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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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浙闽总督这四个字,又让王懿德多了许多火气:“何桂清再要让我往火坑里跳,我就上奏陛下,可以依当年李卫旧例,浙闽分治,重设浙江总督,只是我看何桂清未必能象李卫公那样全身而退,那十几尊泥象不会再等几十年再被人砸了。”
他说是李卫就是当年的浙江总督李卫,他当时极受三朝恩宠,为此那段浙闽多次分治,新设了浙江总督,只是说的十几尊泥象,又是指了一件旧事。
当年李卫也算是风流种子,纳有十几房妻妾,因此在西湖里建了湖神庙,只是湖神的神像便是李卫自己本人,而后庙的十三尊『女』神像则是李卫的十三房妻妾。
李卫死后四十多年,乾隆南巡到了杭州,发现湖神庙的神象居然是李卫与他的十三房妻妾,暴怒之下就把这些神像全毁了,命人重新塑了新神像。
王懿德说起这件旧事,当然是意有所指,指的是何桂清和他身边的一帮爱将,平时他们兴风作『浪』,独占了浙江省内的『肥』缺,他虽然为闽浙总督,但是却管不到浙江的事。
恰恰相反,何桂清现在反而是以能员而著称,他每个月解给江南大营六万两军饷,又让邓绍良驻军宁国,由浙江解决军饷军粮,邓部发展到一万七千人,成为太平天国的一大劲敌,在中枢眼里,何桂清的才干实在是胜于只能困守福建一地的王懿德。
只是吕佺孙却是位好好先生,他这个福建巡抚既不与王懿德争权,也愿意与何桂清结个善缘:“部堂,想那么多什么,太平县失守,头痛的是何桂清,而红巾贼即将大举南下,福宁府如若有失,恐怕福州府就要首当其冲!”
福宁府是福建的『门』户,共设五县,从平阳、泰顺南下,必须首先拿下福宁府才能兵进福州府,现在红巾军已经攻取福鼎县城,如若全军南下,恐怕整个福宁府都要被红巾军拿下。
因此王懿德点点了头,他只是有些不平之意:“我是气愤何桂清这事做得不地道,有好处从来不找我该管的上司,遇到红巾『乱』起,就把这个祸事扔给我。”
他是个很想有一番作为的总督,要说这闽浙总督虽然统辖福建浙江两省,却从来不是什么好办的差使,要知道浙江巡抚驻杭州,有权直接上奏天听,何必事事请示闽浙总督。
就是这福建一省,若是弱势一点的闽浙总督也不好办,首先在福州还有福建巡抚,虽然总督高于巡抚,但是若是遇到一位有能耐的巡抚,那么就直接就总督架空了,让他既管不到浙江,也管不到福建。
除了福建巡抚,福州还有福州将军,这是从一品的大员,实权虽然不及总督、巡抚,但地位高于总督、巡抚,不但掌握着福建驻防八旗,还兼管了绿旗营。
总督、巡抚、福州将军都同处一城,三位大员不发生点火『花』还真不是不可能,只是对于王懿德,他算是很扬眉吐气的一位闽浙总督。
他是从福建巡抚升任闽浙总督,福建巡抚吕佺孙是他的后任,平时只喜欢『弄』『弄』古砖古画,不喜欢把权力抓在手里,事事都尊重他这个总督。
而福州将军虽然早已委了桂良,只是这位桂良虽然是恭亲王的岳父,但一直也没有到任,和杭州将军瑞昌跟着僧王身边剿灭北伐军,到了这个时代,满清已经知道满人是扶不起的阿斗,方面大员只能委给汉人,象这种驻防将军往往是虚授的虚衔,并不让他们出来与汉人捣『乱』,这在清初是不可想象。
非但如此,王懿德手里能还抓到了财权,因此除了浙江何桂清直达天听,他倒算是事事如意,只是现在这红巾军让闽浙官员都为之焦头烂额。
不过吕佺孙倒是仍是替何桂清缓和一番:“何桂清那边恐怕也有麻烦,要知这股攻克太平县的股匪便是柳绝户。”
“贼中最悍柳绝户?有三百真长『毛』的那个柳绝户?”『插』话是福建布政使庆端,他是在场中仅有的满人:“那收拾何桂清便轻松。”
“如何轻松?”王懿德当即请教庆端:“何桂清可恨,让我跳温州这么一个大火坑,我不收拾他一番,难销我心头之恨。”
庆端这位满员算不上能员,倒是懂许多厉害的官场手段:“我听说这柳绝户是红巾中最最悍勇,手下有数百真长『毛』,两千『精』兵,数千新附军,攻城克地易如反掌,他北去太平,那必是图取全台,既然如此,就让何桂清限期肃清全台,如果到时候何桂清肃清不了台州……”
庆端已经捧起了茶碗,王懿德立时明白过来:“藩台好谋划,甚好甚好!我就上奏中枢,太平失守,全浙震动,生恐红贼祸『乱』全浙,限浙省于一月肃清全台,何桂清坐拥全省之兵,难怪连区区一股柳绝户都肃清不了?”
吕佺孙这个福建巡抚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他喜欢收藏古印古砖,对于权势倒是不大热中,因此听了庆端与王懿德这般谋划,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敲打敲打一番何桂清也好,到时候还可以卖一个人情给他,只是这温州防务我们接不接?”
这温州府就是一个最烫手的芋头,何桂清已经上奏中枢,都说浙省忙于三防,又鞭长莫及,福建领近温州,浙江本来就是闽浙总督的辖区,由王懿德负责温闽防务那是人地两宜。
只是若是接过这温州府,那得就跳进这个大火坑,非得替浙江肃清温州府的红巾军不可,只是王懿德现在却是决定跳进去:“接下来,不接不行,现在红贼即将兵临福宁府,直抵福州府,闽省不得不首先保全福州。”
他说得很有艺术『性』,说得是“首先保全福州”,下面的巡抚与布政使都听明白了:“保福州,便是肃清温郡红巾!”
布政使庆端说得更明白:“到时候若是我等保住了福州,何桂清不能肃清全台,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柳绝户此贼素称悍勇,但是此次袭往台州,据闻是只股北窜,所立旗号皆与红巾不同!”王懿德倒是仔细地分析了一番:“这样的话,以他一军之力,图略不了全台,但是何桂清也肃清不了全台,到时候倒是有一番好谋划!”
他『私』下告诉他的两位同僚:“若是我闽省出一支奇兵,在『玉』环岛登陆,直『插』柳绝户背后,中枢会怎么想!”
“妙!”庆端不由赞起好了:“咱们福建水师自从平了黄德美、黄位两贼子,一直就闲置无用,若是让他们兵出浙江洋面,出敌不敌,必能收取奇效!部堂此议,能抵定东南全局啊!”
王懿德轻轻抚过自己的胡须:“藩台过奖了,能不能登陆『玉』环,关健还得看我军能不能守住福宁府!”
只是他正说着,又有一封急报从福宁府传来:“大人,福宁府急报,红贼寇首瞿振汉率红寇十万有奇杀奔而来,请部堂大人立派大兵,速驰福宁府!”
王懿德却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就说了,首先保全福州,福宁若得保全,福州则万无一失……”
则在此刻的黄岩县,正有双骑并列。
“太平县只守了一日,就告失败,实在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说话这人便是台州出名的豪强苏镜蓉,他为人有谋有识,甚有资产,又招揽了无数亡命之徒,屡次替官府平定民变,可以说是全台州府第一位地方豪强。
只是苏镜蓉也没想到太平县城只守了一日就告失败:“牛德顺那贼子不听我言,败在柳绝户此贼手中本无意外,但是太平县城有兵勇两千有奇,却是连一日都守不住,实在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和他并列的马上骑士也是黄岩县有名的豪强牟以南,他倒是对于这个结果不感意外:“镜蓉兄,你看看太平守城的都是什么乌合之众,甚至连牛德顺那饭桶的余部都塞了进去,这如何能守得住!听闻就是牛德顺余部率先出城而走,才致军心大溃,县城失守!”
苏镜蓉想得十分深远:“不管如何,太平县城落到红巾贼手上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台州民谚有云,黄太熟,六县足,红贼既得意于太平,接下去必然攻取黄岩,你我守土有责,我找以南来,就是怎么对付红贼,怎么齐心保住这黄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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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守成
第一卷 赤潮'第一百三十四章 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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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守成
牟以南却是停马大笑起来:“好你一个苏镜蓉,你一个临海人,却口口声声要说什么保全黄岩!是不是准备让我们黄岩人替你拼一个锦绣前程出来?倒真是好算计!怎么保全黄岩,自有我们黄岩人自己来做。”
若论出身,牟以南是正宗的黄岩本县人,而苏镜蓉虽然邻近黄岩,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临海人。
这个时代的台州,府城设在临海,但是黄岩镇的治所却放在黄岩县,台州协所反倒是黄岩镇下辖的一协而已,加上黄岩较临海富庶,两县之间自然有不少纷争。
只不过苏镜蓉也停住了马儿,他大声质问牟以南:“以南兄难道想要与红贼委屈求全,我可记得,你手上可是沾满了红巾军的鲜血,你想委屈求全,还得看柳绝户肯不肯饶过你。”
牟以南这位豪强一向是黄岩知县身前的红人,许多县里不方便出面办的事,都是牟以南直接包办了下来,这次乐清红巾军起事,黄岩县内也有瞿振汉的关系起事响应,结果不用出动大兵,牟以南直接就杀了几十号红巾军,把黄岩县的局面平定下来。
这算是与红巾军结下大仇,只是牟以南也笑了起来:“苏镜蓉,你这些年替官府卖命,手上杀过的人难道比我少了?临海的红巾军不就是你办的?”
苏镜蓉同样是剿灭了临海境内的红巾军,因此他不忌讳谈这一点:“杀几个人算什么,我想要的是一个前程,牟以南,你跟我说一句实话,黄岩县城你准备怎么守?”
“怎么守?”牟以南的眼睛一下子带着锐利的锋芒,这个黄岩县首屈一指的豪强已经早有谋划:“黄岩县城怎么守都守不住?”
“怎么可能?”苏镜蓉觉得牟以南太过看重柳绝户了:“黄岩城可不是太平县啊!”
黄岩是黄岩镇驻所,这黄岩镇虽然前面加了“黄岩”这个县名,却是负责整个台州水陆防务的大军镇,全盛时期额兵有一万一千多人,就是现在仍然有着五六千额兵,下辖镇标水师三营,台州协三营,以及宁海、太平两营。
到现在为止,黄岩镇只不过是太平营为红巾军所击破,其余各营建制尚属完整,而黄岩县城是镇标驻地,黄岩镇决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驻地,只可能集结大兵死守黄岩县城。
这样一来,黄岩县城在守备肯定会远远胜过了太平县,柳绝户想要攻取黄岩城远比太平县城要困难得多。
但是牟以南却是在马上替苏镜蓉剖析:“黄岩镇固然能集结大兵,但是军镇分驻全郡,仓促之间又能调回多少兵勇,把台州协三营都调到黄岩来,难道就不要府城了吗?”
这就是绿营兵的一大弊政了,虽然黄岩镇额兵五六千名,但是平时分驻在分数众多的水陆汛地里充当治安警察,各个县城的守军往往不过二三百名而已,战时就缺乏足够的机动兵力。
牟以南继续说道:“再说我黄岩镇官兵到底是怎么一个水准,苏镜蓉你比我更清楚些,要是这些镇兵堪用的话,官府又何必用到我们这些人。”
正是因为绿营兵不堪用,所以许多时候平定民变就要用到苏镜蓉与牟以南这样的地方豪强,有些时候官府已经到了离不开牟以南和苏镜蓉的程度。
何况牟以南还有话没说,黄岩镇这个军镇在设置上就是海防重于陆防,水师营特多,现在让这些绿营水师上岸来同柳绝户决一雌雄,那自然是事倍功半。
苏镜蓉脸『色』一下就绷紧了:“那按照以南兄的说法,这黄岩城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
“黄岩城守不住,但是黄岩可守!”牟以南拍了拍苏镜蓉的肩膀:“这黄岩攻守,就要多仰仗镜蓉兄了!”
“黄岩城不可守,黄岩可守?”苏镜蓉重复着牟以南的话:“以南兄果然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牟以南在马上十分得意地说道:“柳绝户不进黄岩城也罢,若是进了黄岩城,我就让这些红巾贼有来无回!”
他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也听人说过,柳绝户此股红贼,素是贼中最最悍勇之辈,手下三百真长『毛』,千余新附长『毛』,皆能苦战,但是此贼虽悍,众不足两千名。”
苏镜蓉比牟以南更了解柳绝户的内情:“柳贼此次北窜台州,声势浩大,但据我所知,兵实不足两千名。”
正是得了柳绝户一股红贼众不至两千的情报,苏镜蓉才决定坚决站在大清这一方,柳贼虽然悍勇,但是兵马太少,只要有一败就无法翻身,而大清兵后援源源不绝,战到最终胜利的必然还是大清。
牟以南拍着马腹说道:“没错,众不足两千,我们台州六县有口丁二百十七万,就算是柳贼手下有两千七百悍贼,可是这六县一分,也不过四百五十名而已,一个口丁数十万的大县,收拾四百五十红贼不在话下。”
苏镜蓉连声赞许:“以南兄高论,以南兄高论!”
“现在红贼屯集于太平一地,尚无多少破绽,但是柳绝户若进了黄岩城,那么他手上能有多少可以机动的战兵?”
他扳着手指替柳畅计算:“黄岩、太平两个县城,他每县就算只留三百兵,那么就要占去六百战兵,他还得担心我大清兵自金华、仙居掩击他的后路,则必有两百兵保全其粮道,至少这就去了八百战兵,而他无论是北进临海,还是西取仙居,总得带上一千兵将出战吧?这样一算,他手下能剩下多少兵马可以机动!”
他这算是找到了柳畅军的大破绽:“如若柳绝户再占上第三座城池,那么他又必须分驻数百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