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酸田园-第6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瞒着木儿的事本来只等生米做成熟饭,容不得皇儿追悔之后,他也不怕皇儿知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事迹败露了,李皇的心随即惶惶不安起来。
此刻木儿失去理智,竟拿长剑横挑向他,木儿眼中流露出来的是怎样的恨意——他能深深感受到。这比当初他遗弃木儿时,还要让木儿怨恨百倍。
真是一段冤孽啊,没想到,他努力修复父子之情的苦心如今却被他亲手葬送掉了。皇儿原本并非全然不认他这个弃父,是他太操之过急了吗?
在他所有的十八个皇子之中,只有眼前这位自小流落在外的血脉,其身体和心智皆是最为强硬的上上之选,也只有木儿最有希望一扫六合,恢复祖宗的大业,这是他这一生的夙愿。
不,不能就这么放皇儿走。
“皇儿,你别走……且听父皇一说。”
“休要阻我,在这里,我受够了。让开,我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当下,木太傅举剑挥来。
李皇戚声而道:“木儿——”一道寒芒一闪而过,李皇骤然放大的眼瞳只来得及一闪而过一个令他疯颠的念头:木儿真的敢杀他。他的木儿……
清河城内自清河公主喜讯传出后,便多了一座公主府,喜宝自打前日被人强行带进这座圣上新赐的公主府,就容不得她自由了。
她被几位宫里派出来的嬷嬷看得死死的,进门会客的人都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仔细排查讯问,莫说有点交情又想沾公主光的外人来探望了,连家的本家亲戚上门来想要见喜宝一个照面,也是极难的事,而在公主府里的一步一行都有人控制着,就连她想上个茅房都有数位宫人跟着,她几乎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
想着自己的婚事这般草率就被做主了,喜宝心里是即惊又怕,更是伤心不己。
下的是圣旨,师父又是在宫里,难道这会是师父的意思。
想到这个猜测,喜宝寝食难安,整日以泪洗面,不过几日,人便清瘦下一大圈。
喜宝想了无数点子,派人夹带私信出去却没有一次成功过,倒是子志上门请求了数回,管事嬷嬷才肯让他进来一见,还是在宫女陪同下相见。
喜宝顾不得许多,当下哀求子志想办法退婚,不想却惹怒了子志。
“喜宝,你这是要我抗旨?”
陪同的宫人亦是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位民间来的公主会这般大逆不道,倘若公主有意抗旨的消息传出去,整个公主府的宫婢都活不了命,她们忙给将来的驸马爷跪拜求饶起来。
“大统领,请您息怒,是公主年幼不懂事,管事嬷嬷回头定然好好教好公主规矩。”
“混账东西,你们公主府里的人就是这么给公主撑腰涨脸面的,有人在公主跟前大喊大叫,轻易就吓破了胆,忘了究竟哪一个才是你们要维护的主子。真是没用的奴才!你们出去,通通给我滚出去。我的公主自有我来疼,还不出去……难道要我派外头的人进来砍了你们一个个的脑袋。”
宫婢们被大统领一顿喝斥当下面有愧色,方想起青河城乃沈氏族地,一向仅仅因是宫里出身便将眼睛长到头顶人的人一下子明白过事理来,当下怆惶的退出去,不敢再来打扰沈家小公子。
“子志……”喜宝目瞪口呆,闹不明白子志这是何故,心中虽又一次为子志对她的百般呵护而小有感动,然,此生终是对他充满抱歉。她无法对他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小宝,你就这般对他有信心?”不见喜宝有一丝回应,子志上前一大步,他搂紧喜宝的双肩,“我来问你,你那个他何曾将你放在眼中,又何曾让你快乐过,你为何不能好好看看我这一边,好好看看我的心。我真想剖开我的心,让你看一看,那里怎样为你滚烫,为你颤抖啊……”
“子志……我,对不起,我……”面对这张充满渴求,渴求她哪怕施舍下来一点点感情的脸,喜宝无法说出那句我并不爱你的话来。
又是这样让他愈发心动的柔情,为何她的温柔只在这个拒绝的时候才肯分给他一分,喜宝为什么不能属于他一个人的。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当初就该将喜宝带走,带得远远的,不再回来。也许就囚禁在一处孤岛上,只见他和她,他们可以永远幸福的过下去。
就算他现在想强行带她上船,离那人远远的,也还不算晚。
可是,如今,他却不能不考虑喜宝的心情。
喜宝忽然被子志一把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有如囚笼一般的公主府,然后强塞进轿中……后面跟前一群刚反应过来,并且痛哭流涕的宫婢们。
“你为什么要帮他而不来帮我!”当连冬云找上门来,向他坦白一切时,沈子志就己经彻底愤怒过一次。
“你我都知道这桩婚事决定的太过草率,你的婚事也有沦为天子手中棋子的嫌疑。请问,你甘心被皇家摆布一世吗?
至于你对我,对我们连家的恩情不能拿来当让我帮你的借口,爱情的神圣意义你还不比我懂吗?
我己经向你坦白我们的来处,也告诉你那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心智在你我之上,他是一个可以置天下于不顾,敢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的一个可怕人物,你若毫无准备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如今,你知道的并不比他少,如何敢说我只帮他而不帮你。
我只是怀疑他未必知道我姐姐的婚事,事情还没有完全晚到不可收拾之前,传递个消息过去罢了。何况,我就算不告诉他,凭他对除了喜宝以外的人睚眦必报的性子,早晚也会对付你。到时候,我姐姐就算真跟了你,你能保证一定会给她幸福吗?你能保她一生的平安和幸福吗?
好了,我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你要如何,是你自己的事,但是,你且要记得,我姐姐并不完全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你要得到她,其它都是妄谈,攻心为上。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只是希望可以给你们一个相对公平的选择,也是要让你知道这个后果。”
“子志,你疯了,为何带我离开公主府,你不怕圣上怪罪下来吗?”
“这个后果我明白。你且走吧,由这一路往西是到牛岗村,由着这一路往北是往那人的身边去,你究竟要选哪一条?”
喜宝毫不犹豫,当下惊喜的选择往北。为了回到那人身边,哪怕是眼下只能徒步而行,她也甘之如饴。这一幕叫子志想起当初她为连枝山求情时的情景,当下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他知道喜宝并非忘恩负义,只是才出囹圄,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喜宝就是想回到那人的身边去。
他都己经拿出要回家,还是要回到有杀身之祸的京城——这两条路供喜宝选择了。喜宝在他面前的本能反应还不够说明,她爱那人至深,己经到了何种地步吗。
“子志,不,我不能就这样走,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番,不能让你为了我,得罪皇上,这可是抄家的罪,我不能这样自私。子志,你怎么啦?”
喜宝回头望见子志骇然的神色,当即急道:“子志,你可莫要再疯了。”
谁知,子志突然出其不意搂紧她,嘴里喃语道:“我还不够疯,有人比我更加疯狂。喜宝……我是真的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折磨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可以接你的家人到海上去,海上有很多没有主的孤岛,足够我们一世的平安……”
喜宝的头都被沈子志死死的埋进他的怀里,那个怀抱是那样的□,仿佛她的每一个呼吸都充满了他的体味,喜宝有些惶恐的推开子志,“子志,对不起,我不能。”
抬眼,却瞧见子志腥红的双眼。
“哼,给你!你走吧!”沈子志毅然转身,丢给喜宝一样墨兰色的信笺。
起头便是“莫负痴情人”,喜宝抱着小小的一笺崭新纸头,当下泪如雨下。
师父并没有放弃她呵……
欣喜若狂的喜宝却没有来得想,这张纸条为何经过本是情敌的沈子志之手,还能保持崭新无比。纸张新亮得就像刚刚从造纸模板上揭下来的一样,还有方才沈子志骇然而惊的抱紧她,并且口吐真言伴随着几分气恼的小动作,以及,身后那呼呼而来却又忽然消失的风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远处,另一笺墨兰色的纸头漂落在青草蔓蔓的溪流里,纸头己经被揉烂,上面的墨迹早己模糊不清……
冬云没有说错,那人果真是这世间最为可怕的人,不但送出这样一封示威的信件到情敌的手上,而且胆敢自亮底牌在他的面前,若不是那人愿意舍弃一切,带喜宝私奔,光凭那人的威胁,他根本不会放喜宝走。
那人对喜宝的情意一点也不比他少啊。而喜宝的心又在那人那里,他所能做的只是让喜宝永远记得他为她做的所有和这最后的一次——亲手放她走……
104
104、雨落梧桐转眼隔年期(二) 。。。
“嘶——”一角龙袍被木中香手中长剑斜削了下来。
飘飘然而起,擦过李皇白发苍苍的额面,那一角明黄黄的刺目陡然变幻成刺进李皇心口,并且饱尝他心头热血的一柄狠刀子。
李皇当即汗如浆涌,双眼里布满了痛苦悔恨的血丝。“疯了,皇儿,你竟为了她违抗朕的旨意,还要亲手弑父!朕对你仁至义尽,几近到了掏心掏肺的地步,只要你愿意,朕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却——
你、你疯了,都疯了……啊哈哈,我早看出来了,她果真是祸水,同你娘一样是个祸水。
若是你娘肯好好照料你,也不至于让你这般仇恨朕,是你娘误了朕的大业啊。你娘是祸水……
朕见那丫头颇有几分你娘当年的痴痴傻傻,不愿你掉进这团情爱的泥沼之中不可自拔,才有了这番苦心安排。
奇?你是朕这一生最得意之作,怎可让璞玉埋沙。
书?朕给了她全天下最大的脸面,赐她公主的身份,又赐她一个前途无量的夫君,朕何错之有,她竟然敢抢我的皇儿。哈……是她,她更是祸水,不配朕赐她公主的尊贵身份。”
网?“铮”的一声,木中香收起长剑,身子一阵畏风畏寒的抖索,他竟侧对着李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够了,你给我住口!若不是为了她,我早就可以一刀痛快下去,那么,这一切早该了结。
她为你枯坐数十年的等待,她为你抛弃母子骨肉亲情,你还想要她为你怎样。
当你还是皇太子的身份,跑去百花谷玷污她以后,她早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对当权的沈家报有敌意,当你匆匆离去,无意之中丢下的玉佩本该成为沈家长辈要胁你是否还能是皇太子的证物,却被她假以焚烧而偷偷藏了起来。便是如此,她仍深信你会来接她,而你又为她做过些什么,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辱没她是祸水。”
“她若是祸水,我便是恶魔之子,我便是直取吴国国运,让王朝覆灭的乱臣贼子,你又能奈我何。这个江山我唾手可得,可我偏不要,我偏要让它千疮百孔,以消我心头之恨!”
“皇儿,孤没想到,你竟如此恨我……竟要拿这万里江山做赌注,你即给了朕无限的希望,又给了朕彻底的绝望。这世间何人可以是你的对手,莫要说朕被亲情蒙蔽了双眼,朕的满朝文武百官哪一个不是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错,是朕的错,皇儿,朕如今悔之晚矣了吗……”
“你又错了,我不是你,你可以懦弱的先后让两位弱女子为你牺牲一生的幸福,我却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之所以完整的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不要了,从今以后吴国国运如何,再也与我无关。”
“这是她的遗物,你且看看!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不亲手杀你,只是因为她——不想我杀你。”木中香解下胸口上的本该是喜宝所制的锦囊,将里头的东西一翻,除去黑白交缠之物重新落回他的掌心怀中,他只将一个空空如也的内袋丢给李皇。
“云中花海,楠香……”李皇摩挲着内袋上暗绣着的数句紫红色的小诗,特别楠香小姐比照当年他意乱情迷之时许下的誓言,她的那句“莫负痴情人”,一下子击倒了他。
寂静之中,宫门大开,木中香在李皇面前毫无留恋的飘然离去……
她究竟有没有疯,是真疯还是假疯,他和李皇在她心目中到了最后究竟孰重一些,孰又更轻一些,这些都己经变得不再重要。
当暗线绣着的“莫负痴情人”展现在他的面前时,楠香小姐之言,即是说她自己心意弥坚,也是在交代他不要辜负了喜宝姑娘的一片痴情。
当这与喜宝口口声声的那句“莫负痴情人”之言重合时,他的心己经不再执著于报复的初衷。
巍巍的武乾门仿佛就在眼前,木中香冷俊的脸突然极温柔的笑了——那日她遇险,对她的心意再难掩藏之时,他就知道会有放下的这么一天。之所以坚持,只是因为他想亲眼见到李皇对她的忏悔……也许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冷漠就己经被她们的仁慈和善所侵蚀……
“连丁,我都准备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回去,你快回去吧……师父不喜欢见到外人。”
一身夜装的喜宝,头和脸都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得了师父的允诺,喜宝眉眼儿弯弯,心里甜得像灌了蜜,乐得都快不知南北了,一天里不知要办错几件事情。
“小姐,小姐……你可要多加小心,呜……呜,小姐是好人,可要多加小心啊。”连丁眼眶里含着泪水,他不能理解小姐放着尊贵的公主不做,跑去跟一个同样不要功名的师父私奔,这实在不稳妥,可是架不住小姐心里高兴又一意孤行。
“没事没事,连丁啊,别怕,这些事,我师父都会办好的,你别担心会受到牵连啊。”
连丁哪里是担心会受到牵连啊,完全是不舍得也不放心小姐一个人走,“小姐,你走后,家里可怎么办啊?”
“放心,有冬云在啊,有事找她就成,我、我么,嗯,我答应你,等外头风平浪静,一定给你们报平安,还会回来看你们呀!哎呀,连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了,快走啦,你再站在这里,师父不来了,我可怎么办啊……”
连丁被喜宝连赶带哄的总算撵走了。
然,沙响青梧桐树下,她一等便是枯等了两日,她并未等来师父神俊若仙的身影。
遥远的农庄风凄凄呜呜,喜宝心绪低沉,她知道,再拖过两日,随着外头风声愈紧,她便再难在这里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