没有说话。
◇◇◇◇
坚硬的地面上印刻着一个金褐色斗大的篆字。杨恒认得,这是一个“法”字。
笔意嶙峋锋芒内敛,是朽木真人用拂尘书写下的。但其中的奥妙,并非寻常的书法家能解,朽木真人亦自信当时能够看懂这个字的人,屈指可数。
杨恒凝视着这个“法”字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始终没有出声。
天心双木默立一厢也不催促,时间便这样一分一毫地在寂静中流逝。
许久之后,杨恒开口道:“道长的书法已窥天意,晚辈不敢轻妄品评,只能借前人的几句禅诗聊作馈答。”
朽木真人神色不动,说道:“请杨公子赐教。”
杨恒微微一笑,踱步绕着地上的“法”字清声吟道:“本自圆成,何劳叠石?名邈雕镌,与吾隔悬;若人借问,终不指画。”
朽木真人面露深思,“唔”了声道:“这是赵州从!禅师的起塔颂。你是说贫道写这‘法’字也是多余之举?”
杨恒停下脚步,略一欠身道:“晚辈愚昧,只是觉得倘若心中有法,何须写出?着了迹象,反生执着。”
凤木真人道:“听杨公子的口气,似乎颇不以为然。这话若是出自空照大师之口,贫道原也无话可说。但由杨公子说出,岂不显得有些装腔作势,老气横秋?”
杨恒道:“道长教训的是,在下对此亦是一知半解,只凭心中直觉妄加评议而已。”
朽木真人怔怔盯着地上的“法”字,说道:“佛道同源,杨公子的话是不错的。贫道苦修了百年的枯寂神功,亦自知毛病出处。但依杨公子之见,该如何破局?”
杨恒想了想道:“在下对天道的领悟尚远不及两位真人,不敢妄言。”
凤木真人道:“挑刺人人都会,杨公子恐怕还算不得胜了这局。”
杨恒笑道:“也罢,那在下便在两位真人面前班门弄斧一回!”心晋空明,灵台存思,缓缓提起右手食指运动神息,指尖渐渐逸出柔和金芒。
“哧哧”空气微响,随着杨恒手指间龙飞凤舞,虚空中金光烁烁,凭空显现出四行大字,正是三无漏学的真谛箴言。
转眼间“以戒降心,守意正定,内学止观,无忘正智。”这十六个金字高悬虚空,在幽暗里闪耀着难以言喻的绮丽光芒。
凤木真人的眼神由怀疑而惊讶,由惊讶而钦佩,最后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沮丧。
杨恒长吁一口气,收住身势退后两步道:“在下献丑了。”
朽木真人面目表情瞩目良久,终于缓缓摇头道:“贫道写不出,是你赢了。”
杨恒自知这一阵真正战胜朽木真人的,并非自己,而是业已驾鹤西归的空照大师。
以这位举世公认的佛圣百年禅修而明悟所得的十六字箴言,即便朽木真人亦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脸上毫无得色,心中升起对空照大师更深的景仰之情,谦声道:“道长可知,这是在下机缘巧合,于数月前目睹空照大师在飞瀑上所写的三无漏学箴言?就在此后不久,他便遭奸人暗算阖然长逝。”
朽木真人闻言心情稍稍好受,说到底倘若在天道领悟上居然完败给一个少年,不仅是颜面问题,更是对自信的莫大打击。如今杨恒毫不隐瞒地说出,非但给他留存了面子,同时也教自己不至于在日后的修行中留下心魔。
任他道心古深,从不将喜怒形于色,此刻亦不禁心生感激道:“有劳赐教。”
以他的身份前一次说出“赐教”,纯属客套;而这一回却是诚心诚意,全无敷衍。想杨恒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居然能令与宗神秀平起平坐的天心池上代耆宿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委实足以自豪。
凤木真人却想到如此连折两阵,终究憋气。何况杨恒的胜利,多少也有取巧之嫌。
他大袖一拂,朗声道:“杨公子,贫道还想与朽木师兄联手向你讨教一阵!”
杨恒见这老道仍是心存不服,有意找自己讨回几分面子,不由笑道:“请了!”
“呼──”云气卷荡,天心双木齐齐退回到囚禁宋雪致的那方山石前盘膝落座。
朽木真人拂尘低垂,说道:“杨公子,我们二人要施展‘星罗枯海’了。凤木师弟以‘枯阴神息’发功,贫道则运用‘寂阳神息’相合,龙虎互济虚空凋零,你需加倍小心。”
杨恒不慌不忙,将神息渡入惊天令中,说道:“承蒙道长提醒,在下省得。”
朽木真人点点头不再言语,与凤木真人心意相通,两股从各自身上散发出的褐色光雾水乳交融往外卷涌,天地间霎时充满了一种万物枯寂的肃杀之意。
下一刻杨恒脚下的枯崖发出了微微颤动,峰顶的大石如同从巨兽身上抖落的无数尘埃飞升而起,在空中旋转飘移,焕放出炫目的光芒。
杨恒顿时感到一股寂灭气息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直迫过来,急忙稳住灵台紧守藩篱,修长的身躯伫立在千百块飞舞跌宕的巨石之间,仿佛随时都会遭到灭顶洪涛的淹没。
他无惧无畏,一声低吟,双手结成法印抵御着强大的外力攻击。尽管身周寒秋物寂,飞石似星,灵台却波澜不惊宁如水镜。
耳听天心双木一声悠长吟唱道:“无量无边,无实无虚──”
满空的巨石光芒黯灭,融入黑暗,再听不到一丝风啸,却像千百束祭起的御剑,划过千姿百态的弧线,犹如穹庐倾塌罩向杨恒。
杨恒振声长啸道:“有枯有寂,终非无形──”神息浩荡透过惊仙令的特异灵力遽然倍增,凝动五百大空印迎上虚空。
“砰砰砰──”在万物静谧中,惟有一声声短促沉闷的激撞声此起彼伏。
海阔天空对上星罗枯海,宛若在杨恒的头顶上方生出一片金煌煌的汪洋大海,一任乱石飞空流星泄落,激溅起千万朵绚烂的浪花,始终穿不透它若真若幻,似有还空的奇异防线。
这是一幅何等壮丽雄阔的画面:星动浪叠,金潮澎湃,天地间仿佛不再有时间的概念,空间却在无限地扩展,直去虚空的尽头。
渐渐地,三个人不约而同沉浸在两大盖世神功对撞出的玄妙异境中。他们清晰地感应到了彼此的强大而不可摧毁,也明白无误地觉察到对方清澄无瑕的心境,于是胜负之念徐徐褪淡,取而代之的是对天道的追寻与会悟。
在旗鼓相当的劲敌催发之下,双方通过不同方式参悟所得种种,都被彻底激发出来。杨恒浑然忘了身外所有,感悟着海阔天空与星罗枯海碰撞时产生的诸般变化,禅心不断提升,远胜于往日的大小数十战。
杨恒如是,天心双木亦如是。自从归隐枯崖秘境,两人闭关不出,再无与当世顶尖人物交手的机会。尽管可以心无旁骛地修炼,不免也有闭门造车之憾。
而今这一遗憾和缺失,却因着杨恒的到来而填补,不能不说也是意外之喜。
不知是多久,双方心生默契,徐徐收敛神息停止了对决。
当最后一块巨石落回地面归于平静后,两老一少相顾而笑,没有了丝毫敌意。
经这三番切磋,杨恒已知单打独斗自己可以稳赢天心双木中的任何一个;但天心双木若是联袂来攻,自己也唯有祭起天若有情诀,再拼上新近参悟的双泯月轮方始有相抗之力,而且结果不可预测。
天心双木也尽收自负之念,双双向杨恒稽首道:“受教了。”
杨恒亦暗自佩服这两个老道炉火纯青的神息造诣,晓得自己是仰仗惊仙令的威力才能勉强不败,而对方却是实打实地依靠真功夫。
他也收了傲气,诚挚道:“不敢,在下也是受益良多。”
凤木真人道:“杨公子,并非贫道不信你先前所说。我们职守所在,实不能就此放了令堂。但贫道可以答应你,后天公议大会上,倘若审明的真相确实如你所言,我们便亲送令堂下山!在此期间令堂的安全,由贫道和朽木师兄一力承担,杨公子自可放心。”
杨恒微感失望,但也明白以天心双木所处的地位和境况而言,对方时已作出了最大让步。假如自己不肯退让,在与这两个老道拼得同归于尽之余,只会白白便宜宗神秀和盛霸禅。
就算侥幸击败这两个老道救出母亲,自己也必定元气大伤,哪里还能报仇?
他此刻的神息虽耗损颇剧,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通明空澈,当下抱拳礼道:“如此家母这两日便拜托二位真人多加照拂。”
朽木真人见杨恒应允,也是暗松口气,回答道:“多谢杨公子成全。”
杨恒抬起身,望向石中端坐的母亲,心里道:“妈,原谅儿子还要累得你多受两日苦楚。这些苦难,我必要仇人以十倍奉还。而且,他们的末日已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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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残阳唱夜 第一章 残阳唱夜
火光映红了山顶的夜空,如同一支饱蘸浓墨的巨笔,肆意渲染着凄艳的色彩。
尽管隔得有些远了,杨惟俨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从天下观方向传来的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那是他的部下正在发动大规模的掩袭,一如数月前仙林四柱在东昆仑对灭照宫所做的那样。
他放心地将指挥权交给了凌红颐,而此刻自己要做的,只是去拜访一个故人。
故人未必是朋友,有时候也可能是敌人,而且是那种很要命的敌人。
所以杨惟俨才会决定要亲自登门拜访,而将天下观的事交给部下去打理。
解决了这个人,今夜的战事便等于结束大半。但杨惟俨深知这个人并不容易解决。
山路很静,两旁林木幽森,直通到尽处的石崖。杨惟俨走得非常慢,像是一个正在饱览山色的游客,孤身一人未带随从。
石崖下有一座掩映在松林间的古洞,洞口无门无碑,却栽满了樱花树。枝头花苞将开未开,暗藏着奇门遁甲的莫测玄机。
杨惟俨负手在樱花丛中,犹如闲庭信步浑不在意林间暗布的阵势,大袖飘飘身姿洒逸,须臾的工夫便来到了古洞外。
很显然,他并不是今夜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客人,从洞里飘出淡淡的怡人茶香。
古洞的内部并不算宽敞,如果不是亮着油灯,飘着茶香,无论是谁都不会猜想到这里是一位正道巨擘束发隐居的仙家洞天。
洞里没有任何的家什,只有一名白袍道士和一位青衣老者席地而坐。
他们似乎已经聊了很长的时间,在杨惟俨来到之前,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凝重。
一只小铜壶架在碳炉上哧哧冒着热气,这已经是洞中音量最高的响动。
“我在等你来,”白袍道士缓缓说道:“这壶水在炉上烧很久了。”
“过了火候,这水便不能用了。”杨惟俨步入古洞,在白袍道士和青衣老者的当中落座,“凡事都不能做得太过火。”
白袍道士淡淡道:“我倒觉得杨兄的身上带着团火,很大的火。”
青衣老者执起面前的茶壶,倒满杨惟俨身前的茶盏,低沉的嗓音道:“喝茶。”
杨惟俨端起茶盏,在唇边象征性地沾了沾,说道:“这茶有邪气。”
白袍道士道:“那是因为今夜长白山上邪气冲天,玷污了原本清澈甘洌的山泉。”
杨惟俨“哗”地泼了杯盏里的热茶,道:“这杯茶祭我的小儿子,他是你杀的。”
白袍道士望着杨惟俨将茶水泼地,木无表情地说道:“可惜了上好的茶叶。”
青衣老者默不作声地提起茶壶,二次斟满杨惟俨的杯盏,说道:“是我带的茶叶。”
杨惟俨执杯不饮,沉声道:“石兄,今晚这和事佬你恐怕是做不成了。”
石凤阳不紧不慢地从碳炉上取下铜壶,将水注入壶里,说道:“外面在死人。”
白袍道士冷冷道:“师兄的话是在对牛弹琴。在杨兄的心目里,此刻天下观中哪怕所有人都死尽死绝,也抵不上杨南泰的半条命。”
杨惟俨冷然一笑道:“你说错了──在老夫心中,他们死尽死绝也不如宗兄一命。”
宗神秀点点头,道:“果然,杨兄今夜登门,是为当日江上未尽之战。”
石凤阳不声不响,将铜壶往三人中间一放,说道:“你们打,让外面的人停下。”
杨惟俨嘿然低笑道:“石兄可知当年杀害令嫒的银面人首脑是谁?”
他幽冷的目光逼视宗神秀,一字一顿道:“宗兄,你还不肯承认么?”
古洞里一下子变得死寂无声,空气像凝结成冰的巨石,被一团无形的焰火烧灼,一点一滴地滴淌在三个人的身上。
突然宗神秀振声大笑,隆隆的笑声在古洞中回荡轰鸣,震得壶盖哒哒蹦跳。
“滑天下之大稽,”他收住笑声,徐徐道:“什么银面人,与我何干?”
杨惟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宗神秀,讥诮道:“那空照大师的死也与阁下无关?”
宗神秀避而不答,晒然道:“杨兄,你是一代宗师,不是到处咬人的疯狗。”
石凤阳喝干了杯中的凉茶,声音沉缓沙哑道:“我想知道,杨兄如何能够证明。”
“去问杨恒,”杨惟俨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晓得自己今夜的来意已达成一半,回答道:“相信他不会对石兄说谎。”
“师弟,你为何不说话?”石凤阳眼里闪动着微光,憔悴的面容落寞而萧索。
宗神秀冷然道:“绝无此事,我无话可说。”
杨惟俨的目光像是薄薄的两束刀芒,闪耀着慑人寒意,问道:“石兄,你怎么说?”
石凤阳没说话,手中的杯盏“啪”地被捏作两爿。他将杯盏碎片平放在膝前,长身而起走向洞外,语气淡然而不容置疑地说道:“炫1书1网整理今晚到此为止。”
宗神秀与杨惟俨的视线均都投落在那两块茶盏的碎片上,眼神奇怪而复杂,似乎是惊讶,似乎是佩服,又隐隐含着一丝不甘与艳羡。
◇◇◇◇
“砰!”一支金红色的烟花信号冲天而起,在暗红的夜幕下盛绽轰鸣。
灭照宫的人马停止厮杀,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山下撤退。如同褪去的洪水,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残垣断壁和触目惊心的血泊尸体。
殷长空站在一座偏殿的大门外,抬头仰望滚滚升腾的浓烟,像巨龙般盘舞在空中,耳畔伤者的呻吟不绝于耳,甚至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他知道,在灭照宫群魔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