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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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离析了!
我们走在石槽小路,步步谨慎。先前没有婴儿哭声,我们在石槽小路中都走得那般艰苦,此时那稚嫩而凄楚,时断时续的婴儿哭声丝丝钻进耳膜,弄得我们心慌意乱,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寸一寸朝前挨!此时如果有人在远处看见我们,肯定会以为是两团鬼火在绝壁上移动。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那婴儿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仿佛就在我们耳边哭一样,可是我到此时都没弄清那婴儿哭声来自哪个具体方位。哭声虽尖细,却游离不定,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我的感觉是,那婴儿似乎在说:“来啊来啊!我饿!”
我们又走了很久时间,还是没走到小路的尽头,那婴儿哭声也始终在我们的前方,若即若离。幸好那石槽小路上另有几个供人休息的石洞,我们在石洞中喘几口气,平复下心情,就继续前进,希望尽快走到尽头,找到一个宽敞的地方,避开绝壁下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藿麻林,再去打探婴儿哭声到底来自何方。
我边走边想,前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会不会是一个女半傀穿一件白衣,脸也是白的,坐在地上,露着胸怀,给一个也是一身惨白的婴儿喂奶?等我们走近了,那女半傀会不会露出森然的牙齿,对我们冷冷一笑,说:“你们终于来了”?
脑子里设想着见到那女半傀和婴半傀的情景,我竟发现我不再恐惧,反而越来越好奇,心中竟莫名充满期待,如果真能见着传说的半傀,岂不是一件扬名天下的事情?
我越走越快,后来干脆趴在地上爬行,覃瓶儿和满鸟鸟见我如此,不得不跟着爬行。寄爷背着背篓,也半勾着腰疾走,背篓刮在石壁上,拖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在我听来,陡添一丝兴奋和刺激。
我正在体会心中古怪的感觉哩,双手突然一空,身子开始作自由落体运动,从绝壁上倒栽葱直摔下去。
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仅仅一瞬间,我就直挺挺地扑在地上,额头和鼻子撞在一块石头上,一种酸疼的感觉立即传遍全身,膝盖也隐隐作痛,手掌火辣辣的,可能搓破皮了。
——什么叫“五体投地”,我现在的情形就是。
按物理学位移公式计算,我也只是从上面掉下来五米。我顾不得鼻子是否流血,双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竹灯扔在一旁,居然没有熄灭。我暗道侥幸,捡起竹灯,举过头顶,打量周围的情形。
地上全是湿漉漉黑黢黢的圆形石头,没有任何植物,就像一片潮湿的河滩;两边同样是绝壁,淌着阴冷的地下水;空间不大,给人一种压抑感;我的右边,是一道石坎,石坎下面,就是藿麻林,我摔下来时,离石坎仅仅一尺左右,如果稍稍偏离,我现在肯定已经在藿麻林里叫唤了;我的左边很昏暗,似乎很深,隐隐有几根看不清形状的灰白石柱。
我打了个冷战,发现此处冷得出奇。那诡异的婴儿哭声在我摔下来时,就已戛然而止,目光所及,看不见任何异样。
“鹰鹰,鹰鹰,你没事吧?”我抬头通过寄爷手中的竹灯光,看见覃瓶儿跪在石槽小路上,伸长脖子向我喊道,声音里透露出焦急。
“没事!受点小伤。”我向上面喊道:“你们也没事吧?”
“我们也没事!”
我们对话时,才发现我摔下来那个位置,石槽小路拐了一个九十度的急弯,那绝壁像墙的转角处,使得长满藿麻草的沟壑和面前的洞厅形成T字形。
“瓶儿,你们顺着那条小路下来吧,前面好像可以下来!”我朝上面喊道,“鸟鸟,你要好生照顾瓶儿和寄爷啊,这下面没有藿麻草,宽敞得很!”满鸟鸟在上面答应一声。我看见他们举着竹灯,拐弯继续向前爬行。
我拿着竹灯,准备到那几根石柱那里打探一下,心里却有些发紧,只好站在那里等寄爷他们。
满鸟鸟刚一下来,就一把抱住我,“鹰鹰,我以为你这回要‘稀皮’(死)哩!没想到你福大命大——你还是走前面?”本来他来抱我时,我还感动了下,哪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苦笑一下,举着竹灯走向那几根灰白色的石柱。
我边走边举着竹灯左右搜寻,根本没看见什么婴儿。覃瓶儿紧抱着我的腰,满鸟鸟拉着寄爷的背篓,屏息静气。寄爷反手插在背篓里,神情紧张,不晓得他准备了什么武器。
“鸟鸟,你没发现什么异样?”我想起满鸟鸟能看见那莫名其妙的白胡子老汉,此地如果真有所谓的半傀,满鸟鸟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神情。
“没……没有!”满鸟鸟显得很紧张,四处瞟了一眼,颤声说道。
我觉得很奇怪,那婴儿哭声到底来自何处?难道在那几根石柱那里?
走近石柱,我们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石柱,而是数十根巨大的石笋。那些石笋顶天立地,通体灰白,上面还有些条纹,犹如人体青筋暴露,显然是因为千百年的岩浆水滴落在地上,水中的矿物质沉积而成。石笋上同样是湿漉漉的,岩浆水在竹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清冷的白光。
那几根石柱有的象擎天一柱,有的象老僧坐禅,有的形销骨立,有的丰满肥硕,相互之间挤挤挨挨,却又若即若离,竹灯光摇曳,照得它们似动非动,欲行未行。
我们见到如此美丽的洞中奇景,几乎忘记了那婴儿的哭声。满鸟鸟见并无动静,神情松懈,指着一根石笋说:“鹰鹰,你看,那根石笋是不是象个男人在站着屙尿?”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别说,还真像!只是那动作实在不很雅观。覃瓶儿也见到了,脸色绯红,指着另一根石笋,说:“那根是不是象一头大象在喝水?”不等我们回答,她又发现了形象诸如犀牛望月、后羿射日、大鹏展翅之类的石笋,一时间惊喜得连蹦带跳。显然,她以前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洞中奇景。
“寄爷,这里不是硝洞吧?”我见此处如此潮湿,而且没有人为挖掘的痕迹,应该不是寄爷口中的硝洞,可前方被这些石笋挡住,根本看不见有其它的通路。
“按道理应该不是。”寄爷走上前查看一番,半天摸不着头脑,“啷格没路了?”
“呜哇——呜哇——”两根石笋之间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哭声。突如其来的声音象一根针猝不及防扎进耳朵,一股阴冷潮湿的雾气紧随而来,吓得我手中的竹灯差点脱手掉在地上。满鸟鸟在第一时间,回身就跑,心急火燎之下,一扑爬跌倒在地,他挣扎爬起,手脚并用,连跑带爬向外急走。覃瓶儿估计被哭声吓坏了,忘记了逃跑,呆呆站在原地,捂着耳朵,眼光痴迷地投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寄爷虽没跑,背着背篓倒退时,踩着一块石头,一个趔趄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用力一撑,立起身子,未及站稳,从背篓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斧头。
我见覃瓶儿站着不动,几步跳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第一感觉就像抱着一个冰雕,不晓得是吓的还是那雾气的原因。我掏出手电寻找满鸟鸟,发现他站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保持着一种百米冲刺的姿势,扭头看着我们,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此时,那婴儿哭声不绝于耳,中间竟间杂着粗浊的马蹄声,声音在洞壁间来回震荡,嗡嗡响作一团。我拍拍耳朵,刚想听听满鸟鸟到底在喊什么时,一只湿漉漉毛茸茸的脚掌猛地搂住我的脖子,我眼前一黑,覃瓶儿的尖叫声挤开其它声音,冲进我脑中炸响。
“汪!汪汪!”覃瓶儿的尖叫未落,狗叫声紧随而至。
“花儿?”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个砍脑壳的,你冷不丁跳出来,不晓得打声招呼啊?”花儿见我发火,从我身上溜下去,蛮腰一扭,抖落满身的水珠,抬头无辜地看着我。
与此同时,那婴儿哭声并未停歇,而且哭得格外凄惨,中间又缠夹着马蹄声,给人一种马拉着婴儿狂奔的感觉。
妈那个巴子,老子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管你是不是半傀,我都要“久仰”一下。我大骂一声,推开覃瓶儿,举着竹灯从那两根石笋之间钻到后面,发现一个长相奇特的怪物张着大嘴,趴在一个方形水井边,哇哇大哭!
我一见那怪物,哈哈大笑,连声招呼外面的人别怕。我一笑,那怪物立即停止哭泣,睁着两只眼睛打量着我。“鸟鸟,鸟鸟,不是半傀不是半傀!”我喊了几声,竟然没听见满鸟鸟回答。我走出去,一把拖起痴不痴呆不呆的满鸟鸟走近水井,指着那怪物,“就是这哥们吓的我们。”
满鸟鸟一见那怪物,腰腹一鼓,长呼一口气,身子立马变得伟岸起来。他哈哈一笑,中气十足地说:“妈那个巴子,非洲老头子跳高——吓(黑)老子一跳,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玩意儿,我要对它‘先奸后’!”寄爷一拍大腿,“你看我这个猪脑壳哟,我啷格就没想到是这个东西呢?”
第二十一章 天梯
覃瓶儿怯怯地问:“鹰鹰,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象蜥蜴?”
“别怕,这东西不会伤害人,它不是蜥蜴,更不是半傀,它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娃娃鱼!”我说。
“就是……大鲵?”
“是的!”我点点头。
大鲵,因为叫声酷似婴儿啼哭,所以也叫娃娃鱼,其外形有点像蜥蜴,只是更加肥状扁平,一般是生活在含沙量少并且有急流回旋的洞穴中。硒都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娃娃鱼保护区之一,所以我们对它并不陌生。我早就应该想到婴儿哭声是怎么回事,只是在这种环境中,会不由自主地往神秘上靠,又被寄爷说的“鬼母子”弄得先入为主,才有了这番可笑的遭遇。
那条娃娃鱼大约有一米五长,见我们盯着它,黑色和棕色相杂的背在水中一闪,就沉入水底。水面上荡起一阵涟漪,波浪拍到井壁众多的小石孔中,“得儿得儿”作响。
等等!得儿得儿?马蹄声?喊云窟听到的马蹄声?【﹕。。】
我拿着手电,俯下身去看那水井。那水井的被条石砌成不规划的四方形,水井中的水很深,手电光照下去,竟然看不见井底,那水是幽蓝的,很清澈,水面上漂荡着薄薄的轻雾。水井被几根石笋包围着,散发着丝丝冷气。井壁上靠近水面的地方,没有一根植物,反倒是有无数个碗口粗细的小孔,井水一荡,波浪倒灌进小孔,随即又倒退回来,“得儿得儿”响过不停。呵呵,原来是这个原因,实际上和海水撞击海岸原理一样,可能那些小孔很深,所以“马蹄声”才很尖细圆润,在安乐洞中几经反射,最终巧合地传到洞外。我估计在喊云窟中大喊时这里可能听得见,从而惊动娃娃鱼搅动井水撞击小孔,才产生了马蹄声。
我把这个猜想一说,大家都(炫)恍(书)然(网)大悟地点点头。
弄明白婴儿哭声、马蹄声的原因,大家都长舒一口气,七嘴八舌讨论起那条娃娃鱼来。花儿在井边蠢蠢欲动,看架势是想跳入井中再去逗弄那条娃娃鱼出来。想到花儿,我更加郁闷,这伙计从石槽小路跑上前,半天没有动静,如果真有所谓半傀,早就闹麻堂了。
听爷爷说,狗的眼睛能看到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我问他老人家有何依据,他说,你不是经常听见侠马口村所的狗都在半夜狂叫吗?那是阴间在“过阴兵”,或者就是将死之人的魂魄“收脚板皮”来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见过“过阴兵”,对于魂魄“收脚板皮”的说法也将信将疑,但群狗经常在半夜莫名其妙地一起狂吠倒是不争的事实。
“鹰鹰,恁个大一条娃娃鱼,不如我们去弄出来换几条烟钱如何?”满鸟鸟神态轻松,眉飞色舞地对我说。“不行!”没等我说话,寄爷就断然说道:“擅自捕捉娃娃鱼违法不说,那条娃娃鱼恁个大,不晓得在那里多少年了,我觉得……”
得,又在故弄玄虚了!
我打断寄爷,“寄爷,现在怎么办?往哪里走?难不成路在井里?”寄爷一呆,拿着手电一阵乱晃,突然失声叫道:“我的天爷爷,路在这里,原来老班子说的都是真的……”
我抬头一看,被眼前的奇异场景惊得目瞪口呆。在几根石笋之间,卡着一些厚约十五公分左右的木板,木板之间相约两尺,一块一块逐渐向上延伸,形成一架粗糙的木梯。那些木板似乎刮过黑漆,但很多地方黑漆已经剥落,变得腐朽不堪,活象一块块从老坟堆里挖出来的棺材板。
我注意到那木板形成的木梯看不到尽头,似乎延伸到石笋的后面,于是从两根石笋的缝隙中钻过去,用手电一照,我的天,这该是怎样一件浩大的工程啊!
眼前是一个看不见边际的洞厅,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高不见顶,脚下隐隐传来轰轰隆隆洪水奔流的声音,一股一股阴冷刺骨的水气不断涌上来,冻得我的牙齿情不自禁地捉对儿厮打。手电光在这个空间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得像一只萤火虫。我摸起一块碗大的石头,用力朝洞厅中间扔去,只听一阵“咣咣当当”的声音,一路向下,渐渐隐去,竟没听见石头触底的回音。
这显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坑,而且,下面肯定不是一马平川,极有可能是乱石穿空。
环境奇特也就罢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头顶上悬吊着数不清的、更长更厚的木板,木板两端分别用一根不知为何物却粗若儿臂的绳索缚住,斜斜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而这一头,绳子末端拴着一根巨大的圆木卡在几根石笋之间,看样子是起固定作用;木板之间相距不远,形成一座悬空的吊桥,但与普通的吊桥不同,因为木板平放逐级上升,形成一道倾斜四十五度左右的“吊梯”;吊梯中间很多木板已经消失,只剩一些粗大的绳索挂在那里,微微晃动,而有些固定木板的绳索只断了一边,另一边则还悬吊着巨大的木板,一动不动。
我用手电顺着吊梯一照,根本看不见吊梯的终点在哪里。
寄爷他们也钻过来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一个二个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总算看到老班子说的情景了!”寄爷感叹一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道木梯的上面很可能摆放着很多巨石……”
“您家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
“这就是传说中土家人先辈建造的‘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