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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部分

知北游-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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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月魂又道:“甘柠真的神识不够强,所以感觉不到怨渊散发出来的恐怖力量。就像一头毫无戒备的猎物,完全看不到四面危险的陷阱,近乎盲目。你就不同了,你独一无二的神识能够让你接触到怨渊的神秘,虽然因此会堕入幻境,但也识别出了危险,可以努力逃脱。”

我恍然大悟,螭忍不住嚷道:“甘柠真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无知地沉沦下去,直到死亡。你不觉得她现在的反应很迟钝?你现在脱她衣服强暴她,一定得手!至于你小子嘛,还有挣扎的机会。当年的海沁颜应该也拥有无比强大的神识,所以才会生出‘幻视还是噩梦’这样的感觉。”

我有自知之明,海沁颜贵为当年的第一玄师兼第一高手,神识铁定比我强多了。连她都丧命怨渊,我又能有多少机会?

“那可不一定。”螭洋洋得意地道,“神识再强有个屁用?难道强得过怨渊?关键是要特殊!你的神识经我专业改造,亿中无一,未必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当然,希望无限接近于无。”

我哈哈大笑,拉着甘柠真信步前行,彻底放下了得失之心。小真真好像真的迟钝了,好一会,才抽开柔嫩的玉手,盯着周围一条条粗长乌黑的海藻,道:“这不像是海藻。”

我笑道:“有些像头发。咦,闻起来更像,比你的还香。”凑近了嗅,鼻尖传来缕缕幽香,触之柔滑油亮。

霎时,我脚下的地面猛然耸起,带着我渐渐上升,像一个庞大的头颅从下方不断拱出,满目藻林飘动,如茂密绵软的长发,异香扑鼻。四周再次响起凄惨无比的呜咽哭嚎,我心头一凛,却发现边上的甘柠真伫立不动,自己已明显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幻觉?我立刻平心静气,运转神识大法。神识内无数漩涡转动,向内收缩,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的振荡波动。顷刻间,甘柠真又和我齐肩并立,脚下一片平坦,哪来什么拱出的头颅?

“它们真的是头发!”甘柠真面色微变,三千弱水剑呛然出鞘,斩断身前的几根海藻。海藻断折处,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愣了一下,如果真是头发,那么刚才拱出的巨硕头颅也是真实的景象?甘柠真之所以没有觉察,是因为她早已沉沦怨渊,浑浑噩噩的缘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幻?日他奶奶的,老子又要晕了。

月魂和螭沉默无语,同样在苦苦思索。怨渊的神秘力量远远超出我们所了解的领域,一切只能凭借摸索,拥有无穷生命的魂器也无能为力。

甘柠真微微蹙眉:“头发怎会如此粗大?莫非我们变小了?”

“别理这些东西,我们继续走。”我沉声道,有时想得太多,反会徒乱心志。柔软的海藻拂过肩膀,像一条条伸出来的诡异手臂。它们会突然倒下,缠住我的脚,又倏然松开,恢复原样,让我无法区别这是否虚幻。

藻林尽头,地势陡然爬高。一根双手难以合抱的巨大彩柱异峰突起,挡住去路。细看,彩柱是由无数根大小不一的东西拼接而成。它们大多数呈两头浑圆,中间细长的形状,非金非石,色彩鲜艳,表面光滑如玉。

是什么人在这里搭建了彩柱?目的又是什么?要将亿万根形状不同的玩意拼砌成高耸入云的圆柱,需要耗费多少心神人力?我久久凝神仰视,绞杀突然从我耳孔里窜出,迅速膨胀变大,对着彩柱发出暴戾的吼叫。

乖女儿灿若星辰的双眼绽出红丝,目光狠厉,眉心的血纹急速颤动,红光汹汹,仿佛要迸溅出来似的。再看彩柱,无数根拼接物似在窣窣抖晃、跳跃,流出粘稠的血水。

我心神剧震,这分明是一根根骸骨!这根宏伟无匹的彩柱,竟然是无数骨头堆积出来的!

难怪绞杀会表现异常,她本是血戮林里最凶残的妖物,自然对充满戾气的骸骨生出强烈的感应。

紫红色的血水溢满彩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挤压浸满水的海绵,不断汩汩流溢。但偏偏没有一滴血从彩柱上掉落,似是紧紧贴附在了上面。血水蜿蜒爬过柱面,色泽变得紫黑,渐渐地,流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怨”字。

“原来这里才是怨渊。”我呆呆地望着“怨”字,刚才走过的仅仅是通向怨渊的路径,应该是比邻怨渊的海底沟壑。

“你怎知道?”甘柠真迷惑不解地望着我。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一根流光溢彩的柱子。”她迟疑了一下,不安地问道:“林飞,你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静心守神,幻境自灭。”

我哭笑不得,大步走过彩柱时,不禁平添一丝感悟。再寻常的东西,由不同的人看来,也会得到不同的感受。但谁又是真正看透了的呢?

轰然一声,彩柱坍塌,又迅速自动拼接。一根根骸骨“嘎吱嘎吱”地响动,犹如浸透怨怒而狠狠咀嚼仇敌的牙齿。我已经见怪不怪,甘宁真则是无知无觉。

前方是一片广漠荒寂的野地。时不时,可以见到白惨惨的尸骨,甚至一、两件闪闪发光的神兵利器。尸骨早已腐朽,轻轻一碰,就如散沙流泻,可见有了不少年头。

“爸爸,这里很奇怪。”绞杀神经质般地东张西望,抖动触须。强大的风翼掀拍之下,雪白的尸骸簌簌如粉飞扬,瞧得人心里发毛。

我暗暗摇头,真要做得像月魂所说保持一颗平常心,谈何容易?除非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都是一些进入怨渊后丧命的人。”甘柠真捡起地上一柄沉甸甸的紫铜槊,仔细察看,“这是产自罗生天澜沧山的紫晶铜,比普通的紫铜多出了弧形暗纹。九百万年前,澜沧派还是罗生天的十大名门之一,随着当时掌门的离奇失踪,澜沧派也逐渐没落。这柄紫铜槊,定然是澜沧派掌门带入怨渊的。”将紫铜槊放回原地。

“要进入怨渊,必须得到脉经海殿的首肯。脉经海殿放这些人进来,摆明是把他们当作炮灰,试探虚实。”我踢开脚边的一具骷髅,被压在骷髅下的一根金钗滚落出来。

“你作什么?”甘柠真忽然冲我不满地道,旋即惊讶地瞪大眼睛,盯着骨骸,额头缓缓绽出莲心眼。

我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甘柠真失声道:“你明明踢开的是一具女武神的尸体,怎么突然变成了白骨?”

我微微一愕:“尸体?本来就是一具白骨。”难怪她刚才会这么问,莫非甘柠真也出现了幻觉?只是这具尸骸体形娇小,倒有点像女人。

甘柠真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和你见到的不一样。最开始时,她是一具血肉丰满的女武神尸体。你看!”捡起金钗,凝气运息,耀眼的金芒闪过,金钗化作一具光灿灿的黄金盔甲。

“这是脉经海殿的女武神盔甲!”我心头一震。

“在你踢开她以后,她浑身的血肉都消失了,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吞噬干净。莲心眼见到的也只是一具骨骸。”甘柠真茫然道:“为什么血肉会立即消失?”

“嘿嘿,血肉自然被怨渊吃掉了。”万籁俱寂中,我的干笑声显得如此诡异刺耳。恍惚间,我好像看到空中浮出了一张张重重叠叠的奇诡笑脸,闪了一下,又不见了。

甘柠真蹲下身,纤纤十指反复摸捏骨骸周身上下。我苦笑不已,在这么一个死寂幽暗的荒野中,一个白袍美女低头细细抚摸骷髅,怎不让人心惊肉跳?

半晌,甘柠真抬起头道:“骨头没有一点风化腐朽的痕迹,多半是最近的。”

我肃然道:“如果这一切并非幻象,那么她就是前几日,跟随海姬进入怨渊的女武神之一。”

“如果是幻象呢?为什么我们见到的会迥然不同?她全身骨头没有一处伤痕,她是怎么死的?”甘柠真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掠向茫茫远方,“怨渊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我心中一动:“小真真,不如我们换一个视角试试。”拉起甘柠真,跃上绞杀,向空中飞去。

“轰!”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向下俯视,赫然是一片汹涌咆哮,无边无际的汪洋。漆黑如墨的海水疯狂暴涨,霎时淹没天空,滚滚波涛此起彼伏,几丈高的巨大水浪猛烈地打在身上,冰冷刺骨。

我不是在天上,而是在海中!

“林飞!”我隐隐听见甘柠真的呼喊,喊声被雷鸣雨打吞没。不知何时,玉人已了无踪影。

第007章 昔日重现

怒浪排空,惊涛拍岩,我浑身湿透,心悸神摇。绞杀惊惶不安地振动风翼,向上疾飞。但我们飞了多高,海水就上涨多高,迅猛的浪头像千万头奔腾的狂兽,无休止地冲来,风雨的呼啸凄厉如亡魂,哭天喊地,充斥耳膜。

“怪了,明明是向天上飞的!难不成海反倒在天上面?一定是幻觉!金乌海的海水不是黑色的!”螭在神识里焦躁地叫嚷。

月魂道:“你我生为魂器,怎会有幻觉?”

螭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怨渊在搞鬼。”

我急忙运转神识大法,蓦地,脑袋感到一阵剧痛,仿佛魂飞魄散,似有一股庞大无匹的外力在撕扯神识,将它向外狠拽。与此同时,神识内千万个漩涡急速转动,向内回拉,十三头七情六欲怪物纷纷跳动,变化升腾,绽射出耀眼的缤纷异芒。脑海里“嗡”的一声,几乎空白,紧接着,那股庞大到近乎恐怖的外力倏然退去了。

我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轻易尝试神识大法,以免遭到怨渊强烈的反噬。轰然巨响,一连串炸开的海浪将我们高高抛起,又急速坠下。

茫茫暴雨深处,倏然出现了一袭青衣飘飘的身影,又被浪涛遮掩。我赶紧催动绞杀,向青衣人的方向接近。

滚滚波涛中,他的身影时隐时现,正负手立在一叶扁舟上,随波跌宕。气度悠然从容,潇洒之极。

我目瞪口呆,难道是楚度?一个巨浪旋转着砸过,恰好打得扁舟掉了个头,青衣人深邃清澈的目光与我不期而遇。楚度!真的是他!我的心一阵狂跳,他还活着!

饶是我和楚度势不两立,但此刻在怨渊这样穷凶极恶的环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生出同舟共济的念头。我以摄魂音秘道术向他呼叫,楚度闻所未闻,目光淡定掠过,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一样。

我颇感意外,蓄满摄魂音秘道术的喊声,楚度不可能听不见,更何况双方目光碰触。深处险地,以楚度的冷静,理应和我同仇敌忾,再不济也会说上几句。

除非他真的看不见我。

或者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幻象?又或者眼前的楚度只是一个幻象?一时间,我心绪纷乱,疑云重重,只能催动绞杀不断向他靠近。

天空猛然炸开震耳欲聋的惊雷,一道蓝色的闪电劈过海面,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楚度的舟尖在白光中闪耀,轻悠滑过高耸的浪峰,直掠而来,与我迎面相撞。

我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盯着扁舟穿过我的身躯,宛如一缕虚无青烟,向后驶去。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梦魇,动弹不得。

螭怪叫:“幻象,果然是幻象!”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中一遍遍闪现海沁颜日志里的话:“天啊,魔刹天的妖怪攻占了脉经海殿?潮水般的妖怪涌入宫殿……女武神一个个浴血倒下……为什么我无法出手?幻视还是噩梦……或是报应?”

“我明白了。”我像笑,又像在哭,“这不是幻象。”这一切太过荒诞离奇,难以置信,却又和海沁颜的遭遇异曲同工。

“这是真实的一幕,真实的楚度。只是这一切,原本应该发生在一千年前的亡狱海。”

我喃喃地道:“我们在魔刹天。准确地说,我们亲眼目睹了一千年前的魔刹天亡狱海发生特大海啸时,楚某一人一舟,入海七天七夜,与风浪相抗,领略‘平衡’真髓的景象。”

螭和月魂都惊呆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一定疯了!”螭大吼,“这是虚假的幻象!”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自己也说过,怨渊是一个超越了我们想象的存在。”我涩声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猜测,因为这更证明了怨渊神鬼莫测的力量,反衬出自身的渺小和无知。

螭连连甩头:“楚度怎能连人带舟径直穿越你的身体?除非他们是虚幻的影子!”

“我陷入回到镇邪殿的幻觉时,曾经刻意敲击井壁,鸣石触手坚实冰凉,再真实不过——还不一样是幻象?同样,我碰触不到楚度,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幻象。一切都是相对而言,也许在楚度眼里,我们才是缥缈虚无的。所以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话。”

虚幻的影子不一定假,伸手可触的东西未必真。我不禁有些惘然,世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有绝对的区别?过去的真,也许是来日的假。我眼中的真,也许是他人眼中的假。

而此刻的本心,又何知真假?

“怨渊,你到底是什么!”我仰天长啸,密集雨水打湿头脸。海啸雷鸣,咆哮的风浪将我的声音淹没,巨大的水墙排山倒海般压下,澎湃激荡,卷起一片弧形浪幕,遮住了楚度的身影。

波涛陷落、拱起,茫茫风雨中,一人一舟渺无踪影。

“这里的确很像亡狱海,北境只有亡狱海的海水是黑色的。”月魂喃喃地道:“林飞,我们真是在一千年前的亡狱海?太不可思议了。”

螭道:“如果这里是魔刹天,我们岂不是逃出了罗生天的怨渊?赶紧靠岸,顺道逛逛一千年前的魔刹天,就当游览观光了。”

“我们只是在怨渊里见到了一千年前的亡狱海。”我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如果我们继续逗留,甚至深入魔刹天,很可能会就此陷入一个新的幻境,再也出不去。庄周梦蝶,亦真亦假,亦虚亦实,这才是怨渊最可怕的地方。”

“庄周是谁?”螭拍着脑袋叫苦:“我快被你们搞糊涂了。再这么搞下去,我大概会变成北境第一个发疯的魂器!”

月魂郑重其事地道:“老螭说的不是没有可能。怨渊太过诡异,搞不好我们也会产生幻觉。”

“总之我们不能被困在亡狱海。甘柠真应该已经不在了,以她的神识来不了这里。当初飞向空中时,她一定被怨渊留在了原地。”我沉吟片刻,果断一拍绞杀,向深海俯冲下潜,试图向下寻找出口。

亡狱海深处同样是惊涛骇浪,波纹迅猛扩散抖动,像一头剧烈痉挛的巨兽。海床大幅度隆起、开裂,岩石纷纷炸开,在汹涌的波涛中起伏升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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