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喜相顾-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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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夫顿时听傻了。他掏了掏耳朵,颔下那几缕花白胡须抖了几抖。他原想说怎么听不懂,但见音顾眼眸如刃锋利,分明在这等着自己撞上去似的。他的话便到了喉里又滚了个个儿,换了口气道:“原来是你的闺友,难怪!难怪!”
也不知他难怪的是什么,只见他微驼着背踱出柜台到门前去看雨:“那越氏看上去就是福相,原来是有你在助着。”
音顾歪了歪头,这老头实为淡定。她走上前去问道:“您可是听懂了?”
叶大夫气得胡须都要翘起来,没见过这么追着不放的。他挥了挥手道:“老夫哪管你们是何关系,你就当我刚才没问就罢了。”
音顾便笑了。彦国有个断袖王爷,耳濡目染之下,众人兴许就见怪不怪了。而不管叶大夫是真听懂了还是糊涂着,她也决定要把那件事做了。
第八十六章 粽子
这日音顾回家之时,天雨未歇。刚干的衣摆又湿了。音顾才立在门前的屋檐下,那门便开了,却是方嫂说着话倒退着出来,与她说话的便是跟出来的喜眉。
喜眉这会儿竟是一脸笑意难掩,音顾心中微沉,也不知这方嫂一张碎嘴的与她说了什么,想着便扫了方嫂一下。而方嫂此番前来若早知道会如此,何必一大早的看那人的脸色。她脚一踏出来就暗恼应该早点走才是,不然怎么就给撞见了。看音顾那脸色,她倒有些莫名心虚似的。可是想想自己做的是件好事,又不是见不得人,她便好不尴尬地笑了笑,打伞走了。
“今日辛苦么,病人可多?”
喜眉笑说着,抢过音顾的伞替她打了,两人一起进了院子。音顾进房去换衣裳,她也后脚就跟进去了,还开衣柜拿衣服,好不殷勤。
音顾微眯起眼睛,终还是淡声问道:“何事这么愉快?”
可不是么,那么大一双眸子,竟也要笑没了似的,且方嫂走了,就越发放肆了。
喜眉瞟了她一眼,如娇似嗔。她到窗旁张望了下在榆钱树下玩石子的离离,尔后回到音顾身旁顺势抱着她的腰,侧头笑道:“方嫂说你是黑面黑心,你认是不认?”
音顾便果然拉下些脸来,冷哼了一声。
喜眉又嘻嘻一笑:“有人还替我自作主张,不许我嫁人,对是不对?”
这下音顾的脸色更冷了,语气也僵硬起来:“莫非你还有其他意见不成?”
音顾的冷面向来是唬人的利器,可惜喜眉向来不怕她,反倒敢伸手搓揉了那张硬冷的脸一下,乐道:“你既然都做了主了,又何必问我意见呢。”她见音顾一拧眉,倒更欢了,“若不是你拒绝得狠了,她也不会急得来问我。可把你数落的,害我都不敢笑出声来。”她说着便听到离离叫唤的声音,就拿了音顾换下的湿衣服往外走去,一边还回头道,“瞧她刚才看见你也像碰到鬼似的。”她又立即连“呸”两声,音顾要是鬼,那她岂不成了鬼也不放过的人?
喜眉出去了好一会儿,音顾听着她逗离离的声音,真如黄莺出谷一般好听,不禁听得痴了。饶似她心里阴暗地想了许久,喜眉却待之如玩物,乐陶陶的。自己似乎是多虑了,只是也不知道喜眉究竟是怎么打发方嫂的,看她走时,可不像是吃了闭门羹的模样。
这话直到晚上音顾才问的喜眉,喜眉才像想起来这么一桩事似的,侧着身子与她说道:“她倒也直爽,不与我说别的。只说那家人如何有钱,日后我如何过好日子。我想着咱们床下那些金块块,就直接跟她说让那家人说个数,若是成的话,给多少礼钱。听她的意思,那人还有些才,还念叨着死了的那个夫人,许就看不上我这个贪钱的人了。就算真拿出了手,也估计拼不过床下那些,到时候看他怎么好意思。”
“既然你都回绝了她还不死心,这么着直接回绝恐怕只会让人家越挫越勇,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招。”
音顾听得倒好笑了:“你不是把金子藏着么,怎么又要让人知道了?”
喜眉一愣,才有些后悔似的,可是她又笑道:“我就不信谁能从你手里抢走它们。”
音顾想了想,点了点头。喜眉要闹,就凭她闹去,闹得越大才越好:“床下的够不够,不够砸人的话,我还能凑一些来。”
“不用、不用。”喜眉吓住了,连声道。
音顾把她捞进怀里,认真道:“真不怨我不让你嫁人?”
喜眉就差翻白眼以待了:“你若不要我,让我去嫁人,我才难过呢。”
“哈哈!”音顾很是畅快地笑了,有侣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喜眉摸着音顾的那头长发。那日第一次见她秀发高盘的一点忐忑突然就又冒了出来,“既然我不嫁人,你也不许!”
“哪儿来的傻话。”音顾懒洋洋地道,“你何曾听我说过要嫁人?”
“只是觉得……”喜眉趴在她肩上,伸手轻轻覆着她心的位置,“跟我过这样的日子,委屈你了。而且,也没问过你喜不喜欢小孩子……”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音顾低声道,“幸好离儿还算乖巧,不然我便扔出门去。”
“你敢!”喜眉急地撑起身来,却看到音顾笑得温柔。
音顾揽下她的头,辗转吻着那双犹似涂满了蜜的双唇,怎么都像吃不够。
第二日音顾出门之时,喜眉叮嘱她这几天一定要记得买菖蒲、雄黄和石粉,说是再有几日就五月初五了。而喜眉则在家里绣香包。这香包却是给离离带的,据说避邪呢。
可惜她们家后面的那条河道里往年都没有龙舟比赛,这却是失了些乐趣的。
除此已外,喜眉已经涮好了棕叶,洗好了糯米,这一日她主要干的事就是把端午吃的粽子给包了。
把家里都收拾好后,喜眉便搬了椅子到榆钱树下,这树有一枝生的特别低,再过几年等离离可以够着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被他给弄坏的。她又把装着棕叶的木桶和装着糯米的铜盆放置好了,然后把离离圈在自己脚边,这便动起手来。
在她小的时候,包粽子却是她爹干的活。她娘什么都会,就是对这粽子无能为力,怎么着也不能将棕叶给围实在了。她爹大手大脚的,向来只包枕头粽子。只见他抓了两片棕叶,就那么双手一合,把糯米一灌,拿线缠个几圈,就似个石枕头般,结实的摔也摔不散了。喜眉小时候年年围在她爹身边看,可是却更喜欢邻居家里小媳妇包的牛角粽。那粽子也不浪费棕叶,无论大小,只一片就行,先是围转个两圈,然后灌了糯米后,单缠上面那两只小角,然后底下一只角便是长长尖尖的,浑似牛角,戳起来人都生疼呢。这粽子因为不费棕叶,所以整个细小又精致。那时候她小,吃起来一个便饱了,也不需要担心个头太大吃不完。
所以,长大一些时,她便缠着人家小媳妇把这牛角粽的包法给学了过来,于是每年端午之际,家里的粽子便都是归她包了。
而去年端午之时,她与音顾正在去素青城的路上。虽然也在匆忙间买了一提粽子应了景,吃起来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喜眉那时便信誓旦旦地对音顾说有机会让她吃一吃自己包的粽子——却没想到,往后每一年都有这样兑现诺言的机会了。而且,不但是端午节一定要亲自包粽子给音顾吃;等到了中秋节的时候,便要亲手做月饼;过年的时候,再亲手包饺子——这样,才有小家的感觉。
麻利的挂好了绳,喜眉开始包粽子。虽然包得是糯米的,可也有不同的馅儿。她准备了红枣、花生、桂圆、鲜肉,还有各种各样的豆子等等,就是要吃出五花八门的惊喜来。
“粽子娃娃吃多了可不好哦。”喜眉一边跟抱着她腿无声撒娇的离离说教,一边迅速的完成了一只。
等包到一半的时候,那绳子便有些勒手了,指侧隐隐有了红印儿。喜眉伸手凑到离离嘴前,哄劝道:“娘疼,替娘吹吹。”离离便果然捧着她的手,小心地吹起来,逗得喜眉直笑。
喜眉正这么笑着的时候,方嫂便又来了。
她是真觉得对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人家。以那边的条件,就算有个孩子,想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人就偏中意了喜眉这也是领着孩子的人,说来倒也是般配的。
昨天喜眉的态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些,从头到尾都笑意融融的。提的要求也爽快,礼钱本就是要讲清楚的,不过她昨天回去后便直接到钟家把喜眉的要求一提,那个钟良却是皱了一下眉头。方嫂见状立即便款款道了原由。毕竟自己知道钟家的底子,可人家不知道呀,问个礼钱,只是确保自己嫁过来后可以衣食无忧。此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人家。那钟良与家人商量了一下便给了答案。当年他娶妻时总共花了两千余两银子,已是县里较为奢华的了。再继弦时,为表对逝者的尊敬,是不会超过这个数的,但也绝不会亏待了她。
方嫂听得频频点头。当年那迎亲盛况她也是瞧见过的,可惜那两千余两的银子,若是放在她手里,过个一辈子的滋润日子都是可以的。
方嫂问定了数后,第二天便急匆匆来喜眉家了,不过她有细心留意,是等音顾走后她才出的门。她一进门看到喜眉在包粽子,就眼前一亮,满口夸赞起来。喜眉听得高兴,便提了两挂送给了她。方嫂见她如此,心里越发有底了,就把昨日到钟家问来的数说了出来。
“不到两千两银子啊。”喜眉在心里盘算了下,然后装做忧愁的样子叹了口气。
方嫂沉吟了会儿道:“我说妹子,你这手是极巧的,只是生的这么白嫩应该是做夫人的命。包粽子这样的活,是我们这种粗人做才是。”
喜眉便抬眼笑道:“方嫂,不瞒你说,两千两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他家看来也不过如此,我就这么过着也一样是可以的。”
“你莫不是嫌少了?”方嫂忙问。她不免也有些异眼看着喜眉。
“两千两算什么,我便是现在立马也能拿出来。”喜眉不在意地说道,手上又包完了个粽子。
方嫂在心中刚“嗤”了声,又猛然发现她这模样与之前每次给东西自己时一般无二,于是顿时想起了家里还藏着当出来的那些剩下的银子。
“就算你有钱,那也是要花掉的。何况钱不钱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有个好夫婿,离离也能有爹啦。”
看着方嫂这般语重心长,确实是为自己好的样子,喜眉便也收起了轻慢玩笑之意:“我是经了一遭的人。被休之后,一样活的好好的,就也不觉得如何非要有个男人不可了。何况他若真爱死了的那个夫人,那我这辈子就将会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岂不是太可怜了。”
“死人终归是死人,忘了也是迟早的事。”方嫂忙劝道。
喜眉愣了愣,叹了口气:“那便是那个夫人不值了,我也不值。他今日忘了那夫人,明日就不会忘了我?他若真爱那夫人,就该一辈子都不要再娶妻才是个痴情种,只守了这么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方嫂一惊:“哟,我的姑奶奶,你这论调太新鲜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人?”
“自然是有的。”喜眉掩口笑道,“我还有更新鲜的说法你不知道呢。”
“罢罢!”方嫂顿足道,“我看你是没这个心!不过日后若是动了念头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帮你寻个好人家。”
喜眉站了起来。虽然她与方嫂之间的情谊是用梧弟的东西堆起来的,可她确实念着对自己好,这点倒不可太失礼了。喜眉从腰里掏了几两碎银子给她:“端午要到了,去给孩子们买些吃的。”
方嫂拿着碎银子叹气道:“看来还是她了解你,你这花钱的手艺也如她一般。”
心知她说的是音顾,喜眉便微微一笑,听别人将自己与音顾说在一起都是甜蜜的。可惜她与音顾的关系与世相违,她如今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生活着,却在表面上和他人一般无二中又截然不同。
喜眉缓缓坐下,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包起粽子来。每一只粽子她都有用筷子夹在中间细戳,这样每一颗糯米之间都会毫无空隙,才能紧实起来。想来生活也是如此,要经过不断的调整才会达到最契合的状态,那音顾还不是经过漫长的日子才适应了她睡在身旁么。
原本有一点儿小小惆怅的喜眉这么一想,便忍不住笑起来。
第八十七章 太极
又过了几日,终于是端午节了。
虽是邻里两国,却先也有些渊源,年节完全一致,准备的东西也差不多。
这一日音顾自然没有去药铺,天将亮未亮便拿木桶装了石灰沿着院墙里外匀匀地扫着。头一天菖蒲便插好了的,一道惊醒了不肯再睡的离离似是刚刚才发现,看着就好奇了,总想伸手去拿却又够不着,急得脸都红了,让靠在一起看热闹的两个大人笑得身都歪了。等笑够后,喜眉才把替他做的香包拿出来给他带上。正是一只小小的棱角样子,各面绣着一样吉物,由彩蝠连着,又加上七彩的穗子,精致的连音顾都看呆了。
“无事的时候也替我做个?”音顾蹲在离离身前看了半日,这才说道。
“好呀。”喜眉有些扭捏,“我在你家看过些绣品,我可及不上那手艺。做好后你不许说不好看。”
音顾站起身来慢条斯理道:“只要是你做的我就满足了。”
喜眉微窘,看了离离一眼。好在孩子正把玩着那只香包,何况也是听不懂的,她便瞪了音顾一眼。音顾平日里是有些严肃的,就是不知为何会嘴里偶尔跑出些令人害臊的话来,她每每以为都是故意逗人玩时,对方双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叫她不好说什么了。
喜眉扭了身子进屋去搬放祭食的桌子。以前在堤下庄的时候这些都是她娘做的;嫁了庆登科后,当家的也不是她,大小都轮不上。现在这小小的院子也要正经地过节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要满溢出来。有时猛一抬头看到音顾领着离离玩,都会险些流下眼泪来。
音顾从来不娇惯离离,极少抱他,可喜眉并不怨音顾。这孩子是她毅然决然要留下来的,只是为成全自己为人母的念想罢了,说来,她也是极自私的。可音顾就是无二话的把这孩子也接受了,虽然当初她在那罗绣和梧弟面前也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让音顾接受孩子,可也不是真的没有忐忑过。
孩子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诉说着这个小家将以何种形式一直存在下去。没有坐过花轿听过喜乐,没有拜过天地谢过宾客,她与音顾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在顾家怪异的介入下安安静静地生活着。
真好。
喜眉不敢点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