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养成手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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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又终究要出阁,所以我琢磨着,虽然我没什么见识,但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四少爷也千万别瞒着我。”
李暮阳微蹙了眉,正要开口,却又咳了起来。我赶紧坐到床边,给他轻轻拍着后背,过了会,见他咳嗽止住,才扶他靠着后面的靠枕半躺下。他此时脸色又不太好,气息也虚浮急促起来,我不敢让他再多说话,心里打算着快些找个借口把郑太太先劝走才是。
但尚未开口,郑太太已经先起了身:“四少爷好容易好些了,我这一来,又给他勾起了咳嗽。这可真是我的罪过了。罢了,还是先好好歇着吧,等什么时候身子好了,我再……”
“太太不必担忧,”李暮阳微喘着开口,“这病本就不是一两日能好的,难免偶尔咳嗽,但已无大碍了,太太莫要为此自责才是。等过几日,暮阳身体好些了,定然前去给太太请安。”
郑太太听了这话,神色宽慰了许多,又絮絮对我说了些嘱咐言语,这才离开。
我送郑太太出门后,回来对李暮阳笑道:“你怎么突然转性了?”见他闭目不答,我又笑:“本来这倒是好事,可我方才听下来,怎么觉得你们客套得这么酸呢?分明让人牙都快倒了。”
“你啊……”他半睁了眼,无奈叹道,“过去不觉如何,可现在家破人亡的……我又如何还能像以往一般任性而为。”
我本是意在玩笑,可见他神色寥落,心情却忽的一黯。对我,三少奶奶也好,老太太也好,不过是相处不到一年之人,可于李暮阳而言,却是相处多年的至亲。更何况林彤之事必然也在时刻萦绕心头……
或许是看我没了精神,李暮阳莞尔一笑:“你可知我现在在想什么?”
“哎?”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笑意依旧不减,眼中又多了些促狭之色:“我想看你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了,许久不见,现在甚是想念。”
我几乎背过气去,半天才指着他笑骂:“你怎么不学点好的?现在别的没长进,就挤兑人的功夫进展迅速一日千里了!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咬死你算了!”
听了我这番色厉内荏的示威,李暮阳仍然是方才的表情,缓缓抬了左手,低声笑道:“又不是没咬过,想咬的话,随你的意便是。”
我又气结。这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但目光刚落在他左手上,心里又一阵难受,方才的玩笑之意全无。他的手指节修长形状优美,可偏生在小指之处却突兀地断了去……
“你是故意的吧。”我低叹,一边握了他的手。断指的伤口附近,隐约还可见半个牙印,正是当初我气极之时留下的。可当初的情境却再也不见了。
我正在感慨惆怅,却觉得手心一阵温暖。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淡淡笑道:“故意的又如何?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必一直记着,难道你还要一辈子不看我的手不成?”
“你……”我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正犹豫要不要询问,却又听到有敲门声。
该死!
我在心里咒骂了十来遍。什么时候八点档肥皂剧还开始滚动播出了!
“去开门吧。”李暮阳的声音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我瞪了他一眼,起身过去毫无风度地猛然拉开门。
“少、少奶奶……”门外的是清菊,明显被我这副架势吓了一跳的样子。
我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这才换了平时的神色问道:“说吧,什么事?”
清菊喜上眉梢:“少奶奶,张大人方才来探病,又说,证物和当初的卷宗已经整理完了,确认其中疑点颇多,于是定在三天后就重审咱们家的案子。”
六十七 昭雪(3)
一旦定下了重审的时间之后,日子在反复的整理证据和预演之中流逝的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堂审当日。
好在证据充分,李暮阳的身体也还算恢复得顺利,再加上我们这一家子好歹也都算作口齿伶俐之人,想来应该不至于在堂上出什么岔子。
这天与过去那几次堂审可是大为不同。且不提我们这回能堂堂正正从衙门大门进去,而不是凄凄惨惨地被人从牢中押解过去,至少这门口的阵势就与上次差了许多。
我扶李暮阳下了马车,他的病情虽好转许多,但依然虚弱得很,脚步轻浮不说,刚走几步便停下来,似乎需要稍微休息、调整气息。我也借着这机会四周看看。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今天竟然是公开审讯,外面来围观旁听的百姓竟然不少。见了我们出场亮相,还偶尔有人低语,顺带着指指点点、摇头叹息。大约是李家平日里风评甚好,又或者是县令并无什么贤名,从这些围观群众的样子看来,他们多少还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只不过,即便如此,我依旧开心不起来。
我侧头看看李暮阳,他也是苦笑以对。这也难免。若是要弄清这冤案的前因后果,便不能不扯出当初大少奶奶的事情来。虽说我明白这只是她一人因私情而牵连了李家满门,可其他人却未必如此认为——尤其是人人怀抱家族观念的这一时代。我想,现在这些围观看客,或许不久之后就要成为在街头巷尾品评李家家丑的生力军了吧。
然而,即便如此,事情已到了这一步,终归还是要硬着头皮面对的。
此时,堂上正中端坐的是一名观之未满不惑之年、白面微髯的肃色男子。过去我们见过的那位张姓官差正佩刀侍立在他身侧。而案旁略下首一点,加了一把椅子,县令就坐在那处,我余光瞟过去,见他虽面上镇定,但眼光却有些游移,似是心绪不宁。
伴着浑厚的“威——武”之声,我们在衙役引领之下上了堂,按规矩跪下行礼。
“堂下何人?”很意外的,那京官的声音竟与他肃正的脸色有些微妙的不协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和慈祥。
李暮阳首先开了口。在他之后,郑太太、李霏与我也依次自报了身家。
我低垂着头,看不到京官此时的神色,但听起来,他的声音依旧和缓、不急不躁:“本官奉命前来追还太后陵寝失窃赃物,并彻查李家收赃一案。前些日子,虽已有案审卷宗、人证物证,但为防一时疏忽铸成冤案、反而愧对圣上一片爱民如子之心,此案依旧从头审起,汝等可有话说?”
“回大人的话,李家并不曾如传闻所言一般私藏赃物,此案内有隐情,望大人准许草民一一细说。”李暮阳微垂着头,沉声应道。他虽措辞恭谨,但语气上却仍是不卑不亢、隐隐透出股清高的劲头,我一边听着,心里不由暗暗发笑。
“哦?”那和缓声音又起,“本官准你从头细细道来。”
“大人,当日堂审之时,并未曾细细取证,只听得一两人的偏颇之言,县令大人便认定我等有罪。然而,这断案所凭依的,不过是一纸言辞模糊的当票,以及曾为李家家丁的证人李术一人之言。”李暮阳轻咳了几声,平了气息,又继续说道,“李家赖以为生的玉器生意因受了太后陵寝被盗一案的牵连,可谓一落千丈,加之家中事务繁多,难免银两用度捉襟见肘,为此,草民才暂时典当家中无用之物以求转圜之资。其中金玉首饰乃是内人所有,皆是粗陋之物,并无法企及皇家用度之物。那当铺掌柜眼光敏锐,如何看不出其中差别,若是真为赃物,他断然不会收取。至于……”
一口气说到此处,李暮阳突然停了声音。我见他抿了唇,一手压着胸口,猜测大概是又要咳起来,于是赶紧示意李霏去帮他拍背顺气,我自己一边接了口。
“请大人赎罪,民女的夫君在牢狱之中深受严刑拷打之苦,此时旧疾未愈,还望大人准许民女代为陈述。”
听得我这话,门外围观群众中,隐隐传出啧啧感叹以及细微低语声。
“嗯,说吧。”那京官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怒意,也并不曾在意外面的观众反应。
我赶紧称是,简单在脑中列了提纲,这才开口道:“至于当票上仅仅写明‘金玉首饰’而非细细列出所当之物,恐怕是当日前去典当物品的李术刻意授意当铺掌柜所为,所图谋的,无非就是日后陷李家于不义之地。而当日所谓按照玉佩勾描之图示,当然也是日后所绘,李家上下均为见过此物。”
我略停了一会,估摸着那京官差不多要开始提问了。
果然,他似乎稍微沉吟了片刻,又开口道:“李陆氏,你且抬起头来。”
我一愣,不仅是因为他语气里面有些微妙的情绪,更是为那个诡异的称呼而吃了一惊。待到反应过来时,我差点扑到地上爆笑出来。
然而此时毕竟不是胡闹的时候。我强忍了笑意,抬头看去,只觉得嘴角仍有些不受控制的抽动。
那京官带着一丝玩味神情打量了我一番,这才问道:“你方才说,那家丁李术刻意陷害,使你们陷于此落魄境地。可有证据?又有何理由?”
我从怀中取出一小叠纸张以及一只绣到一半的小巧荷包,请衙役代为呈上。
那些正是当初整理好、让靳宓带进京中的证据,虽然那些头面人物自然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是为了将审讯进行得名正言顺,靳宓又随身捎回了这些东西,以备上堂应讯时用。
随着我呈上证物,堂外的围观群众又开始疑惑地低语不止。
我暗自笑笑,又说道:“大人请过目,最上面的乃是我们私下去询问恳求当铺掌柜所得的入库物品清单,正是李家典当物品之日的。而这清单上并未有任何玉佩或相近之物,可见李术所说的李家为销赃而典当太后陪葬之物,根本是无稽之谈。”
看那京官细细看过
第一章清单、微皱了眉,县令似乎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大人,”我赶在县令开口前,又继续说道,“而关于李术其人,民女尚知道一人可以证明他实乃背信谋利的小人。”
“嗯。”京官暂时放下手中几张纸笺,略抬头吩咐道,“传此人进来问话。”
此话一出,立刻有两名衙役出门传靳宓入内。围在门口的众多百姓也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靳宓今日倒还算人模狗样的,不仅穿戴整齐,而且惯常的痞子无赖表情也收的很好。乍一看上去,我都几乎要相信那是一良善青年了。
“草民靳宓,见过大人。”
京官点点头:“你可认得李术其人?”
靳宓迅速答道:“认得。草民与李术自幼就同在李家,相熟得很。”
“哦?那你说说,他这人品性为人如何?”
“这……”靳宓先是装作略有为难的样子,随后叹了口气,答道,“草民本不该随意道人长短,但这人确是个自利小人,并无丝毫品性可言。草民的月钱就曾经被他偷去数次,要不是一次偶然撞了个正着,草民恐怕至今都不明白怎么银子月月渐少呢。而少爷的物品,也总是缺东少西的,草民就曾见过李术拿着少爷的骨扇去典当,只不过念着多年的交情未曾告发此人罢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声情并茂。我看着靳宓高超的演技,觉得心情极为畅快,可再看看在一旁陪坐的县令,那脸却阴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我更乐,待到京官挥手让人带下靳宓,又向我提问时,我才好容易收了笑,回道:“大人方才问李术陷害李家的缘由,这事却说来话长了。”
说到此,我突然有些笑不出了,转头看看李暮阳,他却对我淡然一笑,点头示意我尽管说下去。
“大人,这事要追溯到数月前……”
我从头将大少奶奶如何悖德,李家如何不愿声张、又如何被刘老爷误解憎恨、反而给自己惹上了祸患这些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大嫂故去后,她一些遗物——包括当初为刘少爷所绣的荷包都被我差人送给那丫鬟香杏留作念想,方才已经呈上,另有愿作证刘老爷时常往来县衙的几名衙役、狱卒的名单也,请大人过目。”
我最后几句话声音已经极大,外面的喧哗声实在是越来越响,连拍惊堂木的声音都几乎盖过了。直到京官皱了眉吩、咐衙役整顿秩序,那些围观百姓才渐渐安静下来。不过,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他们现在肯定满心欢喜,都竖直了耳朵等着听更多更刺激的八卦新闻呢。
毕竟不是自己家的祸事啊,能这么兴奋的围观取乐。我该抱怨这是劣根性呢,还是该叹息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把好端端的良民都逼成了这样呢?
不过,围观百姓的声音虽然渐渐弱了,但那堂上京官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恢复最初的波澜不惊。
反正他让我抬头了,我索性正大光明地冷眼看着他的眉越皱越紧,眉间几乎拧成了个川字。
“大人!”县令终于再也坐不住了,躬身行礼禀道,“大人切莫听这些刁民一面之词,那些……”
“住口。”京官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不十分严厉,但却充满威严。然而他并未移开目光,重又翻阅了一边我方才呈上去的证据。
许久,他终于抬了头,淡淡道:“这些东西我已看过了。有用的,不过是当铺当日的入库清单罢了,其他的仍是可以假造。而当初作证李家收赃之人也不可信,他的证据更不必提。现在两面各执一词,本官还要细细查验、提审相关人员,以免误判。”
说到此,他转头瞥了颇有些战战兢兢意思的县令一眼:“不过,无论如何,收受贿赂、徇私枉法、妄图屈打成招、逼死老弱百姓,这些罪证可是确定无误的。王大人,依本官看,这些日子你便先待在府中好好反省,待到本官将此事禀明吏部尚书大人再做定夺。”
我这才知道那县令姓王,不过,到了此时,知不知道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原本这王县令从来一副颐指气使、高傲威严的样子,可现在,却分明像是秋后的蚂蚱。我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无论未来如何,至少经了今日,老太太和三少奶奶的在天之灵算是可以安息了。
“你们先回家等候消息吧。”京官吩咐完对王县令的暂时处置,又交代我们,“不过,要待本官查明赃物究竟通过何种途径传到此处、确定与李家无干之后,你们才能算作真正脱罪。在此之前,不可再染官非。你们可知道了?”
我们赶紧应了,随后便谢恩退下。
果然,这京官的水平就是不同。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抓住最关键的事情。其实无论有多少证据证人,最可信的还是只有一点——那块玉佩的流通途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