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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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君不知江湖险恶,因而不存戒心地好奇的走到声音的来源处探看,那窄窄的墙根,除了几株毁败的盆景外,并无异样。
她抬头看看雨后仍未晴朗的天空,蓦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动作虽粗鲁,但又像一阵风,轻轻地将她转过身,直接面对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快,攸君本能地想尖叫,但她记得那双眼睛,所以尖叫就成了惊呼,“是你!?”
“是我。”张寅青笑着重复她的话,手仍放在她的腰间,心里想,他一辈子没碰过这么柔嫩的肌肤,也没抱过如此轻盈的身躯,他终于明白,女人还真是水做的哩!
而且,她并不是哑巴喔!
因为太过愕然,攸君根本忘了叫陈川他们。站在面前的张寅青有些改变,衣服稍整洁,脸上除了未刮的腮边青须外,已洗得很干净。他比她想像中的更年轻英俊,也更器宇轩昂……但他的本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汉啊!
她这才发现他们靠得如此近,而他的手该杀地不庄重!攸君退到一段距离外,摆出极冷的表情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们给你的元宝还不够吗?”
“你忘了吗?我要的不是元宝,而是人。”他气定神闲的说。
“大胆放肆!”攸君从来没受过这种骚扰,生气地说:“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呀!”他好整以暇地说:“你一叫,我马上就抱你飞过这道墙,再也不回来了。”
攸君看看那不高的墙,知道以他的功夫,这并不是吓唬人的话,只是她还弄不清楚,他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她强制镇静的表情,张寅青忍不住要逗她说:“你一定不常和男人说话吧?”
“我不和男人说话,我直接命令他们!”攸君赌着气说出部分实情。
有意思、有意思!他以为吴老夫人的姿态已经够高了,却没想到这“孙女儿”架式更大。在那清清冷冷的外表下,却又有像红辣椒般辛呛的性格,令他不禁好奇,真实的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女人的命令。”他维持着笑意,但话却再犀利不过了。
这样的对峙,似乎无结局,忽然,屋内传来陈圆圆的声音,“攸君,你在哪里?”
攸君一听,理都不理他,恍如没他这个人般,迳自入屋去。
张寅青愣在那儿,从没有人才和他说话到一半就掉头走人的,难道她不明白他的武功有多高,能轻易将她折成好几段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攸君已通知于大龙及陈川到后头去抓闯入者,他们左右包抄,若非张寅青的反应快,敏捷的飞出矮墙,恐怕还有一番纠缠厮杀哩!
至少他已晓得她叫“攸君”,无忧君?好怪的名字,和她一身的神秘感完全不符合。
这女孩太冰冷了,即使是稀世珍宝,似乎也不值得他哪些费脑筋。他走着走着,竟没发觉天又下起倾盆大雨,等到有路人提醒他避雨时,他早已变成一只落汤鸡了。
一整晚,远方老是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还以为是遏止不住的闷雷,河岳庙内的人根本不在乎,大家都睡得死寂。
突然,街上有人嗡嗡的吵闹声,张寅青揉揉眼,见天际才不过亮了三分。
突然,一个兄弟冲进来说:“山崩啦!”
这正是卢应文烦恼的,山若崩塌,水就涨,没多久,这石陂镇方圆百里内必成一片水乡泽国。
“快!快!”他叫着、踢着每个人,“大家各自逃难去,能爬山的就到赣州,能渡水的就到徽山,此地今晚就不能留了。”
“有这么糟吗?”张寅青皱着眉头问。
“还要更糟呢!光是那些流民,就会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更别提山里下来的土匪了,我看不到中午,这儿就会变成人间地狱。”卢应文急忙收着仅有的家当说。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林杰奔过来说。
“当然只有渡河一条路了。”张寅青立刻说。
才一会儿,外头果真就乱得不像话了,雨虽不再下,但天灰暗得像要倾覆,河水愤怒地仿佛要噬人。
可怜的流民,饥寒交迫地以为有个栖息之地,但老天却不放过他们,继续逼得他们要携子带女,哀哭惨嚎地奔波于似无止尽的道路上。
往西看,已有屋子烧起来,簇拥着来的人潮愈来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神色。
那火苗窜得最高的不是长升客栈吗?那个漂亮尊贵的吴攸君,有没有及时逃脱呢?
“老大,码头是往东走!”李武东拉他一把说。
但张寅青却偏往西走,还撞倒了不少人。
而攸君他们在失火之前,已被掌柜喊醒,“山崩了,你们快离镇,再晚就没命了。”
“怎么会这样?”陈圆圆一边整装一边说:“我们一路行来都没事,怎么到这儿就多灾多难呢?一会儿土匪、一会儿山崩的,是不是我的罪业未除呢?”
她们东西才收一半,陈川就在门口叫道:“娘娘、公主,客栈有人放火,我们非走不可了!”
“可是……”陈圆圆摸着她未梳的头。
陈川拿起几个箱笼,也不管收齐与否,就往外头跑。攸君拉着陈圆圆半追半跑地跟在后面,一到街上,立即被那黑压压的逃难人潮吓住了。
“娘娘,看样子马车是走不了,您就和公主直接骑马,我和阿川左右护持。”于大龙一脸不妙地说。
“这使我想到那年北京城陷落的情景,四十年了,依旧民生不安哪!”陈圆圆感叹地说。
他们正说着,一根着火的梁柱正巧落下,打到马车上,附近的人乱挤一堆,陈川和于大龙忙着骈抢救他们唯一的马。
马匹受到惊吓,嘶呜不已,两蹄扬得高高的。
“踩死人,马踩死人呀!”群众哭叫着。
一个推拉,攸君竟然被迫和陈圆圆分开,她惊喊,“陈大叔、于大叔,我姨婆要被人挤走啦!”
“攸君——”陈圆圆在几个人身后挣扎着。
陈川再也顾不得马匹,首先冲到陈圆圆那一头,但盲目的人群,如无法抵挡的洪水,到了另一边,就无法回到这一边。
他隔着钻动的人头对于大龙说:“你护着公主,咱们不是下个镇儿,就是苏州见!”
于大龙一转头,哪还有什么公主?除了流民,还是流民。车烧掉、马跑走,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土匪来了!”凄惶的奔走声更增恐怖气氛,人开始踩人,孩子不见了,家当遗落了,于大龙像陀螺般被推转着,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
攸君公主呢?公主呢?
攸君在完全落单后,被人又撞又踩的,就在差点要跌倒时,有人往她拦腰一抱,两三下就带着她脱离这危险之区。
最先她以为是于大龙,但低头一看,竟是张寅青!他是在趁火打劫吗?
攸君捶着他嚷道:“快放我下来!”
“这一放,你保证会没命的!”张寅青继续往河边跑。
“不!我姨婆是在大马路那儿,我得去找她。”攸君用力想挣脱。
“那条路根本逃不过土匪,过河才是最聪明的!”张寅青冷静的说。
“我不要过河,我要找姨婆!”她一说完,便出其不意地在他肩上狠狠的一咬。
“你这个恶婆娘!”他本能地摔下她说。
攸君才刚站稳,就又转身跑到那险象环生的人堆里,她这不是羊入狼群,预备去送死吗?
张寅青的右肩隐隐作痛着,他这辈子还没被女人咬过,此仇不报,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姨婆,你在哪里?”攸君又急又慌地高喊。
张寅青眼见她的脚步又踉跄一下,于是臭着一张脸再度将她拉出来,并且毫不妥协地说:“跟我走!”
跟他走?那不是更没活路吗?一个盗匪,天知道会把她害到什么地步?
张寅青一手拉起她说:“我没时间和你胡闹,再不走,真会死得很难看,那时就可惜你这美人了!”
她现在就有够难看的了!攸君知道再争也没有用,便说:“我死不死又如何?我就不信跟着你会有话命的机会!”
张寅青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当坏人了,但这样被攸君误解,竟让他有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只因他把她看成稀世珍宝,她对他评价却是低得可以。
他冷冷地说:“你就只好赌了!我只能说,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土匪手中好!”
“我看不出来有何差别!”她顶回一句。
来到岸边,一艘船已等在水上,张寅青放下她,但手仍紧抓不放。
林杰跳上岸,惊愕地说:“老大,你带她来做什么?”
张寅青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其实不想惹这个麻烦的,去看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但见她和姨婆失散,没有人保护,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不耐烦地说:“少啰嗦,出发了!”
“老大,掳人可是犯帮规的呀!”李武东扬扬眉说。
“你张大眼睛看,我这是救人,哪里是掳人!?”张寅青不高兴地反李武东看见张寅青紧抓着那姑娘的手,还有姑娘一脸的不豫之色,不禁发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河面的浪比昨日平静一些,而且布满了逃难的船只,攸君不愿束手就擒,回头看,只见西方烟尘滚滚。
“那是石陂的土匪。”张寅青说。
“我姨婆……”攸君又看向东方的流民队伍。
“你活着,还能再看到她,死了,就没机会了。”张寅青一说完,便推她上船。
事到如今,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娇娇女,生离死别的场面都经历过,她还怕什么呢?
张寅青倒很讶异她不再吵闹,仿佛方才的抗争都不存在,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她扶着船弦和桅竿,任风浪再大,也没有一般女人的惊惶失措。她沉默地忍耐着,仿佛是生长在河海上的渔娘。
张寅青记起在庙中看见不速之客的她、在森林中遇匪的她,都是不似她年龄该有的沉着。
不论她是否是富商之女,她的家境背景一定相当不寻常。
姨婆……攸君望着远去的石陂,这会儿她真是孤独了,再也没有护航的羽翅。她收回目光,恰好看见瞪视着她的张寅青,他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事实上,林杰和李武东也变了,看起来干净正派了许多。
他们三人努力撑桨,她则努力不让自己跌落河里。十天前,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她会和三个陌生男人共搭一条船。
世事总难料,不过,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以自己的智慧到达苏州。只求老天保佑姨婆能安然无恙,在白衣阉内等她……
徽山果然是多山,地势崎岖,高低不平,土匪要聚集很容易,官府往往缉剿无功。或许是土匪头白铁爪最近和清延做了最初的谈判,所以不再骚扰地方,令徽山显得很平静,街头虽仍有流民,但情况比石陂好了很多。
攸君身上穿的丝绸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已经皱成一团,让她觉得很不舒适。一上岸,她就说:“如果你真是救我,我感激不尽,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张寅青才与大水搏斗半日,耐心尽失,没好气地说:“走?你要走去哪里?再回石陂送死吗?”
“我要去找我姨婆。”攸君坚定地说。
“凭你?哈!哈!”他很恶劣地笑说:“我包你这徽山还没走出去就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攸君愣了一下说:“你们硬强迫我跟着你们,又是为什么?”
“是呀!她跟着我们做什么?”李武东在一旁嬉皮笑脸的说。
“闭嘴!”张寅青露出一个阴狠的表情瞪他,再对攸君说:“我自有我的道理!”
匪贼哪会有什么道理?别看张寅青长得人模人样,但对待她的方式实非善类,那晚在山庙,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后来在客栈中,他不都表明居心不良了吗?
土匪掳女人,不是奸,就是卖……攸君愈想愈害怕,她刚才应该抵死不过河的,但留在河那头也是土匪……她这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处境,落单的女人真是寸步难行啊!
失去了武力的防卫,她即使有聪慧的脑袋,在这无法无天的世界里,大概也不堪一击吧!
她脚步绊到大石块,张寅青及时伸出手,扶她的动作不像话语那么粗鲁。攸君毕竟是千金之躯,一日折腾下来也够受的了,踉跄的次数一多,张寅青便不耐烦地说:“大小姐,你手脚健全,拜托别走得像三岁孩子一样,好不好?”
攸君既疲累又气愤,倔强的脾气一发作,整个人直直地站着,冷冷的说:“你们嫌我慢,就只有两条路,一是放了我,另一个就是杀了我。”
杀?瞧她说的认真,又毫无惧意,她还以为他真的不会动手吗?
李武东和林杰在远处看热闹,张寅青面无表情地说:“还有第三条路,你要我扛你吗?”
攸君咬咬唇,以命令的方式开口,“不准再批评我!”
她又迈开脚步,从他面前昂然而去,张寅青很清楚的听到林杰他们的窃笑声。
至此,张寅青也有些不确定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最初,他不过是觉得她很美、很神秘,好奇的想去逗逗她而已,就像他闯荡江湖时,遇着一些艳丽的名妓、一些可爱的村姑,心血来潮,就会和她们打情骂俏一番,彼此快乐,无伤大雅嘛!后来,他发现她完全不同,连逗也有危险时,曾很识趣地要打退堂鼓,却怎么也想不到还会出手救了她,因此,演变成今天丢也不成,不丢也不成的包袱呢!
把她留在石陂置之不理,显得太过残忍;把她弃于徽山自生自灭,又太过狠心,但带着她,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有了她,已经开始妨碍他们此行的任务了。
在太阳下山前,他们来到一间破庙后的八角亭,因为荒废过久,野芒遮掩了亭脚,等走近时,才能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破衣乱发,一见他们便热心的迎上来,活像是兄弟重逢地说:“谢天谢地,你来了,我们都快撑不下去了。”
攸君的内心感到一阵不安,难道这里是张寅青的巢穴?
“实在很抱歉,这一路上又是兵灾,又是水患的,脚程要快也快不起来。”张寅青说。
那人看看攸君,“这位姑娘是咱们的人吗?”
“别担心她。”张寅青将他带到稍远处才问:“阿官,张先生还好吧?”
“还好,白铁爪当他是天子,所以对他挺礼遇的。”阿官回答,“安排张先生逃也很容易,但是,他谁都不信任,只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