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佞臣当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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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在万翼身上难以自控地游移着,既迷恋又紧张,“万翼,”他喉咙不由自主有些发干,“你别再这样看我,孤会忍不住……”
万翼无声的勾起嘴角,转过脸去。
祁见钰看了他一眼,挨着他坐下,而后再飞快地窥了眼他的表情,似乎并无不悦之色……于是济王殿下又挪挪身子,紧紧贴在万翼身旁,小心翼翼的展臂揽住他的肩。
“殿下。”万翼在祁见钰贴上前时,自然的将头往他宽厚的肩上一枕,右臂伸直,搁在济王面前。
一股腾腾热气从两人相触的地方渐渐渗开,祁见钰僵直了身体,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他捧起万翼的手,道,“怎么了?”
万翼侧了侧手臂,只见一道狰狞的伤痕自他的肘部斜斜横下,虽然已包扎过,但仍有几抹红渍直透纱布,“晚间没注意,练剑时被伤了手,不过是小伤,有甚好提。”幸好先前换衣时注意到身后的污血透出,万翼便当机立断,拔了影一的剑粉饰过去。
祁见钰按住他欲缩回的手,“你是文臣,练什么剑,这是武将的行当,你自当休养身子便是,我自然会保护你。”
万翼加大几分力,收回手,神色淡淡道,“这世上万一的事情多着呢。”
祁见钰将他带入怀中,“你可是还在忌惮当年西郡之事?”
“殿下多想了。”万翼说完这句话,就闷声坐着,祁见钰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也不敢多申辩,只木木陪他呆坐着。
许久之后,万翼抬眼瞥向不明就里却陪他乖乖罚坐的祁见钰,嘴角扬了扬,终于缓缓吐露一丝真实的心境,“当初万翼以为殿下自请离京戍边,是因为打算放弃了……”
“不,怎可能。”祁见钰俯□,将视线与他平齐,认真地道,“当初离开,是因为我想清楚了,那时本王无法保全你,也没资格要你替我舍弃良多,只能待孤羽翼丰满,有了足够的力量交付彼此再回来。”说到这,祁见钰停了停,不好意思的坦诚道,“回来时我想过,若你有了子嗣,那便是抢,也要将你抢到我身边,再不让任何人碰你。可是这三年,你那两房小妾却都无所出……”
万翼将手按在他不自觉捏紧的拳上。
祁见钰反握住他的手,垂眸恨恨将目光定在他身上,咬牙道,“孤愿意再给你三年留后……如若还是不能,那便是天意了。即便万家无嗣,本王也容不得了!”
万翼不做声,又一个三年了,自八岁入国子监初识祁见钰,这十二年来,他的性子,她怎会不清楚?她自然知道对于曾经骄横倨傲,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而言,这是多么大的让步。
“你真的喜欢我?”
祁见钰咬牙切齿道,“何必明知故问。”
“看起来,你当真很迷恋我啊……”万翼说起这害臊话,依然脸不红气不喘。
祁见钰被逼问得无可奈何,他抬手将那人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漩上,与其说表白,不如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发泄,“阴险狡诈,道貌岸然,厚颜无耻……即使是这样,每次回京,孤第一个想见的人是你,唯一让孤愿意放□段,花样百出讨他欢心的人,依然是你。”说到这,济王殿下不免也觉得委屈了,他再次索取他的承诺,“先前你还未回答我,若,若不涉及肉体的话,你是否愿意,与我……连契。”
在南风盛行的大周朝,男子与男子之间若确定爱侣关系,也叫连契。
万翼静静地侧过身伏在他的胸膛上,好吧……她承认她已经被打动了。
她的心是深藏在荆棘中的刺猬。即便面对的是穿过荆棘后摆在眼前的温暖,她也不会放松戒备,不断的试探,不断的猜疑,直到再三确定对方的心意,才会小心翼翼的展开自己柔软的腹地。
你赢了……
好半晌,万翼点了点头,罕见的温顺。
祁见钰悬在心中多年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他也不再说话,保持着这个令肌肉紧绷酸疼的姿势,一同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美丽柔弱的病号要求济王殿下早朝时替他请假,祁见钰自然义不容辞,入宫后干脆一口气,替心上人连请了三天假。
小皇帝接到由自家大哥转达的假条时表情僵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便宜大哥身上绕了几圈,对于那等断袖分桃之事,宫中藏书丰富,涉类全面……咳,他并非不懂。
当初万翼那句“绝不屈居人下”,言犹在耳,到如今,他却——
思及此,祁见铖面上的表情不觉越发僵硬冷肃,原来他是双重标准,待他是一种,待他皇兄,便……
祁见钰情场初捷,持续一夜的好心情不耐烦浪费在‘兄友弟恭’上,他才刚坐下没多久,交待完该交待的事,便要起身告辞。
或许是起身太急,脚步踉跄了下,由于昨夜睡姿不好,今早起来浑身腰酸背痛,祁见钰揉着腰,步伐较平日有些不太自然,突然一阵莫名恶寒袭来,他发现小皇帝紧紧盯着他,突然整张脸亮了起来。
“皇兄,昨夜睡得可好?”那个‘睡’字被念得是千回百转。
祁见钰云里雾里,只敷衍道,“还不错。”
祁见铖早已透过现象看本质,语重心长道,“看来万卿的床,可不好睡。”
祁见钰看着小皇帝貌似关怀实则意味深长的笑容,春阳高挂,怎的突然觉得好冷?
第七、八章
第七章
“公子,公子!”
早膳前小书童言仲……哦,不,现在应该叫见习侍卫言仲捧着一盏靛蓝琉璃杯进屋,当年万翼从国子监毕业后,小书童便主动请缨入暗卫营打回重练,熬了数年,日前终于在万翼冠礼之前顺利出师了。
他低眉顺眼地走到公子身前,恭敬地将这琉璃杯双手呈上,杯内浅金的酒液被靛蓝的琉璃杯一衬,泛出一抹新绿,晶莹诱人。
影一从床顶探出头,“又是济王殿下送的?”
言仲点头,“济王殿下四更天便遣人在外等着了,候到公子洗漱完便巴巴送来。听说这酒意在养生,味淡,不易醉的。”
万翼兴味盎然地接过,低首轻轻一嗅,浅尝一口,满意的扬起嘴角,“他倒是有心了。”
影一板着指头数,“昨日是一枝含露姚黄,前日是白脂玉印,还有上次的西洋钟……殿下真是充满了……少年情怀。”
可不是,这般每日清晨默默守在心上人门前翻着花样送礼物的纯情少男,真真是令众人下巴掉了一地……莫怪人说,初恋情怀总是诗。
万翼懒洋洋地道,“怎么,这般羡慕的话,公子允你们在府内各选意中人,好好享受这‘少年情怀’?”
影一/言仲霎时低头,坚贞的异口同声道,“不!我们的身心都是属于公子的!”
“那个……身就不要了吧。”==!
自从与济王确定关系后,虽然万翼初衷原是想保持地下恋情,好吧,其实两人也从未在人前承认过连契关系。但正值初恋满腔热情的济王,那火辣辣的眼神终于不再隐忍,理直气壮地锁定万翼,虽万翼平日在朝上依旧对济王不假颜色,但因着济王这般霸着他宣誓主权的姿态,倒颇显几分欲迎还拒的暧昧滋味。
为此万翼没少挨皇帝陛下的白眼,祁见铖捏着他的下巴几次阴阳怪气道,“美男计可还受用?万卿可想再换个主人?”
万翼道貌岸然,指天画地道,“莫说富贵不能淫,美色不能移,单是美色这一项,济王面相便不合臣的胃口!更何况臣对陛下赤胆忠心,只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旁人是如何也动摇不了臣对陛下的一片丹心。”
“哦?”皇帝陛下挑起眉,“想来朕那皇兄……是白白牺牲了?”
万翼:默……什么牺牲?
祁见铖见他默认,继续道,“虽貌不及万卿,济王也是文武全才,仪容俊美,这般都无法令万卿一顾,那该要何等容色才能令万卿动心?”
万翼闻言抬起眼,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年轻的皇帝陛下,语带调笑道,“皇上似乎对微臣的情事,分外着心?”
祁见铖冷下脸,拂袖侧身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万翼慢悠悠的重新低了头,“皇上恕罪,是臣妄言了。若提女子,臣自然兼爱,至于男子……”说到这,万翼只拉长着声,陡然停下。
皇帝陛下被憋得心火暗生,这万翼委实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仗着他对他有几分宠幸,浑然忘了形。
祁见铖背对着他,万翼虽看不清皇帝的表情,但也知他被噎得不轻,见好就收的主动揭晓答案,“至于男子,微臣既不喜那些挥刀弄剑的武将,也不喜太过纤弱如女子的少年……那样的还不如直接选女子。”排除了祁见钰和娈童的选项之后,皇帝陛下总算微微偏过头看他,万翼便深深凝视着他,“微臣所喜的,除了形貌昳丽,还需有逼人傲气,意志坚韧,举重若轻,卑下之人万翼还看不上眼底。只是这般男子,实难追寻,即便寻到了……又如隔云端,亦不知他可愿,居于臣下……”
这‘臣’字端的是一语双关。
“停!”未等他说完,祁见铖蓦地开口斥道,“口无遮拦,你这礼部尚书是做得太久了?!给朕跪在这好好思过,未到酉时不准起来!”
语罢他拂袖而去,随侍太监们忙慌张而不失齐整秩序的小跑步跟上,尾随着那抹明黄身影出了朱红殿门,转瞬不见了。
内务主管心底直泛咕哝,身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看遍了这满朝文武,如万翼这般胆大到竟敢调戏皇帝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但更令人惊异的是这喜怒无常的少年皇帝的态度,如斯行径,就是抄家灭族都绰绰有余,可皇帝陛下只摆出了个震怒的架子,但却重拿轻放,只飘飘令这万尚书在殿里跪几个时辰,这,这,这其中的猫腻……
话说万尚书平日也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可今日突然出了这般忤逆之言,也着实反常的紧呐。
祁见铖阴沉着脸,步履匆匆,往自己的寝宫而去,一路的太监宫女们远远望见这萧杀之气,纷纷一个接一个战战兢兢的跪下,牢牢低下头,恭送皇帝离去。
自然,也无人敢窥视皇帝陛下的尊容,从而发现那渐渐涨红的耳根……
——‘只是这般男子,实难追寻,即便寻到了……又如隔云端,不知他可愿,居于臣下……’万翼最后一句话在耳中反复播放。他那充满暗示性的,深深停驻在他身上的眼神……混账!无耻!
祁见铖也说不清心中这股复杂的无名躁动,愠怒中又渗透出一丝热意……真是可恨可恼!
他一路低咒着,胸中那抹隐隐约约将将探出的遐思又被逼了回去。
“公子你真的对皇上这么说?!”言仲睁大眼,尾音禁不住高高拔了上去。
万翼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伏卧在美人榻上,一旁的侍女乖巧的递上一颗拨了皮的葡萄,另有两名美貌丫鬟一左一右跪在他脚边,轻捶着主人酸疼的膝盖。
“那皇上他……?”
万翼比了比膝盖,哀叹道,“罚我在大殿面壁思过,跪了2个时辰呢。”
言仲努力忍耐住向英明神武的公子丢白眼的冲动,与影一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这惩罚就那位陛下的行事而言,已经算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万翼再颔首,“看来陛下是真的……很宠幸我。”
言仲一惊,“难道皇上也觊觎公子?”
影一也觉出话中玄机,“公子此番,是在试探皇上对公子的态度和包容度?”
“还有先下手为强。”万翼摇摇食指,补充道。
祁见铖向来不是个宽厚,体察臣下的人,万翼也不是吃素的,如何能察觉不到他对自己似乎……上了心。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先不说祁见铖会不会让她死,她有没有那反抗之力。若他强命她雌伏于他,或将她强留在宫中,他的机会太多了,而祁见钰又已经分府,不在皇宫。若皇帝突然暴起,祁见钰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一次,她的女儿身一曝光,万家就彻底终结。
因此她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祁见钰身上,她要先自力救济。
横竖祁见铖都对她动了念,她也不会傻等对方出手,至少,必定要先将主动权抓在手上。
这场博弈,她也无法保证能不能稳操胜券,接下去……她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八章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恩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作为初展头角的礼部尚书,万翼才刚新科上任便遇上三年一度的科考,考验不可谓不小。
毕竟这些考生中,富贵者,与朝中内臣的亲戚裙带关系不在少数;贫寒者,其中令有一部分已事先被眼尖的大臣招揽看中;即便是她自己,也希望能在这批帝国新血中发掘几个可堪大用的好苗子……
因此这三年一度的科考,也是各方权力的新一轮角逐,担任这场新血洗牌的主持者,万翼怎能不慎重?恰逢他今年二十,在冠前十天,族中卜筮吉日,准备大肆操办他的成年礼,当年小主人所错过的及笄礼,已成长老们的心病,因此这一次的冠礼他们便分外着心。
奈何卜筮的结果显示那十天并无吉日,于是只好重新筮选下一旬的吉日。
万翼本身对冠礼并无太大期待,无可无不可的等待了十数日后,终于确定五天后便是吉日。后天祭司还要再卜筮一次,选择主持冠礼的大宾,并再选一位“赞冠”者协助冠礼仪式。
毕竟是位列六部,万翼身份不同以往,朝中九品之上的文武百官皆收到邀约函。万翼在冠礼前一天便告假,回府筹办冠礼事宜。
祁见钰在自己府中左右寻思,一旦行了冠礼便表示万翼已经成人,成人之后……就该成家了,到时就要娶一房正室以镇家宅……
想到这,他心中越发烦闷,利落的翻了墙,便径直朝万府而去。
这厢,万翼正对着礼书最后确定一次明日的冠礼事宜。如今万家满门只余下她一人,因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