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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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是笑,说道:“杨兄弟,不知你何时有空再替老夫疗伤?等化解了体内的龙卷丹药性,我便该告辞离开啦。”
杨恒听出青天良话语中隐有趁火打劫之意,冷冷道:“你急什么?”
明昙不明原委,只当青天良也是杨恒的朋友,便道:“阿恒,既然你有办法为这位老先生疗伤,便赶紧替他医治吧。”
杨恒无法向娘亲解释,只好答应道:“是,妈。”心里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携着娘亲离开黑沙谷回返落雁山,否则天晓得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青天良顺势往凌红颐身旁一坐,道:“杨兄弟,厉青原那小子是不是在和你抢女人?几个月前我在至尊堡住了三十多天,也闹了三十多天,把整个儿楼兰剑派折腾得鸡犬不宁,不但如此,还一把火烧了厉问鼎的炼丹房。也算帮你出了口恶气!”
杨恒一怔,暗想以青天良残忍嗜杀的性情,在至尊堡做下的事十有八九不是“鸡犬不宁”这四个字可以轻描淡写一笔揭过的。那三十多天里,不知又有不少楼兰弟子丧命在他的魔爪之下。
他也算得老奸巨猾,看出自己的娘亲宅心仁厚,若说得太过血腥必会引起反感,才故意说得如此轻巧,让外人听来好像果真待己义气深重,拔刀相助一般。
果然明昙不虞有它,好奇道:“阿恒,这位老先生说你和厉青原抢、抢……那是怎么回事?”
杨恒狠狠瞪了青天良一眼,道:“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青天良心道:“你越不愿说,老夫越是要帮你说。”便插嘴道:“啊,敢情令堂还不知道你和那位石颂霜石姑娘的事儿?其实老夫也是道听途说,只晓得她是剑圣石凤阳的外孙女儿,原本是许配给厉问鼎的儿子厉青原的。可又与令郎情投意合,结果闹出好大一场风波。”
杨恒低喝道:“老狐狸,你有完没完?”
青天良见杨恒动怒,干笑两声道:“杨兄弟有了心上人,这是喜事啊。”
明昙皱起眉头,凌红颐见状圆场道:“天色不早,我已命人摆下宴席,不如大伙儿先到前厅用饭。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
于是众人到前厅草草用了晚饭,当夜仍由凌红颐守护明昙,杨恒则为青天良运功疗伤。一夜无话,次日天光见亮,众人分道扬镳。
杨恒去向蝶幽儿辞行,不意只遇见哈元晟,交给杨恒一纸手书道她半夜里即已离开黑沙谷另往他处,盼杨恒勿忘半年之约云云。
杨恒出来,与凌红颐。真禅等人依依惜别,携着明昙御起正气仙剑,一路向东乘风驾云,回返故里。
因明昙病体未愈,杨恒走走歇歇,花了数日才抵达落雁山前。途中母子喁喁细谈,讲到辛酸处尽皆不胜感慨。杨恒小心翼翼不触及与大魔尊任何有关的事情,只捡些娘亲喜欢的事来说,自不免又提到了石颂霜。
明昙审视着儿子说道:“阿恒,我看得出,你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位石姑娘。去始信峰找她吧,娘亲相信那只是一场误会。”
杨恒苦恼道:“妈,为何你也这样说?那日在林中,我听得真真切切,不会有错。”
明昙摇头道:“你不懂女孩儿的心。但我知道,如果你错了,就该去道歉认错,否则真的会永远失去她。”
杨恒的心砰然一跳,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咱们先回家去。”说着收起正气仙剑,轻挽明昙改以御风飞行,已进到落雁山中。
渐渐地,眼前的一草一木变得熟悉起来。许是近乡情怯,杨恒的身速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喃喃低语道:“七年了,没想到我还有回来的一天。”
明昙凝目打量着山景,神情渐转复杂,轻声道:“我还记得,当年咱们便是沿着这条路逃出了落雁山,去峨眉投奔明月师姐。”
杨恒笑着道:“那时我还小,只能伏在你的背上,还吵嚷着要救爹爹。”
明昙问道:“阿恒,你爹爹是否知道我们回家的事?”
杨恒老老实实道:“我已写信托人告诉他了。妈,你不会反对吧?”
明昙眸中涌起一抹迷惘,许久之后轻轻道:“他……还会回来么?”
两人一时齐齐陷入沉默,便在这沉默中居住了十年的孟皇村遥遥在望。
此际天刚过午,正是农人休息的时候。村口不见有什么人,而村里的模样和七年前相比,也看不出有些许改变。
母子二人在村外落下身形,沿着那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进村黄泥土路往前行去。
路上的积雪才化开,斑斑驳驳的有些泥泞。两边的农宅院落里,鸡呀鸭呀,狗啊羊啊还是那么多,还是那么热闹。
终于,两人来到了阔别多年的家门前。篱笆门上积满灰尘和蛛网,歪歪斜斜地半开着,屋门上却多了把锁,窗户也是关着的。
杨恒一奇道:“难不成咱们家里住进人了?”默运神息往屋内探去,里头收拾的整整齐齐,全不似当日被杨北楚师徒兜底翻过的景象,却又空无一人。
正感诧异间,隔壁的柴门一开,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庄稼汉,盯着杨恒和明昙瞅了半晌,迟疑着问道:“你是……老杨家的那口子?”
明昙看着那人含笑点头道:“是呀,马三哥,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好,好!”那姓马的庄稼汉咧开大嘴笑道:“咋的走了这么多年才回来?你们的屋子我给锁了起来,村里人没事,就怕外头有贼进来。”
杨恒轻笑道:“马三叔,你还记得我么?”
马老三笑道:“你是阿恒吧,能不记得吗?你小子还堵过咱家的烟囱!一晃眼都这么大啦……哎,老杨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明昙道:“他在外面还有些事儿,就没和咱们一起回来。”
马老三“哦”了声,回头冲着自家屋里叫道:“阿宝他娘,快看看谁回来啦──是老杨家的那口子,还有阿恒呐!”
他扯起嗓门这么一喊,非但自家的媳妇儿,连左邻右舍也给惊动了。转眼间村里的人奔走相告,聚拢过来。你说一句,我问一句,七嘴八舌好不闹忙。
到了晚上,马老三好说歹说将杨恒母子拽到自家院里,一起吃了晚饭。虽是些粗茶淡饭,可吃在杨恒的嘴里,却分外的有滋有味,不亚于一顿山珍海味。
小时候他总憧憬着山外世界,梦想着要出去闯荡天下、建功立名。而今历经劫波,回归故里,方才体会到无论天有多大,地有多宽,家永远是家,永远是最温暖、最亲切、最令心情舒缓的地方。
可惜,眼下的家中还缺了一个人,不知他会否在某个风雪弥漫的夜晚归来?
第四集 山海之间 第六章 团圆
山中无日月,雁阵下前湾。一眨眼的工夫,杨恒母子回到孟皇村已有月余。
江南春来早,虽然风里兀自带着些许寒意,可村口的老槐树已悄然爆出新绿。
然而杨南泰始终没有归来。杨恒的心里渐生焦灼,甚而涌起了前往东昆仑寻父的冲动,可又不放心将娘亲独自留在孟皇村,惟有强自按捺。
按照原本的计划,等到父母团圆,自己即可暂离落雁山,将手头上的一些未尽之事一一办妥。或许,他还应该去一次黄山始信峰。但时下也只能搁浅下来。
背地里,杨恒也在留意母亲的反应,发现她每日烧菜洗衣一如从前,从神色间察觉不到丝毫心绪的变化。惟在每月初一和十五时,会去一次空色寺,在佛前上一柱清香,与觉忍方丈聊上几句佛法。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好像又不全是──饭桌上,杨恒对面的座椅还空着。
又过几日,杨恒用进山打猎换来的银两买了些农具和稻种,由马老三手把手教导春播。那十几亩地原是十七年前杨南泰初到此地向村民购置来的,杨恒倒也不为种地能得的那点银子,只是不愿父亲留下的田地就此抛荒。更期盼有朝一日他归来时,能远远望见那一片绿油油的苁蓉。
这日杨恒撸起裤腿,打着赤脚下田插秧,很快便学得有模有样,望着一排排齐整的秧苗,杨恒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在藏经楼抄书时曾读到过的一首禅诗,依稀记得是这样几句:“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抬起头眺望远方青山外,蓝天下朵朵飘渺白云,心道:“原来种田插秧也是一种快乐,这脚下的水田里也真有一方天空。”
某夜在床上打坐修炼时,杨恒蓦然想道:“那日与龚异嵬交手,为何我施展北斗神掌时,反比执剑在手来得更加挥洒自如?难道手中有剑反不如赤手空拳?”
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醒悟道:“不是剑与掌的区别,而是周天十三式瑰奇多变,在我功力稍浅时,以此抵御强敌那是再适合不过。而今我已臻至炼神还虚之境,剑式里的许多花巧虚招,已显多余。反不如北斗神掌来得大拙不工,沛然莫御。只要劲力足够,哪怕简简单单一掌过去,敌人亦是避无可避!”
他越想越是兴奋,索性从明灯大师教自己的第一式“颠倒乾坤”起,心无旁骛地参悟体味,从中去芜存菁尽洗铅华,决心要衍化出一套真正适合自己的剑法来。
自此杨恒便凭着一股执拗与狠劲,晚上想不明白,白天便接着想;白天没弄明白,夜里继续揣摩。如此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竟真的自悟出了那招“颠倒乾坤”。
如此每日得着闲暇,杨恒便潜心参悟改造周天十三式。他发觉尽管周天十三式变幻莫测,险奇绝伦,可诸如“天旋地转”和“峰回路转”这样的剑招之间,纯以剑意而论,仍有异曲同工之处。如果将两招去芜存菁,熔为一炉,则威力倍增。
经过连日的苦心思悟,这一天杨恒终于完成了对周天十三式的修缮改进,将剑招凝炼到只有八式,却深感得心应手更胜从前。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杨恒已完全习惯了渔村宁静而单纯的生活。那血雨腥风,惊心动魄的仙林世界,仿似在渐行渐远。
然而在他心底,仍然有许多事,许多人并不能放下,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牵挂。
又是一日傍晚时分,他沿着田垄往家走去,看着沾满腿脚的泥水,心下油然而笑道:“假如真禅、小夜他们见到我这副打扮,定会笑话我。”
不多时他走到家门口,冲着屋里招呼道:“妈,我回来了!”话音未落心头警兆陡现,扛在肩膀上的锄头微一下压指定屋门,沉声道:“老狐狸!”
屋门半开,明昙布衣银钗坐在桌边,被制住了经脉身不能动,只叫了声:“阿恒!”
青天良坐在她的身旁,高高担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吟吟道:“杨兄弟,老哥哥看你来了。”
杨恒心一沉,醒悟道:“我太大意了,竟没想到老狐狸会偷偷跟来。”
眼见明昙落入青天良魔爪之中,他微一沉吟,顺手将锄头往篱笆墙上一靠,走进院子里说道:“怪不得我一早起来,就听见枝头有乌鸦叫。”
青天良放下茶碗,将手放在桌上,距离明昙的胸口几不到一尺,说道:“杨兄弟,你最好就站在院子里,免得惊扰了令堂。”
杨恒听出青天良话语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哼了声在门外站定,心中飞快盘算解救之策,问道:“你想怎么样?”
青天良慢条斯理道:“杨兄弟,你好像并不欢迎老哥哥登门拜访啊?”
杨恒心里已想出了五六种应对法子,无奈青天良妖功诡异出手如电,不论哪种办法都难以保证万无一失。万一失手累得母亲受伤甚或丧命,端的百死莫赎。
就听青天良接着道:“咱们开门见山,那支玉筒你也玩了不少日子吧,是不是该物归原主,还给老夫了?”
杨恒心道:“敢情他是在窥觑惊仙令!可老狐狸又是如何知晓了这秘密?”
他不由想到无相天府一战,自己施展出“海阔天空”破去二十八盏星宿焰灵的事,八九不离十祸根便是在那时种下。而以老狐狸的狡诈和多疑,兼之自己以惊仙令灵力为其疗伤,又焉会猜不到这两桩事情多半与金色玉筒有关?
念及于此杨恒不禁深感懊悔,冷冷道:“我可记得当日你是将它送给了杨某。”
青天良哈哈一笑道:“那是你记性不好,老夫或可帮你再好好想想。”说罢右手一挥,“嗤啦”脆响魔爪划破明昙左肩衣衫,肌肤上顿时多了五道血痕。
明昙咬牙忍痛一声不吭,殷红的鲜血却从伤口里汩汩流出,瞬间染红半边衣袖。
杨恒看得睚眦欲裂,双拳紧攥恨不得把青天良一掌拍成肉饼,强压怒火道:“你要那支玉筒?好,我还给你就是!”
原来他急中生智,霍然想到青天良绝不可能知道这支玉筒的真正来历,否则那日在泰山石洞中,岂能轻易地将它送给自己?故而他若对玉筒越是看重,老狐狸心中便会越加认定此事,倒不如将计就计,先救下娘亲,再设法夺回惊仙令就是。
“阿恒!”明昙在途中已听杨恒说起过惊仙令,见青天良以自己的性命迫爱子就范,急道:“此人心性奸恶,不可将玉筒交给他!”
杨恒摇头道:“娘,那不过是只普通玉筒,也只有老狐狸才会把它当成宝贝。”取出惊仙令握在手中,说道:“你放人,我还玉筒!”
青天良看到杨恒毫不含糊便拿出惊仙令,又犹豫起来,眼珠一转说道:“你先告诉老夫,如何打开这支玉筒。”
杨恒怒极反笑道:“这倒奇了,你保留玉筒近千年,都不知该如何破解,我拿在手上不到一年就解开了?”
青天良一时语塞,羞恼道:“你当我是瞎子么?那日你运功祭出五百佛印,衣衫里分明有玉筒闪出的金光,后来在你给我疗伤之时,老夫也曾留心察看过,你的胸前一样有金光闪动,不是老夫给你的玉筒又是什么?”魔爪一挥,又在明昙的右肩上划出五道血痕,狞笑道:“小子,跟我斗心机?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还嫩了点儿!”
杨恒又是痛惜又是愤怒,没想到这老狐狸果真狡诈多智、心细如发,竟能从蛛丝马迹中查寻到端倪。他也委实沉得住气,始终不动声色,只在暗中窥觑,直等了一个多月待到体内龙卷丹戾气驱除殆尽之后,方才伺机下手。
正在他感到束手无策之际,猛听院子外有人叫道:“杨恒,我总算找到你了!”话音刚落,靠在篱笆墙上的那柄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