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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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青凌嘬口一吹,丝丝缕缕的金sè氤氲扑到红发刀客的脸上,眨眼间那仅余半口活气的红发刀客,便张开了口,大力喘息起来。
仔细收好了玉瓶,宁青凌拈起一根三寸长的牛毛金针,悬在红发刀客的顶门上,冷笑道:“再不起来,我可要用针扎你了。”
就看红发刀客周身创口中有血肉翻滚,那几道贯通肉身的恐怖伤创,眼看着自行闭合起来,他四肢挣动了一会儿,却依旧没能睁开眼睛。
“真是作死,不扎你几针,便赖着不起。”宁青凌手起针落,那三寸牛毛金针深深的刺入了红发刀客的眉心,纤纤如玉的指尖有清光一闪,红发刀客好似诈尸一样的,骤然睁开了双目。
“非要被针扎,才肯起来,异域之人就是你这般下贱的xìng子。”宁青凌翻手抽出金针,对着红发刀客啐了一口。
那红发刀客细眼一翻,就要撑起身体去扑宁青凌,可少女拧纤腰一转,已闪到一丈开外。
眼看着红发刀客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忽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团脓血。这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匝,竟生生又活转了过来,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哪个能信药石针灸之术竟神妙至斯?校场中的军士们爆出一片惊叹声,大雍振文帝看着宁青凌的眼神,恍如个吝啬鬼窥见了绝世的珠玉。
宁青凌撅着小嘴,走到黑袍男子身前,手指着血染尘泥的黑袍男子道:“你同伴装得比你可像多了,你莫不是也要吃些苦头才肯起来?”
那黑袍男子身上的创口处皮肉翻卷,从左肩头到右胯骨被俞和那一剑斩入了数寸深,惨白的筋络骨骼全都暴露出来,一身热血几乎要流干了。他仰卧在一片鲜血与泥土混合而成的泥泞中,看起来触目惊心。
宁青凌伸足又在这黑袍男子身上踢了踢,口中啐道:“都是个作践的骨子,不吃苦头便不肯起来。”
只见她在楠木药箱中抓了两把,双手扬起,一篷灰sè的药粉和一篷绛红sè的药粉洒到黑袍男子的身上。
“这药粉中有一味是小咸之山的黄椒,沾到身上可不好受。谁叫你装死,合该吃些苦头。”宁青凌话音未落,就看那黑袍男子忽然浑身发抖,双手紧紧卡着自己的喉咙,口中嗬嗬而呼。
宁青凌脸上带着冷笑,举足一跺这黑袍男子的心口。眼看黑袍男子吃了她这一脚,浑身都抽搐了起来,咬牙睁开眼睛,口中断断续续的吟唱起莫名的咒文来,一团灰黑sè的微光从他胸前溢出,把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又一个眼看要死的人,不可思议的活转了过来。
宁青凌傲慢的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楠木小药箱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走到那钢甲战士面前,低头道:“那两个都比你更像要死了的人,你想必也他们一样,不吃点苦头,就绝不肯起来的是吧?”
那钢甲战士吃了俞和当胸一掌,五脏六腑尽数被震裂,全靠着体内一丝来自西夷神祗的神秘力量续命,自忖最多半个时辰必死。他听到宁青凌走近说话,以为必是什么羞辱他的言辞,便挣扎着张开了眼睛,眼眶中布满了血丝,直直怒瞪着宁青凌。
宁青凌点点头:“很好,你没有装死,我看得出来,你很想活下来。要知道只要一个人自己不想死,就没那么容易被阎王拘了魂儿去,张嘴吧!”
从楠木药箱中拈出了颗小小的碧丸,在指尖一晃,可那钢甲战士却紧紧的闭着嘴巴,只是满眼忿怒的盯着宁青凌,血水与泪水从他眼角滚滚落下。
“我倒忘记了。你们这些蛮夷,听不懂我中土的语言。”宁青凌伸脚一踢这钢甲战士的下颌,钢甲战士猛然张口,对着宁青凌喷出一大片脓血。
宁青凌生怕自己的衣裙会沾染上血迹,赶紧收回了脚尖,撤步跃开。手指一抖,那颗小指甲盖大小的碧丸,倏地shè进了钢甲战士的口中。宁青凌屈指弹了数下,罡劲破空,连撞钢甲战士颌下喉间六处穴道。
只见钢甲战士嘴巴一合,喉头抽动,津唾掺合着一口逆血,将丹药送入了腹中。不过十几息的功夫,这战士忽深吸了口气,身上便升腾起一片rǔ白sè的光晕,独臂在身后一撑,盘膝坐起。
银面人呆呆的看着宁青凌,哑口无言。
宁青凌厌恶的撇了一眼银面人,寒声道:“你那对眼睛,看得人好生心烦!你若再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保证不出五息时间,他们三个便一齐化成白骨!”
俞和轻轻一跃,站到宁青凌身后,白莲赤鸢双剑在他手中转来转去,剑锋上的寒光,刺得银面人心头发寒,赶忙垂下了头。
大校场中的喝彩声,直比俞和方才击倒三人时,还要喧闹了数分。
宁青凌满脸得意,月轮似得面颊上笑容盈盈,浮着一抹红晕。她转头对俞和眨眨眼道:“师兄,你下手也太拘谨了,这些蛮夷之人功夫稀松平常,却很懂得障眼法,会装死骗人。我晓得他们心中盘算,故意想让你蒙冤,等我们全走尽了,再个个生龙活虎的跳起来。”
俞和摇头苦笑道:“青凌师妹可莫要调侃师兄了。你这丹石之术尽得广芸大家真传,当真是有生白骨活死人的神妙。”
“反正师兄以后若再碰到这种无耻人,尽管下重手就是。万一错杀了也不要紧。只要不是一剑劈得零碎了,师妹我总有办法救他活命。”
宁青凌一句话,说的校场中众人背脊上寒意四起,仿佛看见俞和将人一剑大卸八块,宁青凌跑上去,拿着残肢断臂,往那血淋淋的躯干上直凑合。
俞和苦笑不迭:“师兄我又不是侩子手。只怕今后我还需靠师妹多多照拂。”
宁青凌掩口一笑:“师兄这话,可不吉利。”
罗霄两人出尽了风头,有说有笑的退到校场一边歇息。那陈大人冲到西夷四人面前,比手划脚的,以番邦语言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通。银面人只是略点了点头,黑袍男子一挥手,四人相搀着上了乌篷车,钢甲战士抽打马匹,大车卷起一道滚滚尘烟,出城东校场而去。
有个内宫侍卫从金缕凉棚中跑了出来,对同轩真人说了几句。同轩真人一飘身,落到俞和与宁青凌身边。
“振文帝君要见你们,整衣随我来吧。”
俞和点点头,将白莲赤鸢双剑与白玉剑匣收起,扶了扶头上青云道冠,拍了拍衣袍上沾的尘土,与宁青凌一起踏云而起,随同轩真人落到金缕凉棚前。
传闻大雍振文帝最喜结交道行高深的修士,如今俞和与宁青凌在这城东大校场中,着实显出了一番惊世的神通,令这位九五至尊亲自起身移驾,迎了出来。
俞和也不懂修道之人见了这位凡俗帝王要行什么礼节,但见同轩真人也不下跪叩头,就是随随便便的举手一揖,于是他也就拢手一揖到地,口呼陛下。
“仙师免礼。”振文帝满脸笑容,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宁青凌,仿佛是在端详自家藏珍一般,眼里满是喜爱之意,“朕看两位仙师很是面生,想问两位道号如何称呼,仙门何处?”
俞和低头禀道:“回帝君,小民俞和,师从扬州真清太玄罗霄仙剑门。这位是俞和本门师妹,名唤宁青凌。”
“原来是扬州来的仙师,江南地界多灵山大泽,果然是真人辈出!两位仙师看起来年纪不大,当真是少年俊彦,丰姿绝世,为我大雍之福。”振文帝看了看同轩真人道,“这俞和仙师与宁仙师两位,可是从扬州来我京都定阳供奉阁执事的?”
同轩真人迟疑了一下,拱手回道:“自是为陛下效力而来,我九州道门一脉,承帝君鸿恩浩荡,当要为帝君排忧解难。”
俞和与宁青凌对视了一眼,也没好开口反驳。
振文帝抚掌大笑:“得此高人辅佐,大雍幸甚,朕幸甚!两位仙师今天一展我大雍九州高人风采,教那蛮夷来使知道了厉害,此乃大功一件,司礼枢密使何在?”
有位锦袍高冠的老者,颤巍巍的出班而来,对着振文帝叩拜大呼:“臣在!”
“开我大雍奇珍秘库,取上古神剑一口,奇石十方,宝玉五匣,赐予俞和仙师。再取异草仙药十匣,宝玉五匣,明珠五斗,赐予宁仙师,赐封两位仙师号护国真人。”
“遵旨!”那老臣又一叩首,退步回班,自取笔墨记下了。
俞和拉着宁青凌一揖到地:“小民拜谢帝君厚赐。”
振文帝大袖一摆,朗声笑道:“仙师何须多礼?快快随朕回宫,今rì扬眉吐气,当须金殿大宴。还望两位仙师多饮几杯。”
一众官员侍者轰然应诺,丝竹鼓乐响起,振文帝亲邀同轩真人、俞和与宁青凌一起上了他的金雕盘龙华盖云车,率着近百群臣,浩浩荡荡的朝皇城金殿而去。
紧跟在振文帝云车之后的,是一众策马而行的皇族子弟。俞和不经意间目光扫过,猛瞅见居中竟然有个熟悉的面孔。这人骑着匹玉带金鞍的高头大白马,走在皇族子弟最前列,显得身份格外尊崇。他一对丹凤眼含着笑意,看到俞和转来目光,此人微微颔首致意。
宁青凌见俞和面露诧异,转头顺着俞和的视线去看,她也是一愣,凑到俞和耳边低声道:“师兄,这不是走路没长眼的那人么?”
第九十五章 帝王宴,酒称雄
若说这大雍帝君宫殿如何恢弘奢华,有赋曰:“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yīn阳。据坤灵之正位,放太紫之圆方。树中之华阙,丰冠山之朱堂。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雕玉瑱以居楹,裁金壁以饰珰。发五sè之渥彩,光焰朗以景彰。于是左墄右平,重轩三阶。列钟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徇以离殿别寝,承以崇台闲馆,焕若列星,紫宫是环。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区宇若兹,不可殚论。增盘业峨,登降炤烂,殊形诡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惟所息宴。屋不呈材,墙不露形。选栽逍澹缫月诹K婧蠲髟拢砺淦浼洹=疴G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于是玄墀扣砌,玉阶彤庭,碝磩彩致,琳珉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红罗飒溃沧殓头住īng曜华烛,俯仰如神。”
同轩真人与俞和、宁青凌自皇城东门入,在集英殿前下了振文帝的金雕盘龙华盖云车,有内宫侍卫引路,到前殿中饮茶待宴。
俞和与宁青凌一入这皇宫内苑,就被那极尽华美的宫阙迷乱了眼。俞和是见过南方南极长生大帝仙宫幻景的,但这凡俗帝宫,与天上仙宫全然不同。诸般鬼斧神工的金玉雕饰,不厌繁复的垒砌在一起,奢华的难以言述,无处不透着雍容华贵之相。与那种仙霞缭绕,亦真亦幻的仙宫景致迥然不同。
集英殿前殿中的摆着几百张梨木雕花的太师椅,椅子上细细铺着金丝锦绣团花软垫,坐在上面,好似盘坐云端一样柔软。有宫女奉上香茶点心,这些虽都不是什么仙家灵品,但每一样都是凡俗中的珍稀之物。加上御膳坊的南北名厨,煞费苦心的将诸般食材巧手配伍,实有一番美妙滋味。
振文帝君带着皇子们各回后宫更衣,一众大臣也接踵步入集英殿,按品落座,饮茶谈笑。俞和与宁青凌喝着香茶,吃着糕饼,眼睛在殿中四处张望,却总也看不够似的。
今rì大宴,主角自然是同轩真人与俞和、宁青凌三人,一干大臣心中知机,相继起身过来攀谈。同轩真人久居京都,自然熟稔,与一众群臣谈笑风生,很是八面玲珑。可俞和与宁青凌从未见过这等阵仗,这些位极人臣的高官大吏们,一个一个的陪着笑脸,拱手作揖,口呼镇国真君,闹的俞和有些发懵,忙来忙去的疲于应对,显得很是手足无措。
幸好这些当朝大臣个个都是jīng于察言观sè,心智深沉之人。看俞和惶恐忙乱的样子,就知道他涉世未深,故而也不会太过叨扰,只是递上名帖,随意的闲聊几句,便自与同僚们嬉笑去了。
与文臣不同,武将们看到俞和却极为热络,医官们对宁青凌更是恭敬。他们都亲眼见过俞和与宁青凌的神通,一斩人一救人,那当真有能断人yīn阳的神奇法术。几个使剑的武将,拉着俞和就yù学招,更有二位须发苍白的老太医,手中攥着纸笔,围着宁青凌问个不休。
这反倒让俞和与宁青凌稍觉自在了些。俞和一身剑术修为,虽然有仈jiǔ成功夫,仰仗的是他那犹如汪洋大海一般的真元道行,但他毕竟承了六角经台借梦境传授的无上剑理,仙家剑道即使凡俗武技可比?俞和伸手指一划,众武将便感心驰目眩。宁青凌那一手生白骨活死人的丹石之术,倒也是借着广芸大家的仙方灵药施展,不过她还jīng擅一手天机金针术,拿诸般经络窍穴的奥妙一说,也是广开了太医们的思路。
这边俞和与宁青凌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同轩真人却侧目投来鄙夷厌恶的视线。可惜俞和与宁青凌被许多人团团围在zhōng yāng,也察觉不到同轩真人的不快。
同轩真人脸上堆笑,与大臣们寒暄着。可肚子里却暗暗骂道:“无知的黄毛小儿,玄玄仙道奇功秘术,岂可与庶人相论,当真是荒唐之极!”
酉时听到皇城里钟声九响,集英殿鼓乐齐鸣,却是大雍振文帝,带着一众皇族子弟到来。群臣一齐叩拜了帝君。振文帝披着紫金锦缎便服,当先而行,穿过集英殿前厅,走到后面的正殿之中。
这集英殿正厅,乃是帝君宴乐之所,与前殿相较,正厅里面装饰得更是富丽堂皇。地上铺的是锦绣大红丝绒的毡毯,顶上悬着三十六盏以彩琉璃和夜明珠缀成的攒珠宫灯,熠熠辉光照得百丈厅堂亮如白昼。正厅立柱之间,到处都挂满了镶金丝的鹅黄帷幔,梁柱上贴满了金箔玉片,珠光宝气晃得人眼花缭乱。
正厅中仿着古式,摆的不是八仙桌而是龙虎松云条案。振文帝坐在居中一张金漆九龙云案后,紧靠在左边三张略小一些的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