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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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缪凤舞的轿子紧赶慢赶,回到揽月宫的时候,太医已经到了,正在给玉泠看腿。玉泠回了自己的地方,虽然还是一脸的委屈,只是眨巴###拽着行晔的衣襟,已经不哭了。
缪凤舞担心女儿的腿上会落下疤痕,抢上去问太医:“伤得如何?”
太医给了缪凤舞一个安心的微笑:“娘娘不必担心,依臣看,四公主的腿不是滚汤烫伤的,四公主皮肤娇嫩,稍微热一点儿的汤洒上去,也会红几天,只要给她揍些止痛的药,过几天必然完好无碍。”
缪凤舞一颗心总算放下去了,送走太医后,指着玉泠教训道:“骄纵得没边儿了,让你不要跟着父皇,你偏不听!就算是烫伤了,娘带你回来,不是一样吗?下次你再扯着父皇不松手,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她不说还好一点儿,她这样板着脸训戒,玉泠干脆整个人都躲到了行晔的身后,也不看缪凤舞了。
缪凤舞叹了一口气,拿着热手巾,上前给玉泠擦了脸和手脚,将她摁到被子里:“你也哭得累了,睡一会儿吧。”
玉泠瞪着眼睛看行晔,不肯睡。行晔只好凑上来摸摸她的头:“爹不走,你安心睡,睡醒了爹还在这里陪你。”
玉泠这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真的就睡着了。
缪凤舞看着她眼窝里还有一滴泪,伸出手指给她拭掉,叹口气道:“皇上,你不可以再惯着她了,她现在还不太懂事,掂不出轻重,你对她的特殊关爱,会为她招来祸事……”
“胡说!”行晔听缪凤舞这话,登时恼了,“朕爱护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件祸事?朕一国之君,威加四海,还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吗?”
缪凤舞一急,眼泪就流下来了:“皇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儿当着你的面,还只是烫一下而已。他日皇上不在身边,谁知道……”
行晔“忽”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冲着门外喊道:“茂春!”
茂春应了一声,赶紧进来了。行晔看着茂春,又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传旨!封四公主行玉泠为至尊天宝公主,位列公侯诸王之上,以后如有人侵犯天宝公主,罪同弑君!”
“皇上!”缪凤舞惊得从床边跳了起来,她的本意,玉泠只要像其他的公主一样生活就好了。这个至尊天宝的封号,在公侯诸王之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玉泠的小脑袋上,究竟是福是祸,岂能不让她忧心?
“你还不快谢恩?”行晔扬袖指她,不容她反驳。
缪凤舞抿了抿嘴唇,不十分情愿地跪下:“臣妾代玉泠叩谢皇恩。”
茂春领了旨,出去找承旨官拟旨去了。屋子里,行晔将缪凤舞从地上扶起来,揽着她的肩膀说道:“凤舞,你只知道玉泠缠赖着我,是不对的事情,你却不知道,在我们父女之间,这种依赖的情感是相互的。玉泠受人欺负,只缠着向我要保护,你知道在那一刻,我的心里有多满足,比得了十座城池都开心。”
“玉泠的依赖,让我觉得我也是一个人,我也可以有妻有女,我的妻女都需要我的呵护。这是一种平凡的情感,却让我的心很暖。我已经依赖上玉泠的痴缠了,你要是把她变成一个只知道向我磕头请安的公主,那我的生活里就会失去一样最宝贵的东西,你明白吗?”
缪凤弄眼圈一红,泪眼盈盈地看着行晔:“臣妾懂了,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那天,茂春将需要批阅的奏折,从万泰宫搬到了揽月宫。行晔就守在玉泠的眼前,批折子处理公事。玉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爹爹在向她微笑,她便安心地睡了又睡,一直到了晚膳时辰,她才睡饱了,醒转过来。
他们正在餐桌前吃饭,外头进来人禀报,说是淑妃蓝惜萍求见皇上。
缪凤舞看了一眼行晔,知道蓝惜萍求上门儿来,他不会不见。于是她抱起玉泠来,进了东暖阁,将正厅留给行晔与蓝惜萍谈话。
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一个时辰后,当行晔进到东暖阁里时,脸色有些肃然。
缪凤舞也不多问,见他的案头仍有一堆公文,便将玉泠交给奶娘照顾,自己给他研墨镝纸。
行晔坐下来后,打开一份折子,盯了一会儿,突然唤缪凤舞:“凤舞……”
“皇上……”缪凤舞答应一声,来到他的身边。
“今天的事……玉润是要罚的,小小年纪就不顾念手足之情,纵容下去,那还了得?不过这件事并非惜萍授意,你与她之间,不要有什么芥蒂才好。”
缪凤舞听他这样说,泯然一笑:“皇上这话,应该跟淑妃说一遍才对。臣妾在这个宫里头,除了皇上一个依靠,便再无仗恃,自然是不敢轻易与人结下芥蒂。奇Qīsūu。сom书淑妃可不同……”
行晔了然,拍拍她的手道:“惜萍是骄纵了些,不过她不是心机险恶之人。你多担待些,毕竟这宫里的事……”
“皇上放心,臣妾不会让皇上为难……”
第一一七章 同为女儿
腊月初八的那天,由赵皇后做东的煮梅宴,因为玉泠被##烫伤了腿,行晔抱着玉泠离开,导致一场本来颇具风雅的席宴,最后不欢而散。
赵皇后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她到底怨蓝惜萍纵女伤人,还是恨缪凤舞如今盛宠难及,谁也猜不出来。
当所有的妃嫔冒着腊月里的严寒,郁闷地下了万寿山,回到各自宫中的时候,一道阖宫轰动的旨意如晴天霹雳,炸得宫中再一次人心躁动。
圣谕封四公主行玉泠至尊天宝公主,位列公侯诸王之上,如有人胆敢侵犯天宝公主,罪同弑君!
最受打击的当属淑妃蓝惜萍。她的女儿被关进了省过堂中禁足思过,缪凤舞的女儿却在这个时候封了至尊天宝公主。骄傲的蓝惜萍如何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她将侍候行玉润的人全部叫到跟前儿来,未开口训话,先一人赏了一个巴掌:“全是废物!你们在公主身边,就只知道阿谀奉承吗?公主年纪小,你们一个一个也是呆瓜?不知道给公主掌掌眼色吗?”
玉润公主的宫侍们,纷纷捂着脸,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们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公主。”
“还讲以后?如今已经有人踩着玉润的肩膀飞上天去了!以后你们都长出七窍玲珑心来,也来不及了!快说!公主这两天都见过谁?尤其是今天!若敢说不知道,你们就全去金水河冰面上跪着!”
宫侍们吓得缩着肩膀,面面相觑。这几天见过谁?玉润公主正是贪玩的年纪,除了每日读书之外,就是在宫里头到处找人玩耍,每天里见过的人多了,要一一想起来,还真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玉润身边的大宫女莺儿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回娘娘,二公主这几日见过好多人,昨天还去丽正宫,找大公主玩耍,之后又去太后那里,长春宫当时好些人,皇后和良妃、藤昭容、龚修仪等人都在……今儿从凤仪宫到万寿山上,阖宫的娘娘与皇子、公主都聚齐了,二公主接触的人就更多了……”
蓝淑妃不耐烦地拍桌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本宫是让你报流水帐吗?如此愚笨!怎么能照顾好公主?谁跟公主独处过?都跟公主说过些什么唆教的话?你不是贴身侍奉的吗?竟没听到?”
莺儿浑身一抖,伏地叩头:“娘娘饶命!奴婢……奴婢没听到谁教过公主不好的话……”
一只茶杯“嗖“地凌空飞起,准确地落在了莺儿的脑袋上,茶汤茶叶混和着,从莺儿的头上滴滴嗒嗒地流挂下去。
“全都到金水河上跪着去!什么时候想起来有用的再回来!否则就全冻死在那里!”蓝惜萍细眉倒竖,声音尖锐激昂。
“娘娘……”春桃在她身边,轻唤了她一声,“二公主被关进省过堂,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高兴呢,娘娘要是再把宫里的人打发到外头跪着,更让那些人捡了笑话去。娘娘息怒,奴婢以为,这件事咱们还是先掩着,慢慢去查也不迟。当务之急是二公主……”
蓝惜萍斜脸看春桃,余怒难熄:“你光在我面前说嘴!还不快找人往省过堂送些吃的穿的?”
春桃赶紧答应下来,办事去了。
省过堂是北魏后宫之中常设的一处思过之所,用以轻惩宫中犯了错的宫妃或皇子公主。省过堂的位置就设在冷宫的旁边,对于宫妃来说,来到这里是一种警示……如果不及时悔改,下一步便是打入冷宫。
因为是惩戒之所,又因为在冷宫的旁边,因此关在省过堂里的人,伙食是由冷宫的厨房供应的,好坏可想而知。
不过蓝惜萍可是掌理后宫之人,春桃出面找到冷宫,那边自然不敢在伙食上苛待行玉润。再给守门人一些好处,送些棉衣棉被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里面的是公主,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傍晚的时候,春桃回来向蓝惜萍复命,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了。
蓝惜萍一下午都盛怒难消,正头疼地歪在那里,见春桃回来了,便问道:“有没有打听一下,皇上在哪里?”
“……”春桃见蓝惜萍脸色有些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答了,“皇上一下午都在揽月宫,听说折子都搬过去了,看来今晚又要留在那里了。”
蓝惜萍“呼”地直起身来,将捂在头上的热手巾抓下来,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小妖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把皇上勾得五迷三道!她别落在我手底下,否则今日之仇,我一定加倍报还到她身上!”
“娘娘,咱们自己关起门来,骂几句也就罢了。德妃如今正在风头上,娘娘还是避一避风头的好。这种事情,娘娘会看不明白?不管她是当初的缪美人也好,还是如今的德妃娘娘也罢,那都不是长久之宠,皇上不过是贪她样貌,一时新鲜罢了。若论长宠不衰,还得是娘娘这样能干的,娘娘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她只是龙案上花觚里的一枝插花,随时要换的……”
春桃这一番话,让蓝惜萍的心里好过了许多。她正了正脸色,突然站起身来:“给我更衣!我去揽月宫见皇上。”
蓝惜萍纵横后宫这么多年,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窝火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下着口气,找上揽月宫要见行晔。
自从缪凤舞住进揽月宫,蓝惜萍就没有踏足过这里。当她携着腊月里透骨的寒气,迈进正殿的大门,就看到行晔坐在暖融融的灯光里,面前是一桌精美的晚膳,旁边还有一副动过的碟碗,碗里是喝了一半的汤。
蓝惜萍心里顿时涌上万般委屈,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在行晔的面前跪下:“臣妾叩请圣安,打搅皇上用膳,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行晔一倾身,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用过晚饭没有?坐下来一起用一些?”
蓝惜萍站起身来,往餐桌上看了一眼:“谢皇上,臣妾已经用过饭了,皇上请慢用。如果皇上不嫌碍眼,臣妾就坐在那里等着皇上。”
行晔听出她负气的语气来,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招手示意她到眼前儿坐下。蓝惜萍扁了扁嘴,还是顺从地坐升了行晔的身边。
“今儿观梅亭中的事,朕也不是针对你。玉润的性子平时就傲慢,瑶华宫里的奴才,有几个没被她打过?就连住在瑶华宫的两位才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蓝惜萍本来准备好了一番辨词,打算一举说服行晔,将玉润从省过堂中放出来。谁知道行晔一开口,尽道玉润的不是。他平时也不提这些,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冷不丁地被他这样问,她便语塞了。
“皇上……是臣妾教女无方,臣妾愿意领罚。可是玉润还小,数九寒天关在省过堂里,也没个人照顾……”蓝惜萍一边说着,眼泪又滚滚而出。
行晔将手搭在桌面上,手指轻轻地弹叩着:“你的性子朕最清楚,要说你教女无方,也不为过。只不过今日之事,朕相信玉润所为,并不是得自你的授意。但是玉润实在令朕失望,玉泠是她的亲妹妹,她就能狠下心来把热汤掀翻在玉泠身上,这种心性,如果不再严加管教,他日杀兄弑父,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蓝惜萍护女心切,一天都在想着缪凤舞的可恨之处,总觉得是缪凤舞母女联手演戏,给她难看,将她女儿送进了省过堂。
此时听行晔说得如此严重,她来时顶在心头的一股怒火,也不敢撒出来了,只得服软跪下:“皇上,玉润纵然有错,也是臣妾疏于教导。既然皇上不肯宽恕玉润,不如把臣妾也一起关进去吧。玉润长这么大,还没有过独自一人,无人关照的时候。省过堂又是那样一个阴沉的地方,关她一个月,她会吓坏的……皇上,让臣妾去陪着玉润吧,反正皇上现在也不需要臣妾了……”
蓝惜萍跪伏在地上,声俱泪下。开始行晔听着,还是一个母亲为女儿担心的意思。当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行晔微微地蹙了一下眉,随即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拉起来:“你起来好好说话,你应该知道,在朕的面前哭哭啼啼是不管用的。”
蓝惜萍见行晔要恼,乖乖地收了哭声,坐回椅子上:“臣妾不是有意烦扰皇上,实在是想起玉润来,心中难过。她变成今天这样的性子,固然是臣妾的过失。但是臣妾又有什么办法呢?”
“臣妾自从入宫以来,前前后后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臣妾内心的苦处,谁能体会?玉润从小就被各色人等关注着,那些想着讨好她进而巴结我的人,将她捧上了天去,而那些记恨着我的人,又把她一起捎带着恨上,当着她的面冷讥热讽。”
“她一个小孩子,还辨不清是非的时候,就要面对这些人和事,她能不窝在心里吗?今天这个样子,说起来全是臣妾的错,若臣妾也像贤妃那样,装一个好好人,在宫里四平八稳,那么玉润如今也会像玉浓一样,人见人亲……是臣妾连累了玉润……”
蓝惜萍越说越伤心,眼泪顺着两腮往下流。这一次她倒不是装的,玉润被行晔所不喜,又被关在小黑屋子里,她能不担心?
行晔从她这一番话里,品出了抱怨的味道来。他摸了摸下巴,无奈地笑道:“淑妃不如直接说,玉润长成今天这乖僻的性子,都是朕的错。”
“臣妾不敢,皇上圣明,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蓝惜萍豁出去了,索性也是闹一回,不如敞开了闹出个结果来。
行晔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