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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丞相女入冷情帝君后宫步步惊心:海棠春烬-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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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故意示弱说了不奢求公道,但她此时的态度,已然是咄咄逼人要闹个水落石出。“陛下和公主否认曾下旨毁掉我的容貌,端妃娘娘也说从未来过。那倒是奇了——这张脸,难道是凭空被毁的?”
  “黎姐姐。”端妃看着她,眼底似是有泪光,“我虽不知往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害你的事情……你这样故意泼我污水,婷莲百口莫辩。若说姐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当着帝君的面说出来,何必这样故意构陷……”
  “构陷?从没做过害我的事情?哈,那你倒是说说看,当初是谁害了丽妃的孩子,是谁把堕胎的香药放在人家寝殿里又嫁祸给我——”
  听见这句话,一直冷眼作壁上观的姜舒眉终于坐不住了。猛然起身,一个箭步过去便揪住了黎氏的领子,“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黎氏冷冷打量着她,用力攥住她扯住自己的手。“当日我不愿辩白,只是因为有人做了我最想干的事情,而不是我愿意替人背这口黑锅!没错,当初给你下药那人确实在我身边待过,却不是受了我的指使——哈,这么多年,你还一直蒙在鼓里吧?只当是我害了你,却不知道有人比我更巴不得你死!哈!哈!姜舒眉,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算个什么东西?!大长公主还巴望着把她的宝贝女儿送上后座呢,能容你先生下皇子么?”说着说着,黎文君已经彻底疯了,癫狂中,她挣开了丽妃,冲口便把积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若是不信,不妨回去查查你卧房帐子里的熏香,看看那里面藏着什么!自那件事之后,你得帝君专宠这么些年,又怀过孩子吗?——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区区一个废后,没那么大本事手眼通天,直到今天还能把那种东西塞到你的床上!”
  丽妃一愣怔的工夫,黎氏猛然回身扯住了端妃。她虽枯槁瘦弱,却不知哪来的大力,死死勒住端妃的脖子不肯撒手。宣婷莲她动弹不得。侍卫们见事不好,冲了进来,黎氏反手拔下了端妃发间的金钗——扬手,便要刺下!
  “说!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毁了我的脸——当着帝君的面,宣婷莲,我要你说一句实话!”
  “她疯了!”饶是再怎么端庄,突然落到如此境况,难免也有些害怕。端妃吓得花容失色,扭头惊恐大叫,“陛下救我!”
  其实此刻,能出手救她的人并不是帝君,而是距离二人最近的丽妃。可是丽妃却似乎不打算伸出援手。姜舒眉拧了拧眉头,冷眼扫过黎氏,目光落定在端妃身上:“端妃娘娘,她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别听她胡说,这女人早就疯了!”端妃挣扎着想要逃,却被黎氏用尖锐的金钗死死抵在脖颈上动弹不了。
  “那七步断肠呢?”丽妃冷声质问,“当年之事暂且不谈,沐淑媛中毒之事,却是本宫背了黑锅。哥哥暗中查了好久才查到……那个从军中盗走毒药的副将,昔年可曾是宣大人家的门客。这件事,端妃娘娘是否要给我、给沐淑媛、给帝君一个明白的交代?”
  白宸浩额角青筋暴跳,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够了!”举手示意侍卫将黎氏拿下,黎氏仰天凄然大笑起来,“谁敢近前,我便要她先死!”指尖稍一用力,金钗猛一下划破雪白的皮肤,端妃下颌上蜿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见势不妙,锦澜忙止住侍卫们。“文君,你冷静一些!”
  “冷静?怎么冷静?此时此刻,还有谁会给我做主?还能指望谁会护着我么?”凄怨的眸光遥望白宸浩的方向,“陛下心里比谁都清透不是么?却还是要回护这个毒妇……是,我爹绊了您的脚。可这些年,我心里对你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呵……多年的夫妻情分,到头来,我竟然连清白二字都要不得……”
  三个女人的恩怨混战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是非已经说不清了,锦澜此刻最担心的事是怎么把端妃救下来——黎氏彻底崩溃,且哭且笑的述说着,毁容的脸上完全分辨不出表情,只是一片狰狞可怖的沟壑。她拖着端妃往门外走,金钗紧紧抵在颈间,逼着要她说实话。侍卫们包抄在四周,剑拔弩张的指着她,却不敢贸然动手。端妃则被扼着喉咙,眼看就快要喘不上气来。
  僵持良久,宣婷莲终于有些服软,“你放开我,先放开……”
  “文君,你放开她!”终于,白宸浩缓了语气,站起身来,对废后说:“朕向你保证,如果你说的事是真的,朕一定会彻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黎氏兀自摇了摇头,她看着他,眼中点点滴滴,全是苦涩。“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想要什么公道?”眸中泪光一闪,前尘往事跌落,与心一起,摔成碎片。“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信过你多少回?可最后等着我的,是什么?是什么?!”她拖着端妃,一步步退到门外,“陛下,臣妾不会再信你了……”
  话音未落,“噗嗤”一声。刀锋刺破了皮肉,直扎进脏腑。是一个侍卫,趁黎后不备,从侧后方捅了她一刀。
  “哈!你看。”黎氏抬起头来,远远望着帝君,恍然笑了一笑,“你总是这样……面上说着冠冕的话,背地里却藏着杀人的刀……”
  端妃敏锐的察觉到这是天赐良机,猛力推了黎文君一把,想要趁势逃脱。可她动的还是迟了。黎文君嘴里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手中尖锐的金钗已然用尽全力刺向了她的喉咙——然后,无数刀锋扑上来的瞬间,废后猛然转身,紧紧抱住了端妃。
  玉阶并不很陡。
  但是很高。
  滚落到底,两条鲜活的生命,已变成了毫无气息的尸体。
  暗红色的血从她们身子下面流出来,交融汇聚,汪成一泊,铺在洁白的地砖上,分不清哪一滴到底是谁的。
  生前所有的怨怼,终结于共同的毁灭。
  变化来得太快,快得人无所适从。云裳站在玉阶顶上,扶着栏杆,忍不住的颤抖和恶心。空气里弥漫的血腥令人窒息,残酷的场面让她有逃离的冲动,她恨不能现在就离开这儿,远远的躲到寂玄山里去,再不要回来。
  所有人都怔了一会儿。然后,帝君伸手搂住了她的肩。“别怕。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不多时,卓庆来报,说宫内明火已被扑灭。内侍卫骁勇尽忠,驻守在外朝的禁军也闻讯参与了灭火,大火最终只是焚毁了几座无关紧要的殿阁,烧掉了一些花树,就连原以为会损失惨重的宜春殿,其实也只是毁了一间花房,主殿受损不多。
  坐在回程的画舫上,云裳有些微的失神。身后灵光殿的大门已经闭锁。而眼前,船头宫女手中的灯笼还未熄灭,远处幽蓝的天幕尽头却已亮开了一片鱼肚白的颜色。
  

玖:谒金门
  七弦曲落,响遏行云。
  乐声久久萦回在琴微殿上空,声带凄凉,哀绝绵长。
  “娘娘。”敏珠从屋里出来,把滚带狐裘的朱红锦袍披在云裳肩上,又给她换掉琴边有些凉了的那只手炉。“打从一早开始就在弹这支曲子……”见主子不做声的默许,使个眼色让随伺在侧的小丫头们赶紧收了散乱一地的曲谱。“您身子柔弱,天这么冷,小心风寒。就真是要用功,等来年春上再练也不晚啊。”
  素手停弦。叹息如美人泪滴,落在瑟瑟的寒风里,令人心中不由得莫名一恸。树梢上最后一枚枯黄的叶子随着叹息恍然飘落,跌在檐下静立着的大水瓮里,无风自行的打着转,像是飘在海上漫无目的一艘小船。
  云裳回眸,涩涩笑起,“我哪里是要用什么功呢。”目光略微沉滞,复又调转向遥不可及的青天深处。很远的远处,铅色的云朵密作一团,看样子是憋着劲儿要下一场大雪。“今儿是明和皇后的七七。”沉吟许久,她又叹了口气,示意敏珠叫人连琴带曲谱一起收下去。“你也知道的,当日我刚入宫,在清思殿里第一次见到宣姐姐,听的便是这曲《长相思》。没想到……没想到不过才短短年余光景,便是琴曲犹在,斯人已远……”
  话音落处,依稀竟红了眼眶。
  敏珠见她动了真情,心里微微有些纳罕,只得笑着劝慰:“娘娘和先皇后投缘,又兼有师徒的情分。皇后在天有灵,见您此般思念伤怀,定然会感动欣慰。”
  是吗?云裳自嘲的弯一弯嘴角,眼风似有若无的回眸瞟了敏珠一眼。这婢子真是……训练有素,圆滑过头,似这种哄人的场面话儿,不必过心,张口就来。也不想想,那日宣婷莲是被黎氏拉去垫背,一个猝不及防间做了冤死鬼的人,她若真的在天有灵,见旁人因此白赚了便宜,指不定要怎么恨呢——宣婷莲活着的时候与敏珠一样,谨慎婉转,无论对谁都成日堆着虚伪的笑脸。一缕芳魂消散后,大概不会再这么累了吧?
  无论是否甘愿,总算也是解脱。
  相比人类,云裳自问更了解鬼魅。妖精通常比人单纯和坦荡。而人,无论生前怎样虚伪,一旦做了鬼,便都不太会记得造作遮掩,都化作了直来直去的通透心肠。
  当日灵光殿一劫,黎氏癫狂之下,硬生生拽着端妃两人同归于尽。端妃是否真有毁黎氏容貌的嫌疑且说不准,其间又牵扯上了丽妃失子的陈年往事……两条人命过后,真相早已理不出任何的头绪。本是后宫一段死无对证的公案——
  可没想到,事情最后竟会如此演变:离开灵光殿后,白宸浩对外宣称,金口玉言说出的“真相”,居然变成了废后黎氏心怀不轨,丧心病狂之下,妄图冒死弑君!事发突然,内殿侍卫来不及上来护驾,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是深明大义的端妃——为保护帝君,抢在众人之前将自己的身子护在他身前,为他挡下了废后刺来的寒光之刃。次日朝会上,白宸浩当着群臣的面哭得涕泪横流,仪态尽失。那哀痛欲绝的神情弄得满朝文武都跟着动容,他一边哭一边盛赞端妃说她忠孝节义样样俱全,又与自己青梅竹马情深似海,本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后又扑通一声跪倒在闻讯赶来的大长公主面前,哭着说自己没有保护好表妹,恳请姑姑治罪责罚。
  帝君既这样说,他人便不得不跟着圆成。那夜在场的人本就不多,此刻更是口风全部一致,都说是黎氏见宣婷莲护着帝君,恼羞成怒中与之奋力撕扯,这才硬拖着宣妃失足坠下高台……
  故事编到这个程度,连云裳都忍不住觉得非常感动。她不仅佩服白宸浩撒谎的功底——更倾慕他舌粲莲花说哭就哭的完美演技。倘若不是当日就在现场,亲眼目睹过整件事的全部过程,只怕她都会为他口中那个忠义节烈的端妃而落下清泪。
  想来这世间,最完满的表演不过如此,绝伦的谎言遮蔽去层层真相,便有人偶尔嗅到端倪,也绝对不敢去拆帝君的台架子。
  朝堂之上,群臣唏嘘。然后自然而然的,沐相先站出来,三跪九叩的上表,提请追封端妃为后。随后便是百官跟着一起跪地请愿,齐刷刷一片众望所归。大长公主坐在一侧哽咽不言,白宸浩则泪流满面当场应允,说自己其实早有此意。话音刚落,御前近侍上前一步亮出早就写好的圣旨——端妃宣婷莲,就这样在无辜冤死后的第三天早上,被追谥成了“明和皇后”。
  黎氏当然是死有余辜。
  端妃则为不幸殒命。
  大长公主当然不信也不甘心,可女儿都已经死了,又当着群臣的面儿,还说得出什么来呢?只陪着驸马两个人默默落泪罢了。
  忍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云裳冷笑着看一眼被侍女抱走的琴匣,伸手去紧了紧斗篷。宫里的女人们个个做梦都想当皇后,可宣婷莲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用那梦寐以求的皇后銮驾——送了一回葬。
  风光大葬。
  可那又能怎么样?
  跟死后犹被鞭尸的黎氏一样,都不过是被灵魂抛弃了的皮囊,终将归于尘土。灰飞烟灭,不过是弹指之间。
  泼天富贵如浮云。万般荣华,转眼成空。
  袖了手炉,转身往内殿走去。云裳默默无声敛下眼皮。敏珠自然不会懂得她心里的伤。那一道道蚁噬猫抓般的印痕,一丝疼,一丝痒,又夹杂着百味杂陈中丝丝缕缕的豁然开朗。她难过的并不是那夜突如其来的宫变,亦不是黎氏宣妃之惨死景象。而是那一曲哀婉低徊的《长相思》。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黎氏对帝君是有情的,宣婷莲也未必没有那些小女子的心思。可长相思,长相思又怎样?
  任你怎样情深意长,终抵不过这尘世无常。
  掐指算算,这些年见过的死亡虽不太多,但也不算少了。一念之间,形神俱灭,饶是前一刻还不依不饶挣扎拼搏,那一口气不来……撒手一去,便什么都握不住了。
  便是将自己抽出局外,只身冷眼看过去,犹会忍不住抽口冷气,心生感叹几番。
  人生在世,渺若云烟。握得住的,不过是这短暂生命里,寸寸流逝的韶光。
  因此才渐渐的开始理解起沐梓荣。什么名节清白德行信誉,还不都是死后别人信口胡说的么?一如端妃之死,帝君说了什么,什么便是真相,容不得任何人去质疑去反驳。
  话又说回来,白宸浩心里当然很清楚,宣家表妹死得没那么无辜,黎氏更从未有过什么弑君的妄想。锦澜事后暗地里彻查过,端妃确实曾在丽妃寝殿中做过些不入流的手脚,谋害皇嗣嫌疑重大。至于那黎文君的脸……灵光殿的婢女们异口同声,都说传旨之人身着贵妃服色,只是面蒙轻纱,容貌看不真切。
  至此,谁都明白宣婷莲并非是只无辜的羔羊。可那又怎样?最终帝君还是给了她皇后的封号,诏令举国哀悼,然后将她的金棺玉椁招摇的给葬到皇陵里头去。
  云裳把暖炉捧在怀里,捂到距离心口最近的地方,却仍旧暖不透心底大片大片的冰凉。入宫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后宫争斗并明白“君心难测”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说到底,黎氏宣氏,都不过是帝君手中的棋,一颗颗的算计好了,填到应该落的位置上去。黎家早已被灭,根本无所谓要不要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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