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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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束了！
青子一步踏上女墙，将最后一架云梯拎起来、又用力掷回城下，然后向着城外黑压压的官兵大军用力挥舞起拳头，仰天长嗥：“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血战余生的守军轰然响应，声势震天、气势如虹。
是夜，官兵大营，林瑞生大帐。
白天一战，官兵不但失去了一员大将，更损失了三千多精兵，林瑞生终于意识到如果一味强攻的话，就算能够最终攻下猫儿庄，所部大军只怕也会伤亡殆尽。
皱皓缓步走入大帐，向林瑞生作了一揖，朗声道：“末将见过部堂。”
“皱将军免礼”林瑞生挥了挥手，凝声道，“我军攻势受挫，不知将军有何良策，可助我军破城？”
皱皓道：“末将于白天仔细观察过猫儿庄的城防，发现西北角上方的城墙泥石未曾夯实、痕迹宛然，似是仓促筑就，部堂可于明日以火炮集中轰击西北角的城墙。到时城墙矮了一截，对我军攻势非常有利。”
“哦？”林瑞生闻言神色一动，伸手拈了拈胡子，霍然道，“就依皱将军所言，明日调动火炮集中轰击西北角城墙。”
猫儿庄城头。
顾诚向青子道：“官兵白天攻城失利，明日势必会改变进攻方式，如此一来，城墙西北角的薄弱处恐难以逃脱官兵火炮的密集轰击，一旦城墙垮塌，官兵步兵就会从缺口猛攻，我军势必难以抵挡。”
青子伸手一指城外连成一片的火光，淡然道：“将军所虑极是，只怕官兵已经在往西北角集中火炮了。”
“是吗？”顾诚顺着青子手指的方向望去，眸子霎时缩紧，凝声道，“看来明日一战便是最后的决战了，青子将军……”
“什么都不必说了。”青子打断顾诚，淡淡地说道，“人在城在、人亡城陷，仅此而已。”
“也罢！”顾诚深深地凝视了青子一眼。
青子手一招朗声道，“拿酒来，本将军要与顾将军痛饮。”
早有亲兵抱着一大坛酒登上城楼，青子单手接过酒坛，拍开泥封，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先灌下了三大口，这才惬意的拭了拭嘴边的酒渍，以手执住坛口将酒坛递到顾诚面前，朗声道：“顾将军，请！”
次日黎明。
“轰轰轰～～”
一枚枚炮弹接踵而至，狂暴的砸击在猫儿庄城墙的西北角，本就薄弱的西北角在官兵火炮的疯狂蹂躏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垮塌的可能。
数千名最为精锐的官兵精兵已经拥挤在西北角外，借着盾牌的保护向城墙的薄弱地段缓缓逼近。有了昨天地经验，守军的弓箭手很难再对官兵步兵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有零星的箭矢透过盾牌和铁甲的防护，造成有限的杀伤。
猫儿庄城内，顾诚将所有可以集中的守军都集中了起来，整整三千名士兵环绕着行将崩塌的薄弱处环成一个半圆，冷森森的钢刀已经出鞘，锋利的长枪往前举起、耸立如林，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撞击声，前方的城墙正在微微颤抖，无数细小的裂缝已经布满了墙体，并且正如蛛丝般向着四面八方漫延，不时有大块大块碎裂地泥土从城墙上脱落下来，哗啦啦掉落一地。
城墙垮塌在即，守军将士的眸子里却反而流露出神经质地兴奋。
“轰！”
一声巨响，炮弹终于撞穿了薄弱的城墙。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西北角的一段城墙上方轰然垮塌，不过这还没有停止，就见在城墙上方垮塌的同时，整个西北角的城墙竟然跟着一块垮塌了，形成了足有数十步宽的大缺口，守在城楼上的几十名守军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顺着四溅的碎石乱泥翻滚而下，旋即被活埋在漫天飞扬的烟尘之中。
“杀！”
皱皓、赵成同时将手中的长刀往前奋力一引，数千官兵精兵狂暴地呐喊起来。就像一群发了狂的野狼，咆哮着扑向那道缺口，只有零星的箭矢从缺口两端的城楼上射落。却根本不足以阻挡汹涌而进的官兵。
“杀杀杀！”
数千官兵精兵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进，霎时之间便涌进了漫天飞扬的烟尘之中，一切都被滚滚的烟尘遮掩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猫儿庄城内。
顾诚左手挎盾，右臂举起，将钢刀往前用力一引，顷刻间，肃立顾诚身后的三千守军也疯狂的咆哮起来，没等飞溅的烟尘碎石消散，就潮水般冲了上去、冲进了滚滚飞扬的烟尘里，将士们竭斯底里的嘶吼着、咆哮着，神色间充满了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决然。
已经没有退路了！青子将军说了，猫儿庄城如果被攻陷，不但他们要被敌军斩首，就是他们的孩子也难以幸免，所有的女人也会沦为娼妓！为了儿子，为了血脉得以延续，再懦弱的懦夫都会变得勇猛无畏。
第三百八十二章 猫儿庄之战（三）
猫儿庄以东300多里，茫茫雪原上一支约有七万人的骑队正在冒着风雪前进着。在队伍的中央，董震裹紧身上的毛皮大氅，脸色一片惨白。
董震是正儿八经的江南人，就连北直隶也没去过几次，更是没在北边度过冬天，所以他哪能受得了这关外的暴雪？经过这么多天的肆虐，有几次董震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得死在这茫茫雪原上。
回头看看身后的七万大军，董震紧紧的攥起拳头。出关时他带了整整二十五万大军，一路上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死的死丢的丢，前几日暴雪停下后，竟然就剩下了十七万！
董震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到关内，可剩下的十七万大军中受伤的也不占少数。与王崇古商量后，董震挑选精装之士，组成了这七万精锐骑兵。而剩下没有马的以及受伤的十万大军则是由李成梁带领，跟在后面慢慢前进。
而此时的董震，快马加鞭正在一路朝着西面赶，他已经收到代王兵法猫儿庄的消息了。想必杨休也会收到，他要在杨休回猫儿庄的必经之路上，给予杨休最后一击！
“停！”
杨休一声大喝，止住了大军前进的脚步。
“将军，怎么停下了？”蛙子从大军后方赶了上来，他们已经见到猫儿庄派出来寻找他们的斥候了，也得知瓦剌与代王的大军开始进攻猫儿庄，以猫儿庄现在的兵马是守不住的，现在正是和时间赛跑的时候。
杨休转过身，看看自己身后剩下的六万多大军，虽然杨休的兵都是在关外土生土长的、在不就是北直隶招募的北方人。可这几天的暴雪还是让他们吃不消，路上也是零零散散走丢了不少。
而剩下的这六万，有两万大军是负责护送粮草辎重的，只有四万人马可以上战场。
“宴先生，你说这四万大军，能够顺顺利利的赶在猫儿庄被攻下之前回去救援吗？”杨休问道。
宴卿摇摇头，苦笑道：“不能，或许董震已经在回猫儿庄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将军了。”
“那我们还回去做什么？”杨休再次问道。
宴卿这次没有开口，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杨休，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在心中暗骂对方是疯子，因为两人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蛙子，传令全军后对改前队，杀回北直隶！”
“阿？”蛙子一时没弄明白，自己等人不刚从北直隶跑回来吗？怎么、怎么又要回去？
杨休此时心情很好，见蛙子满头雾水，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和宴卿，笑着道：“蛙子，我们现在回猫儿庄也未必能够有什么作为，董震出来追我们带了不少人马，剩下的十多万官兵也都分散开来驻守各城了，这么一分摊那十万官兵也就没剩下多少，对我军再无威胁。”
蛙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一知半解。
宴卿这会也开了口，问蛙子道：“蛙子，你说我们退回关外是为了什么？”
“为了借助关外地形，消灭官兵最后一直生力军阿，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毫无阻碍的南下了。”蛙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没错。”宴卿点点头，笑着道：“这就对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让关内不再有阻碍我们南下的兵吗？现在官兵都已经被我们引到关外了，而且还傻乎乎的在关外等着我们回援猫儿庄，我军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回关南下，等到董震反应过来的时候，南京城已经被我军攻破了！”
蛙子终于明白两人的意思了，一时间大嘴巴张的老大，写满了吃惊。
“哈哈，你还是快把嘴巴闭上吧，吃一肚子冷气，到时候拉的浑身乏力我可不让你上战场。”杨休拍了拍蛙子肩膀，大笑着和宴卿两人并肩离去。
“别！可别不让我上打仗！”蛙子一听杨休不让他打仗，那还了得？连忙追了上去，组织大军后队改前队，全速返回关内。
“杀！”
顾诚手持巨盾率先冲上缺口，迷乱的烟尘中看不真切，竟和两名疾冲而来的官兵士兵迎头相撞，轰然一声巨响中，两名倒霉的官兵士兵顷刻间倒飞而起，再落下时竟被自己人高高竖起的乱枪戳死。
“杀杀杀～～”
汹涌而进的两军终于在缺口上狠狠相撞，霎时间，令人魂颤魄酥的惨嚎声、杀伐声响彻云霄，长枪戳刺、砍刀劈砍，锋利的手斧漫空飞舞，冰冷的投枪呼啸攒落，还有沉重的巨盾在狂乱顶撞。
等呼嚎的狂风终于刮走迷乱的烟尘，露出缺口处狰狞惨烈的杀场时，两军将士已经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杀伐声中，官兵和守军将士就像被割倒的稻草般一片片地倒了下来，而后继的士兵却仍旧悍不畏死地往前冲杀，无休无止地填补着同伴倒下留出的空隙，再没有比这更疯狂的绞杀。
在这里，人命甚至比风中之烛还要脆弱，每一瞬、每一息，都有人哀嚎着倒下、都有人在痛苦中死去～～“膨膨膨～～”
顾诚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巨盾，狂暴的冲撞着前方蚂蚁般密集的官兵，在如此拥挤的战场上，再锋利的武器都已经不敷使用，就算你能戳死敌人，你也难逃被敌人敌刀砍死的下场，纯属防御的武器盾牌，反而成了最为犀利的兵器。
又有三名倒霉的官兵兵哀嚎着往后倒飞起来。
“都闪开，让本将来收拾他。”
官兵阵营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暴喝，竟然压下了喧嚣的战场。拥挤不堪的官兵堪堪让开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人影闪处，一名身披重甲、身材修长的武将昂然直上，赫然正是大同府新任参将皱皓！
“杀！”
皱皓大喝一声，一刀朝着顾诚砍去，而顾诚同样屹然不惧，两把钢刀重重的相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皱皓和顾诚，这两人都不是蛙子黑牛那种力大无穷的蛮将，不过两人碰到一起到算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这也就更加的刺激了两人，刀刀都往对方的要害上砍去，那激烈程度到是一点不比那些靠武力吃饭的蛮将弱。
不过这个时候两军交战正酣，可没有功夫给他们两个单打独斗的机会。猫儿庄的城墙只倒塌了那么一小块，几千大军挤在一处，不多时就把两人给分开了，不过就算如此，两个杀红了眼的将领还在隔着人头大骂着对方。
……
第三百八十三章 猫儿庄之战（四）
牛心山下宁鲁堡，此时不算很大的堡子外面围满了人。他们衣着破烂，脸上带着污泥，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大声的叫嚷着。
“开门！开门！开门！”
宁鲁堡内，胡子花白的老者面色阴沉，听着外面阵阵叫嚷声不住的颤抖着。当然，这颤抖不是吓的，而是气的。
“爹～”
门外罗静儿一身劲装跑了进来，见到老者那愤怒的面容，顿时站在门口低着头，喊出一半的‘爹’字也弱了下来。
“你干的好事！”
老头狠狠的一拍桌案，对罗静儿怒目而视。
“爹，当初静儿也是想为教中收拢人才……可是……”罗静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哼。”老头冷声道：“人才？好好好、你现在去外面，把外面的事情都给我处理好！”
罗静儿见他越说越来劲，心里面也火了。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呢，这时候虽然不敢发出来，也是狠狠转过身离开。
“处理就处理！”
宁鲁堡外，马狗子站在马背上，袒胸露怀满脸的煞气，一双牛眼直直的瞪视着宁鲁堡城头上。不多时，那一抹熟悉的倩影终于出现。
马狗子一抬手，城外上万人顿时止住了喊声。
“马大哥，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吗？”罗静儿站在城头，对马狗子道。
“好好说？”看着那抹倩影，马狗子心中更加愤怒，这个以往自己把她当亲妹子一般对待的人，竟然会骗自己。
“罗静儿，当初大同城外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我……”罗静儿一时语塞。
“你说我杨兄弟被官府砍了头，是也不是？”马狗子喘着粗气，对城头上的罗静儿质问道。
“马大哥，我、我可能是认错人了。”罗静儿还想辩解，可马狗子却不给她机会。
“认错？当初你是怎么说的，整个大同府的马贼，只有我杨兄弟一人姓杨名休，当初我找你确认过很多遍，你咬定说那就是我杨兄弟。可如今呢，我那兄弟明明没死，你为何骗我？”
饶是罗静儿聪明，可此时也是再难开口，如果眼前换成其他人，她可能还会玩玩心计。但眼前这人，已经不知不觉在她心中成为了她的哥哥，她的那个马大哥，一直都很照顾她、为她甚至可以失去生命的马大哥！
“好，今天我来找你也不是找你讨说法，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总归是相识一场，我马狗子不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场中这两万名弟兄确实是教中弟兄，但是他们也是我马狗子的弟兄，我马狗子问过他们，他们愿意和我马狗子走，我马狗子也不推脱，因为我要人，我要人去救我那杨兄弟！”
马狗子回过头，看着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随后再也不看城墙上的那抹倩影，狠狠一咬牙道：“弟兄们，走！”
罗静儿见马狗子转身就走，顿时急了。
“马大哥！”
马狗子心下一颤，他真的舍不得这个妹妹，可是……她骗了自己。
“既然马大哥非要走，那、那我和你一起走！”
罗静儿的一句话，让马狗子猛然回过身，他真的没想到，罗静儿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说什么？”马狗子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说，如果马大哥要走，那静儿跟你一起走！”罗静儿刚刚只是一时激动才脱口而出，可此时她发现，她说出这句话后并没有害怕、后悔、惊讶，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趁着马狗子愣在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