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阙上,浮华三梦 by 梦见稻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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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午间,灵眉匆匆赶至贞良房内。
“是真的么?”
贞良哭红了双眼,灵眉上前握住她手,“哥哥真的要走?”
贞良让她坐下,忍悲道,“老爷说唯这样方能给特使以交代。那凌红苕闹成这样,特使断不会再说要娶她了,但心里头岂不会憎恨咱们?便是心宽的,也添膈应。”拿手绢抹抹泪,继续道,“恰金陵府的胡大人本就欣赏你哥哥,便去那里寻一份谋生吧。”
叶灵眉未料到事情演变成这样,默默不能语,一会子听丫头报说二爷回来了,灵眉想他夫妻二人定有许多话要讲,告饶回到自己房里。
却说周奉安抚了房内妻妾,那贞良、碧烟、螺儿等,带着紫烟,各个哭得泪人儿一般,贞良本想随他一起,周奉道,“胡闹,我这次权作被罚出家门,带着你,倒像是和老爷太太赌气一般,况我走了,本就还要靠你在家里尽孝,哪有一起的道理。”贞良于是又想让碧烟或者螺儿一人跟着照应,周奉都摇头,“等安顿下来再说吧。”贞良亦于此不再坚持。
周奉饭罢自出去交接所掌事务,傍晚回来,少不得那府里的男男女女前来话别,晚饭后又有人来请,说是下午对的账目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周奉只好又去一趟,个把时辰下来,只觉头晕目胀,两个账房见状道,“二爷累了,不如歇息一会,我们等下再来。”
周奉点点头,“也好。”命四儿沏上浓茶解乏。
四儿将一出门,便听他在外头与人说话,“您来了,”周奉问,“谁啊?”四儿回道,“二爷,是杜夫人。”周奉闻之喜欢,反不做声,一会儿门推开,灵眉捧着个小包裹进来。
她披着石青色的羽缎长斗篷,小脸冻得微微发白,周奉道,“把大衣裳脱下吧。”灵眉摇头,将手中小包裹放到他桌案前,“事急,只给哥哥赶做了一双鞋袜。”周奉打开一看,雪白的千层底黑绸面布鞋,带着两双灰棉厚布袜,抬眼道,“有劳你了。把斗篷脱了,坐一会吧。”
灵眉不好再推,依言退下斗篷,周奉见她面带愁容,解丝带穗子的小手冰冷僵硬,张口道,“我虽走了,但应你的事不会变,若有那杜景阳的消息,自会使人告诉于你。”
“不是的,”灵眉摇头,一双秋水样的眸子看过来,盈盈的愁思怅然,好不惹人心怜,她轻轻道,“这时节,哪里还去想我的事,哥哥受冤远走,莫说姐姐、玉芽她们,便是我……”说着语带哽咽,不得再说,又想到自身孤零无依,亲人俱失,这一位哥哥虽不是亲生的,但待她犹如至亲兄长,便这样的人,亦要远去。转过身,她轻拭眼角,细细道,“哥哥异乡须要保重。”
周奉踱到暖榻坐下,招手道,“眉儿,你过来,我与你有话要说。”
灵眉坐过去,周奉叹一口气,觉得识她以前,自己无牵无拌过得好不快活,识得她后,一丝丝,一缕缕,处处缠的自身,果然是作茧自缚,不可活。想了想,还是柔声道,“外头有个姓李的公子,欲要娶你过去做填房,你可知晓?”
叶灵眉惊诧抬眼,刹时噎红了满脸,那周奉继续道,“这位李公子家有良田无数,城里头还有间铺子,家财万贯,无有其他兄弟,堂上一位老母亲听说也是极贤良的……”
灵眉站起身,“哥哥这是说的些什么!”
周奉见她恼了,摆摆手,依然做个兄长样子道,“你听我说完——他本人是个不问经济事务的,虽有良田祖产,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家里还摆着好些个妾室,前一个娘子苏氏性格柔顺,活活被几个小妾治死,闹上了官司,花了好些银钱才压下去。”他越说,那叶灵眉脸儿越白,周奉又道,“你道他是怎生遇上你的?还是上回戏园子看戏见着了,对你一见倾心,托我三弟保媒,昨儿下午递到太太那里,这些你都全然不知晓吗?”
灵眉又羞又恐,“谁都没与我说过——我根本不认识那人!”生怕自己又惹出什么荒唐嫌疑,泪珠儿眶在眼中,周奉见吓住了她,方又柔下声音道,“眉儿,我们自然知道你是端庄谨慎的,但你思无邪,难保有邪思之人,更何况——妹妹生的也太好了些。”
这后一句话极轻,灵眉低着头,想到进府以来的好些事儿,四儿五儿、王大有,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公子,越想越是羞愧,不禁深深埋首。
从周奉的角度,娇人泪珠儿落下来,一颗一颗的,贝齿深碾樱唇,把个粉嫩娇艳的嘴儿咬得红透的熟果儿一般,甚让人担心再一轻咬就要破出果肉汁儿来,那周奉看的痴,心想,若让我舔一舔也是好的。一边想,一边不由就凑上去,灵眉只顾自己羞愧,不妨他一根手指将脸儿别过,周奉已经压下来,红唇入口,如记忆中和想象中一样香甜,他把那两瓣红嘟嘟的饱满果瓣从她牙齿中解救出来,换以更加热烈急切的吮咬对待。
芳香的津液入口,果如果肉芳香,周奉贪婪汲取,并探入舌头到她口中,含糊道,“娇娇,你也含一含我的。”灵眉吓得哭了,略想推搡便被他锁住手脚,索性囫囵儿抱到怀里,坐在膝上,整个人被掌着仰着小脸由他吮吻。
好容易他松开她,怀里的小美人面儿煞白,眼中惊疑未定,不敢看他,周奉又俯下脸,那灵眉忙慌一侧,云鬓边米粒大小的白玉珠串子勾缠住发丝,颗颗粒粒细小分明,周奉笑道,“咱们讲到哪儿了?唔,是了,是这一处,妹妹你生的太好了些,”且说且叹,浓热的气息喷到耳边,灵眉耳畔颈边全被烧红,那周奉凑近一点,她便尽力往后缩一点,可被他托着头颈,哪有余地可躲,终于他低笑着鼻尖蹭到她耳朵,灵眉下意识拱起肩背,周奉伸出舌头,含住摇晃不定的冰凉耳坠。
灵眉眼泪哗地涌出来,周奉吐出耳坠,埋首深吸她衣领深处芳香,“妹妹笼的什么香,怎的这样让人销魂?”
手指攀爬到她衣领处,灵眉尖叫一声,“不——哥哥……”
周奉呻吟,学她娇唤,“哥哥,再叫我一声。”
灵眉瘪住嘴,哭道,“你做什么,做什么!”
周奉又含住她嘴儿,迫她与他正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第二日一早,周奉带着周成与四儿启程前往金陵。许多人把他送到二门外,周奉一扫之下,贞良身边并没有灵眉,他笑笑,对众人道,“都回去吧,又不是不回来。”
一人道,“年都没过,二爷就这样出门,这算什么事儿啊!”
贞良闻言红了眼圈,勉力维持住,吩咐四儿路上好生照顾打理,莫赶路贪快,四儿一一应承。一会子送行的人皆散去,那贞良带着紫烟两个,直望他走出二门,又待了好一会子方转身回去。
18。 梦圆 清早,灵眉起身便觉不适,花嫂子听她帐里不时轻嗽,问她,却听她里间细细道,“嫂子不要进来,我一下就好。”
一会儿她系好小衣出来,花嫂子把洗面的铜盆摆好,边开衣橱边道,“二爷一会子走,奶奶和碧烟姑娘她们已经梳洗好了,说话就要送去。”
灵眉轻咳,“我不去了。”
花嫂奇怪,想起她昨晚去送鞋,匆匆回来,面上似有泪痕,自己当时没有多问,现下一看,她苍白着脸儿,眼睛亦肿着,试问道,“昨儿晚上闹别扭了?”
“嫂子先出去吧,”灵眉并不直接答他,声音喑哑,有些囔囔的,花嫂放下话头,关切问道,“莫不是伤风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
“算了,”灵眉摇头,“没有那么娇贵。”待花嫂出去,自己坐在春凳上,架上铜盆里的水映出自己形容来,浅浅眉儿轻蹙,双目红肿,小脸儿煞白,然仍难掩己无双丽色,水波荡漾下影儿一晃一晃的,十分楚楚。她心底一阵慌痛,拂乱眼前水纹。
凌红苕一事,终以周奉远走金陵告一段落。只是特使从晋西回来听说此事,仍是不快,未作盘旋便打道回京,好端端一件皇商之事弄得这般不咸不淡,周老爷极不痛快,后首听说特使欲娶那烟花不无周运从中撺掇挑唆之功,恨骂,“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日找个藉口痛打一顿,从此益发不喜。
离京十余日,周奉有信传来,大抵是已达金陵、万事俱安、莫要忧心云云。接信时在太太的后山堂,一屋子女眷俱在,从太太到贞良,莫不忧喜参半,唯灵眉大不自在,低头默默的,好在人人都在凑着太太兴头说话,并无人注意她。
回去贞良还自为一事烦扰,摒去众人,单留下灵眉说话,“总算平平安安到达,倒放了一半的心,只是他一人在外,总得使个人去照料着些。碧烟螺儿,却不知让哪个去好,妹妹你看呢?”
灵眉现下对周奉之事,唯恐不能避得远远地,勉强应付几句便回房去了,紫烟进来道,“从二爷走那天,夫人一直恹恹的,忒无有精神。”贞良原先疑过,此时却自以为明了,笑道,“你不懂。”那紫烟奇她态度转换,但她自来伶俐,当下闭嘴不再言,贞良暗云给周奉回信中须让他快快找寻那杜景阳、了去灵眉心事才好。
转眼已近年根,一日,贞良邀灵眉一起去大庙拜佛,近一月里,叶灵眉紧守在房内安安静静过活,半步不敢错走,但年底为父母亲人祈福,定要去的,是以应了。这日两姐妹收拾停当,回过太太等人,坐一辆大车往城郊行来。
四儿随周奉去金陵,五儿照旧留在府内,供贞良等人差遣。两姊妹礼佛献礼毕,知客僧引她们到庙内为富贵香客打扫好的房内歇息,“女施主捐得上好香油钱,住持命我谢过施主慷慨,今日备下素斋,稍等就送来,请施主歇息片刻。”
贞良回礼,“师父莫要客气,我姊妹二人自处即可。”那僧人又让了再三方下去了。
僧人走后,贞良对灵眉道,“妹妹坐。”紫烟倒上茶来,灵眉吃了一口,轻轻蹙眉,那贞良亦道,“好涩嘴,”一边笑道,“外面的东西,原无家中的精致。”灵眉又饮一口,“还好。”
贞良讶于她一月里沉默,屏退紫烟,悄悄儿问道,“妹妹莫不是忧心杜公子一事?二爷前日里回信还提及此事,说正在联络,巧在恰逢大节,节后或就有了消息儿。”
灵眉现下但听到周奉名姓便满身不自在,她胸无城府,不擅掩藏心事,此番一个人都没有诉说,花嫂那里也掩住,于她本就不易,面对贞良时更难遮盖,当下红头慌脚地乱做一团,无一处不是马脚,那贞良却只以为杜景阳的缘故,诚意道,“妹妹莫慌,此事若有一二,你我慢慢筹划。”
她越是体己,灵眉越是愧疚难堪,心中深恨周奉,正不知如何作答处,忽听外间传来响动,一清利女声高声道,“这间房本是与我们姑娘歇息,怎地让旁人占了?和尚,出来,今日不说明白不得罢休!”
贞良奇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子,这样张狂。”欲要唤人,紫烟先进来,面有怒色,贞良问,“怎么了,听话音像是冲着咱们。”一时外间声气愈高,贞良站起身,“怎么的首尾,中间莫要有甚误会。”说着要出去,紫烟忙拦住她,“奶奶莫要出去。”
“怎地?”
紫烟欲言又止,外间五儿声音响起,“凌姑娘,里面是我们府上的二奶奶,正歇着呢,你们快快别处待去。”
“是她?”贞良眉头登时皱紧,看向紫烟,又听一清亮柔和的声音徐徐道,“原来是周二夫人,红苕叨扰了。”那小环旁边兀自不休,“我们凭什么要让她们!”
凌红苕刚要转身,但听唰的一声,棉帘掀开,抬首一看,一紫衣侍女扶着位年轻少妇站在门旁。少妇身着松花色斜襟裙袄,面庞清秀,容颜冷淡,鬓上插几根金玉簪钗,红苕暗道,原来这就是他那位夫人了。
贞良虽冷淡,心下却被红苕逼人艳色惊动,只不能露,五儿上前,“奶奶,”贞良不看红苕,问他,“知客的师傅在外面么?”
有知客僧早在回廊外候着,听声现身道,“贫僧在,周夫人莫要怪罪,是敝寺安排的不周……”
“行了,”贞良依然不看红苕,淡淡吩咐,“把这间屋子还给她们,我们别处坐去。”那紫烟轻轻一句,“佛门净地,怎来了这样腌臜的东西!”
红苕的小环立竖了眉毛,红苕抚住她,贞良回头道,“妹妹,我们走。”
说话间又一女子走出来,红苕一看之下,不禁暗疑,还有这等佳人!有诗为证:
半掩云儿半遮月,半笼眉儿半盈梢,最是人间留不住,束腰婷婷将欲飞。流光几重锁,暗香动黄昏,玉柳弯弯横向月,疏梅朵朵照雪痕。神色本是娴雅,羞怯偏自惑人,娇怜一腔心事,不语胜过千言。脉脉情难,一字曰:动人。
红苕打量灵眉的当口,灵眉也自查看她,心想这人好生容色气度,竟不像原先想象中烟花俗气。转而想到因她生出的事端,又是联系到周奉,大是烦闷,心道,那人好不知羞耻,家里娇妻美妾,外面不尽风流是非,偏还来要戏辱我,于是更厌憎周奉几分。
文中时长,其实不过一瞬,凌红苕见贞灵二人一强作冷淡、一不掩恶色,从容欠身道,“红苕见过二位夫人,”细观灵眉,不知她是何身份,于是浅笑道,“南康公主对李夫人‘我见犹怜’,不料府上亦有此佳话。甚让人妒之。”
此言一出,灵眉容色大变,红通了满脸,只因那南康公主是东晋大将恒温正妻,恒温破蜀,掳王妹私藏于偏宅,南康公主性烈如火,带刀欲往杀之,彼李氏在窗梳头,姿貌端丽,徐徐结发,敛手向主,神色闲正,辞甚凄惋。公主于是掷刀,前抱之:“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遂以善待。
灵眉不知红苕与周奉相交至何,唯恐那厮与她透过什么,登时又慌又恼,那贞良亦沉下脸,牵起灵眉手,轻斥道,“腌臜之人,思念亦是龌龊,哼!”语罢拂袖而过。
……6。6……
话说周奉到了金陵,那周成接信早给他觅好了一处房舍,料理齐全,因此除去旅途舟车,并未太辛苦。
与夏天时不同,周奉此至金陵,却是要做长久打算,虽说有太守愿意照持,但只有东风,万事却都不齐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