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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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缪凤舞来说,既无心于陈宫内的生活,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她读的书多,心中自然豁达,两件衣服而已,那位死掉的宫婢也不曾上过身,又有什么?
反正她是魏人,而陈国人都在心里恨着魏国人,她在这里不受待见,那是必然的事情。
叫水儿的宫婢取来了包袱,塞进了缪凤舞手中,见左右无人,小声地对缪凤舞说道:“姑娘要是忌讳,今儿晚上给小双烧炷香,送些纸钱,估计就没事了。”
缪凤舞笑笑说道:“谢谢水儿姐姐,虽然不认识小双,可我相信她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不会祸害人的。”说完,她将自己那一身扎眼的衣裙褪下,换上了这里的宫婢统一穿着的那种石青色的薄绸衫裙。
缪凤舞所住的这间鸽子笼,大概因为是司制房的宫婢们所居,个个手巧心灵,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缪凤舞看见那一张大通铺,心里有些犯怵。她一向独居,性子也养得独了,身前身后躺着五六号人,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睡得着。
整个上午,梁姑姑没有给缪凤舞安排活计,她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着呆,想着心事。
中午是那个水儿过来喊她吃饭,她随着水儿去了位于司制院西边的一间屋子里,见十几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宫婢,对面坐在两排长木板搭起来的餐桌前,安静地低头吃着饭。
缪凤舞走进屋来,立即引起一些人的关注,屋子里开始有嗡嗡嘤嘤的议论声,听不清说什么,但是那种被观赏的感觉,还是让缪凤舞浑身都不舒服。
“吵什么吵?安静地吃饭!”坐在主位上的梁姑姑,拿筷子的另一头“笃笃”地点了两下桌子,“比你们多长出两只眼睛吗?一群没见识的东西,让外人看笑话!”
议论声立即消失了。只是缪凤舞心里清楚,自己就在刚刚那一刻,被梁姑姑孤立了起来---她是外人,她是魏人,她不是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只不过梁姑姑大概不知道,缪凤舞其实也没想与她们融入一处去。
她总觉得自己眼下的处境是一个梦。
梦总会醒的。
她会在这个长长的梦境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就坐在栖凤阁二楼的琴房里,手抚绿绮,心念行晔。
第二十二章 擅闯宫禁
今日一更,明日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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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的内宫制度,与缪凤舞所听闻的北魏内宫制度相仿。
掖庭在陈宫之中隶属于少府,掌宫内御服、珍宝、食膳、典记等职。下设六局二十四司,职划精细。而缪凤舞所在的司制房,是专门为宫内裁衣缝纫之处。
缪凤舞的女红手艺,是在虹骊珠挑剔的目光和清高的品味中磨炼出来的,绝非一日一事之功。她在虹风舞馆的时候,因为姐妹们多工于歌舞之技,也没人跟她比女红,因此她并不太了解自己的手艺到底是不是精湛。
来到这陈宫的司制房中,半日的活计做下来,就有人看出来她的心灵手巧来了。
这个人当然是梁姑姑。女人对待身边的人物事物,都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是很敏锐深刻的。梁姑姑第一眼看见缪凤舞,内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戒备。
因此,当她看到缪凤舞绣出来的半个花样子时,当即就喊了停,含糊地挑了几个不是之处,将她打发到熨烫那一组去了。
缪凤舞是无所谓的,她对自己眼前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思虑,她全副心思考虑的,是如何出去这座宫廷,回到魏国。
只有回了魏国,才会有希望接续与行晔的一面之缘。如果她从此后困囿于这座异国的深宫之中,那么行晔就永远只是她心里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爱情是一味强大的催发剂,能从一个思恋爱人的少女心中激唤出超常的力量来。
缪凤舞如今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形。她对行晔的恋慕随着她离昂州越来越远,反而是一天一天地加深。
当她最后被送入陈宫之中,回魏国希望渺茫的时候,她对行晔的想念就如一支点燃了引信的炮仗,处于爆开的边缘。
于是,她用当初在栖凤阁中盼望行晔一般的热情,盼望着贲允炎的到来。
不为自己在陈宫中的荣宠升迁,只因眼下唯有他---这座宫殿的主人,才可以开恩赐赦,放她出宫。
而失望也是相同的。
贲允炎只是当天在御书房中撩了她一眼,就一句话将她送到了掖庭宫,之后任缪凤舞日夜期盼,再也没有了音信。
因为缪凤舞识得字,梁姑姑丢给她一本宫规,让她背烂记熟。其中缪凤舞记得最清楚的一条,就是不许擅闯宫禁。
陈宫从内至外,共分为三个层次。皇上和他的后妃子女们,自然是住在最核心的内宫之中。往外一层,就是掖庭宫,六局二十四司分布排开,由掖庭令和左右掖庭丞掌管着。最外的一层,则是那些粗使工匠的居处。
而在掖庭宫与内宫之间,有一条又宽又长的巷子,巷中有内廷侍卫把守。她们这些生活在掖庭中的人,如果没有通行令,是不可能穿过那条长巷,进入内宫的。
除非贲允炎偶有空闲,出现在掖庭宫中,缪凤舞几乎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了解了这些事情,缪凤舞才明白,自己从第一天进入这陈国的皇宫开始,就已经被贲允炎给冷处理掉了。他即看不上自己,又不肯放过自己,上下唇轻轻一动,她便被掐断了翅膀丢进了笼中,从此后世界对她来说,就只有四四方方的这一个小院子。
而她心中的那个世界,却远在千里之外的昂州。曾经她认为是困住她自由的那个虹风舞馆,如今想起来,竟是那样一个温情明媚的好地方,而栖凤阁更是处处留下她牵念思恋行晔的印记。
爱情是一团火,缪凤舞就是架在那火上烧着的一壶水---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她的一颗即将沸腾的心。
她每日里做完了手中的活计,就会来到那临巷的一道门前,在那里坐一会儿,或者来回地散步几趟。时间久了,那守门的小太监几乎都认识她了。
于是有一日,梁姑姑叫她到跟前儿,声色俱厉地训她道:“别以为有几分妩媚就妄想着飞上高枝儿,我们陈国钟灵毓秀之地,难道还缺美人儿吗?内宫里的贵人们,哪一个不是仙姿绝色?你就是个麻雀的命,就不要总拿自己当凤凰。赶紧收了你的虚妄之心,认真做好自己的本分,再往那边凑,仔细我打折你的腿!”
“我记得那宫规之中,只说不许擅闯宫禁,怎么这掖庭之中,原来也有禁地的吗?凤舞自小就有饭后闲步的习惯,到底哪里是可以去的,哪里是不可去的,麻烦姑姑明示。”缪凤舞双手交握,规矩地站在那里,反问梁姑姑。
梁姑姑被她问得一滞,随即将眉峰一耸:“我只告诉你,这里不是你显孤示傲的地方,我在这个宫里生活了十几年,这宫中哪里多长出一棵草,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还辖不住你个小小的魏女?”
缪凤舞仍是一副恭谨的样子,声音清亮地答道:“姑姑的教训,凤舞记下了。”
可是转身出了梁姑姑的屋子,她照旧是安安静静地干活,溜溜达达地散步,照旧在临巷的那道门前守候着,希望哪一天贲允炎走错了路,逛到这里来。
直到有一天,缪凤舞夜半无眠,于寝房外的石凳上枯坐时,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水儿出来解手,实在不忍见她那样执着,便凑到她跟前儿,劝她道:“凤舞妹妹不要这样痴迷,在这个宫里,哪一个女人不是在内心里期盼着皇上的御幸?可是能得到皇上关注的女人,又能有几个?莫说咱们住在这掖庭院中,是个皇上轻易不会涉足的地方。就是巷子那头的内宫大院里,又有多少女人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凤舞妹妹与其这般地痴守苦望,不如多费些心思在这宫中经营升迁,我看你人聪明,手艺又好,假以时日,坐上尚功的位置,总有机会过了那条巷子,不比你现在这样盲目守株要好得多?”
缪凤舞回头看水儿,冲她感激地一笑:“水儿姐姐一片好心,凤舞心领了。只是凤舞所求,并不是姐姐所想的那样,凤舞不过是想乞得一个恩典,重回故里。我既不是陈人,就不像你们,有进宫从役的义务,如此…你们的皇帝有何理由拘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哦…”水儿恍然,“凤舞原来是想念家乡呢…唉…若论这思乡之心,又哪里分什么陈人魏人?我九岁入宫,如今也有八年时间了,离家的时候,爹娘就体弱多病,我又何尝不想出宫孝敬爹娘?”
“水儿姐姐,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的皇帝上一次到掖庭宫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缪凤舞怀着一线希望,看着水儿。
“上一次…两年前吧,过年的时候,皇上和皇后恤奖宫人,来过一次,之后…好像一次也不曾来过。”水儿是个善良的姑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才回答缪凤舞的话。
两年前…也就是说,南陈的皇帝几乎是不到这掖庭宫来的。而水儿所说的升迁长职,再得机会入内宫,那也是需要时间经营的。
等到自己在这个宫里熬到见贲允炎那一天,估计昂州的行晔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
于是缪凤舞在一夜辗转之后,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想办法穿过那条长巷,进到内宫之中,见到贲允炎。
这司制房有机会常出入内宫的人,说到底只有梁姑姑一个人。偶尔她需要帮手,带入内宫的也是与她亲厚的人。她对缪凤舞的冷漠与抵触是从第一天就开始的,缪凤舞也知道求她无用。
于是有一天傍晚,天色擦黑的时辰,缪凤舞再次来到那扇临巷的宫门前,见看守宫门的是那位老实巴交的小康,她便做势有话要跟他说,向他走过去。
小康确实是个憨厚的人,虽然已经是净了身的宦侍,可平日里见了缪凤舞,仍然会脸红。
他一见缪凤舞走过来,就开始不自在。结果缪凤舞还没走到他跟前儿,突然脚下一歪,“哎哟”一声就坐到地上去了。
“凤…凤舞姑娘…”小康张着手在原地愣了半天,还是跑了过来,“是不是崴了脚?要不要紧?”
缪凤舞抱着脚坐在地上,使劲地皱着眉头:“哎哟,可不是崴到了吗?疼死我了!”
“这…这可怎么办?”小康搓着手,想扶又不敢伸手,“还走得了吗?”
缪凤舞假装起了一下身,接着一屁股又做了回去:“不行了,脚使不上力了…麻烦康公公帮我去喊一声水儿,叫她来扶我回去。”
“我…”小康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儿,为难地脸都红了,“我正当着差,不好走开…”
“我坐在这里替你看着,就一会儿的功夫,不会出事的…康公公不肯帮忙的话,我怕是要在这凉地里坐一宿了呢。”缪凤舞可怜兮兮地看着小康。
小康舔一舔嘴唇,咂了一下嘴巴:“嗨!好吧,你可帮我看住了,那边有人敲门,你只让他们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小康撒腿就往院子里跑去。
他刚刚拐过前面的屋角,缪凤舞便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过去,开了宫门,往那巷子里探头望去。
第二十三章 内宫惊驾
出了掖庭宫的这道门,长长的巷子里空寂无人。巷子两头是进内宫的两道门,分别有内宫侍卫把守。
缪凤舞摸了摸腰间的那块木牌,那是她偷看了梁姑姑腰间的那块通行令牌的样式之后,趁着夜深人静时分,自己找了一块木板,偷偷刻出来的。
因为那真正的令牌是铜制的,缪凤舞便趁着干活的时候,从司制房中带出一些晕染绣品的染料来,将那木牌浸成了铜色。
如果只是打眼前一晃,那木牌倒真有几分像。可是仔细一瞧,就会看出不同来了。
缪凤舞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今天故意在腰间系了一条纱质的腰带,那牌子隐在轻纱飘荡之间,看得到,却也看不真实。
她也不知道哪一道门是通往贲允炎的景德宫,又担心身后小康回来,将她拦回去。于是她一咬牙,拐向左手边,冲着那守宫门的内廷侍卫直走过去。
临到门边,缪凤舞暗暗地握了拳头,强压住心跳,上前屈膝为礼,对两名侍卫说道:“奴婢奉司制梁姑姑之命,去丽妃的宫中取昨日送过去的衣样。”
说完,她也不等那侍卫开口,把手伸向腰间,作势取那块腰牌,食指一带那纱质的腰带,就缠到了那木牌之上。
隔着一层薄纱,那木牌倒真像是侍卫们见惯的通行令牌。其中一位侍卫见缪凤舞忙了半天,也没有将那块牌子解下来,便开口说道:“进去吧。”
缪凤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步上台阶,跨过那道宫门。
一进内宫,一种全新的气象豁然呈现在眼前,朱漆玉砌,绕廊穿庭。缪凤舞有些迷茫,她只在这宫里走过一回,当时心中烦乱,也未用心记路。如今该往哪个方向去,才是通向景德宫的路呢?
无论如何,傻站在这里是不成的。缪凤舞随意捡了一条青石小路,就走了过去。
因为天色已暮,宫内的行人并不多。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缪凤舞很想叫住一个人,打听一下景德宫的方位。可是这内宫之中,如果出现一个不知道景德宫在哪里的人,想来一定会引人侧目。
缪凤舞低着头,走出去好远的路,只看见自己路过了一座叫万春宫的宫院,却仍是没有摸到景德宫。她有些着急了,便叫住了一位路过的小太监,客气地行了一礼,轻声问道:“公公好,我是丽妃宫里的人,奉差去景德宫给皇上送一样东西…我刚来,还不太认得路,转迷了方向,麻烦公公给我指一下…”
“丽妃宫里的人?”那位小太监当即现出一个警惕的神情来,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掖庭宫的人吧?冒充丽妃的人,意欲如何?”
缪凤舞被问得心口一滞,知道是这一身着装出卖了自己的身份,赶紧修补自己的谎缺,凑近那小太监,小声说道:“公公聪明,是那边的梁姑姑派我来的,给连总管送样东西,所以…”
“哦…”小太监见她神色不慌不忙,又说得逼真。既然她能进这内宫来,必是查过通行令的,也不知道那位梁司制与连总管有什么猫腻,他品阶不高,不敢擅问,便一指前方:“在那个拐角的地方向左,没有多远了,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