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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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和,你且过来说话。”当先的老者招手,俞和自然恭步走到三人面前,垂首肃立。
三位老者好像欣赏奇石盆栽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俞和好半晌,才开口道:“白骨剑冢修行十八个月,确是掌门亲赐无疑。我们这便带你过去,你身上可带有剑器?”
俞和拱手道:“弟子随身法剑已交托师尊保管,未敢带来此地。”
“甚好。”那老者把皮纸摺拢,还给俞和道,“你随我来吧。”
就看这老者纵身而起,俞和朝另外二位老者匆匆一揖,便紧随其后。浮空山岭并不算大,十息不到,转过一片异常茂盛的榆树,前面露出一道青铜铸造的牌坊。
俞和一看这牌坊,心中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凡俗武将用的方天画戟。青铜牌坊的每一处檐角,都锐利得好似刀刃剑锋,牌坊上流转着一重冷光,同宝剑上的寒芒一模一样。牌坊上有四个大字:“云海沉金”,那笔迹狭长深邃,明显是有人御剑雕刻的。特别最后那个“金”字的一撇一捺,左右大开大合,笔尽而势不绝,似乎有一位绝代剑仙,把胸中酝酿一生的剑意,尽数在这两笔中挥洒了出来。俞和远远望去,恍惚能看见有两柄利剑,朝自己破空斜斩而来。
难怪山门科仪中所注的十二禁地中,并没有白骨剑冢这一处,原来是竟藏在十二禁中第三禁的云海沉金之中,乃是一处禁中之禁。
云海沉金,是罗霄山门中的一处先辈剑仙埋骨葬剑的所在,能把遗蜕留在这里的,大凡都是离地仙境界仅仅一步之遥,但终其阳寿,也未能抱得玄珠的罗霄剑修。他们坐化之后,门中弟子便把遗骨放到了这山门最高的地方,意yù这些先辈离登临天関已是极近,但却终是功亏一篑。
青铜牌坊后面,是一大片没有窗户,门户紧闭的灰白石庐。其间有片片仙霞流云,在徜徉徘徊着,虚空中有许多玄奥繁复的金sè符箓生生灭灭。俞和随着老者绕了几转,走到一座并不起眼的石庐前,那老者推开了爬满藤蔓的沉重石门,先是对着里面的石室恭恭敬敬的俯身三拜,才迈步走了进去。
俞和不敢怠慢,扶冠整袍,也拜了三拜。
进了石室,里面并不宽敞,正面是一堵空荡荡的白灰石墙壁,上面用玄砂写着老大一个“奠”字。石墙下面散落着许多纸钱、干花、残烛、空酒坛子之类的物事。左右也是白灰石墙壁,但墙上布满了一尺见方的孔洞,统共能有近百个之多,其中大都放着一尊陶瓷灵坛,坛口以符纸封住,可知这坛子中,盛的都是先辈剑修的骨灰。凡放了陶瓷灵坛的石孔下面,都插着一柄剑,剑身尽没在石壁中,只剩个剑柄露在外面,剑柄上满是尘土锈污。
俞和偷偷以神念一探,这石室中已没有一丝灵炁残存。无论是灵坛遗蜕、符纸还是那些石壁中的灵剑,全都死气沉沉,真正是人在剑在,人亡剑亡,死去一了百了,万事皆成空。
老者似乎叹了叹,径直走到正面那堵写着“奠”字的石墙前,口中念念有辞,伸指在墙壁上画了一方符箓。就见那个“奠”字上,忽有道淡淡的火光一闪而没,俞和闻到香烛之气散开。
老者转回身,对俞和道:“白骨剑冢就在这石壁后面,你且好自为之,万万不可逞强冒进。此处灵坛石室,在你修行之时石门不闭,你尽可自行出入,其余灵坛石室,你万万不可亵渎。且在这十八个月内,你须得负责扫洒这间石室。牌坊左转十步有木屋与灵泉,可饮食洗漱。但十八个月修行功满之前,你不得离开这座浮空山。明白了么?”
俞和点点头,“前辈师祖,弟子如何穿过这石壁,进白骨剑冢中去?”
“痴儿,你眼中看到是墙,用神念去望,可也是墙么?肉眼为光影所惑,心眼达观真本。你修的这是什么剑道,还只懂得傻楞楞的笃信一双肉眼所见?掌门真人这是昏了头么,怎会许你白骨剑冢十八个月?可惜,可惜!”说罢那老者摇头叹气,竟再不理会俞和,一脸失望的径自走了。
俞和被这老者奚落的满面窘sè,可石室中便只剩了他一人,也只能自嘲的笑笑罢了。聚起神念朝那“奠”字石壁观望,顿时看见石壁正zhōng yāng下部有些虚浮朦胧,似乎有道仅供一人弯腰穿过的狭小门户,开在那个“奠”字的正下方。
伸手去一碰那处的石壁,登时觉得全没触到实物,一只手掌便探入了石壁中,再缩手回来,手掌安然无恙。
俞和这才明白,石壁上原来是有一道障眼法,看起来是一堵完整的青石墙壁,但其实中间留有一道小门。方才那老者念咒画符,估计便是开启这小门的秘法诀窍。
“我俞和岂会让你们看轻?这十八个月断然不能白费了,俗话说勤能补拙,哪怕自己是真比别人鲁钝三分,我拼着不吃不睡,比别人多花十分的功夫心里,说什么也能练出一番成就下去!”
那老者临走的几句无意嘲讽,反倒激起了俞和一股子倔强脾气,他深吸几口气,觉得胸腹发热,便握紧了拳头,低头直冲进通向白骨剑冢的小石门中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赤足印,苦习剑
() 甫一踏入那小小的石门,俞和便听见耳畔有无数道剑鸣声齐响,可这杂乱刺耳的金铁之声,仿佛又只是道幻听,一霎那响起,转瞬间又尽数隐没,回复了一片死寂。。。 欢迎来到阅读有股陈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倒真像是闯进了一间古老的墓穴中。
抬眼望去,这才知道何谓“白骨剑冢”。
面前是道宽有丈许,长约三十丈的白灰石甬道。顶上嵌着熠熠发光的明珠,这甬道的两侧,足有二百多具森森白骨,脊骨紧贴着石壁,盘坐在地面上 ”“ 。在每一具白骨面前,都插着一柄黯淡无光的残破长剑。有条黑沉沉的铁索,把这剑身与白骨尸骸的手掌前臂,紧紧的缚在一起。
遥望甬道的尽头处,立着一方石碑,石碑上依稀刻着许多细小的文字,但任凭俞和运足目力与神念,也辨不真切写的究竟是什么。石碑下面,堆积着一大片凌乱的灰白sè人骨,还有数不清的锈蚀剑器,掺杂在骨骸之中。
这白骨剑冢中的情形,看起来虽然诡异,但在俞和心中,却没感觉到一丝恐惧。因为整个甬道中,都弥漫着刚正肃穆的浩然剑意。
那些排坐在甬道两侧的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眶全瞪视着地面。俞和低头细看,在白灰条石地面上,有一行蜿蜒错落的脚印,看起来是有人以脚底的沉力踩成,每一步足印都嵌入青石一寸来深。在足印的两边,还有许多狭长的剑痕,有长有短,或直或弧,彼此凌乱交错着,随着足印一直向前去。
这些足印与剑痕,从俞和的脚尖前,一直延伸到甬道尽头的石碑下。
看这般情形,似乎曾有一位赤脚的剑仙,一边舞剑,一边发足走过这条三十丈长的甬道,把脚印与剑痕,留在了地面上。可这二百多具遗骸又是谁人呢,为何盘膝在此,化作白骨一具,却没有火化成殓起来,莫非在守护着什么?
俞和观望了半晌,看不出什么玄机,心中默默的数了一下,地上足印共有九九八十一步。他轻轻探出足尖,把左脚落在了第一个足印之上。
“呛”的一声,隐约约有剑鸣清响。俞和的左脚刚一踩实了地面,那足印边上的数道剑痕中,就冲出了凌厉的剑气,好似有位看不见的剑仙高手,手执长剑,循着地上剑痕的路数,朝俞和一连斩出了数剑,且每一式都各具气相,妙到了颠毫处。
俞和大惊,一面急撤回左足,一边双手齐引剑诀。两道清濛濛的剑气交错而出,想挡开那自剑痕中生出的神秘剑气。可只当先一道神秘剑气,就挟着高深莫测的凌厉剑意,将俞和仓促间挥出的青光剑气斩破,直劈在他的胸前。俞和只觉得胸腹间好似被一条铁鞭抽中,登时有股逆血上冲,身子倒飞起来,背脊撞到小石门边,整个人颓然跌落。
脚底一离足印,紧跟在后面的剑气就凭空消失。可单只那第一道神秘剑气,便已让俞和招架不得,这要是换作真剑格杀,他已然是被当头一剑劈成了两片残尸。
强压下冲到喉头的逆血,俞和喘息着,调匀了真元。他忽觉灵台祖窍中轻轻一跳,双目中骤然浮现出一层青玉sè的微光。
六角经台?俞和心中暗喜,这古怪的经台自生异相,莫非是感应到了白骨剑冢中的玄妙?
再一次凝神聚目,去看那地上的足印,俞和望见有条好似鬼魅般的朦胧人影,披散着头发,**着双足,一面挥舞手臂,一面朝前走去,每一步都踩着奇异的节律,正落在那甬道地面上的九九八十一个足印上。
来来回回的,朦胧的人形光影循着足印走了九遍,这才黯然消失。俞和看得似懂非懂,他心中恍惚觉得,那人影每一步踏出,都深含着玄奥的道理,而且每一步的气相意境,又是截然不同,似乎每个足印中,都藏着一步独特的剑道身法。但这九九八十一步却又浑然yītǐ,当能凑成一整套步法路数。
俞和小心翼翼的,仿着那人影踏出第一步的样子,又一次抬脚踩上了第一个足印。
果然异相又生,在那足印右侧,有三道剑痕中冲出三道剑气来,这三道剑痕刻在地上好似个“川”字,而三道破空无形剑气,也是一弯二直,互不相交。
俞和目中青光流溢,再看眼前情形,已然不同。
他只见有个青烟霞光化成的赤脚道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闪烁,朝自己连劈三剑。这三剑来得虽慢,但出剑的角度却是极妙,三道剑势罩定了俞和的周身,让他觉得根本闪避不了,唯有硬碰硬的去招架格挡。
有了六角经台的神光之助,俞和将这三剑的路数望得颇为真切,便也就不那么慌乱。
他双手左引右点,斜飞出一道剑气,卸开了当中直斩的第一剑;又一道剑气直刺,勉强点破了右边劈来的第二剑;那第三剑似弯非弯,俞和抓不住剑势去向,一个躲闪不及,终被剑气扫中了左胯骨,身子猛一旋飞起来,又跌落在地面上。
擦去嘴边的血沫,俞和翻身盘膝坐正,一边调息,一边默默存想那三剑的来势与剑意,足有一盏茶时分,他又跃起身来,再一次踏上了第一道足印。
依旧是那如书写“川”字的三剑,俞和破去前两剑已不怎费力,可还是被第三剑扫中了左腿弯,踉跄的退了开去。
“有点意思。”少年人不服输的劲头儿上来了,俞和嘿嘿笑着,双眼直瞪着地上的剑痕,一面细细回想方才那第三剑,一面以手指凌空比划起来。
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俞和信心满满的站起,长吸了一口气,第四次踩上了第一道足印。依旧是三剑飞来,俞和照样一引一点,破去了前两剑,双眼紧盯这第三道剑气,就在这剑气甫一转折时,俞和点指一剑挑出,刚好切在第三剑的转折之处,将这道剑气轻巧巧的拨了出去。
三剑一破,异相又生。
这第一道足印附近,有三四具白骨骷髅一齐震动,在他们面前,半插入石地的残破长剑忽然发出了低沉的鸣响,剑身摇摆起来,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俞和福至心灵,运起剑意伸手一招。其中有一柄剑上,便shè出一缕寒光,凭空一旋,落到俞和的掌中,化作了一柄二尺长,四指宽,剑锋上有一排四个铜钱大小圆孔的huángsè古剑虚影。
这灵剑法相才一入掌中,便有一道奇怪的剑念流入识海。俞和来不及通读这道剑念中所藏的深意,就看那道人光影挺剑又至,将那“川”字剑法连施二遍,六道剑气袭来,俞和慌忙扬起四孔古剑虚影去挡,身子毫无悬念的又一次倒飞了出去,连滚了几个跟头,才撞到石壁上停了下来。
俞和吐出了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沫,但他脸上却是一片喜意。
自古剑虚影中传来的意念,竟含着一套剑法,虽只是寥寥五招,但却是大巧不工、至妙如拙。而且这五招剑法,似乎隐隐恰能克制那三道剑痕所演的剑势。
俞和如获至宝,盘膝闭目,xìng光凝聚,要细细推演这三招剑法。这时六角经台再显了神妙,垂落下一幢青光,在俞和识海中幻化出了两道身影。一是个赤脚的道人,手持三尺利剑,使的是剑痕“川”字三式;另一个则是舞剑的少年,手持二尺黄铜古剑,使的是那剑念所传的五招剑法。
两道身影在俞和识海中挥剑相斗,翻来覆去的,使都是那三式五招。但各又演化出了不知多少的变招。俞和揣摩了足有二个多时辰,这才自觉把这三式五招尽窥了全貌,种种变化烂熟于心。
于是他长身而起,第五次踏上了第一道足印。
那道人虚影依旧执剑斩来,俞和运使二尺古剑虚影,依着推演出来的破剑之法,见招拆招。须知看那舞剑少年使剑,和自己亲身使剑,终是有不小的差别。俞和斗了不过十息,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堪堪挡过三十几剑,俞和自觉再难支持,撤步抽身,第一回安然无恙的自行退出战圈。
脚底离开足印,那神秘的剑气也就消失了。俞和jùliè的喘息着,再一次盘膝坐下,闭目推演剑法。
二个时辰之后,俞和第六次踏上足印,已能支持一盏茶时分。
再推演三个时辰,第七次踏上足印,堪堪斗了半个时辰。第八次已能有攻有守,直至第九次,俞和斗了一刻,突然斜挥一剑,把三道剑光一齐引到了空处。腰间一拧,右脚趁势踩上了第二道足印。
左肩侧闪出一道剑气,在俞和肋下一撞,他的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半身筋骨都酥麻了。
“真是一步一惊心。”俞和撇了撇嘴,算了算他从尝试第一道足印,到踏上第二道足印,居然用了有近两天的时间。不过那剑痕的“川”字三式剑法和古剑传来的五招剑法,已然尽数通明,运使圆转。如此学剑,的确称得上是突飞猛进。
自觉摸到了在这白骨剑冢中修行的法门,俞和几乎是废寝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