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养成手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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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牢房,我将手中一桶水放在地上,见旁边摆着的午饭仍然如往常一般没动过,不禁叹息。本想埋怨李暮阳又逞着性子来,不知保重身体,但转念又想到他这几日虽然没受什么刑,加上天天服药,身体略好了一点,但即便能略动上一动,毕竟双手还是伤得极重,恐怕依旧不敢碰什么东西。一想到这些,我又不忍再苛责他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李暮阳似乎恰好从昏睡中醒过来。他仍和昨日一样倚坐在墙角,姿势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自我昨天走后就一直如此。
我依旧先端了地上的水碗过去,对他笑笑:“今天觉得怎么样了?还有哪里痛得厉害么?”
他侧头看了看我,也勉强回了个笑容,轻声答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仍疲乏得很,不大想动。”
我心中叹息,他说的轻松,其实谁看不出他此时岂止是疲乏倦怠。那一身的伤即便回家细致调养,也不可能说好就好了,何况仍在此处缺衣少食,还得受着阴寒侵袭。但我也不愿戳破他的谎言,只端了碗凑近他的唇边,笑道:“现在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多喝点凉水吧。”
他右手稍抬,但最终还是放了回去,略张了嘴,就着我手中的碗喝了几口水,但似乎咽得有些困难。我猜想,大概是喉咙发炎之类的缘故吧。
“还带了什么来么?”他靠回墙上,咳了几声之后慢慢问道。我听他声音低哑无力,说话时又气喘的厉害,隐隐有些担忧,希望不是受寒染了肺病才好。但伸手摸他额头,虽然烫,但却并非高热,又略放了些心,于是展开了从家中带来的几样小巧点心,笑道:“我说你怎么宁可饿着也不吃牢中的饭菜呢,原来早就算准了我会给你带好吃的来。”
边说着,便将桂花糕掰成小块,就着水一点点喂李暮阳吃下去。
只吃了两块,他便轻轻摇了摇头。我叹了口气,劝他半天,但仍毫无作用,只得将点心放下,又从怀里取了丝帕,在一边桶中浸湿,与往日一样给他清理伤口。
他指尖处的伤经了这几日的清理、上药之后虽略有了些好转,但似乎仍是极痛,我用帕子擦过的时候即便是小心万分,可他依然长蹙着眉,而涂上药物之时,他更是死死咬着嘴唇。待到上药结束,他唇上已经染了丝丝血迹。
我轻叹,将他双手放回身前,尽量不让指尖和左手小指处的伤口沾到不洁的地方,又重新洗净了手帕,帮他擦脸,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李暮阳本来一副虚弱至极、昏沉欲睡的样子,但当我提到陆定文回来,又细细叙述了当时场景之时,他却忽然睁了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我心里诧异,本想追问,但转念想到他既然欲言又止,想必也是不愿让我探究的,此时还是别再用言语激他比较好。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或许觉得突然而至的安静有些尴尬,李暮阳轻咳了几声,低低问道。
“呃,那个……”我赶紧回过神来,“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三了。”答完,突然心中又一酸,在这牢狱中,从来不见天日,竟连时间都已显得模糊了。但虽如此感慨,却不敢将心思显露于外,于是掩饰着笑道:“近来我和李霏细细商量了些对策,也派人暗中去当日那当铺之类的地方探访过,倒是得了些消息,日后想来能够用得上。此回又从大姑娘那边借到了些银两,也称得上准备充足了。虽然那梧州刺史未必愿意帮忙,可总会有其他官员的,大不了我们带着盘缠去告御状如何?”
我这番话前半倒还是正经的,可最后一句却纯属戏言了,皇帝高高在上,哪里就会管这等事情,而这话不过是只图一笑而已。李暮阳大约也猜出了我的心思,淡淡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神情一下子变了。
“怎么了?”我急忙追问。
他不答,看似在思考着什么。我也不敢再贸然打断他的思路,只得耐心等待。又过了片刻,李暮阳转头看向我,轻声道:“若你手中已有了证物,可愿为我进京一次?”
我吓了一跳,诧异问道:“怎么?难道真是要告御状不成?:”虽如此问,我心里却在想,这孩子莫不是伤病交加,脑子也出了问题?
他又咳了一阵,这才轻叹:“我脑子没问题,你不必这副表情。”或许是见我无言以对,他又继续说道:“二妹夫今年进京赶考,此时秋试过了月余,殿试或许结束,或许将要开始。我在想,若是他考中,或许与朝中官员会有所交往,即便不幸落第,与他相熟的举子大约也会有些考取了功名的……”
竟是如此!
我简直大喜过望。我怎么早没想到这层关系呢!明明就是那么明显的事情,可偏偏却鬼使神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好在今日想起还不算太晚。
既有了这主意,我不愿耽搁,赶紧又喂李暮阳服了药,这就起了身。
“我若亲去,李霏便会来探望你;若遣了别人去,我明、后天就来和你说这些前后事项。但无论怎样,你可得记着,千万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切莫让我们白忙活了一番!”临出门,我回头又嘱咐道。见他微笑点头,我这才放心离去。
六十二 柳暗花明(2)
我当然能猜到李暮阳说要麻烦我去京中的意图。
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自责,觉得自己根本是思想上身高两米,行动起来却才一米一,简直可以买儿童票,折腾了一圈之后,其实还真没办成什么事。平日里虽然不待见林彤,但不得不说,单说将我们这些女眷提前从牢中解放出来这件事,她的功劳算是不小。而李霏这个深宅淑女,现在打也挨了,牢也坐了,还得抛头露面去帮着主理家务。相比之下,我更想抽自己俩耳光。
此番心思,我最近几日也曾与李暮阳提起过,深感有愧于他当初的期望,而那些时候,他每每只是无言。然而今日他说了这些,我当时还不觉得如何,待到回家之后细想起来,却觉得他那话中似别有深意。
若说去京中找人,随便任何一人都可办到。而我,却是这些人选中最不可靠的一个。毕竟我来此处不足一载,又少出门,千里迢迢奔京城过去……说不定早把自己丢在什么奇怪地方了。而他却说,要我为他进京一次。这分明是在暗示我他仍信我,愿意以性命相托吧。
想到此处,我不由苦笑,这人啊,说话从来是如此拐弯抹角的,也难怪当初我误解他那么久了。
“四嫂,今天四哥身体已好些了么?”李霏不知何时到了我身旁,柔声问道。
我赶紧收了心思,正经回答:“比起前几日好多了。虽然伤口还没有痊愈,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加上牢中的狱卒都收了咱们家不少银钱,想来近些日子不需太过担忧了。”
答完,我忽然觉得李霏神情有些奇特,不禁诧异追问。
她垂首掩面低笑,在我催促下才答道:“方才我见四嫂神色,便猜到事情大约有了好转。四嫂难道自己没有发觉么?你可是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我心口一跳,赶紧笑道:“你倒是眼尖。”又拉她到身边坐下,附耳对她小声说了狱中我与李暮阳商议之事。只不过将他特意托我进京一事略去了。
李霏听完,脸上微微浮现出惊喜交加的表情,握着我的手笑叹:“阿弥陀佛,总算是老天爷给了李家一条活路。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事……不过,现在倒也不晚,此时进京的话,正能赶上二姐夫殿试的日子。四嫂可想好要命谁前去了么?一定得找个稳妥人,收拾一下便尽早打发他出发吧,千万别误了时日,万一与二姐夫他们错过了,这事情可就又麻烦起来了……”
“行了行了。”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今日一开了话匣子,简直要比我还能说了?丢了你那大家闺秀的面子也不怕羞?”
李霏脸一红,又垂了头,半天才低声道:“四嫂自己心情好了,就又拿人来取笑。当初老太太和四哥谈笑间曾说你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我还存疑,此时总算是……”她说到一半,话突然止住,本来还带着的笑意一下子又淡了下去,反而添了几分黯然。
我知她玩笑间又想起了老太太的故去,再加上担忧李暮阳的伤势,现在心情难免不畅。于是,我赶紧回握了她的手安慰道:“霏儿,甭总是想那些过去了的事情。老太太在天有灵的话,也必定不愿看你这宝贝孙女每天为她伤心难受,何况你四哥现在……哎?对了!刚刚你说他取笑我来着?我说,这人呐,怎么能背后里道人长短,赶明儿我可得好好问问他!”
听了我前半句安慰之语,李霏颜色虽稍解,但仍有些忧伤之意。可后面那些话一出,她却噗嗤一声又轻笑出来:“四嫂,我说句不得体的话,你可别怪我。过去那些年我总觉得你为人过于和顺了,也难免……可现在看来,反倒是我看错了,你与四哥两人的性子还真是……”
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伸手轻轻拧她的脸,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如此贫嘴的?尽说些不着调的话。”想了想,又低声叹道:“你可别和我装糊涂,我是什么人,你难道真不知道?”
李霏一怔,随即浅笑:“我不知自己糊不糊涂,但我却明白,四哥娶到你,真是幸事。”
“越说越没谱了!”我笑骂了一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正了颜色问道,“你觉得要找谁进京最为合适?”
李霏抿嘴笑着看我一眼,神色微妙。我正想再拧她一把,却见她略躲了躲,说道:“二姐夫其人咱们都不曾见过,这样说来,只要是信得过的人,我想,或许都可以吧。”
我点点头:“的确,咱们家现在只剩女眷在这里,实在不方便远赴京中,更别提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人了。可若是旁人,信得过的又并不多,也就是几个丫头和陆定文。”
“四嫂,”李霏突然插嘴,“我这话虽有些唐突,但四嫂别不爱听。我这些日子冷眼旁观着,见那陆定文人品虽好,但似乎对李家仍是存了别样心思,今次之事,我总觉得还是不要托他去办为好。”
“别样心思?”我一晃神,又想起从初见开始陆定文种种表现,忽然想到了李霏真正的意思,于是笑道,“你说的没错,这事的确要考虑在内。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见她赧然一笑,我又说:“自抄家开始,便不曾听闻陈伯陈婶的消息,前些日子去打探了,但也只知道他们似是回了老家。我现在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你说说,除了他们外,可还有什么多年在李家的忠心人没有?”
“这……”李霏蹙眉沉吟。
正当此时,清菊刚好进来,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几句对话,于是笑道:“要说对李家忠心不二的,我倒知道一人,只是这人言语太没廉耻,我们平日都懒得理他。”
似乎受了提醒,李霏一下子失笑:“这样说起来,我也想起此人了。”
我受不了这两人打哑谜,连忙追问:“你们都知道了,可也得顾着我啊,快说说,这人究竟是谁?怎样才能找到他?”
李霏微红了脸,拿帕子掩了嘴笑道:“四嫂还是问清菊吧,我可不想提他。”
不待李霏话音落下,清菊便接口:“少奶奶,这人叫靳宓,但我们私底下常常称他金迷。他从小被买进府来,因为生得聪明伶俐,一直跟着四少爷做伴读小厮,后来少爷外出打点生意之时也常带着他。”说到此处,她笑了笑,又继续道:“可惜这人有两大毛病,一是爱财如命,二是经常胡言乱语口无遮拦的,连老爷太太都敢打趣,因此被陈伯打了好几次板子,要不是少爷执意留下他,恐怕早就让人撵出府了。可这人偏生又没记性,疼过了就忘,从没见他收敛一分。”
我听清菊描述的绘声绘色,觉得很是好笑。但转念间,心中却一动,赶紧问道:“他与李术两人是不是自幼就跟着少爷的?”
听我这句问话,李霏脸色一变,想是记起了当日公堂上的事情。但清菊却不知此间种种,只爽快笑道:“正是。只不过那李术总喜欢贪些小便宜,虽然听说他做事并无不妥,但清竹与我都不很喜欢这人,总觉得看到他就不舒坦,并不像靳宓,虽然嬉皮笑脸,但却很是忠心,所以方才我并没有向少奶奶和姑娘提起李术。”
这就对了。
我记得过去曾听李暮阳提起过,往日里常与他一同出门巡视各处生意的小厮有两人。当初我以为这两人搞不好都被刘老爷收买了,可那日公堂上却只见了李术。今天又听得这番说辞,想来另外一人便是靳宓,而他既然当初没有为了私利而上堂作伪证,说不定这人还真可以相信。
一边盘算着明日再去问问李暮阳,我一边问道:“光说这人可信,还没问你们知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呢?”如果和陈伯他们一样,我怕是又空欢喜一场了。
清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人住处离咱们这不远。他还说,死活不信少爷做了那等缺德事,他虽帮不上忙,但也不走,就留在此地等着消息。若是那县太爷猪油蒙了心,判了冤案,他便拼了命上京告御状去。”
看清菊边说边比划,神色语调学得倒是有几分活灵活现的意思。我不禁也松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只是,这些日子怎么从没见他过来?”
“少奶奶!”清菊半带了抱怨语气,“那金迷也配来见太太、少奶奶和姑娘?他若是敢进门,我便立刻撕了他那张从来都是胡说八道的嘴!”
正说到此处,忽然听到院门口橙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不行!菊姐姐说了,就是放了隔壁的狼狗进来,也不能让你进门!”
我有些诧异,不知橙子这是对谁发威呢,却听清菊噗哧一笑:“少奶奶,看来我今儿个就不该提起他,这不,说着说着,还真把人给招来了。”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忙吩咐清菊:“得了,咱们说不定还有事求他呢,可别把人给打跑了。赶紧请他进来说话吧。”
听我这样说了,清菊也不再逗趣,这便出门唤住橙子。
我扭头对李霏笑笑:“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毕竟是姑娘家,主仆相见,会不会有不便之处?”
我只明白大致的礼节,对此种细微之处实在不甚了解,故有此问。
李霏却淡然摇了摇头,答道:“现在家业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