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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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路过揽月宫的时候,还觉得这名字起得很有意境,摘星揽月,能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位得宠的妃嫔。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白璇子的故事,一想到白璇子以前住的地方叫摘星宫,摘星揽月相对,她就对这宫殿的名字起了反感。
只是她不能再多事了,摘星也好,揽月也罢,先住进去再说吧。以后时机合宜,她也许可以央行晔将这宫名给换了。
封号有了,宫殿也赐了,虽然册封仪式还未举行,缪凤舞的名份算是定下来了。
那天下午,缪凤舞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就听到宫殿外起了嘈杂之音。她唤来含香问,原来是各宫遣人来送恭贺之礼。因为行晔没有明确撤销禁入的旨意,小心一些的妃嫔,都不敢轻易踏足,只让身边服侍的人来送礼。
但是有一个胆子大的,亲自跑到了疏竹宫,来看望缪凤舞。
这个人便是两年前与缪凤舞同居丽正宫,当时还是美人,如今已经晋为修仪的龚宓。
龚宓仍是那么活泼欢快的样子,穿着了一件挂蓝缎面镶毛边的棉氅,头戴一顶雪白的狐毛帽子,一边搓手呵气,一边直刺刺地走了进来。
好倒是没忘了规矩,先在缪凤舞的床上跪下请安:“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希望娘娘万福康健,早日痊愈。”
两年未见,缪凤舞见了这个女子,记起她那时候的豪爽与真诚来,还是很高兴:“龚修仪多礼了,我与你的情谊,岂用行如此大礼?快过来坐。”
龚宓轻快地起身,依言坐到了缪凤舞的床头:“娘娘果然是个重情念旧的人,臣妾没有看错人。娘娘这样的人品,合该讨得皇上的欢喜,飞黄腾达呢。”
缪凤舞笑着握住她的手:“说到飞黄腾达,似乎用来说你更贴切一些。我这性子执拗起来,还是个受罪的命。倒是你每天像个笑面菩萨,无风风浪,也腾达起来了呢。”
龚宓听缪凤舞这样说,没心没肺地拍手道:“娘娘真是说着了,我的命真是好呢,从入宫开始,就没入过皇上的眼。没想到遇上那些匪人闯宫,祸害了多少条人命,偏偏我是受了益……呸呸!瞧我这张嘴,真是没长进,让外人听着,像是我要感激那些匪徒一样,娘娘可别误解……”
缪凤舞见她还是这样直率,也跟着笑了:“龚修仪的命好,能够化厄运为顺途,别人羡慕不来的。如今可好了,你救了太后,皇上得多感激你呀。”
”哈哈……”龚宓朗声大笑,“娘娘在这里住久了,不知道宫里的情形……金银珠宝我倒是得了一大堆,至于皇上……仍然是月余难见一面……”
第一0九章 册立为妃
龚宓一直不得行晔的关注,这一点让缪凤舞很是奇怪。
其实龚宓虽不是长得有多出色,但还算是俊秀。她最突出的优点是性子好,率真自然,从不矫揉造作,比起那些官侯之家出身的小姐,与龚宓相处,让人感觉很是舒适放松。
可就这样一位纯真爽朗的女子,与宫里的大部分人都相处融洽,偏偏就是对行晔,她似乎从来都是无计可施。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玉泠被奶娘抱进来了。龚宓一见了这位不到两岁的小公主,眼睛都睁圆了:“哎哟哎哟!这是外头跑进来的雪娃娃精吗?果然是美娘生美女呀!我总算明白了,那些传言说皇上被娘娘媚住的,都是因为没见过这小美人儿,要是她们见了,一定知道皇上到底是被哪个媚住了……”
“胡说!”缪凤舞笑斥她,“公主才多大?你就用那么香艳的字?父女天性,这跟美不美没关系。”
龚宓喜欢跟小孩子玩,这一点缪凤舞是知道的。以前她住丽正宫的时候,亲眼看见过龚宓与长公主玉浓有多亲厚。
只见龚宓从床头站起身来,眯着眼睛欢喜地看着玉泠,凑上前拍手道:“小公主、可不可以让臣妾抱抱呀?”
玉泠正是积极学人说话的时候,抱着拳头看了龚宓一眼,大概也觉得此人样貌亲善,是个可以亲近之人,便一伸手道:“臣妾抱抱……”
“来来!抱抱!”龚宓从奶娘的怀里抱过玉泠,爱惜地什么似的,一手端着玉泠的小身子,一手握着玉泠的小手腕儿,晃悠着,“这小娃娃,亏你怎么生出来的,谁见了能不爱?”
一说到女儿,缪凤舞也很骄傲。玉泠不光是模样娇美可爱,还很聪明合人,很少哭闹,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
两个人逗着玉泠玩了一会儿,龚宓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银镯子,给玉泠戴在手腕上。缪凤舞瞧着,那镯子虽然是银制的,但是做工非常精细,上面镶嵌的六颗米粒大小的金绿色猫眼石,光晕流转,一看就是上好的东西。
“这镯子是臣妾小时候戴过的,进宫时带进来,想着这一辈子回不了家了,留个念想。臣妾与小公主初次见面,就非常投缘,这镯子就当是见面礼了……”龚宓将那镯子戴到玉泠的手腕上,还用手指摸了摸。
缪凤舞见她的确是爱惜这镯子,便说道:“你打小戴过的东西,的确是应该留做念想的,玉泠正淘气的时候,这么好的镯子磕碰坏了多心疼?”
“臣妾一向不缺好东西,娘娘是知道的。”龚宓自嘲地笑了一下,“换作别人,金玉宝石就打发了。但是小公主不一样,我是打心眼里疼她,我与娘娘往日情谊也非同一般,送给小公主的见面礼,自然要特别的,娘娘就收下吧。”
她这样一番真情实意,缪凤舞也不好再推拒,便叫玉泠谢过龚修仪。
玉泠一听到娘亲说到“谢”字,就想起往日向爹道谢时,只要她跪下磕头,爹爹就会高兴地将她举到天上去。于是她小腿儿一弯,就跪在了床上:“谢谢……”
“了不得!”龚宓惊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将玉泠拎抱了起来,“这可折煞臣妾了……”
缪凤舞笑道:“她还小,分不清这个,你不必介意。”
玉泠自己在缪凤舞的身边翻滚玩耍,龚宓看着缪凤舞,认真地说道:“臣妾今日来,一则因为这疏竹宫总算是解了禁令,臣妾两年未见娘娘,心中牵挂,过来探望一番。还有一桩……娘娘在这疏竹宫里住得太久了,不日即将搬到揽月宫,对于内宫的情形,应该是知晓不多,臣妾想来给娘娘提个醒儿。”
“你有心了,多谢。”缪凤舞倒是真的需要了解一些后宫眼下的情形,这种事情,她不好向行晔打听。
“其实要说大的格局,与娘娘在时的情形,差不了太多。只是去岁闹宫乱,一些妃嫔在乱刀乱剑之中丧了命?
开春后,太后为了冲晦气,大张旗鼓在全国选秀,因此宫里多了许多的新面孔……”
“哦?新人里面,有哪个是特别的吗?”缪凤舞听她刻意提这件事,就知道新进的人中,必定有出类拔萃的角色。
“新人进宫后,普通的位阶都比较低,大多充了世妇。只是有一位……乃是当今平章政事,两朝老臣左传洪之孙女,名唤左娉婷,年方十五,甫一进宫,封的是婕妤,一次侍寝之后,就晋了修媛,甚得圣心。那丫头妒心很盛,骄纵之气直逼蓝淑妃,偏偏皇上当她是年少天真,对她的胡闹,笑一笑便罢,从不认真,纵得她越发恃宠而骄……”
“论年纪,娘娘比她大不了两岁,等你回到揽月宫,必会遭遇到这丫头的锋芒,娘娘心里要有数。”
“哦?竟比蓝淑妃还邪乎吗?”缪凤舞轻笑道。
“谁都看得出来,蓝淑妃是皇上与太后有意抬举,而且蓝淑妃明刀明枪,反而不用存心防范。那位左修媛可不同了,看起来烂漫无害,所以皇上才一直当她年少稚气。”
“……”这还没回去呢,这些个争风吃醋的事情,就摆到自己眼前来了。缪凤舞只要想一想这些事,就头疼不已,“我知道了,谢谢龚修仪提醒……对了,贤妃娘娘现在还好吗?”
“唉……”龚宓叹气,“贤妃娘娘一心要为皇上诞下皇子,本来都好好的,太后与皇上也怀着殷切的期望,关照周全。不想才刚刚显怀,就突然腹痛流产了,贤妃娘娘也因此坐下一身的病,如今天天吃药安养,精神大不如前了。”
两人正说着话,含香轻轻地走进来,禀道:“娘娘,皇后宫里的珍珠姐姐来了,要不要见一见?”
缪凤舞看了一眼龚宓,见她做出一副不介意的表情,便说道:“快让她进来。”
别的宫里来人,她可以不见,皇后亲遣身边的大宫女来送赏,她本该出去谢赏的。只是她确实身上有伤,虽不至于不能行动,但是做为藉口窝在床上,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珍珠被含香引进这屋里来,她还一脸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大概自从她跟着赵元灵进宫后,还没见过一个得宠的妃子是住在这种破地方的。
“奴婢拜见德妃娘娘,祝娘娘早日康复。”珍珠叩见了缪凤舞,又向龚宓行了礼:“龚修仪倒是勤快,来得比奴婢还要早,可见修仪与德妃娘娘亲厚得很。”
“那是,宫里的人都知道,我与德妃当初可是同住在丽正宫的偏殿里,情同姐妹。珍珠姐姐快坐。”龚宓平时就不太论尊卑,亲自招呼珍珠坐下。珍珠谢了座,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偏身坐下。
“皇后娘娘赏赐,本该亲自出去谢赏。怎奈有伤在身,改日我好了,一定去凤仪宫当面向皇后娘娘致谢,请珍珠姐姐转达皇后娘娘。”缪凤舞先是谢了赏。
“皇后娘娘说了,让德妃娘娘好生养着。半个月后,皇后娘娘要在万寿山观梅阁做东办一场煮梅宴,她盼着德妃早日痊愈,能赶上这一次盛宴,也好与后宫众姐妹同乐。”珍珠转达皇后娘娘的问候。
“谢谢皇后娘娘的邀约,臣妾一定如期赴宴。”缪凤舞道了谢,细细地看珍珠,“两年不见,珍珠姐姐真是越来越年轻。”
珍珠红了脸,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腕子:“哪里年轻?不过是刚刚从外头冰天雪地进来,炭火烤红了脸。娘娘那时候送给奴婢的熏香球,奴婢这两个冬天一直戴着呢,每每手上暖和,便会记起娘娘来。今日一见,娘娘更美了呢。”
其实若抛开皇后的因素,珍珠在缪凤舞是美人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就不错。只是仆从主意,她的意愿并不重要。
缪凤舞听她提起那个熏香球,面上的表情滞了一下,心念一转,问道:“那熏香球的用香是特制的,不知道珍珠姐姐是哪里弄来的香?该不会是将平时用的香捏碎了放进去吧?”
“可不吗?开始的时候,我就把大块的香捏碎来用,结果将银球内里熏成了青黑的颜色。
后来有一次,藤昭容见我戴这个,便说她也有这东西,给我了一些香,这才好了。”珍珠说完,还将自己的袖子挽起一些,给缪凤舞看那只小熏球。
缪凤舞叹一口气。她当时虽然从藤昭容那里领了香回去,可随即就被行晔关进了疏竹宫,也没来得及送给珍珠。没想到藤昭容办事利落,竟然自己想办法,将那些香送到了珍珠的手上。
她苦笑一下:“这东西也不好久戴,总是熏得暖暖的,出了门格外容易受风寒。”
“谢谢娘娘关心。”
又说了几句,珍珠起身欲走,龚宓也觉得自己坐得够久了,便说要跟珍珠一起回去。两个人结伴,向缪凤舞告了退,离开了。
含香随后进来,将今天下午收到的贺礼列了单,给缪凤舞过目。缪凤舞扫了一眼,也记不住多少,交还给含香:“你留好这单子,赶明儿搬回去,也好一一回谢。”
当天晚上,行晔没来,打发人过来告诉缪凤舞,朝政繁忙,议事到很晚,就不过来了。
缪凤舞自己用了晚饭之后,内服局过来量缪凤舞的腰身尺寸,要为她赶制品服。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量好了,那些人走了,缪凤舞就上床躺下了。
三天后,是缪凤舞的受封册立的日子。
她养了这几日,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一大早起来,沐浴之后,开始更衣。品服繁琐,里里外外穿了好久,才开始画脸上的妆容,然后戴上双凤展翼的金冠,出了疏竹宫的宫门。
按北魏后宫的规制,皇后的后冠是九凤朝阳,皇贵妃的金冠是六凤团圆,而四妃则是双凤展翼,往下九嫔的金冠只有单凤,再往下数过去,品服品冠上,便都不可以用凤纹了。
缪凤舞眉目精致,面容美伦美奂,穿上大红的品服,戴上金色的霞帔,头束双凤金累丝抱珠的金冠,简直如神仙妃子般辉煌明艳。
含香和小云今天也是新衣新饰,喜气洋洋地将缪凤舞搀扶出了疏竹宫的后殿。
院子里,按照德妃的品秩,仪式已经摆开。缪凤舞ET一抬六人辇轿,四平八稳地被抬了出来,出了疏竹宫,往金水河北岸而去。
出了疏竹宫的大门,缪凤舞将那轿帘掀开一条缝隙,回望她居住了两年的这座废宫,心中感慨。
外人看起来,她似乎在这里荒废了两年的宝贵青春时光。但是她却很是庆幸,自己的人生中有这么一段经历。
在这里,她平安诞下了玉泠,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是她这一生中最珍贵的收获,如果没有疏竹宫这段禁闭岁月,也许玉泠还在她的肚子里,不辨性别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暗下黑手,夺了出世的机会。
在这里,她与失散多年的兄长重逢。
虽然两个人已经各踏殊途,兄妹相守的那段日子里,总是起争执。但是有亲人的感觉,即便天天吵架,也是美好的。
也是在这里,她进一步了解了行晔,这件事本来可祸可福,她很幸运,化险为夷,还因此与行晔贴了心。
当初进来的时候,她沮丧不已,总觉得自己这一生,也许就被禁锢在这破旧的宫殿里,再难翻身了。世事难料,两年的时光似乎过起来漫长悠久,回头想却只是转眼一瞬。
如今她风光晋位,扬眉吐气地从这破宫旧殿之中走出来,要回到过去曾经令她无所适从、终日忧心的那种生活中去。但是此时的缪凤舞,已非两年前从舞教坊里走出来的那个小舞娘了。
这两年的沉淀,她成熟了,对宫里的生活,有了自己见解。
未来的日子,宫事纷争,难再清静。可是她满怀信心,既然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宫闱之路,那么她就没得选择,逃避只会被人欺。
当她的辇轿终于跨过了金水河上的汉白玉拱桥,到达了久违的金水河北岸时,缪凤舞捏了捏拳头:太后、皇后、皇贵妃、蓝淑妃……这后宫之中面貌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