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王妃-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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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他仍没有死心。
但姜卓的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不顾他的劝阻,把聂明磬先行收进了天牢。最后,姜卓吩咐了言默一番,言默先行离去,我被他强行抱出了阴暗潮湿的天牢,一路上他疾行如风,冷着脸,好像很生气。我心里是极怕他发火的,可自知做了错事,便乖乖地不说话。
我们很快地回到了逐日宫,阿仕跪在殿上等待处罚,他把我放在地上,负手走到了书桌旁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们都吓了一跳。
“王妃有孕在身,还请陛下处罚奴婢就好。”阿仕俯身磕了个头。
我忙说,“要罚就罚我,跟阿仕没有关系!”
“戚璟萱!”他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抓着我的手腕恼火地喊道,“你真以为我不舍得罚你了是不是?!我非把你关起来,让你好好反省一下不可!”
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眼冒金星,但还是倔强地说,“我不能放着聂明磬不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什么打算,因为你都不告诉我。可无论你跟泥鳅在谋划什么,我都不能袖手旁观!你要罚我,我也不后悔!”
“你!”他扬起手,我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他怀里。
“阿宝!”他一惊,连忙抱住我,脸上的怒火烟消云散,“快告诉我哪里不舒服?阿仕,马上去把太医院的当值太医全部招来!”阿仕一边应着声,一边匆匆地跑了出去。
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我放下心来,虚弱地笑道,“你不生气了?”
他把我抱回寝殿,小心地安放在床榻上,叹了口气,“阿宝,你不是小孩子了。我要保护你和宝宝,就必须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是你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卓,童百溪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他有些讶异,但随即说道,“其实王朝大战之后,童百溪像一股隐形的力量,制衡着五部卿,而泥鳅是牵制他的唯一力量。父王留下的老臣,大都奉行着古训,我也曾几次想要革新,都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泥鳅这才想到要在朝堂注入新血。童百溪肯妥协,也是因为他对童梦蝶有期望。但你是他算不到的那个意外,如若你是寻常的女子,他会无所顾忌地用各种方法打压你,但幸好你是阿七的女儿,阿七在军中的威望很高,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摸着他的脸说,“他不敢动我,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对不对?”
“是,我爱你,用我的全部爱着你。阿宝,有了宝宝之后我才知道,你在我的心中,早已经重过了山河。”他尽在咫尺的脸,像一块吸附力极强的磁石,我吻上他的嘴唇,缠上他的舌齿,恨不得把他口中的一切都裹挟入腹,“我爱你,我也爱你。”
我好想告诉你,其实我的梦中一直有一匹长着翅膀的马儿。那一年你把你的手伸向我,带我离开梦碎之地,我在你的马背上感觉到了飞翔的快意。那一次我远行归来,你带我俯瞰王城的壮伟,你牵起我的手的时候,山野中的精灵仿佛坐在我们的身边爱慕地看着你。于是从此,有一双洁白的翅膀落在我的胸怀里,我双手捧着心愿,你的爱做翼。
我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问,“卓,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他轻抚我的背,细碎的吻落在我的耳畔,“会。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他已经察觉了我的心意,因为我的心事从来瞒不了他。他有一双能读懂我的眼睛。可他没有点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太医给我会诊开药,喂我吃点心,然后陪我安睡。
黎明之前,我摸索着夜的影,来到了天牢的入口。原以为会遇到阻拦的守卫,却没有想到入口处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的,我安抚着自己狂乱的心跳,自壁上取了火把,小心翼翼地向底层走去。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的动响,我连忙回过头去。
阿仕接过了我手中的火把,在前面带路。
我有些感动,叫道,“阿仕。”
阿仕没有回头,声音依旧轻柔,“殿下把奴婢送过来的时候,奴婢就下了保证,不论您做什么,奴婢都要跟随着您。”
偌大的天牢,空荡荡的,好似没有一人。我跟阿仕都很诧异,竟然寻不到一个值夜的官兵。放钥匙的铜环就挂在墙壁上,阿仕取了下来,走到关押聂明磬的牢房前。
聂明磬听到脚步声,迅速地转过身来,看是我们,颇为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阿仕迅速地打开天牢的大门,把他放了出来。
“定王,此地不宜久留,请速速离开。”阿仕忽然握住聂明磬的手,聂明磬深看她一眼,本欲出口的疑问全数吞回了肚里,“他让你来的?”
阿仕点头,“奴婢先代为谢谢您。”
我不懂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催促着他们快些离开。阿仕对王宫早已了若指掌,所以一起走到了沁湖旁边,我就让她带着聂明磬先走,我则独自返回逐日宫。
聂明磬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若不是当下的情况,我真的很想与他畅谈几夜,可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我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察看周围的情况,“不要再耽搁了,若你及时赶回,也许能挽回两国的误会。”
“小萱,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幸福吗?跟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一样。”
我轻笑,“明磬,我早已经不是小丫头了,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的我很幸福。”
阿仕终于把他拉走,他又回头看了好几眼,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路的尽头。我转身,惊见泥鳅自月色下缓缓踱步出来,侧头望了眼他们消失的方向,问道,“走了?”
我原还担心他是来拦截的,听了他的话便放下心来,“走了。”
“如此,那我便把天牢的守卫派回去。”泥鳅懒懒地看我一眼。我一惊,天牢的守卫是他撤走的?但随即反应过来,忙拉住他,“不要告诉他好不好?我怕他生气。”
泥鳅轻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下决心做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认为如果没有他的首肯,我能有多大的权利把天牢撤空到没有一个人守备?他不让我现身,可我偏要在你面前出现。他为你做的事情太多,不为你所知的也太多,我不想要加上这一件。”说完,泥鳅甩着袖子就往前走,我怎么叫也叫不住他。
冲突
让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聂明烨率领和国的士兵逼到了无冶县的城下,王鹏紧急上书乞恳对策。聂明烨极善于用兵,他虽然没有正式地打过战,可他在西地的那几年,追击流寇,荡扫匪盗,事迹繁众。而且恰恰是因为不明白他真正的实力,天朝在没有神将军的前提下,不敢擅自派出兵将。
我祈愿聂明磬尽早回到和国,解除两国的误会,因为拔剑相向的场面,谁都不愿意看到。
姜卓因为我的身体和国事双重煎熬,咳嗽的旧疾慢慢有反复的势头,胃口也差了很多。终于有一天,昏在了沁湖边,被言默他们紧急地送了回来。我再不让他上朝。
大山将崩,朝中的局势也越来越扑朔迷离。
泥鳅每日都来逐日宫,每次都累得说不出话。他精致的娃娃脸就像揉在一起的面团块儿,说不出的滑稽和古怪。可只要见到姜卓,他的脸就会挂起惯常的笑容,一派轻松地对着姜卓说说笑笑,对此我很是感动。
冬天的寒气已经渐渐散去,春日的盎然从沾着暖意的花枝上显露。阿仕每天都会在寝殿里面换一束鲜花,这一阵子我跟姜卓的身体都不好,着实忙坏了他们这些人。我开始强迫自己吃各类的东西,喝各类的补药,只要是太医交代的事情,都一丝不苟地做。虽然还是经常无力,但好歹调养见效,已经能够处理点事情。
姜卓难得有大把的时间睡觉,此刻他侧身躺在床上,许是要下雨,天气有点闷热,我拧了手帕轻轻地给他擦汗。他英俊的五官,在稀薄的日光中柔和地舒展,浓厚却并不杂乱的眉形,长长的睫毛,高高凸起的鼻梁骨。我的食指从他的鼻脊上滑过,停在了他的嘴唇上。窗外飘进的柳絮黏在他的嘴唇上,我用拇指擦了擦,他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于是,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那片深海里面。
“阿宝,你在做什么?”他抓着我还放在他唇边的手,先印上一个吻。
“吵到你了?”我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虽然很想让你多睡,可是忍不住想要多听你说说话,卓,我是不是很贪心?”
他的手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睛看向窗外。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树上的鸟窝,大鸟正在喂食小鸟,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好不欢快。他的内心也是向往的吧,向往着广阔的天地,向往着夜朝夕一样的自由和潇洒,可是他此生被禁锢在王宫这座牢笼之中,心想要翱翔,却身不由己。若是没有泥鳅石头,没有我,他的人生该将哪般?
“不贪心。”他坐了起来,笑道,“阿宝粘我,说明心里有我。来,为夫这就与夫人说话。”
“你不睡了?”我探手试他额头的温度,大概手有些冰凉,他的眉毛轻蹙,双手捂着我的手,歉然到,“本该是我照顾你,却累到你了。”
手上的温度似乎能传达到心里,我的心顷刻涨热,满满的,却板起脸说,“夫君此言太过见外,为妻的要不高兴了。罚你亲我一下,以后再不许这样说。”
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低头吻我,“能娶到你,无论是至高君王亦或是寻常百姓,都是一生的福气。我姜卓,何其有幸。”我本想湿润他有些干涩的嘴唇,可我们都太渴望彼此,一不小心皆已情动,一阵癫狂之后,已是双双倒在床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我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意乱情迷的眼,噗嗤一声笑出来。对于现在的我,能看到他这样的一面,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和甜蜜。独断专宠又如何?这是我的男人,只属于我。都说天家无长爱,圣宠不经久,我们,就是要终止这句话的先行者。
“阿宝,你后悔吗?”他拥着我,一下一下地亲吻我的脸颊,“后悔嫁给我,从此再也没有了自由。”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身上除了檀香,还有淡淡的药香,甚是好闻。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使劲地嗅了嗅,爱极了这股香气。头顶上传来他凝重的声音,“若有一日,我不得不与明皇兵戎相见,你会否恨我?”
我的身体一僵,没料到这个我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被他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他是了解我的,他对我的了解和掌握,丝毫不输给与我朝夕十年的聂明烨。正是因为了解,他也更加地不确定,在两国的局势剑拔弩张的今天,我心里的天枰到底倾向哪一边。也许这种倾向对国家没有影响,但却能大大地影响此刻躺在我身边的男人。
我问,“卓,《江城子》还记得吗?”
他点头应道,“记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你对庄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她不是你爱的女人,但她是你敬重的女人。哪怕你再爱我,你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对不对?”
他缄默不语,似乎正在沉思。我抚着他衣襟上的花纹,密实的线条有顺滑的触感。半晌,他与我五指交握,置于他的怀中,“不论爱与不爱,明皇在你心里,如同星月,永不低落。阿宝,我不想叫你为难。不论是作为君王,还是作为你的男人。你明白吗?”
我扯着他的袖子说,“卓,我是你的妻子,无论他在我心里如何,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天上人间。我要你记住,你才是我心中高耸的日月,我爱你,胜过了这世间的一切。”我搂着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他,想要把心意从亲密接触的唇齿间传达给他。他扶着我的腰肢,伸手按着我的后脑,忘情地与我痴缠,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是独属于彼此的。
末了,他轻叹一声,脸上带着不满足的表情,“阿宝,我想你,十个月真的很长,为夫快要内伤了。”
我嗔怒地轻推了他一下,拍了拍肚子,“宝宝,你爹吃你醋了。他嫌你在娘的肚子里呆的时间太长。”
他的大手覆在我的肚子上,轻摸了摸,怨道,“坏宝宝。”
正是好景。一霎好风生翠幕,春日疏雨滴圆荷。
真儿在秋水宫专注地种着荷花。我去秋水宫看她的时候,叶妃与我说了许多。“这个孩子也是痴,永昌令说只有她种出了火红的荷花,他们之间才有冰释的可能。王妃帮臣妾劝劝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握了握叶妃的手,走向那个蹲在荷塘边痴望的身影。她还没有长全,还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可晴暖就像埋在她心里的莲子,悄悄有了芽。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唤她,“真儿。”
她的大眼睛和轮廓酷似姜卓,只是她跟姜小鱼一样,眼睛虽然透着蓝光,却不是纯粹的蓝。“姐姐,荷花会有红色吗?我不想他不理我。以前碰到他的时候,是我错了,可是再见到他,我本来想告诉他我知错了,我会改,可他却讨厌我了……”她的眼眶很红,似乎这池塘里的水都灌入了她的眼睛,“年会的时候,我是偷偷跟着去的。我没有想到他喜欢的人是你……如若是你,真儿是比不过的……但是做朋友都不可以吗?”
我问,“真儿,你喜欢他什么?”
真儿摇了摇头,“说不上来的。姐姐,你爱父王的,对吧?哪怕父王伤了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还是会爱他的,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真儿又说,“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明明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可脊梁挺得很直,笑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会跟着舒畅。姐姐,我总有不好的预感,父王会处置他的,对不对?”
我看着荷塘中努力萌芽展叶的翠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晴暖也是我心中的伤,几次在王宫中远远看见他的背影,那已经有男人般担当的轮廓,行走的却是与我和我们相背的方向。我一直以为他会长成一棵苍松,成为姜卓的得力之臣,追随着泥鳅革新的脚步,带来朝堂上真正意义的新生力量。可他的所作所为,让我心寒。
“真儿,若是他危及到你父王和江山社稷,我绝不手软。”
真儿张着嘴巴望着我,脸上还有些懵懂,但她伸手握住我,“姐姐,我知道的。如真有那一天,也是他咎由自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