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皇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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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嗤笑一声,捡起两根枯草,十指如飞,灵巧编织,淡淡然的静候深夜的光临。
因为烈三小姐的意外到访,宋小舟无形之中被大司局的官员们奉为上宾,特意去了千丈楼为她叫了一桌酒菜,就在这阴森恐怕的牢房里大摆筵席。宋小舟吃饱喝足之后,被换了一个干净清爽的牢房,牢头还满脸谄媚的抱来一床新棉被,说是刚刚买来的,绝对没人用过。
小舟仓促而来,身无长物,只戴了两条链子。一条是夏诸婴送的项链,另外一条却是晏狄亲自为她戴上的脚链。
她坐在床上,屈膝将那脚链摘下来,随手扔给那名牢头道:“多谢黄大哥照应。”
眼前这位可是烈三小姐的朋友,牢头哪敢敲她竹杠,忙不迭的推辞道:“宋老板太客气了,小人可不敢收。”
“不值什么钱,只是想交黄大哥这个朋友。”宋小舟笑着说道:“黄大哥是官家的人,我只是一介普通商贾,我都不在黄大哥面前自称草民,黄大哥还要在我面前自称小人来折杀我吗?”
黄阗这人虽然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行事之间不乏猥琐之气,可是这一张脸却是相貌堂堂,英姿不凡。听说祖上也出过三品高官,也曾是钟鸣鼎食的豪富之家,只是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逐渐没落,到了黄阗这一代,只能花钱在牢里谋个出路。早就知道这宋小舟财大气粗,是西北一代出了名的大商贾,又和安霁侯府的李铮公子交往甚密,如今连烈三小姐都为她出头,定是一棵粗壮的大树。这样的天赐良机摆在眼前,哪里有不抓住之理?黄阗当下施展浑身解数,将小舟这牢房布置一新,文房四宝换洗衣衫零食糕点一应俱全,就差没找几个唱曲的姑娘前来解闷了。
而小舟见他这么上道,也就心安理得舒舒服服的在这牢房里住了下来。而这么一住,就三天。
这三天来,萧铁等人没有一点消息,无人探视无人召唤,甚至连大司局的人也不曾来传话问案。
然而虽然她没出去,却有一大批的人住了进来。来的时候这监狱里空空荡荡,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已是爆满。每天都能听到有人哭泣喊冤之声,牢房里热热闹闹,还经常有人隔着几间牢门听声音认出故交,在监狱里攀谈起来。
小舟仔细听着,不过只言碎语,就已大致了解了内情。
原来原来,原来是这样。
西陵的战事让淳于烈被逼无奈下放了李梁李珂,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烈武侯自然心有不甘。此次率先发难,将李铮的派系部署尽皆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下了大狱,小舟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他打出王法这张正气凌然的牌,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假公济私,但是这些人身上却实实在在的背着一系列的案子。只要衙门没开审,就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以淳于烈这样的身份,却跳出来不按章法的打这种王八拳,实在是有失体统的。只是他毕竟是草莽出身,不同于那些注重脸面的世家贵胄,逼得怒了,身上总是会窜出一些毫不掩饰的匪气。从这一点上来说,宋小舟还是蛮欣赏他的。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他是占了便宜,也表明了态度,更威慑了众人。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而此时瀚阳派系正在忙着筹备岁贡粮草,恢复瀚阳军省的社会秩序,打击内部叛徒,清理军省内的西陵残余势力,哪里有时间在乎那些商贾们的死活。李铮纵然为瀚阳立了大功,可是这个时候,李氏的元老们已经忙的没时间理会他的部下的生死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也理所当然的觉得没有了瀚阳派系的全力支持,李铮一个人是无法跟淳于烈对抗,将他的手下救出去的。
果然,李铮的确没让大家失望。知道了族内长老们的意思之后,他足不出户的沉默了两日。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少年天才这次怕是要载个大跟头,被淳于烈彻底打压之后,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豪门贵公子李铮,在第三日清晨登上了大司局的大门,身后带着京城诉讼司里最出名的三十多名讼师,递交了大约一百张状纸。以贪墨、渎职、欺凌百姓、强占田亩、动用官银、以权谋私等八十余条罪状,将淳于烈派系大约二百多名京官告上衙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铮将淳于烈的手段活学活用,有还在了他的身上,速度快的让人目不暇接,手段阴损的让人惊掉了下巴。
大司局主审官曹梦秋傻傻的看着眼前那一大摞状纸,再看看堂下站着的三十多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讼师,一时间额头冷汗直流,两条腿几乎在瑟瑟发抖。
你们两位大人物斗法,何苦牵扯上我这个芝麻小官?
曹梦秋几乎想要放声大哭,可是那边淡定自若坐在堂下的李二公子却眉梢一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人证物证俱在,大人为何不去缉拿人犯?”
曹梦秋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表面上却仍要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李铮,终于无奈的发了狠,悲愤的叫了一声:“抓!都抓起来!”
于是乎,京城顿时就更加热闹了。
小舟嘿嘿一笑,心道李铮还真是心狠手辣,这个迂回路线走的漂亮极了。而且他李铮派系的人大多皆是商贾,即便是暂时身陷牢狱,也不过是损失一些金银。而淳于烈那边却是官员,又正处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一下子卸去了淳于烈的诸多触手,纵然真正的大人物还动不了,但是这份羞辱,却跟杀了那位侯爷也没什么两样。
听着这一牢房内趾高气昂呼喝不断的大嗓门,她就暗暗幸灾乐祸。恐怕这些在牢房里当了一辈子差的牢头们,从来也没一次性的见过这么多嚣张跋扈的犯人吧。
比起他们,她宋小舟可真是知书达理的温润君子了。
原本为了将李铮的人困在牢里,而被淳于烈拖着不肯审案的大司局,却因为淳于烈的人马也进了牢中,而空前的勤快了起来。曹梦秋在这个任上待了四年,加在一块审过的案子也没这几天多。每天从早到晚的忙活,一个接一个过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来的青天大老爷,如此的不惧权贵。
两方各请了空前强大的讼师团,在堂上口诛笔伐你来我往,吐沫横飞的争辩的天昏地暗。大司局门外也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达官显贵,简直将这平日看起来庄严肃穆的本朝第一刑讼机构当成了戏园子,就差没搬几把板凳抓一把瓜子坐在门口了。
好在双方并未想在这件事上拼死了硬磕,大多的案件也不过是些欺男霸女贪墨舞弊的内容。该罚钱的罚钱,该罚俸的罚俸,该降职的降职,该监禁的监禁,不出五日,终于将这堆积如山的状纸清理了一大半。
这一天终于轮到了小舟过堂的日子,一大清早就有官差前来,小舟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为何不见黄阗黄大哥?”
这名官差不在牢中听差,但是只看小舟住在单独一间的牢房里,就知她身份不俗,当下客客气气的说道:“黄阗失踪多日了,我们也正在寻找。”
小舟微微一愣,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想了想,这位黄阗应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他无缘无故失踪了也扯不到自己头上。当下也没放在心上,就跟在那名官差身后出了牢门。
连日被关在那间小小的牢房里,骤然出来,不免被刺眼的阳光照得一阵发晕。她以手遮住眼睛,微微皱了皱眉,只听喧嚣声不绝于耳,放下皓白的手腕,就见大堂人人头涌涌,一派热闹之气。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堂上,纵然仍旧挺直腰杆做出一副庄严之色,可是那双眼睛已经毫不掩饰的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慌。想来,这位就是那位被夹在中间的可怜的曹梦秋大人。
而在大堂左手边的一片暗影里,李铮白袍如雪,修眉淡目,意态闲闲的坐在那。见她进来,微微抬起头来,修长的丹凤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又再低下头去。
小舟早就听说,自从那日李铮很拉风的带着三十多名讼师上堂告状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大司局。任由京里的官员们哭爹喊娘,几次登门拜访,也一律不见访客。没想到他今日竟来亲自听审,也难怪曹梦秋要惴惴不安了。
她一弹衣衫,神情磊落的走上前去,朗声说道:“草民瀚阳宋小舟,拜见曹大人。”
李铮就在一边坐着,曹梦秋也不敢斥责宋小舟见官不拜的无礼之举。只是翻看了一眼她的卷宗,开门见山的说道:“上月二十四日晚,你在什么地方?”
小舟笑着回答道:“回大老爷的话,上个月二十四日晚,草民好好的呆在目前暂居的朋友家中。”
“可有什么人能为你作证。”
“很多人,草民家中的仆人、丫鬟、随从,还有草民的故交好友,千丈楼的萧铁萧公子,大人不信的话,可以传他来作证。”
曹梦秋微微皱眉,说道:“这些人都是你的亲朋好友,证词不足为信,你可还有其他人能为你作证?”
小舟仰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大人,这就奇了,三更半夜的,我好好的睡在家里,除了家里的亲朋好友,还能有谁能为我作证?草民是个奉公守法的老实人,家中父母管教也甚严,加之年纪尚轻,实在没有什么人陪我共度春宵啊。”
她这番话说的俏皮,一时间引来满堂哄笑。李铮请来的一名姓洛的讼师见缝插针,上前指责曹梦秋没有证据胡乱抓人,看他那气势,好像完全没将这位天逐城的警备司令官放在眼里,嚣张跋扈的牛气冲天。
淳于烈那边的人也不是棒槌,见状立即反唇相讥,说宋小舟证据不足,不能证明她没有杀死张惟良,被囚困起来天经地义。
洛讼师却立刻冷笑一声,朗声道:“照这样说,所有在当天晚上无法找出值得相信的外人作证的人都有嫌疑,不知道曹大人那天晚上在哪里,还有在座的诸位,连同武侯大人,是不是都要为那位张惟良张大人的死负上责任?
这番话说的不客气之极,当堂侮辱朝廷四品大员,连淳于烈都顺带被泼上了脏水,可见这人有多么狂妄。小舟不由得转头多看了这不怕死的家伙一眼,只见竟是位年纪轻轻的青年,穿着一身墨青色长衫,眼梢斜挑,神态倨傲,狂妄的蔑视着周遭的一切,竟连上面那位穿着官服的曹梦秋也不放在眼里。
两方正吵得火热朝天,却见方潜突然沿着大堂的侧面走了进来。别人没注意,小舟却一眼看见了他。只见他伏在李铮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李铮却微微皱起了眉,沉吟片刻后站起身来,和曹梦秋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往堂外走去。临走之前还微微侧过头来,一双沉静的眼睛淡淡的看了小舟一眼,眼波微凝,深沉若海,像是八月酷暑天气之下洒下的一捧甘霖,瞬间就浇灭了小舟心中那份火热的浊气。
她爽朗一笑,冲着他点了点头。
笑容顿时如同驱散阴云的阳光,绽放在了她那张生动的脸上。少女一身男装,淡然站于堂上,目光皎皎,眼眸若星,就那么负手而立,娇笑嫣然的望着他,如一朵刚刚绽放的海棠。
李铮狭长的凤目轻轻眯起,不自觉的,也冲着她淡淡点头。随即跟着方潜身后,消失在大堂之上。
大堂上词锋锐利,正吵得热闹,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去。按照这诸日来的惯例,一旦出现这样模棱两可,无法决断的案子,就只有将人先放了,只要交上一点押金即可回家等候大司局查断。所以说,也只要再给那些花了重金雇来的讼师们表现一会,小舟就会被当堂释放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名男子突然走上堂来,朗声说道:“我可以作证,当日我亲眼看见宋小舟纵容下人,杀死了张惟良张大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匆忙转头看去,竟是一名锦衣华服的贵胄公子。小舟皱着眉,只见此人身材高瘦,披着一件铁灰色斗篷,一边说一边将斗篷解下,交给身后跟随的下人,面容俊朗,眼眸一片刚毅之色,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惊异莫名。
“江公子不在翰林堂编书,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管这些闲事?”
洛讼师转过头,倨傲的目光看到眼前这人也不由得为之一滞,语调低沉的沉声说道。
那位江姓公子却朗朗一笑道:“大路不平有人踩,天下人管天下事,人命关天怎能算是闲事?江某身为翰林编修,本就是朝廷命官,难道能枉顾国法知情不报?”
洛讼师冷冷一笑:“江公子既然也知道人命关天,那还是慎言慎行的好。”
江公子疏淡仁立,略略拱手道:“受教了。”
“江公子,你说你亲眼看见宋小舟指使下人杀害张惟良,有何凭证?”
江公子转身对着曹梦秋拱手施礼道:“在下就是凭证,再加上我的四名轿夫,和一位仆从,也都曾亲眼看见,此刻他们都候在门外。”
曹梦秋道:“哦?你一一道来。”
然后,就见这位江大编修意气风发的侃侃而谈,口齿清晰,词锋尖锐,洋洋洒洒间就编撰出了一个惊悚版的午夜杀人案。大堂之外的观众们听的凝神屏息,完全将这当成了评书快板,不时的还有那女扮男装的官家小姐发出几声尖叫来捧场助兴。
小舟看着这位老兄,反复在脑子里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在不经意间泡了人家媳妇睡了人家床板,不然的话,他为何可以如此正气凌然的撒下这般谎言。虽然虽然,张惟良的确是她亲手干掉的,可是,哪里来的“张惟良奋起神力和宋小舟拼杀”?哪里来的“宋小舟不敌之下招呼下人前来群殴”?哪里来的“二十余人齐齐将张大人扑倒,宋小舟手持利刃,残忍的刺穿张惟良的脖子”?
拜托,有点专业素质好不好?我那天拿的明明是一根梅树杈子。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诸位不信,可以传召我的下人前来作证。我从没见过这位宋老板,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江某愿意以人格担保,绝对不会凭空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