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秘史:媚心计-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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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能屈能伸。”清笛坐回桌前,再端起杯来,“便如攻城略地,你永远无法攻陷我这座城池。当然你还可以坚持不懈,但是顽固不化却反倒会影响了其他的大事——凤凰儿,生也有限,难道你真的只愿意耽于儿女情长,而忘了你这多年来心中最重要的事?”
凤熙在灯影里凝望清笛,定定,久久,终究接过清笛递过来的酒盅一仰而尽,随即——将那酒盅摔碎在脚下!
“我虽忍不住怨你,但我知你心意!”凤熙清泪长堕,“原本也是我的错,在懂得动情之前,我便已经将天下与仇恨揣进了心底。你与我原本都是一样骄傲的人,我不能给你坦荡无私的感情,所以你全然不肯接受;怜儿,在你面前,我任何的私念都藏不住!”
清笛一笑点头,“蓝田和翡烟都以为是沈姐姐用了心计,当晚留在你房里——我却知道,那个真正动了心计的人,是你。”
“沈姐姐毕竟是大家闺秀,她纵然想灌醉你,恐怕她酒量不及你百分之一;更何况即便你醉了,也是鹰隼一般警醒的人,我又如何不知?所以没有你的半推半就,沈姐姐如何能成就那一夜的好事?”
凤熙面色苍白,“去山阴扫墓的时候,我几番与她提起退婚之事。可是她说过,若再提起,她宁愿一死。再加上朝廷的旨意,她终归是迈不过的一道坎儿……”
“我明白。”清笛垂下头去,“沈姐姐想要的,是这个正妻的名分,与子息。你便索性将这些都给了她。自此你便可自由,瞒过朝廷,甚至瞒过长公主……否则江山大业,如何能展?”
。
“怜儿!”凤熙微惊,“你都知道了?”
清笛转头望窗外夜空,远处尘嚣灯火映红半天,“女真反了契丹。凤凰儿,别说这与你无关。你在霸州与乌雅定了树下之盟,我相信你有能耐说服他,听从你的安排。”
凤熙反倒坦然而笑,“怜儿,我知道瞒得过天下,却瞒不过你!”
“错了。”清笛轻轻摇头,“凤凰儿你没能瞒得过天下。除了我,契丹六皇子也早已窥破了你这三年里与女真之间的暗相交结!”
“什么!”凤熙一惊,“你是说,耶律玄宸也知道了?”
“越酒的铺子在成为胡家酒肆之前,曾经是车马店,再往前还是药材铺子……这一应的买卖都带着北方草原的印迹。耶律玄宸的目光早已不仅仅盯在黄河以北的土地,他早已将整个大宋都纳入了视野。”
“他来杭州,是来看我;可是他也是来看杭州情势,也是就近来观察你安凤熙的动向!他早已担心你会扶持女真,在契丹肘腋之间平添出一个祸患来!”
凤熙只觉不能呼吸,原来一切的一切,怜儿都看得真真儿
的,“你既然护着他,今日怎么又会将他的事告诉给我知?”
清笛轻轻摇头,转身走向窗外,和着山间晚风,轻轻说,“我纵护着他的命,我也会舍命护着大宋家国!若他再敢为害大宋,他头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就是我!”
152、二道圣旨(第一更)
车马鱼贯而入侯府,一应阵仗早已与清笛离开时,迥然不同。
清笛离开那天,不过是青布马车,伴着一个翡烟;而此时归来,侯府则是派出了翔鸾长公主的全副公主仪仗前来远迎。
所经道路,早三个时辰已经清退闲杂人等,布幔围街。响鞭敲响每一段旅程,提醒众人回避。清笛坐在轿中,只觉一切恍惚如梦。
她也曾高高在上过。那一年随着爹爹大军进入杭州,她也高高骑在马上,俯看吴越国皇族跪满沿街;可是纵然那时,又如何与此时相比?
凤熙坐在马上,只转头望她。万般言语只能吞在唇内,如今已是兄妹身份,更是君臣之别。
国太夫人与长公主亲自迎在大门外,国太夫人见清笛下轿,忙率领府中众人就要下跪迎接。清笛急忙奔过去扶住国太夫人,“老太太请起,这岂不是要折杀连城……”
国太夫人凤冠霞帔,正色摇头,“孩子,你如今已是皇上敕封的连城公主。老身该行君臣之礼。”
清笛扶着老人家,勉强受了礼。
长公主便也含笑而来,“女儿,让为娘极为想念。”
清笛连忙行礼,心中已是明白,必须要从此时起改了口,将长公主认作了娘亲。离开侯府时还能带着真实的喜怒哀乐,待得回来,便已经注定要掩藏了真心。
“劳娘牵挂了,是女儿的不孝。”清笛妙目一转,眼中已是含泪。不是做样子给人看,而是“娘亲”一词,已是勾动她心底太多情愫。
朝廷传旨官内臣徐传福走来施礼,“小臣参见连城公主。”
清笛连忙回礼,“中贵人切莫多礼。”
翔鸾长公主考虑周到,急忙使眼色,身边侍女便托上黄锦紫檀的托盘来,上头以赭黄绫子奉封仪若干。清笛心领神会,忙亲自接了托盘,双手捧到徐传福眼前,“中贵人远来,予身在南山禅寺替太夫人、长公主祈福,没来得及提早准备;这是一点小小心意,权当为中贵人洗尘。”
徐传福一笑接过,面上自然又和蔼了许多。将托盘交给身后小黄门,这才又捧出一卷黄绫圣旨,“连城公主跪接圣旨——”
又是一道圣旨!
在场众人均是面面相觑,唯有凤熙握紧了手指——
昨夜酒尽酣醉,清笛迷蒙咕哝,“皇上封我为连城公主,凤凰儿,你道那是为何?你我从霸州一路南下,自以为瞒过了他人耳目,此时方知,怕是这消息早已经走漏了……否则,怎会以‘连城’为封号!”
“你且记着我的话,明日回府,不管有何变故,你都必得镇定。一旦你有异动,朝廷便会连同三年前你带我离开之事一并追究!”
“凤凰儿,你必得给我记住:无论发生何事,我袁怜儿都不怕;你若惊动了半分,那不光你我,连同侯府里的人,就会全都遭了祸患……绝对不许为我,露出你半分真心来!”
昭昭高天,悠悠轻云,凤熙真想于这一刻闭目塞听。可是传旨官徐传福的嗓音依旧能洪亮而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连城公主端庄明。慧,德淑礼恭,朕特赐予契丹大可汗为妃,愿大宋与契丹永结翁婿之好……钦此!”
静谧,在天地间滞重流转。
无人言声,更无人知道该露出何样神情。和亲契丹,这将意味着什么,在场之人谁能不明!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却是清笛自己高声谢恩,声达高天!
国太夫人、长公主,连同阖府众人便也一同跪倒接旨。煌煌跪倒一大片,只有凤熙迟迟立着,不肯跪倒。
清笛微微回眸,便再度叩首,“哥哥昨日前往禅寺迎我,不小心伤了腿脚。妾愿代哥哥谢恩……”
“无妨,无妨。”徐传福倒是客气,“皇上当年便有特旨,即便小侯爷上殿,亦免去跪拜之礼。”
长公主忙亲自招呼着徐传福进府休息。众人鱼贯从身旁走进府中,清笛独站在原地,远远迎着凤熙。
身畔身影如水,涔涔流去,终究,方才繁扰的门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怜儿!”凤熙指甲已是刺入掌心肉里去,“你告诉我,朝廷特赐封号,定有异动,果然不假;你又告诉我,这一切没什么高兴的,也是果然;你叫我一切忍耐,切不可露出半点犯意来,我也做到了……”
“可是你独独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最终指向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凤熙凤目染血,“我纵保得住我自己,我纵保得住全家,可是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羊入虎口!”
“我说过,我不怕。”清笛轻轻笑着,仿佛说的不是她未来叵测的命运,“我当年亲眼看见家人惨死,亲耳听着爹爹被凌迟时候的惨呼……那样的事情我都能打熬过来,眼前的已比不得当年的心死。”
“你这样冷静,难道你又是早已猜到了!”凤熙大惊。
清笛静静一笑,“当年霸州一战,于清风大人率部死战。我相信于大人那一刻已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却后来忽然传来于大人降顺了的消息。相信于大人并非只为一己偷生,他是想用降顺来成为我大宋插。进契丹的内应……”
“我当初在怜香院里,便是被于大人亲自选中参与媚心计;于大人既然亲自忍辱负重去了契丹,我又如何能独自苟且偷生?”
“女真反了契丹,契丹又早与西夏有了不睦,此时为了消除女真之患,契丹必得暂时与我大宋修好……这个契机之下,当然最宜和亲。”
“只是我大宋立国以来,还未尝有过公主和亲的先例。相信朝廷破费踌躇,不知该送哪位公主远嫁……正好,此时翔鸾长公主收了义女,身份变为宗室出女,恰可解朝廷燃眉之急。”
153、脉脉难诉(第二更)
“姑娘,姑娘求您见奴婢一面!好歹奴婢也服侍了姑娘一场,姑娘怎地便这般忍心!”绿窗纱低垂,窗外花团锦簇,知了叫得热闹。
隔着丛丛盛夏,院子外头传来翡烟声嘶力竭的喊声。翡烟原本嗓音甜脆,说话最是干净利落,可是此时听起来早已沙哑不堪。
清笛立在窗边微微怔忡,终究是忍了心就当全未听见。只转眸,望院子里有宫女撑着长杆在粘树上的鸣蝉。
二道圣旨下,六月初一送连城公主北上。竟然只给清笛留下短短三日准备。
她自己自然没什么可准备的,一应嫁妆,朝廷早已着礼部官员备下。她自己私己的东西原本就不多,更何况此时身份已是变化,曾经的东西便都是不能用了的。
所以三天里,清笛唯一整理的,便是翡烟与小蓝。清笛亲自下令再不见翡烟,无论她怎样求告,也不见。
小蓝则转而托付给沈婉娥。
“回公主,沈姑娘在外求见。”内侍于门外回禀。
侯府出了和亲大事,诸事都需要人打点料理。国太夫人年岁大了,长公主又忙不过来,便留下沈婉娥助力料理。沈婉娥终究是大家闺秀,在家中也协助母亲治理家事,因此上倒是上下料理得井井有条,显示出未来主母的能力。
清笛便也越发放心。
“叫。”清笛轻摆衣袖,掩住心底波澜。
沈婉娥进来,匆匆行礼,被清笛止住,“姐姐这是怎么了,满脸的惶急?”
沈婉娥又是跪倒,“妾沈氏惶恐。”
“怎么了?沈姐姐你快起来说话。这里只有你我姐妹两人,别那么多劳什子的礼节!”清笛急问。
“承蒙公主信任,昨夜将翠鸟小蓝交予妾照管,可是今日一早,妾亲去喂食,竟然发现,发现……”
“小蓝怎么了!”清笛惊住。
“……小蓝它,它竟然啄断了脚上的金链,此时竟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妾请托府中侍卫内外找寻,竟全无下落!”
清笛倒退几步,跌坐在胡床上。
小蓝不仅仅是一只鸟儿,它更是她打小的玩伴。那时候凤熙不驯,她独自在府中,视野里不是侯府家人憎恨的目光,要么就是爹爹麾下将士闪亮的甲胄……她孤单,没有伙伴。幸亏有小蓝,她能日日与它说话,听它歌喉啁啾婉转,心中的不快便也随之散了。
可是她要走了,小蓝竟然也不见了!
耳畔依旧传来翡烟哀哀的哭声,“姑娘若再不见奴婢,奴婢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门鼓之上!”
沈婉娥也听得不忍,便在旁劝,“方才妾进门时,翡烟抱着妾的腿,哀求妾为她说项——公主,您就见她一面吧。”
“不见。”清笛敛眉垂首,只望阳光跳跃着落上她的袍袖。袍袖上泥金绣鸾凤,正是公主仪制。
“公主!”沈婉娥也惊了。翡烟是清笛从人贩子手上买下来的,否则将被卖入青楼;清笛将翡烟也一直看做姐妹一般,从没当做丫头,这便要北上了,日后恐怕再没见面的一天……却没想到清笛这般狠心,愣是不肯见翡烟一面。
“回禀公主,门外那个丫头撞了门鼓!”内侍慌忙来报。
“公主!”沈婉娥惊得急望清笛,却见两颗又大又亮的泪珠,无声坠下……
。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瑞兽香薰里的静怡香冉冉浮生。翡烟终于醒转,见了榻边的清笛,便不顾一切哭着起身扑过来,“姑娘,你好狠的心!”
“你好生躺着!”清笛忙按住翡烟,“我不见你,你总该明白为何。”
“我知道。”翡烟泪落如雨,“姑娘是嫌弃翡烟,嫌弃翡烟不够乖巧,不懂得伺候……”
“你又胡说!”清笛含泪摇头,“我又哪里是受人伺候的命?我从无一日这样当你是丫头,我始终将你当做姐妹。”
“那姑娘就带了翡烟同去,别把翡烟一个人丢在杭州!”翡烟哭得哽咽,“当年姑娘离开杭州,便哄着奴婢说,很快就回来了;可是那一走就是三年,生死未卜、不知下落……奴婢那时便后悔,为什么当日就受了姑娘的哄,没跟着姑娘同去霸州?”
“当年年幼,被姑娘哄过了;今日奴婢是誓死再不上当的——姑娘带了奴婢同去,不然奴婢情愿就死了!”
“奴婢的命当年是姑娘救下的,奴婢当日就发誓,一定要一世追随姑娘,伺候姑娘……姑娘这一去契丹,还不知道来日还能不能回来;姑娘若将奴婢就这样扔在杭州,岂不是,岂不是奴婢今生便再难见姑娘一面!”
“姑娘带了翡烟去,哪怕只是做粗使的丫头,喂驴喂马也好;只求能在姑娘身畔,亲眼看着姑娘安好……”翡烟大恸,“姑娘!小蓝只是个鸟儿,它都因为姑娘要走了而啄断脚上金链;奴婢是个人啊,奴婢又如何能让姑娘孤身北去!”
清笛极力压抑着,却终究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翡烟,你好糊涂!我何尝舍得你?我何尝不希望远在契丹,身边也能有个体己的人?但是那是什么地方,还用我明白说与你?”
“更何况,你若跟着我去了,蓝田又该怎么办!”清笛用力呼吸,想要
压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