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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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县以北、通往牛心山的官道上,
“快快,把这些家伙都拖下去,狗蛋儿、别在那晃悠,把地上的血都埋一下。”
大雪纷飞的官道上,此时正忙的不可开交,几十名官兵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有的将地上早已死去多时、冻的硬邦邦的尸体拖到路旁的树林内。有的则是清理落在雪地上的皮甲、兵器,或是用路边的雪,将官道上的血迹掩埋起来。
“好了好了,快些、处理好的都进树林里,管好你们的马,别弄出声来,要不老子就给你们埋这冰天雪地里。”
拿着皮鞭的将官像是催命的小鬼般,催促着官兵们都藏进树林。
当官道上所有官兵都藏到树林里后,那将官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披露了,朝着南边望了望,这才也跟着钻进了树林内。
一时间,刚刚还喧嚣的官道上,只有被狂风吹得乱飞的雪花还在飘舞。
纷飞的大雪,没用上一会的功夫,就将地面上的痕迹铺平,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般。
鹅毛般纷飞的大雪盘旋在紫禁城的上空,整个京城灰蒙蒙一片,虽然京城的雪不会像大同那样,被冷风一吹打在脸上生疼,但这么大的雪,连着下了一天一宿,也给百姓照成了很多不便。
北京城,内城住的都是大户人家,就算普通一些的,也能过上滋润的小日子。可外城的百姓就遭殃了,这么大的雪,那些挨千刀的奸商把菜价、粮价都涨了几番。而且气温遽然下降,很多穷人家里都烧不起煤炉,被冻的窝在棉被里瑟瑟发抖。
紫禁城、宫城守卫都加了身大皮氅,站在寒风大雪中,像是雕塑一般。
“当儿~~”
“当儿~~”
两声清脆的敲击声从西苑传出,飘飘扬扬直到好远,才在大雪中泯灭。
两队小太监顶着风雪,打着灯笼,用脚尖轻快的一路小跑着。一阵寒风吹过,那火红的两个大灯笼被吹的左摇右摆,上面“司礼监”三个大字,若隐若现。
“吱呀~”
两名小太监紧跑了两步,推开大殿那两扇高达近一丈的大木门。
“万岁爷,奴才来伺候您了。”
一个胖乎乎的,满脸堆着笑脸的中年太监走进大殿中,忙着褪去身上的外衣,然后开始去打水,拿毛巾。
大殿内显得有些清冷,偌大的殿子中,竟然只有两盆火炉在燃烧着,那股子热气还没等飘起来,就被大殿中的冷气所扑灭掉了。
内殿的中央,地面上画着大大的八卦,在八卦的正中心是金光灿灿的莲台。莲台高约半米,直径近两米,上面铺着洁白的被褥。
一位中年人,穿着干净的道袍,此时正靠坐在莲台上闭目养神,有些微微发白的长发梳成一条,从脑后垂下来。
这中年人虽然闭着眼睛,但看上去非常威严,仿佛一呼一吸间,都能给人造成无限的压力。
此人,正是大明朝的第十一任皇帝,无比崇尚道教的嘉靖帝!
胖太监端着热毛巾来到嘉靖帝身旁,依然带着满脸的笑容道:“万岁爷,奴婢给您擦擦脸?外面的天儿冷着呢,这雪也真是的,下个没完没了。”
胖太监的说话声很尖,不过却压的很低,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雪还没有停?”
嘉靖帝没有动,依然那么靠着,慵懒的问道。
“可不,还没停呢。”胖太监在一旁说道,听那语气对这雪是充满了怨言。
“那份折子还没有上来?”
嘉靖帝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了折子上。
胖太监先是微微一错神儿,随后有些小心的说道:“回万岁爷,还没有。”
“当儿~”
嘉靖帝连眼睛都没睁,甩手用手中的竹棒,敲击在身前的一个小瓷圆筒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过多的情绪,可从他那紧绷的脸颊可以看出,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此时的嘉靖帝正在紧咬着牙,面颊和鼻子两侧,不时的抽搐着,显示着他内心的波动。
与此同时,严府。
此时的严府正是一片灯火通明,就算还没有到晚上,可严府依然嫌天色昏暗,把所有的蜡烛都早早的点上。
严府大厅中,十几个小暖炉烧的滚烫,大厅地上铺着波斯进贡而来的上好毛毯,整个大厅中犹如是春暖花开一般,暖洋洋的,和外面的鹅毛大雪、冷冽寒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严嵩亲自做东,礼部尚书吴鹏、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左都御史欧阳必进、中书舍人罗龙文等人齐聚一堂,当然这其中少不得他自己的儿子,工部左侍郎兼尚宝司丞严世蕃。
第五十八章 遭遇战(二)
十二支巨大的红蜡烛,将严府客厅照的异常明亮,红木大八仙桌上,各种山珍海味琳琅满目,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就说那乘着菜的盘子和酒具,都是景德镇所烧的上好贡瓷。
在几位大人身旁,都站着一名美艳的侍女,端着酒壶立在身后,酒壶内装着上好的几十年陈酿。
“那个黄锦,竟然将朱职浸的折子抄了一份呈给了皇上,这不是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吗?”严世蕃瞪大了他那,只有一只的眼睛,狠狠的咬着牙。
“阁老、小阁老,我看他黄锦是想故意找我们的麻烦。前一阵就听说,黄锦那阉人和张居正走的挺近,这次代王府奉国将军朱职浸上折子,状告我等克扣军粮,贪污受贿,我们扣住折子没有往上报,他黄锦尽然暗抄了一份,真是气煞我也。”
鄢懋卿脸色一片愤怒,神情激昂的状告道。
“说不得,这里面还有代王和裕王的事。”欧阳必进意味深长的摇摇头,说道。
“碰~”
严世蕃猛的握起拳头,一下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厉声道:“不如欧阳兄策动都察院上书,参他们一个勾结藩王之最。嘿嘿、京城的裕王,勾结北边的代王,我看皇上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说参就能参的?”坐在首位上的严嵩,被严世蕃这一下子所惊动,缓缓睁开双眼说道。
“怎么不能?勾结外藩,这可是要造反阿!”严世蕃咬牙切齿的道。
“参裕王?你认为凭你的几本折子,就能够办得到?”严嵩慵懒的看了严世蕃一眼道。
严世蕃脸色变的有些狰狞,仅剩的那一颗眼睛瞪的溜圆,狠声道:“搬不倒他,我也要让他长长教训,让他知道谁该惹、谁不该惹!再说,这天下以后也未必让他做去,我们可还有景王呢。”
“住口!”严嵩听了这话,猛的大吼一声,可能是一时用力过猛,不住的咳嗽起来。一旁的下人连忙端来茶水、痰盂好一阵忙乎。
严嵩这一嗓子叫的太响,满屋子的人都被他给吓傻了,一个个全都停住了口,不管是正在吃的,还是正要说的,都停了下来朝严嵩看去。
“咳咳……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严嵩脸色憋的有些发红,推开一旁美婢送来的茶水。
严世蕃依然没有松口,把头一撇道:“爹,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再不动的话只怕以后会追悔莫及阿!”
“唉……东楼阿。”严嵩长出了口气,渐渐平复下来,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打小就聪明、爹也对你期望很高,可你怎么却有这般短的见识?权倾天下,呵呵、你真以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权倾天下?”
严世蕃回过头,满脸不解的望着严嵩,不知道自己这老爹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这做臣子的,咳咳、只能帮着皇上办点事,帮着皇上挡点风雨。你想要权倾天下,即使皇上宠着你、容你,可天下的百官能容得了你吗?爹掌管内阁二十年,看着风光、门生满天下,可这敌人、也满天下阿!”
严嵩那苍老的面色,带着一丝凄凉。
“爹、以前夏言、杨继盛、沈链、郑晓等人,这些敢于和我们做对的,哪个不是权势大于天,不还是败在了我们手下?现在一个还没有正名的王爷,我们就怕了?”严世蕃依然不服气,辩解道。
严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严世蕃半响,最终还是失望的摇摇头,叹息道:“就算他们权倾朝野,他们也只是臣,而那个人、是主!”
“好了,老夫不胜酒力,就不陪诸位了,东楼、你好生招待。”
严嵩说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边早有下人迈上前来,搀扶着他而去,酒桌上的各位大员纷纷起身相送。
“小阁老,我觉得阁老说的是,这储君之事全是皇上心里的打算,我们还是不要碰的好。”又坐下后,鄢懋卿当先说道。
“那日后等他继了位,还会有我等的荣华富贵?”严世蕃脸色阴沉的反问道。
席间众人听了这话,顿时一片默然无语。
裕王、嘉靖帝的第三子,也就是后来的隆庆帝,可是在他继位之前,却没有享受过半天太子的名分。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起一直埋藏在嘉靖帝心中的一条咒语二龙不相见!
早在嘉靖十二年,嘉靖帝便有了第一个皇子,朱载基。
载基者,顾名思义,承载国家之基业也,由此就可以看出,嘉靖帝对这个儿子有多么喜欢。但可惜的是,这个皇长子不但没有承载起国家的基业,而且连自己都没载住,他在人世间只呆了仅仅两个月便夭折了。
朱载基的夭折,让嘉靖帝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当中。也就是在这时,方士陶仲文向他提出了一个极具震撼性的理论,那就是二龙不相见!大概意思就是说,嘉靖帝是一条真龙,而太子则是一条潜龙,二龙如果相见,就必定要有一方受到伤害,皇长子夭折就是一个例子。
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少,没有人知道,不过这世界真是奇妙。这么巧的事还真就发生了,嘉靖皇帝的第二个皇子,朱载壑、嘉靖十八年被立为太子,可随后不久就大病一场,直到嘉靖三十一年,终于挺不住,永远的沉睡过去。
嘉靖帝本就痴迷于道教,成天打坐修道,经过这么一遭后,他对二龙不相见深信不疑,再也不肯立下太子了,虽然后来将紧比裕王小一个月的弟弟景王封到湖广德安府就藩,裕王却给留在京中,朝野人人心知嘉靖此举是承认了裕王的王储地位,可嘉靖帝自己却从来没把裕王立作为太子。
王子、太子,虽一字之差,地位却是天壤之别。少了一个名分,朝中还真就有人不把他这个留在京中的王爷当储君看,这个人就是内阁首辅严嵩之子,严世蕃。
嘉靖帝心中有着那二龙不相见的魔咒,对裕王是不冷不淡,甚至几年都不召见他一回。面上虽然冷淡,可心中却是害怕那条魔咒会再次灵验。
可严世蕃不知道是哪根经出了问题,按理说这严氏父子权倾朝野,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自然是聪明异常之人。不过做老子的到还好,起码还力主过要嘉靖帝给裕王一个太子的名分,虽然嘉靖帝最后的沉默让这事不了了之。可儿子严世蕃就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人家皇帝和王爷见不见,是人家爷俩自己的事,你非要去凑什么热闹?可他偏偏非要去凑,而且不光凑,还做起了落井下石的勾当。
作为王爷,裕王府的一切花销都要靠岁赐,可是裕王殿下,这个未来的皇帝竟然连着三年没有领到岁赐,原因就仅仅是因为没有严家父子的命令,宗人府不能发放。无奈之下,裕王只好在府中把所有值钱的物件搜罗到一起,变卖了银子拿去低声下气的求严世蕃。严世蕃当时非常高兴,欣然接受了这位未来皇帝的贿赂,不久后就让宗人府补发了裕王的岁赐。
有了岁赐,裕王也的心下也就定了下来,裕王本是个没有太大野心的人,而且心眼也不是特别小。可是严世蕃却似乎对这场游戏并没有失去兴趣,在打倒了上书弹劾自己父子俩的杨继盛时,竟顺带着将祸水引向了裕王。
好在裕王福大命大,骨头比百炼钢还硬的杨继盛将所有事情都抗在了自己肩上。
不过从此之后,裕王和严家父子的梁子,算是结了下来。裕王虽然不是小心眼,但也不会隐忍严家父子一再的欺负。
储君毕竟是储君,虽然表面没什么名分,但势力还是有的。仇恨从来都是让一个人变强的最好力量,严家的一再挑衅,燃起了裕王心中的野火。更何况,裕王还有着嘉靖帝安排的一批老师、一批了不得的老师高拱、张居正、殷士儋、陈以勤。
这几位哪个不是恨严家入骨的人?渐渐的、在几位老师的帮衬下,裕王的势力开始崛起,和严家、以及朝中清流,内阁次辅徐阶为首的官员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第五十九章 遭遇战(三)
其实严世蕃自己也明白,裕王恨自己恨的入骨,如果日后他真的继了位,那自己……
想到这,严世蕃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心中更加坚定,要搬倒裕王,不能让他继位。
“小阁老,你看……这折子还要不要送上去?”过了许久,中书舍人罗龙文打断了平静,谨慎的问道。
严世蕃脸色阴沉,并没有直接回答罗龙文的问题,反而问道:“最近大同那边,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折子?”
“这到是有一封。”
“谁递的,是有关鞑子的战事吗?”严世蕃忙追问道。
罗龙文摇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是关于一伙流寇,夺下了大同府山阴、应州二县,大同左卫指挥佥事费凌在清剿流寇过程中,身亡。”
“流寇?”桌上没有见过这折子的众人听后都满脸的惊讶,包括严世蕃也是一样。
欧阳必进皱着眉头,哼道:“这个林瑞生真是越来越完蛋,竟然能让一伙流寇夺了县城,这折子要是送上去,高拱徐阶等人,又要借此机会参我等一本了。”
“也不见得是坏事。”严世蕃摆摆手,打断欧阳必进的话,低头沉思半响,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有意思,一伙流寇……”
严世蕃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小声的嘀咕着,眼中闪烁着阵阵精光。
天空依然苍茫一片,这下了近两天的大雪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了。
从中午开始,马狗子就没在派过弟兄来汇报情况,杨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就连一旁的元彪也是阴沉着脸色,只顾着赶路不发一语。
自己已经接连派了二十多名弟兄到前面寻找马狗子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而且在大雪中走了两天,连一个村庄都没有遇到,弟兄们实在是又饿又累,身上带的干粮早就吃光。更加要命的是,就算人能受得了,可是没有草料的马儿们,却是要罢工了。
这样恶劣的天气,如果马儿都罢了工,那自己等人就只好在这等死了。
迎面而来的寒风,突然间更加凶猛,一捧霜雪顺着衣领灌进杨休衣服内,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