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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赋花澜-第2部分

小说: 赋花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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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仙楼的掌柜张自享正在柜前与账房合账,听见这男子与跑堂的话,不由抬眼看了看,见这男子甚是年轻,一脸清冽的神情,站在那里身形笔挺,气度不凡。 

张自享心中一叹,他这悦仙楼内住进了这么多举子,虽说风姿各异,但似眼前这位布袍男子这样清冷傲气的,却还没有第二个。 

跑堂的听了男子的话,脸上笑容略淡,但嘴里还是应着,替男子拿了包袱,道:“公子还没有吃饭吧,不如先上二楼吃了饭,再回房歇息。” 

男子略想了想,笑着点头,道:“也好。” 

正欲上楼时,却听楼上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洒下来,跑堂的一脸尴尬的神色,对男子解释道:“这在悦仙楼里是常有的事儿,公子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 

男子挑眉,更加不解,不由撩袍快步上楼。 

二楼上面甚是宽阔,大大小小的桌子摆了几十张,又有一面墙临街,墙上装着大面窗户,从上面看下去,街景甚好。散座旁边,又有几间雅座用屏风隔了起来。 

因窗口的位子都被人坐了,男子便捡了屏风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随便叫了两样素菜,将跑堂的打发走了。 

中间的一张四人桌边,站着两位年轻公子,脸上均带着不满之色。男子见了,微微一笑,心里明白,那先前的吵嚷之声定是这二人发出的。 

正想着,又听见这二人互不相让地开口说话。 

“……那么,王兄的意思,是觉得太宗朝葛执政废进士科中的诗赋、帖经、墨义之举是不当的了?这些虚才对于国家政事可有任何帮助?小弟不才,还请赐教了。” 

“莫非潘兄觉得现下进士科只凭经义、论、策取士就是得当的?一个连诗赋都做不好的读书人,还能称得上是有才之人么!” 

“喔,怕是因为王兄您只会吟诗做赋,无法策论天下时事吧!” 

“潘兄,你!没想到自誉满腹经纶之人也会做这血口喷人之事,可见先前的州试取了多少滥竽充数之人!” 

……………… 

男子听在耳里,眉头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只青花瓷瓶飞过来,砸在他眼前的那扇屏风上,又滑落在地,碎成片片。 

众人都没有看清到底是两人中的谁动了手,还没反应过来时,张自享早已从楼下气喘吁吁地奔了上来。 

先是看见了地上那堆碎瓷片,张自享的脸刹那间变成了酱色,气得话都说不上来。然后他看见那扇被砸偏了的屏风,不由慌张上前,拉住歪了的雕缕屏风,探头问道:“安姑娘,你在里边没事儿吧?”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三章 盛名 

听了张自享这话,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那已经滑开了的屏风后面望去,这才发现屏风后面的雅间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身边还有个小丫头。 

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之前争吵的王潘二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女子,嘴唇微开,连话都忘了说。 

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极通显。”众人陡然回过神,顺着声音看过来,见说话之人是坐在屏风桌边的那名男子。 

男子目光淡淡地扫了眼众人,又接着道:“但若都是这副样子,将来还想如何做朝堂肱股、家国柱石!” 

这几句话讽味甚浓,令王潘二人脸色骤然生变。其中一人直直地冲男子走来,正欲发作,突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道:“这祖传的青花瓷就这么碎了,张掌柜可得多心疼啊。” 

屏风后的年轻女子起身,慢慢走了出来。张自享见了,面色稍霁,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碎都碎了,也没有办法了。幸而没伤到安姑娘,不然天音楼上下可得把我恨死了。” 

安可洛抿唇笑笑,竟弯腰拾起一片碎瓷,拿至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东西若是没有碎,拿到外面去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张自享不解她此言何意,讷讷不作声。 

安可洛笑着将目光移向先前争吵的那两人,道:“二位公子可知这天朝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二位应是家世过人,连发起火来都如此挥霍。不知去年大旱灾民四处流浪时,二位有没有伸出过援手?” 

王潘二人顿时面露讪色,不再开口。 

安可洛原是想让梳云尝尝悦仙楼颇负盛名的桂花糕,所以早早带了梳云来,在这些举子们还都没有从房中出来吃午饭时,便进了雅间坐着了。谁知后来这些人在外面越来越吵,竟还动起手来,扰了她和梳云的清净。 

本是不欲理会,但听了外面那语气清冷的男子所言之后,安可洛心有所感,才忍不住也出言讥讽,当真是想给这几位鼻子翘到天上去了的公子好好泼上一盆冷水。 

略喘了口气,她向一旁坐着的那男人瞥去,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子,可以有这样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头刚偏过去,目光便对上一双细长、却又黑白分明的眸子。她目光微移,又看见那双眸子上面两道斜插入鬓的剑眉,和下面那张抿紧了的薄唇。 

安可洛心里一叹,这男子的长相,竟和那清冽的语气如此相配,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她这一看,惹得那名男子也向她看过来,盯住不放。这赤裸裸的目光,顿时叫她红了脸,忙错开了眼。 

张自享在一旁看见了,笑嘻嘻上前,问那男子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目光一抬,依然淡淡地道:“在下秦须,草字子迟。” 

此言一出,方才一直瞧热闹的众人全都惊了,那名王姓公子快步上前,急急道:“这位兄台可是两浙解元秦须秦子迟?” 

秦须斜睨一眼,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王姓公子也不怪他无礼,转而笑道:“原来是秦兄。秦兄的才名两浙一路可谓无人不知,今日一见,果然言之不虚。” 

跑堂的托了秦须要的菜一路小跑上楼,将菜在秦须桌上摆了,笑道:“公子,你要的菜来了。” 

张自享在一旁看了眼,对跑堂的道:“去给秦公子再加一盘葱泼兔和剁椒牛肉来。” 

秦须面色一怔,转瞬又明白了张自享的意思,微微笑道:“张掌柜,秦某是南方人,吃不惯辣的。” 

张自享笑笑,挥了手让跑堂下去,又对秦须道:“悦仙楼什么样的菜色都有,秦公子想吃什么,可以告诉下面的人。” 

安可洛在一旁抿唇笑着,心知张自享这是起了揽慕之意。秦须眼下虽然贫寒,但他日一旦高中,便又可以是悦仙楼的一座靠山。 

她叫过梳云,对张自享道:“今日真是叨扰张掌柜了,还想带丫头去逛逛别处,就先走了。” 

张自享搓着双掌,笑眯眯道:“安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今日是我这里招待不周,下回有机会一定补偿你。” 

安可洛看着他,嫣然一笑,道:“如此我也不客气了,就是麻烦张掌柜了。” 

张自享哈哈笑着,唤过跑堂的,吩咐让他将马车替安可洛备好。 

秦须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可洛慢慢下了楼,走出悦仙楼外,直到眼里没了她,才转过头,就听见有人问道:“张掌柜,刚才那位莫非是天音楼的安可洛安姑娘?” 

张自享面上稍显吃惊,道:“这位小爷也知道安姑娘?” 

张自享的话音刚落,旁边马上有人接道:“张掌柜,您是在帝京里待的时间久了。殊不知最近这两年里,天音楼安姑娘的名声早已传出帝京了。像我们这些住在离帝京稍近一些州县的,更是能经常听到安姑娘的轶闻啊。” 

“哦?”张自享来了兴致,顺手拖过身边的一把黑漆木椅,挨了他们的桌边坐下。 

说话的男人略显兴奋,接着道:“别的都先隔着不提,光说去年那次几十年不遇的大旱,外地流民不顾阻拦涌入帝京,正逢朝庭对西北用兵,国库空虚,圣上下旨,命帝京各商贾集资募粮,建粥棚,待大旱过去即免诸商贾二年课税,谁料那些商贾们只是一昧拖延,倒是天音楼出人意料,出资建了第一个赈灾粥棚,令那些家大业大的商贾们着实下不了台,只得奉旨募粮。事后才传出,天音楼的楚沐怜之所以同意那么做,实是听了安姑娘的建议。” 

张自享点头笑道:“这位小爷倒是知道得清楚。但还有外人不知的,便是在天音楼募粮之后,安姑娘还曾亲自一家家拜访各大商贾,劝诸位当家弃一己之私利,行事应以天下万民为重。诸位想想,谁能抵得住安姑娘的说辞呢?各大商贾必是立即集资募粮了。” 

又有人急急道:“听说安姑娘才华横溢,尤善诗赋,天音楼里众姑娘们平日里登台所唱词曲,大多出自她手,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身旁马上有人插话:“这事有什么好造假的?是不是兄台读了安姑娘所作之词,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作不出这等绝世好词,进而感到自形惭秽?” 

此人一番话顿时引起满堂哄笑。 

先前说话之人羞得满面潮红,辩道:“在下自然无此想法。只是听说安姑娘在天音楼从不登台献唱,行事又极其低调,外人少有能窥其真容的。只是但凡见过安姑娘的,无不惊为天人。在下不曾想能在张掌柜这里有幸睹其芳容……” 

张自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面上颇有得意之色,道:“不瞒诸位小爷,当年楚沐怜还是天音楼的头牌时,最爱吃的东西就是悦仙楼的桂花糕。所以后来安姑娘从小就常跟了楚当家来我这悦仙楼,我可以说是眼见着她长大的。” 

马上就有人问道:“即如此,那张掌柜可知为何安姑娘身在天音楼,却从不登台?料想以安姑娘这等才貌,倘若登台,必定会艳惊天下啊。” 

听了这话,张自享敛容正色道:“楚当家对安姑娘,那简直像疼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怎会舍得她登台卖艺呢……” 

秦须独自坐在一旁,自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男人们的议论。脑中忽然又闪现出先前安可洛抿唇一笑的样子,他口中不由轻声道:“当真是,朱唇一点桃花殷。” 

众人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又有人叹道:“明日是圣上率百官郊劳西征归来上三军的日子,只可惜我等一介布衣,没法亲睹尉迟将军的飒爽英姿,实是可惜……” 

秦须听了,轻笑一声,细长的眸子里闪过淡淡的一抹光。 

卷一 小艳疏香最娇软 

第四章 宴遇 

圣上率百官迎大军于帝京西郊,亲执征西大将军尉迟决之手归朝。 

十里庆功酒,尉迟决官拜怀化大将军,麾下将士均依战功加封进爵。 

父亲尉迟翎任天朝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长兄尉迟冲为礼部侍郎——尉迟一家外拥平乱护国之功,内有庙堂治国之策,一门上下可谓皆及通显,权倾天朝朝野。 

** 

在从天音楼去相府的路上,范衾衾与安可洛共乘一辆马车。 

车上,范衾衾的小脸因兴奋而略微泛红,一双黑眼亮晶晶,挽了安可洛的手,悄声道:“安姐姐,你说尉迟将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很高大凶猛,一脸横肉的那种……”还没说完,范衾衾自己便笑得说不出话,歪倒在了安可洛肩上,身子还一耸一耸的,笑个没完。 

安可洛也被她的话逗乐了,笑了一会儿,道:“亏你想得出来。是平日里听那些说书的听多了吧?”她抬手撩起车帘,看外面罩了夜色的街景缓缓向后移去,口中叹道:“还不是靠着他那显赫的家世,才谋得这大将军的位子么?想来也应和平日里常来天音楼的那些王公子弟们一样,是个粉面公子哥儿……” 

范衾衾轻蹙眉尖,道:“安姐姐,你如何就知道尉迟将军一定是靠了尉迟相公才得以拜将的?若是如此,那他又怎能出征四年、凯旋而归呢?” 

安可洛放下帘子,道:“胜仗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她看着范衾衾,笑笑,“且等着今晚见了他,不就知道了么。” 

** 

尉迟家的晚宴摆在钦赐相府的东路延殿,黑色的平板砖石地面被铺上了华贵的大食国羊毛地毯,厅顶高挂官灯,四周墙壁上垂着略显低调的黑色纹理帐幔。 

满座皆是高爵显贵,朝堂众臣。觥籌交错间,交谈笑声不绝于耳。 

胡子略白的尉迟翎身着紫袍,高坐上位。时不时的,有官员朝他敬酒,他也但笑不拒,皆饮而尽。 

天音楼的姑娘们在席间抚琴献唱,笑颜如花般绽放。 

安可洛不属于侍宴的姑娘们,只得与楚沐怜待在偏厅。透过那层层掩掩的厚重纱幔,她隐约可以望见延殿里欢声笑语的景象,但那张紧靠尉迟翎坐席而放的椅子、那个本该是尉迟决坐着的位置,始终是空的。 

宾客中已经有人在悄声寻问为何不见尉迟将军,而主位上尉迟翎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糟,几次三番地差遣下人,虽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但猜也能猜出来是命人去寻尉迟决。 

安可洛瞧着这景象,心中暗笑,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确是没错,这尉迟决,不过就是一个不知大局的纨绔公子哥儿罢了。 

正说着,有姑娘急急跑来,对楚沐怜道:“楚姨,衾衾姑娘的玳瑁指甲有一只突然裂了,此时没法儿抚琴,在那儿被几个官员调笑呢。” 

安可洛听了,心头一紧,想了想,忙上前对楚沐怜道:“来时马车里搁着的小钿盒里倒有一对备用的,我去拿来可好?” 

楚沐怜眉头本已皱起,此刻听了安可洛的话,微微舒展开来,道:“叫别人去拿就行了,你何苦跑一趟呢。” 

安可洛轻笑道:“若是别人去,不定找不到在车上哪里搁着呢。再耽误下去,依衾衾那脾气,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儿来呢。” 

楚沐怜一听,也笑了,连连道:“说得在理。那你快去快回。” 

** 

待安可洛取了指甲回来,却在这迷宫般的相府中迷了路。 

她知道延殿在东路,可她在东路的这些厅堂中绕来绕去,也寻不着去延殿的路。 

相府上的下人,大多都被派去延殿伺候那些朝庭官员们了,此时她想寻个人来问路都寻不到。 

安可洛心中不由恼了起来,当下越气越急,越急越气,脚下的步子也愈加快了起来,在空空荡荡的回廊里绕了几圈后,她终于停下来,挫败地叹了口气。 

这宅子,没事儿修得这么大做什么…… 

心里暗暗地埋怨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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