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还没有回答我另一个问题。你是侍卫统领,掌握宫内的异常状况,方便发生突发事件时,提前防备。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这件事?”
宋显麟拍了拍手上的松树皮,把身子往前一倾,离她近了几分,认真地说道:“你不知道吗?婆婆很担心你,她说你太痴,不懂得宫廷生存的法则。她一直想让你明白一件事,后宫是一个战场,而不是一个情场。女人们对皇上的争夺,不仅仅是出于爱,更多的是出于利益。如果你不明白这些,只知道一腔热血爱着皇上,到最后你只会被伤得体无完肤……情深不寿,这个规律在历代后宫之中,屡屡被证实。”
缪凤舞听了,撇嘴苦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宋统领一番良苦用心,我领会了……只是你这一壶茶太烫太苦,容我慢慢喝。认真说起来,我与宋统领不过是几面之识,却一直承蒙你关照,实在是感激不尽。”
宋显麟低低地哼笑一声:“感激不必了,我也只当你是一个自家小妹妹……我以前是这样想的,不过你如今是宫嫔了,这样说未免失敬。”
他这样说,让缪凤舞感觉到很放松,于是她随口说道:“如果我真是你家妹妹,就该有淑妃那样的高傲娇矜了吧?”
“我希望你学宇文皇贵妃,懂进退,能屈能伸。”宋显麟正经提醒她。
一说起内宫的妃嫔来,缪凤舞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象牙雕盒子,妆台上装戒子的那种小盒子。
她将那小盒子递到宋显麟面前:“我有一事相求,麻烦宋统领帮我一个忙,找人验一下这盒子里的香,我想知道这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谁给你的?”宫中说起香料药品,总是让人浮想联翩,宋显麟接过那盒子,机警地问道。
“……”缪凤舞沉吟一下,还是不打算告诉他,“你只说帮不帮这个忙?”
宋显麟见她竟不完全信任自己,心中郁闷,口中却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拿出去让人验一验便知。以后你若有事找我,就让人去御膳房跟婆婆说,你想吃她做的双蛋蒸豆腐,我自会想办法去见你。”
“这是你跟婆婆商量妥的法子吗?”缪凤舞见他早有准备的样子,心中讶异。
“你大可放心,后宫虽然险恶,却不是人人都想害你……我就不会有害你的心思。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宋显麟说着,就要起身去提她。
“你稍等,我还有一事不明……”缪凤舞一摆手,看样子想问什么,却稍稍卡了一下,“那个……宣和殿里的那位女子……她一定很痛苦吧?为什么她连哼一声都没有?即便被堵了口,也应该能哼出声音吧?”
“她被点了哑穴。”宋显麟想也不想,脱口便答。
“皇上竟会这个?”缪凤舞心中一凛。
“不是皇上,是茂春。你不要小瞧了那个宦官,他可是这宫里少有的高手。他在皇上身边十多年,对皇上死忠。皇上对他的信任,超过了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连太后也不及。”
“那马清贵呢?”缪凤舞又想起另一位有权势的宦臣。
“马清贵……与国丈是一党,这个大家都知道。皇上与太后对他颇有忌惮,这么多年也奈何他不得,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很复杂,有空再细说。你只记住一件事,得罪马清贵,比得罪皇后还可怕,自己小心吧。”
说完,他见那个她从树顶带下去,携着她迂回绕道,在夜色中穿行了一阵子,便来到了丽正宫的后院儿。
翻墙进去之后,正好是丽正宫的后殿。往东一绕,就到了栖凤阁的门前。
宋显麟示意缪凤舞进屋去。缪凤舞看了一眼,发现屋内还掌着灯,估计是含香在等着她。她再一转头,就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宋显麟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她吓了一跳,四下去瞧,也不见他的影子,顿时觉得后脊背凉嗖嗖地,赶紧上前推开门,闪进了屋内。
含香正守着灯打瞌睡,听到门响,激灵一下子跳起来,见是缪凤舞,才长舒一口气。她也不多嘴多问,只管上前将一个暖炉塞进缪凤舞怀里:“手都凉透了,快暖一暖吧。”
“含玉她们呢?”在外面冻了半夜,冷不丁身上一暖,缪凤舞不由地吸了一下鼻子,往卧房里去。
“我早打发她们先睡了。”含香扶她进去,张罗着打来热水。缪凤舞简单地洗了洗,便上床躺下了。
那一晚,她几乎没有睡着觉。宣和殿中那惊悚而匪夷所思的一幕,一遍一遍地在她的脑子里回放。她想着那个叫白璇子的前代宠妃,想着《雁渡寒潭》,想着那个被点了哑穴的面具女子,一阵一阵地打着冷颤,一直折腾到天亮。
这一天,正是蓝淑妃在她的瑶华宫大摆赏菊宴的日子。
皇后曾经称赞蓝淑妃的菊园,是内宫的一大盛景。当缪凤舞置身其中的时候,就知道那称赞一点儿也不虚。
位于瑶华宫东侧的这一座菊园,四下围墙是由粗大的原木砌成,本木本色,天热质朴。园子的顶棚,是由木架搭起的两面对撑的坡脊,一个一个方正的小木格子里,镶的全是淡黄色半透明的琉璃瓦片。阳光从那琉璃瓦片上透进来,照得满园子黄灿灿的,再加上一园子的金菊盛开,简直就是一个明丽辉煌的世界。
那摆满金菊花的花架子,此时都被挪到了四下靠墙摆列。滕中出间一块很大的空场地,做为摆布宴席之用。
阖宫世妇以上的妃嫔都收到了蓝淑妃的邀请,正是她权炙势热的当口,也没有人敢驳她的面子。蓝淑妃是个爱铺排的人,正好借机显示她在后宫的隆盛之势,因此宴席的现场布置的富丽奢华。
太后正当中端坐,皇后陪在左手。蓝淑妃今天身为东道主,陪在太后的右边。
她今天穿一身亮蓝的锦罗宫装,衣袂裙摆处疏疏地绣着各种姿态的金色菊花,很是应景。在菊园中明黄色调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她娇丽妩媚,艳色逼人。
皇后一身深青色五彩翟凤的大衫常服,头戴一对玉凤衔宝簪,既端庄稳重又显气派,相比之下,蓝淑妃一身明媚的衣妆,就显得轻浮了。
宇文柔珍依旧未到。后宫之中,她是唯一一位敢于不向皇后省晨,也不来应酬蓝淑妃宴请的人。
她的席位事先已经排好了,如今空着,蓝淑妃的脸上不免有些讪然。
“这个时节,柔珍正服用温香丸,不能饮酒,来了不尽兴,不来也罢。”太后替宇文柔珍开解。
“太后最偏心,什么时候也宠一宠我?我要是有太后这般罩着,我也可以在后宫里无法无天了呢。”蓝淑妃被宇文柔珍这样损了颜面,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撒娇一般抱着太后的胳膊,端起一杯酒来:“既然太后替贵妃说话儿,那不如也替她喝一杯吧。”
太后佯装在蓝淑妃的脸上扭了一下,笑骂她道:“你都敢逼哀家的酒了,你还不够无法无天吗?再惯着你,你就该生出翅膀飞出宫去了呢。”
蓝淑妃笑着,手中的就被依旧举在太后的面前:“臣妾就算生出翅膀,也不愿意飞出宫去,这宫里有太后跟皇上疼着臣妾,外面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去处。太后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臣妾的这杯酒,太后一定要赏脸的……”
大家哄闹着劝太后的酒,缪凤舞坐在末位的席上,被这细一声尖一声的笑闹吵得脑子疼。她昨晚一宿未睡,此时被那琉璃棚顶透进来的阳光一照,浑身暖洋洋的,困倦不堪。
她趁着没人注意,正用手托着额头闭目假寐,突然感觉身边有人扯了她一下。
迷迷瞪瞪地,她转过头去看,是一位素装妇人,正坐在她身边那空席上,扯着她的袖子,冲主位努努嘴:“别睡了,皇上来了。”
缪凤舞一听“皇上”二字,脑子如浸了冰水,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顺着那妇人的手势看去,可不正是行晔坐在太后的身边吗?大概是因此他替太后挡了酒,蓝淑妃正腻在他身上不依,非要罚他再喝三杯。
在黄暖的阳光下,在满园的金色菊花之间,一身明黄龙袍的行晔,简直如天君神帝一般气度不凡。他肆意地笑着,洒脱地举着酒杯,连饮三盏,酒意微醺,星眸半眯,魅惑勾人。
缪凤舞一时恍惚,意识有些混乱。
一个是昨晚宣和殿中那个魑魅一般残酷疯狂的行晔,一个是菊园中这个明朗英伟的行晔。她分不清哪一个是梦幻,哪一个是真实。
身旁的那位妇人见她错愕的样子,又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缪凤舞回头,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她大概三十岁左右,穿一身紫青的衫裙,外罩一件银杏色立领对襟无袖褙子。
她这一身服饰,往这菊园中争研斗丽的众妃嫔之间一坐,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哪一宫管事的女官。
倒是她天生清丽雅气,为她的形象提色不少。
尖尖的下巴,窄窄的双颊,却生得一双亮汪汪的大眼睛。可以想见,她若再年轻十岁,必是一位出众的女子。
见缪凤舞一脸不识的样子,含香俯身过来介绍道:“主子还没见过靖孝长公主吧?公主一向深居简出,甚少出宫。”
缪凤舞赶紧挪一下身子,面向靖孝,颔首示意:“嫔妾有眼无珠,长公主莫怪。”
靖孝拍了拍她的手,和气地笑道:“我不过是一个赖在娘家不走的老姑娘罢了,缪美人不必如此拘礼。你虽不识得我,我却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传呢。”
缪凤舞客气地应着,心中暗想:原来传说中的那位长公主,竟是如此朴素温厚。
“我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一会儿她们闹起来,你就趁这个空子回去吧,有人问起,我替你挡着。”靖孝把着缪凤舞的手,温柔可掬地说道。
“谢谢长公主。”缪凤舞也正有此意,她实在是太乏了。
正在此时,她听到主位上的蓝淑妃扬起娇媚细腻的嗓音,缠着行晔道:“皇上,都说缪美人舞跳得惊世绝艳,可是我们这些后宫的姐妹,还没有一个人有幸见过呢,今儿臣妾摆宴,皇上可否让缪美人当场跳一支舞,算是给臣妾撑撑场子,好不好嘛……”
第七十六章 得人相助
其实要缪凤舞跳舞一事,早在蓝淑妃当众邀请皇后的那一日,就已经说起过了。
只是缪凤舞昨晚受些惊吓,一时竟把这事给忘了。冷不丁地听到蓝淑妃再提此事,还是磨缠着行晔降旨,缪凤舞心中不由地开始运气。
她没有马上应答,她的目光落在行晔的脸上,希望他能开口阻拦。
却不料行晔将手中的酒杯一放,扬臂一挥,高兴地说道:“不要说你们了,自从缪美人那次受了伤,朕都不曾再看见她跳舞……”
随即他冲着缪凤舞勾一勾手,龙袍宽大的袖摆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缪美人伤好了有一阵子了,今儿太后也高兴,不如你舞上一曲来给大家助助兴,可好?”
他虽然用的是问询的语气,但是他要她跳舞,那就是圣旨。
缪凤舞不怕跳舞,她也不介意给太后皇后以及众妃们起舞助兴。可是蓝淑妃的意图非常明显,她其实就是想提醒所有的人,这位隆宠正盛的缪美人,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舞姬出身。
果然,行晔的话刚一出口,蓝淑妃当即兴奋地拍掌叫好。她冲着身后的春桃一使眼色,那春桃一转身,就从一个备茶水的长条案几下面,抽出一个托盘来。
她端着那托盘来到缪凤舞的面前:“这是淑妃娘娘替缪美人备下的舞衣,请缪美人更衣。”
缪凤舞往那托盘中一瞧,那是一件薄纱制成的舞衣,先不用看样式,单单那浅肉粉的颜色,就已经明确地暴露了蓝淑妃的心思。
皇上降旨跳舞,淑妃娘娘赐予舞衣。
缪凤舞暗中捏了拳头,突然站起身来,向着主位说道:“既然今儿皇上有听乐赏舞的雅兴,嫔妾也愿意为太后、皇后以及众位娘娘们献上一舞。嫔妾也想应个景儿,今儿菊园里一派盛世繁华景象,嫔妾就跳一支庄丽的翘袖楚腰舞吧。只是娘娘赐的这身舞衣……不是翘袖楚腰舞该穿的服侍,倒是嫔妾今儿本来这一身,更适合跳这支舞,还请淑妃娘娘体谅。”
春桃站在缪凤舞的跟前儿,却不见她接那托盘,回头看向蓝淑妃。
蓝惜萍脸子微微一撂,摇着行晔的手臂说道:“臣妾听说缪美人的水袖舞是一绝,特意准备了一身水袖舞衣,偏偏缪美人要跳什么翘袖楚腰,岂不白费了臣妾的一片好心,皇上……”
行晔看了一眼蓝淑妃,又向下首看向缪凤舞,微微地一蹙剑眉:“说得也是,那日文皇殿上,缪美人一支水袖未曾跳完整,人就昏在殿上。不如趁今日大家欢喜,缪美人就将那日的舞再跳一遍吧,也算了却朕心中的一个遗憾了。”
关于蓝淑妃的宠冠后宫,缪凤舞一直是听人传说。今日在这金菊宴上,她终于真正领教了。原来行晔对蓝惜萍的依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的目光分别从皇后和太后的脸上扫过。太后只顾着吃冷嬷嬷剥好的蟹肉,也不看她。
皇后安静地与她对视一眼,随即笑道:“那日淑妃妹妹还答应我们,要在今儿为缪美人伴曲呢,琴在哪里?”
蓝淑妃一扭腰:“今儿皇上与太后、皇后都在,臣妾要好生伺候着,哪里有闲心弹琴?臣妾从广乐司召来一位琴师,就在外面候命呢……”
“皇上,太后娘娘……”一直坐在缪凤舞身边那一席的靖孝公主突然起身,站到了缪凤舞的左侧,“靖孝久不出宫,难得今儿遇上皇上与太后高兴,我也凑个热闹。我最近习练了一支曲子,名为《望归》,我自认弹得还不错,正好配翘袖楚腰舞的节奏,太后就许我在这儿炫耀一下吧。”
太后这才从装蟹肉的小碟子上抬起头来,仿佛才听到这些人在说一件什么事,恍然道:“靖孝的琴可弹得不错,不过你通常只肯闷在屋子里弹给自己听,今儿你自请上场,哀家算是有耳福了,就来那个什么望归吧。”
“皇姐要出手了,众位妹妹今儿可有耳福了。”赵皇后也拍手附和。
“朕也有好几年不曾听过皇姐抚琴了,皇姐今儿好兴致,来人,摆琴上来。”行晔一击掌,就有人从外面抬进一架琴来,摆到了正中的位置上。
焦点一下子从缪凤舞这里,转移到了靖孝长公主的身上。缪凤舞舒了一口气,随着靖孝来到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