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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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一声轻响,六环盘龙棺钮弹开,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从银棺里面推开了棺盖。有个身披月白锦缎松纹滚边书生氅,肩头搭着白布书袋,头扎银丝青云巾,腰系玉环丝绦的书生,从银棺中一步踏出。这书生脸似银盆,脸上全无血sè,当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把双眼睁开时,乾坤天地中登时有道明光一闪,周围的青山碧水都恍若凭空多添了几分颜sè,变得愈发明艳了。
一道若有若无的仙家高手气势,从这白面书生的身上升起。他只是一个眼神向天上抛去,竟能迫得符津真人倒退了数丈。老道士脸上变sè,沉声喝道:“地仙道果?”
从天顶乱云中冲出了一道赤霞和一道金光四shè的剑芒,落到符津真人身后,化成一男一女两位修士。这三位真人一齐展开了本身气机,这才堪堪抵住了那白面书生的庞然气势。
“还不速去换尊法身,你这副样子行走九州,真不知要无端端的惹出多少是非!”这白面书生虽是一具男儿身,可讲话的时候嘴唇丝毫不动,发出来的声音竟是一道细软温糯的女儿声。他朝长钧子化成的黑烟一瞥眼,那眼神中也尽是女儿家的风情,妩媚动人。幸好这白面书生也生得是一副细致俊俏的好面相,不然这情形当真是有些诡异。
“真儿,你等我!”长钧子喜孜孜的应了一声。眨眼间,那团团黑烟就全冲入了银棺中,棺盖自行合拢,有道道奇光在云纹银棺上来回流转不休。
这白面书生手扶银棺,身上气势一敛,变得好似个凡俗举子般。他抬起头,冲着头顶上的符津真人等三位修士举手一揖道:“道长既然认得上清紫真大道炁,可是与终南道宗有故?”
方才这白面书生展现出来的修为深不可测,虽然是男子身发女子音,但观其气相中冲平和、堂堂正正,绝没有半分邪魔诡相。人家彬彬有礼,符津真人也不好再黑着脸,连忙抱拳还礼道:“贫道最喜结交同道,故而在终南道宗中,也有不少位真人与贫道乃是知交好友。”
“敢问道长,可认识终南山的惠丰、慧远两位真人?”
“慧丰、慧远?”符津真人沉思了半响,摇了摇头道,“贫道却是从未听过这两位的法号。”
那白面书生似乎很有些遗憾,想了想又问道:“历文权、洪文山、冯文英、诸葛文杰、董文平、司马文馨这六人,道长可有所耳闻?”
符津真人把这六个名字念了好几遍,识海中灵光一闪,猛然间想起一桩自七八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终南旧事。这事本该也算是终南道门的秘辛,但时rì隔得久了,也就慢慢的流传了开来,成了一段修真界的传奇故事。而早在符津真人还是个小道童时,这段传奇故事在师长们茶余饭后闲聊中,已被人们反复品评得了无趣味了。
这段旧事,近几百年中,已再人提起过了,可符津真人突然听到洪文山和诸葛文杰的名字,他才从久远的记忆中,又翻出了这段传奇故事。他细看了白面书生一眼,追问道:“阁下所问的人名中,可有洪文山与诸葛文杰?其中洪文山是不是一位身高逾八尺的昂藏男子?”
那白面书生露出一片喜sè来,接口道:“身高八尺,那可不正是文山师侄么?道长可认得他二人?”
符津真人苦笑一声道:“我若能认得他们两人,这身子只怕早就烂的连骨头都没了。文山师侄?我倒要问问阁下,你是何人?与终南道宗到底有何干系?问及那二人又是所为何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显身份,化干戈
() “原来文杰却做了终南道宗的掌教上天师,但文山却始终没能抛下心底的仇恨,最后堕入魔道,两人在终南山山巅大战三天三夜,双双不知去向,想来是悟通了那最后一层玄机,执手羽化而去了。犹记得那时文山与文杰两人入门不久,都是一股顽劣的xìng子,夜里去偷理正师弟的酒吃,结果一齐醉倒在酒窖门口,被师弟抓了个正着,说要拿法棍责打他们。文山力大如牛,扛着文杰,逃进后山,却被碧火金睛兽吓得大哭。面壁思过了三个月后,这两个人从此就好得浑似一个人般 ”“ 。”
柳真仙子似乎沉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而符津真人等人,看着手里那片雕着终南山太乙峰的五sè石符,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片石符是柳真仙子抛出来证明身份的,令符津真人震惊的,不仅是柳真仙子那终南山上清殿首席真传弟子的身份,更因为这五sè石符的背面左下角,赫然刻的着“四九”两个阳文小字。
这个数字代表着石符主人在终南道宗的辈分。如今终南道宗新入门的弟子,当排到第八十二代,而与符津真人平辈论交的宿老高人,也不过是七十八代或七十九代的弟子。可这位“柳真子”,却是第四十九代的首席传人,这辈分可着实差得太过悬殊。论资排辈下来,在场所有真人都得管柳真仙子叫一声“祖师前辈”。
四十九代首席真传弟子,若是这位柳真仙子重回终南山,按照道门礼法,只怕除了当代掌教天恒真人之外,其余满门修士都得在山门前跪迎法驾。
一会儿是个道行通天的无相天魔,一会儿是位万年前的道门正宗修士,此事委实太过离奇。故而符津真人依旧揣着颗戒备的心,他不敢靠近过来,挥出一道罡气,刚五sè石符送还给柳真仙子,然后恭恭敬敬的一抱拳道:“柳真前辈……”
“莫要叫什么前辈了,听着古怪得紧。你我道友相称就是。”柳真仙子一摆手,截住了符津真人的话,“你可是要问那无相天魔之事?”
“正是!柳真道友出身名门正宗,自然懂得道魔殊途,怎会与一尊无相天魔为伍?”符津真人语气虽然谦和,但话里的斥责之意,却是毫没掩饰。
“金刚经中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又说‘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我观道友一身道行,离证得玄珠道果,也不过是半步之遥,为何还在执着于区区外相?”柳真仙子并没有答符津真人的话,反倒向符津真人抛出了一道叩问。
符津真人一撇嘴,不为所动的道:“符津鲁钝,还需听道友分说。”
“何须与这老道分说!法相如衣服,我长钧子爱穿哪件,便穿哪件,也轮不到这个疯癫道士在那边横加指摘,若是真儿心烦,我这就打发他们去见三清道祖。”
只听见“蓬”的一声大响,那云纹银棺的棺盖猛然掀开,棺中腾起万丈仙霞,有个身材高瘦、面皮蜡黄的道人,脚踩一朵紫云,自片片云霞中显身出来,指天喝道:“兀那老道,你不是要斩妖除魔么,长钧大爷在此,你等只管放胆过来斗上一场就是!”
这长钧子,短短数息间便把仙人遗蜕炼成了他的另一尊法身。自棺中飞出时,毫不掩饰那一身惊天动地的磅礴气势,望他周身气机,比柳真仙人出棺时更盛了数分。周遭数十里的天地元气,尽被他呼吸所摄,烈烈罡风横扫四合,那抚仙湖的水面上,翻卷起了一丈多高的巨浪。
符津真人等飞退了数十丈,天上一重青光庆云罩下,里面也不知站了多少位有道真修。其中有人发动一座极其宏大的剑阵,就看从那庆云中垂落下九柄百丈长的巨大剑影,每一柄都似乎是以天上星河凝聚而成,剑身中有亿万点星光闪烁,剑锋直指长钧子。
长钧子也不示弱,他伸手一招,那天魔法身竟然化成了一柄黑漆漆的七尺长刀,刀背上有一百只金sè的眼瞳逐一睁开,shè出道道奇光。
眼看此时,若是长钧子挥刀暴身而起,两边当下就是一场剧斗。可柳真仙子忽然飘身到了长钧子背后,就好像长姊教训顽劣的幼弟一般,抡起白玉似的手掌,在长钧子脑后轻轻一拍,打得他把脖颈一缩。长钧子回头看柳真仙子面罩寒霜,他扁了扁嘴,把那百眼天魔刀随手一抛,这口狰狞的长刀就化成一片黑烟散去。
方才还睥睨群修、不可一世的地仙高手,这时就好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对着柳真仙子讨好的笑了笑,低头垂手的站定,那股滔天的气势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柳真仙子不慌不忙,对着天上庆云一拱手道:“长钧xìng子顽劣,口无遮拦,诸多冒犯之处,还望各位道友海涵。”
莫看柳真仙子本是一介纤弱女子,但她真不愧是出身道宗名门,举手投足皆沉稳得体,隐隐然有大器之风。其实终南道宗的每一代首席真传弟子,本来就当做下一任掌门培养的。若不是她身陷南帝冢中,遭人暗算几近身陨,那么等上代掌教天师隐退闭关之后,柳真仙子十有仈jiǔ会继任终南道宗的掌教上天师之位。如此因缘际会之下,或许洪文山和诸葛文杰之间的一段传奇故事,便不会发生。
只听柳真仙子不疾不徐的道:“我与长钧子二人,本都是正道传人。昔年遭宵小之辈暗算,我被打得只剩一魂一魄,只能躲在银棺中苟活,长钧子也被害得走火入魔。在化外无相天魔乱神时,因为机缘巧合,他炼化了一道无相天魔做法身,寄托魂魄不灭,这才不死不活的撑到今rì。如今天命轮转,也是合该我二人否极泰来,在水底仙府中得了神仙遗蜕炼成法体。还盼诸位道友莫要因那天魔外相,而误将我二人归于邪魔之属,毕竟那只是为求延命而行的非常之事。长钧子虽有天魔之形,却绝没有半分恶念。我柳真子愿以天道及本命魂魄为誓,长钧子与我心中皆清净如莲,魔障不染。我二人与诸位本是同道,万万不可伤了和气,妄动刀兵。否则倒教左近的一些跳梁小丑,看了笑话去。”
柳真仙子这话,倒也说得半真半假,她隐去了长钧子本是大楚国帝君的真相,盖因帝王修真乃是大禁忌,此事自然不可声张,免得徒生事端。在她说话时,长钧子也不插嘴,只在一边痴痴的望着她。仿佛在他眼里看见的,并不是那张白面书生的男儿面孔,而是那一万多年中,rìrì夜夜魂牵梦绕的绝世红颜。
而柳真仙子却是伸出一支手臂,坚定的挽住了长钧子的臂弯,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看着天空中熠熠生辉的九柄百丈巨剑。
符津真人等久经世事,哪里听不出这柳真仙子话里的意思?她说得颇为诚恳,旨在给双方都找个台阶下,让两边都收了神通握手言和。但暗中又揭开了她和长钧子得了神仙遗蜕,炼成法身的这一张大底牌。符津真人他们心中清楚,下面是两位地仙道果的绝世高手,即便庆云之上有数位即将抱得玄珠入体的大修士,还有一座大九衍降魔剑阵可以仰仗,但这境界实在相差得太远,真的要生死相搏,两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符津真人这边必定会折损甚巨。
再加上先前看过柳真仙子的五sè石符,而且那尊魔头转眼间就换成了地仙法身,这若当真是一道外化无相天魔,只消一碰神仙遗蜕,登时就要被残存在肉身中仙气炼化,怎可能轻轻松松就将魔念寄托到上界仙人遗蜕中去?
当下符津真人打个哈哈,抱拳作揖道:“原来两位道友是历劫遭难的同道之人,我符津老道也是唐突了。常言道不知者不罪,还盼两位道友莫要责怪老道鲁莽才好。”
长钧子倒是没理会符津真人,他只顾盯着柳真仙子看个没完,这种场面上的言辞斡旋之事,以柳真仙子之能,自然可应付得游刃有余。只见柳真仙子展颜一笑,对符津真人拱手还礼道:“我辈正道之士,果然通情达理。既然把话说开了,柳真也向诸位道友告个罪,我二人法身初成,尚有诸多不便之处,柳真一介女子,却以这男子的面貌示人,煞是尴尬。这就告辞而去,觅地潜修,以期早rì将此法身祭炼通融,柳真也好回复本来面貌,重返终南山门一游。诸位道友的高义,我与长钧记在心中,来rì方长,定有促膝一晤之时!”
听柳真仙子说要走,符津真人迟疑了半晌,可终还是点头道:“道友重返故地之心,符津自然省的,便不挽留二位了。他rì再会时,还盼一睹仙子芳容。”
柳真仙子点头轻笑,可长钧子却瞪了符津真人一眼。柳真仙子拉着长钧子胳膊,对着符津真人等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就化作一道遁光,朝北面天际破空而去。
符津真人长出了口气,与他身后的两位真人与元曦,一齐踏着祥云,落到了那片青光庆云中。就见那庆云下的九柄星光巨剑并未消散,而是缓缓升起,绕着庆云回旋了起来,可见那主阵之人,已将这大九衍降魔剑阵由攻势转为了守势。
柳真仙子和长钧子在仙府中得了神仙遗蜕,其余什么法器自然再入不了他两人的眼,故而其实出来的最早。他们两人与符津真人等纠缠了一番,兵不血刃的离开抚仙湖之后约莫二个时辰,就看湖水翻翻滚滚,白浪飞起,从水中先是冲出了一道银光,紧跟着有一道五彩烟岚、一道淡淡的金光和一道赤红sè的火光追了出来。
方才符津真人等险些与长钧子二人相斗时,这抚仙湖左近似乎空无一人。不过柳真仙子倒是曾说起,周围有不少跳梁小丑在观望。
等这一逃三追的四道遁光飞出湖面时,从这大湖的四面八方,登时显出了许多人影。
东岸边飞出一尊几十亩地大小的十二品金光莲台,莲台上端坐了八位麻衣僧人,个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
西南岸边升起一团五sè毒云,云气中隐约约有四五个身材高矮不一的修士,当先一人是个面如树皮的老妪,她同祁昭一样,身上穿的是西南异族的印染布衣,手中执着根一丈多长的彩幡,幡布迎风招展,上面绘着黑蝎、碧蛇、金鳞壁虎、青蜈和赤蟾五种毒物。
北面岸边有嗡嗡声大作,一条通体雪白,身子能有水缸粗细的蛟龙飞来。不过这条虬龙样子煞是怪异,乍一看与年画片中的四爪蛟龙没什么分别,可细细一瞧,这龙身上并没有细鳞,而是覆着一层骨甲,一对龙睛也如同蜂目一般的暴凸出来,瞳子里映出层层磷光。龙身上有九位修士,个个傲然抱臂而立,有成千上万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