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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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日行晔面对洪令月时,那种如陌生人般的情形:“你是……”
她仿佛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就是她自己,脸上带着当日洪令月那种哀伤的表情,期期艾艾地答道:“嫔妾缪凤舞,皇上不记得了吗……”
她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冷不丁袖子被汤婕妤扯了一下。她赶紧回神,就听对面的良妃纪安阳正在说她:“……传得神乎其神,哪一天缪美人赏个脸儿,也跳一支舞让我们瞧瞧。”
缪凤舞站起身来:“良妃娘娘莫要听信传言,在座的各位娘娘哪一个不是多才多艺,凤舞哪里及得过各位娘娘?当日斗舞,只因那是凤舞的份内之事,才轮上我去出丑罢了。”
“啧啧,她才多大?说起话来严丝合缝,怪不得招皇上疼,天天都要看一眼才安心呢。”说话的是灵萃宫的昭嫒范映芳。
缪凤舞一看这情形,敢情自己今儿成了众矢之的了。她正不知如何应对,就听坐在蓝淑妃对面那位声音清冷地说道:“好久也没个新人给你们欺负了,今儿总算是见到一张新面孔了,太后皇后都在上面呢,一个一个摆什么老人的威风?”
正是皇贵妃宇文柔珍。
她一出声,轮流挤兑缪凤舞的几位,一齐噤了声。
就听皇后在太后身边轻笑出声:“你们呀……就得皇贵妃来收拾你们!要不然,你们的嘴巴一张一张比刀子还厉害。”
蓝淑妃听皇后这话,微微地沉了俏脸,指着刚刚说话的范昭嫒:“后宫当以太后为尊,太后在这里呢,谁敢称大?”
“淑妃也知道太后为尊,真是难得。”宇文柔珍白得透明的一张脸,挂着淡讥薄讽的笑意,声音轻轻的,却直戳人的心底。
“柔珍,你最近身体可有起色?冬日里你不是需要服用一种什么……什么药丸吗?可提前制下了?”太后见闹得差不多了,温和地看向宇文柔珍,岔开了话题。
“让太后操心了,臣妾这身子不争气,不能替太后分忧。臣妾冬日里吃的温香丸,前几日太医院就送过来了,请太后放心。”宇文柔珍也懂得收敛,适时地转了方向。
蓝淑妃被噎了一句,没有机会回嘴,一个早餐都悻悻的。
缪凤舞被唇枪舌剑攻击,连贤妃康彤云都不曾开口,倒是从未见过的宇文柔珍替她挡了,心中对这位皇贵妃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从长春宫散开之后,缪凤舞会上等在外面的含香,借口多日不曾出屋,想在外面走走,便辞了康彤云,由含香陪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是她昨日就打算好的,绕几个弯子之后,装作路过宛清宫,去见一见洪令月。
第六十二章 探洪宝林
宛清宫住着昭仪宁婉文。前院的东西配殿,住着婕妤沈玉、孙亦巧。后院的配殿里,住着四位宝林,其中一位便是洪令月。
宁昭仪出身并不显贵,进宫之初,也只是一个才人。她的父亲以前是衡州同知,直到她为行晔诞下皇子,她也不过是从才人晋了昭仪,而她的父亲也才升任了知府。
做为一个中土强国的皇帝,行晔的子嗣情况并不乐观。在他还是太子时,倒是有一子一女,便是宇文柔珍所出的皇长孙行铎,和康彤云所生皇长孙女行玉浓。
行晔登基后,在太后和皇后的一力主持下,岁岁进新人,后宫迅速扩张,很快有名号的宫人便达到了百余多。可是这些女人中,只有良妃纪安阳、昭仪宁婉文和美人佟若琳分别为行晔诞下皇次子行锋、皇三子行钰、皇四子行钜。
又因为宇文柔珍的皇长子长到四岁时突然病卒,因此宫里眼下只有三位皇子。
公主也是三位,除了大公主行玉浓,还有淑妃蓝惜萍所生的二公主行玉润,昭嫒范映芳所生三公主行玉莹。
而皇后赵元灵,却一直无所出。
因此,在这个皇子稀缺的后宫里,诞下皇三子的昭仪宁婉文,内心还是很有自豪感的,平时走路腰板儿都比别人挺得直,说话也硬气几分。
缪凤舞是在宛清宫的宫门外遇上了宁婉文,她上前行礼:“给昭仪娘娘请安。”
宁婉文生得大眼睛,双眼皮,脸有点儿方,脸蛋儿红润润的,很有北地女子的英气之美。她将大眼睛一眨,水汪汪地看着缪凤舞:“哟,这不是缪美人吗?宫里的大红人儿呢,怎么走到我这宛清宫来了?快进去坐,让本宫也沾沾你的红火气。”
“娘娘这是取笑我呢,我在娘娘的宫里沾一些富贵气还差不多。”缪凤舞边说着,跟在宁婉文的身后,进了宛清宫。
北魏皇宫等级森严,身为二品昭仪的居所,宛清宫比起丽正宫来,真正是小了不少。主殿阶前,沈婕妤和孙婕妤正好陪着三皇子行钰玩,嬉笑声一片。
行钰四岁,正是顽皮贪玩的年纪。虽然已经入上书房读书,因他年纪小,课业并不重。
这位小皇子生得虎头虎脑,眼睛很大,像宁昭仪,不似行晔那种邪魅的凤眼。他刚刚从上书房回来,一进宫就看到两位婕妤和几个宫女在主殿阶前抖空竹。
他听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哨音,很是欢喜,抢过来学着玩。结果不但没有抖出声音来,反而将空竹甩了出去,骨碌碌滚到宁婉文的脚前。
“母妃!”行钰撒腿地跑过来,带着哭腔,“她们坏,不教我玩。”
宁婉文蹲下身去,慈爱地抱住行钰,温和地教他道:“抖空竹是需要练的,不是别人教一下就能会的,钰儿是个男子汉,不可以随便哭鼻子,知道了吗?”
“沈婕妤抖得好,让她教我吧。”行钰大概经常被教导不能哭,因此宁昭仪一提醒他,眼泪马上就收了回去。
婕妤沈玉是个尖脸的江南女子,说起话来软语细声:“只要昭仪娘娘不说嫔妾教坏殿下玩物丧志,嫔妾自然是愿意教的。”
缪凤舞上前给行钰见礼:“嫔妾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行钰眼下对陌生人完全没兴趣,只问缪凤舞一句:“你会抖空竹吗?”
其实缪凤舞不仅会,而且抖得相当好。在虹风舞馆的时候,抖空竹是她作为傍身之技正经习练过的,不仅是玩而已,她可以骑在马背上抖出无数的花样来。
只是眼前有沈婕妤在,她便只微笑谦道:“嫔妾倒是会一点儿,但是玩不好。”
行钰立马对她失去了兴趣,缠着沈婕妤要学抖空竹。宁婉文便坐在阶下的藤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儿子欢蹦乱跳,一脸幸福的样子。
缪凤舞趁这时机,辞了宁婉文,往后殿洪令月所住的西配殿去了。
洪令月的贴身宫女青莲正在门口守着炉子煎药,见缪凤舞来了,赶紧迎她进去:“主子,缪美人看你来了。”
缪凤舞跟在她身后,进了这西配殿南边那间屋子。一迈进门槛儿,一股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屋内光线比较暗,转过一架蜀绣的插屏,缪凤舞便看到了坐在床上挽发的洪令月。
只见她脸色白中透着灰灰的黄,眸光暗淡,神情萧索。大概是怕被缪凤舞看到自己乱糟糟的样子,临时从床头拿起一根直簪,将头发挽了几下,别在脑后。
“缪美人快来坐,你的伤痊愈了吧?”洪令月强撑着一口气,状似欢快地说道。
“我好了呢,前一阵子我卧床,洪宝林天天去陪。听说你病了,我怎么都要来看看。”缪凤舞走到床边,偏身坐在床沿上,打量着洪令月。
洪令月很怕缪凤舞看见自己脸色灰颓的样子,拿起帕子捂住半边脸:“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受了风寒,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怕出去乱走,传给了人就不好了,干脆就不出屋了。”
“噢……”缪凤舞随口应一声,心里却道:若是风寒,五六日不见好,还是这样一张灰黄的脸?还有这一屋子浓重的药草味道,哪里风寒该吃的药?
不过她也不揭穿洪令月,随口问了一些服药进补的事,又将话题引到跳舞一事上,说了几句,她突然问道:“我以前都不知道,洪宝林不光舞跳得好,琴也弹得出色呢。”
洪令月一听这一句,脸色倏地沉下去,往身后锦靠上一歪,不说话了。
缪凤舞见她这样,便料定那天肯定发生了什么。如果她成功勾引了行晔,依她的性子,早在自己面前显摆一番了。
缪凤舞只是奇怪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洪令月一病在床,数日不起。
两个沉默了半天,缪凤舞觉得有点儿尴尬,正准备起身告辞,就听洪令月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其实……像我们这种没依没仗的人,就不应该妄想着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倒是觉得,还是当初在舞教坊的时候,日子更舒心一些。”
“噢?”缪凤舞见她肯开口了,也想继续探一探,“不过是染了风寒,何以让你生出这些感慨来?养好了病,洪宝林一样可以服侍皇上呀。”
缪凤舞提起“皇上”二字,洪令月瑟缩了一下,眼中一瞬间闪过恐惧的神色,双手下意识地扭着帕子,勒得手指都泛了白。
半响,她才舒缓下来,摇头苦笑:“我如今是不做那些奢梦了,皇上何其高上的人?岂能将我们这些微如蝼蚁的人放在心上?我只求能在宫里保住一条命,苟活这一世罢了……”
“洪宝林是身上不舒爽,影响了心绪。后宫众姐妹,皇上都是一样地对待,你看那个佟美人,以前还是莳花局的一个粗使呢,得幸生了皇子,如今也是荣华富贵呢。你只管安心养病,不要多想。”
“各人运命不同,我就没那个福气……”洪令月越说越丧气,眼睛也湿润了。又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探过身来,抓住缪凤舞的手:“缪美人如今深得皇上宠爱,他日必会平步青云。如果哪一日,我命难保之时,还希望缪美人看在往日同僚一场的份儿上,在皇上面前替我说句话。”
缪凤舞被她突然冲到眼前来,吓了一跳,随即回她道:“你这可是病糊涂了?好好的,哪里冒出这么一句?”
洪令月眼泪“刷”地流下来,松了缪凤舞,跌躺回床上去,缩在一堆被子上,抽泣着,再不说话了。
第六十三章 鸳梦重温
缪凤舞出了宛清宫,心里却一直在琢磨洪令月的事。
显而易见,《雁渡寒潭》这支曲子,是行晔心中的一道伤痕。而洪令月竟然会特意等在行晔经过的地方,专门弹起这首《雁渡寒潭》,一定是受人蒙哄,以为可以吸引行晔的关注,博得他的欢心。
这个人,十有八九会是皇后。
至于皇后为什么要利用洪令月去惹行晔一恼,以缪凤舞目前对宫中事务的了解,她是猜不透的。只一点可以料见,皇后根本就在拿洪令月当枪使,她是不管洪令月死活的。
洪令月到底是什么病?看她的脸色灰黄暗涩,不像是在装病。刚刚缪凤舞在的那一会儿,见她在床上挪动,竟像是前些日子缪凤舞受腿伤那种不便。
想来想去,也是一知半解。
含香静默地跟了一会儿,见缪凤舞一直在专注地思索着,便在她身侧小声说道:“主子,奴婢有一位同乡,是御药房引领太监,待哪日方便,奴婢向他打听一下洪宝林的用药,便可猜出七八分端倪。”
缪凤舞转头看了含香一眼,笑道:“我不过是怀着几分好奇心,这事本与我无关,你也不必急于打听,让人知道了,以为我存心不良。”
“奴婢明白。”含香微一颔首,低眉顺母地答道。
十月初的天气,早晨微微有些寒凉,到了近午时分,秋末冬初的太阳暖意洋洋的。
缪凤舞在进内宫之前,窝在鬼气森森的安乐堂里养了近半个月的伤。
及至进了丽正宫,又在栖凤阁里幽居半个多月养伤。
能像今天这样晒着太阳,在这雕栏玉砌的皇宫之中随性走一走,让缪凤舞觉得自己像一只飞出笼子,飞上蓝天的鸟儿一般。
含香也不催她回去,安静地跟着她身后。缪凤舞时不时地指着周围的宫殿楼台问她一句:“这是哪里?”含香便给她介绍,那是什么宫,住着什么人,甚至以前住过什么人,有什么典故,都细细地讲给她听。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东西穿宫而过的金水河岸上边。缪凤舞停住脚步观望,眼前是一渠金光粼粼的秋水,跨河有一座白玉拱型桥,连接着对岸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
在初冬灿烂的阳光下,那宫阙在水彼岸,如同天宫仙台一般,神奇凛然。
“那是什么地方?”缪凤舞惊于这座宫殿的威严大气,仰望叹息,请问含香。
“那里是先帝生前所居太极宫,先帝驾崩,皇帝缅思先帝一生灿功伟德,决定将太极宫封宫留存,不再为起居之用,只在先帝的诞辰日及祭日,太极宫门方启,皇上与太后入宫祭祷。”
缪凤舞听了含香的话,方留意到拱桥的另一端桥头,以及太极宫的宫门那里,确实有侍卫在巡游把守。
“端看这外观,就知道太极宫内一定是金碧辉煌。”缪凤舞感叹一句。
“奴婢也没进去过,奴婢入宫,正是先帝驾崩的那一年。不过奴婢听人说过,当年建造太极宫汇集天下能工巧匠,宫内美轮美奂,藏尽天下奇珍异宝……”
“就这样封着,似乎有点儿可惜。”缪凤舞又看了一眼那天阙神殿一般的太极宫,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栖凤阁,已经是正午。缪凤舞好久不曾走这么多的路,微微地出了汗。福玉和小江给她备好了洗澡水,含玉伺候她洗掉了身上的汗味,她披着一件洋红的轻便软缎袍子,出了浴间。
她一边走,一边甩着湿湿的发梢。一踏进正厅,就看见行晔穿一身花青色细金边的常服,正端坐在金丝楠木雕花的饭桌前,托着下巴看着她。
缪凤舞赶紧将发梢甩到身后,急上前行跪拜礼:“嫔妾不知皇上驾临,未曾接驾,实在是怠慢。”
“含香说你从太后那里出来,在宫里转了一大圈,身上出了汗,正在沐浴。本来朕也想进去跟你一起洗一洗,着时间你也该出来了,就罢了。”行晔说着话,笑容里含着三分魅邪。
缪凤舞红了脸,装作没听见他打算共浴的那一句,起身来到桌边:“皇上用过午膳没有?我这里的膳食清淡了些……咦?这是皇上带过来的吗?”
只见饭桌上,有炒三鲜、鲜菇炒鸡片,核桃虾仁儿,燕窝炖驼蹄等八碟菜式,正中央是一个小号的青花瓷汤盆儿,里面盛着碧绿喜人的菠菜海参汤,摆在行晔眼前的,一道鹿肉烩鸽皇。
行晔一指这桌上的菜:“朕特意让人将午膳传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