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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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明无意间一回头,见到了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潘云飞。
他看见潘云飞把眼镜摘下来,扔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夜色深沉时,潘云飞租住的小楼有人敲门。这虽是座农家院落,但楼下安装了防盗门。
黄老歪正躺楼下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趿拉着拖鞋去开房门。里面的木门打开了,外面的防盗门上架着一杆黑洞洞的五连发猎枪,火光一闪,黄老歪应声倒地。
外面人把手伸进打烂的纱窗中,抠开了锁。陈万明和四五个人托着猎枪冲了进来。
老哨在二楼楼梯口刚一伸头,几团火光打去,老哨滚了下来。
冲上二楼,没有其他人,陈万明等人又冲了下来。见黄老歪还在扭动,一脚踩了,用枪口抵着黄老歪头部又放了一枪。
附近的农民听到巨响,赶来查看,夜幕中一看不清牌照的轿车呼啸而去。
潘云飞和建明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台球室里。晚上和黄老歪老哨几个在屋里喝了酒,建明提议出去熟悉熟悉,黄老歪懒得去。老哨本来是要去的,被黄老歪喊着了,找了把镊子,叫老哨给他拣白头发。
潘云飞和建明围着村子转了一圈,见了一家台球室,就走了进去。
两人要了张案子,聚精会神地打了起来。
边上有五六个小混混,长发披肩,打扮怪异。见他们面生,就知道是新来的租房户。几个人一使眼色,将台球案围了,要和他们挂彩。
潘云飞球杆朝案上一丢,说不打了,起身要走。小混混哪里肯依,在门口将潘云飞和建明拦了。潘云飞见对方酒气冲天,没有硬闯。不想建明走过来一推,惹恼了他们。几个人纷纷跑出屋去,每人在地上拣了两块砖。
就在这时响起了枪声。听到枪响的方位,潘云飞骂一句:
“闻天海个王八蛋!”
“王八蛋!”建明也骂一句。
小混混听到枪声正愣神,见他们骂,以为是骂自己,举着砖头冲了过来。
潘云飞和建明同时拔出枪来,潘云飞说:
“小崽子,通通给我滚!”
小混混当时有两个瘫在地上,其他人撒开脚丫狂奔起来。
潘云飞和建明收起枪,钻进了青纱帐,一口气跑出几里地,拦了辆农用机车,随便说了个方向。路上不时有警车闪烁着警灯迎面驶过,二人假装睡觉,将头埋了。
陈锋没去饭店。陈锋这两天想散散心。陈锋和单位的两个同事先是去“永远渔村”吃了海鲜,然后驱车去了黄河边。夜幕下的黄河舒缓而固执地流淌着,月光下的河水如戈壁滩上的流沙。三人坐在寂寞的河坝上,被潮湿的风吹了个透。
陈锋是一家事业单位的职工,泡病假已多年。陈锋和单位上上下下相处地都很融洽。一个曾经是打架不要命的人,一个对同事肝胆相照花钱如流水的人,一个在单位里无所祈求的
人,这种人上上下下都很受关照。
夜越来越深,河里的凉气爬上来,不依不饶地盘剥着三人的体温。
“咱们回吧。”陈锋说。
“回吧。腥气一阵比一阵重,坐在这里直发冷。”同事亮说。亮四十多了,白白胖胖的。
三人站起身,脚下浑暗的水面搅起一个硕大的漩涡,一只结实有力的鱼尾竖了起来,三人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尾。
亮先跑的,接着是同事凡。陈锋看着鱼尾劈开水面,水花溅到了身上。
“稀奇。”陈锋说。
回去的路上,三人又觉得饿了。喝酒的人总是吃不饱。
进了市区,见不远处一家地摊红红火火,灯火通明,嘈杂声不绝于耳。
车朝路边一停,几个人拣张桌子坐了下来。
凉菜要了五六个,没要热菜,一人要了笼包子,一碗馄饨。陈锋刚喝一口酒,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号码很陌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是潘云飞打来的,潘云飞说黄老歪和老哨很可能被闻天海干掉了,说要先出去避避风头,一时提不出钱来,叫陈锋先给他拿上五千。
“你在哪里?我车上正好有点。”陈锋站起身,拿着电话到了马路边。
“我和建明去找你,说一下你的方位。”
约摸过了大半小时,潘云飞和建明赶来了。建明没下出租车,一张脸阴着。
潘云飞扫视了一下吃饭的人们,一只手装着挠痒,把脸遮起来。陈锋去车里给他拿钱,凡好奇地跟着。潘云飞扫凡一眼,把钱接过来。钱是用报纸包着的。
潘云飞和陈锋朝边上走了几步,避开凡。
“出了这事,警方一定会全力打击,我和建明先躲外地一段。来日方长,我不会放过闻天海的。你尽管放心做你的生意,你不会有事的。你是良民,闻天海不会像对付我这样对付你。打死一个良民,风险要比打死一个坏人大上十倍。何况你对他勾不成威胁,傻子才会对你动杀机。你该吃吃,该喝喝,把心放肚里。”潘云飞说。
潘云飞说话时眼光灼灼地注视着四周。
“那个人是谁?”亮看着远去的出租车问。
“就是我给你们讲过的潘云飞,他出事了,问我取个东西。”
“终于见着他的面了,”凡说,“锋哥,有机会引见引见,和他坐坐。”
“最好不要和他坐。”陈锋说,“万一公安一下捂了,我们都说不清。起码要去号里喝一段稀饭。再说他们这种人仇家多,碰上寻仇的,人家又不知道你是谁,还不一锅烩了。”
“就是就是,”亮说,“上次我和陈锋在金兰湾夜总会跟收保护费的狄爱国一起唱歌,突然冲进一群人。当时是夏天,那群人却穿着长袖,胳膊直溜溜不能打弯,一看就是里面带着家伙。幸亏狄爱国和他们说开了,要不不堪设想。”
凡笑了,凡很年轻,很年轻的凡喝了酒目空一切。
“刺激。我就喜欢这样,大不了是个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就会酒后说说。”亮白他一眼。
“你懂什么!”凡声音很大,“坏人里面胆小的也占大多数,亡命的只是个别。好人里面也是胆小的占大多数,但不乏胆大的。因为胆大的好人没有去冲冲杀杀,所以在这方面没有显露出来。”
“但往往是三四个坏人就控制了几十个好人。比如说车匪。也许这几个坏人很胆小,也许好人里面就有胆大的。”
“这种事情首先双方就不公平。好人不能带凶器,好人听政府的。但坏人要干坏事,自然不听政府的,自然携带凶器。所以双方碰到一起,好人手无寸铁,首先就处了劣势。就是有胆大的好人赤手空拳站出来,要是正好碰上胆大的坏人,好人就要吃亏。但这并不能说明双方谁比谁厉害。”
陈锋一直闷头喝酒,这时插了话:
“即便是一个胆大的好人和一个胆大的坏人都不拿武器,还是好人吃亏。比如说一个人从小就勤奋学习,长大了自然能考上大学,只要他生理没有缺陷,然后是研究生,博士,只要他愿意。而一个坏人从小就打架,一直打到青壮年,如果有打架大学,也考上了。所以一个胆大的好人和一个胆大的坏人放在一起打架,正好用上了坏人的长处,从这点说,还是坏人厉害。”
“不和你辩了,”凡打个哈欠,“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陈锋先将凡送回了家,然后送亮。亮和自己住隔壁楼。
看着亮醉醺醺往楼上爬,陈锋打了个哈欠,将车倒出来。
刚锁好车门,电话又响了。陈锋准备将电池退出来,电池退出来就不在服务区,就不代表自己不愿意接听。虽然这一套大家都知道了,但总有个托词。
忍不住还是看了看号码。是亮家里的。不会是亮爬楼梯摔住了吧?
按下接听键,亮的声音有些慌乱。亮说内弟嫖娼被抓住了,罚款八千,不拿要送劳教。陈锋问是哪里办的,亮问了下老婆,告诉陈锋是分局治安大队。陈锋问他准备出多少钱,亮又问老婆,然后迟疑地说,五百够不够?陈锋叫他带着钱下来。陈锋拨了几个电话。
路上陈锋买了两条中华烟。
将亮的内弟从治安大队领出来,陈锋对送出门的干警说:
“这两天我来找你们,你们说地方,咱们好好玩玩。”
下午三点了,陈锋还在睡。给亮办完事情,天已拂晓了。
家里的电话一阵接一阵响着。陈锋来回翻着身,不想去接。
电话铃声响得不屈不挠,仿佛你不去接,他就会一直响下去。
陈锋骂一句,拿起电话,恶声恶气地喂了一下。
“是我!你小子死了!手机也不开!”
“噢,是爱国!什么事情?”
“出大事了,你赶快来一下,我在胜利路天天浴吧二楼28房。”
狄爱国披着浴巾躺在床上,见陈锋进来,翻身坐起,示意陈锋坐在对面。
“什么事情?”陈锋睡意还没有全消,眸子有些肿胀。
“中午和市局的一个朋友吃饭,他告诉我昨天夜里黄老歪和老哨被人用五连发猎枪干掉了。说估计是针对潘云飞的,但潘云飞命大,正好不在现场。市局准备来一场扫黑,我准备出去避一阵,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又不是黑帮。”
“兄弟,这是咱俩在这说,我估计这事和闻天海有关。闻天海既然敢开杀戒,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你托潘云飞找他求过情,潘云飞是枪毙十次也够了的人,你和他有瓜葛,闻天海歪一下嘴,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公安不拿你才怪,毕竟这是条线索。你不要以为你在公安认识两个人,出了大事谁也挡不住。”
陈锋正要说什么,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彪形汉子,陈锋不认识。
“是万明啊,坐坐。”狄爱国招呼了一声,“陈锋,这是陈万里的弟弟陈万明,哦对了,你不认识。万明啊,这是陈锋,我一个铁杆朋友。”
陈万明两人在狄爱国床上坐了下来。狄爱国说:
“昨夜黄老歪和老哨被人用猎枪干掉了。”
陈万明两人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谁这么大胆?敢和潘云飞作对?”陈万明眼睛瞪得很大。
“这种事情谁敢猜,不是惹火烧身吗。”狄爱国说。
“那咱们还不跑吧,这几天必有大动静。”陈万明拿出盒烟,也不让人,独自抽出一根点上。
“跑吧,看这事弄的,大家都不得安生。”狄爱国也点上一枝烟。
“我不跑,净扯淡。”陈锋说。
“娘的,本来我是准备拉你出去玩一趟的,不去算了。”狄爱国把烟头按在了床上,床单被烧出了一个洞。
闻天海吩咐自己的左膀右臂刘七:“我背了个黑锅,潘云飞早晚要找上来。你出面联系一下,找几个外地的杀手,务必要把潘云飞和建明干掉,活要做的干净。我暂时不出面,避上一阵子。千万千万,咱们手下的人不能和潘云飞直接交火,我不能被人攥住把柄。”
刘总五十多岁,不胖不瘦,保养地很得体,皮肤充满水分。刘总是房地产开发商。刘总的办公地点离陈锋的饭店很近,是陈锋的固定客户,属签单的那种。
刘总目睹了陈锋饭店发生的那场风波。
“怎么解决的?”刘总问。
“陈锋托了黑道的关系。”倪总经理说。倪总经理化了淡妆,两只眼睛妩媚动人。倪总经理是那种身材标志的女人,就是俗称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我早看出陈锋这人不一般,深层里遗留有江湖大哥的痕迹。”
“哦?说来听听。”倪总经理很感兴趣。
“陈锋年少时一定风云过,至少在他附近的劣迹青少年里一呼百应过。这种痕迹很难抹去。但他中途退出了。许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都退出了这个圈子。其余的人继续闯荡社会,就有了现在的所谓大哥。”
“陈锋如果不退出这个圈子,现在也能成为大哥吗?”
“不能。现在的大哥不适合他这种人。陈锋义气有余,邪恶不够。现在的大哥要玩方方面面,但不玩义气。其实陈锋现在的结局很好,许多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如今都混的十分凄凉,呼风唤雨的毕竟是少数。就像大家都去做生意,发财的是少数一样。”
“刘总看什么事情都这么透彻。”
“我还有事情,要过去。”刘总看看腕上的表,“你和陈锋联系一下,说我找他。最好今天晚上,事情比较急。”
陈锋和凡在一起。
陈锋正在家里吃晚饭。轻易不回来,玫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屋子里弥漫着温馨的香喷喷的气息。爆炒土鸡,豆腐泡红烧肉,清炒芥篮。陈锋不吃红烧肉,但吃红烧肉里的豆腐泡,百吃不厌。陈锋很奇怪,为什么饭店里做不出这个味,许多好吃的家常菜饭店里都做不出这个味。
“因为饭店里厨师都是男人,男人手艺远比不过女人,但女人只为自己家庭做饭。”玫说。
“可你要是做一桌菜出来招待客人,肯定没有饭店的好吃。”陈锋给女儿甜甜夹了块鸡肉。
甜甜咬一口就把鸡肉丢到了妈妈碗里。甜甜吃饭比较挑食,玫给惯的。玫不承认这一点,玫说陈锋给惯的,轻易不回家,回家就惯。
“所以饭店永远是饭店,家庭永远是家庭。家庭翻来覆去是那几个菜,家庭没有必要会做所有的菜。”玫又个甜甜夹菜。
凡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
“锋哥,我在顺城路咱们上次去的那家饭店门口。快过来,我有急事!”
陈锋给玫做了个鬼脸,抱歉地笑笑,穿上外罩,又捏了下甜甜的小脸蛋。甜甜把他的手打开了,说声烦人。
凡谈了个女朋友,认识两年了,叫弱雨。弱雨明眸皓齿,身形俏丽,是一家公司的文员。凡对弱雨一往情深,弱雨对凡却是忽冷忽热。
天黑时凡和弱雨在一家小炒店里点了黄焖小黄鱼,山野蕨菜,两盘炒面。凡要了一瓶啤酒。凡在弱雨面前不喝白酒,弱雨说她最烦喝白酒的男人。
菜上来时,弱雨的电话来了。弱雨接电话时声音很低,只喔喔着。然后拎起挎包,对凡说抱歉,同学家里有急事,要赶紧过去。凡也要去,弱雨的表情很坚决,凡就郁闷地坐了,也不去送。
最近几次都是这样,凡起了疑心。
见弱雨在外面拦车,凡飞快算了账。弱雨前脚搭上出租车,凡后脚也搭了一辆。
陈锋赶到时,凡正独自一人在黑影里站着。
陈锋隔着玻璃,朝饭店里看去。靠窗的一张条形桌子上,弱雨正和一个十分体面的中年男人在用餐。中年男人滔滔谈论着什么,弱雨偶尔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