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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听君-第5部分

小说: 听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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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你这丫头进庄子没安什么好心,走,随我去见夫人!”
  她话音刚落,身侧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来,冷风一股脑往里灌,花开打了个寒战,正转过头,迎面听得秋亦一声冷哼。
  “我当是谁,这么大呼小叫的,原来是你。”
  一见到他,花开的神色立马降了下来,她素来是最怕秋亦,眼下再不敢大声说话,只拿了笺纸小心翼翼垂首道:“三、三少爷……”
  “姑娘好大的架子。”秋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怎么受得起你这一声‘少爷’,只怕你心里头却还想着我唤你一声‘小姐’罢。”
  花开瑟瑟地摆了摆头,紧张道:“三少爷哪里的话,奴婢,奴婢怎么敢……”
  “不敢?”他冷然一笑,“适才在这里头说的话不是如此神气么,眼下怎么就不敢了。”
  一听他提起,花开这才想起听君来,伸手指着她就道:“那是因为她,她……她擅自动咱们庄里的账册。”
  被她指着鼻子说话,听君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为难地看着秋亦。
  后者斜眼一撇,视线从她脸上扫过,瞅着桌上那一册写得整整齐齐的本子,神情越发阴沉,却是怒极反笑道:
  “账册是我让她誊的,怎么?姑娘很有意见?”
  闻之此话,花开蹭的瞪大了眼睛,回头盯着听君,眸中愠恼,少顷又换了笑脸对着秋亦:“可是三少爷……按理说,下人是不能动账册的,您这样做,只怕夫人那边儿不好交代呀……”
  瞧她已拿秋夫人出来作挡箭牌,秋亦心中愈加不悦,怒意更盛:“笑话,我怎么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
  听他这般话语,虽明知不全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听君心头却还是觉得难得的感激。
  眼见秋亦露出这幅表情,花开深有体会,晓得他此刻定然是极其不喜,不禁说话也结巴了几分:
  “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听君她……”
  秋亦扬眉打断她:“你既说她不能,便是自己很能耐了?”
  花开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辩解,秋亦就又道:
  “不如你来写如何?你若能写,我立马撵她出去,绝不二话。你若是不能,就自去朱管家那里领银子吧,横竖我庄子里也不缺你这等人才。”
  “啊、啊?我……”花开一时百口难言,她连字也识不得几个,哪里又会抄这个。不想秋亦说风便是雨,提了笔就塞到她手里,口气不容置疑。
  “写!”
  花开抖着手,话不成句:“三、三少爷,我……”
  屋里正僵持着,那外头大约是听得风声,朱管家匆匆忙忙往这边赶,走到门口,就见花开哭哭啼啼地立在那里,他顿觉一头两大,急忙笑着打圆场。
  “三少爷何须与一个小丫头动怒呢。”
  秋亦连头都没回,懒得搭理他。
  见状,朱管家只好又道:
  “这教训下人的事,不必三少爷劳神劳心,过后老奴自会好生训斥她,不过……眼下夫人还有事要让花开姑娘过去一趟呢。您看这……”
  秋亦何尝瞧不出他的心思,面无表情地让开一步:“秋家的夫人还真是闲不住,哪里的事都要来参一手。”
  花开抽咽了两声,望着朱管家泪眼汪汪:“老管家,少爷他……”
  “放肆!”朱管家一面骂,一面朝她使眼色,“少爷怎么做事,你多什么嘴!还不快去伺候夫人!”
  花开骇了一跳,忙闭了口,低着头灰溜溜地快步跑开。
  朱管家方暗自松了气,也朝秋亦笑道:“那老仆就不打搅公子了,若有什么事,您只管唤听君来传话便可。”
  见得秋亦轻轻颔首,也未曾吩咐什么,朱管家这才离开。
  厌恶的人走了,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些许,秋亦走到桌边,翻了翻上面已然抄好的账册,正抬眸间,看见听君在他对面微微一笑,并伸出拇指,弯曲了两下。
  他在椅子上坐下,轻咳了两声,不自然道:“你不必谢我,我与她之前本就有过节。”
  听君呆了呆,忙又伸出两指在眼前一挥。
  ——公子……看得懂我的意思?
  这才看到那几本哑语书籍尚摆在账册的一旁,他不着痕迹地取了过来,压到书堆最底下,不咸不淡地开口:
  “没什么……只是适才和朱管家请教了些许罢了。”
  是因为不麻烦她写字,故而才向管家求问的这个?
  听君莫名涌上几丝欣喜,想秋亦一向害怕麻烦,性格又这般暴躁,却能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下人分出心思来,不免有些宽慰。
  见着她表情欢喜,秋亦稍有些不满地拧起眉。
  “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他几句,你莫要作他想。”
  即便这话严厉,听君却笑着点点头,神色中丝毫看不出介怀之意。
  秋亦不悦地敲了敲桌子,看得她如此笑容,反倒周身不自然,喝了几口茶水后瞧她仍站在原地,不由起身道:“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
  听君怔了一瞬,不懂其意,却听他摇头叹气:“账册还有两本,你难不成要我写么?”
  “……”
  原来指的是这个,她只好又走过去坐下,研了墨,摊开书来接着写。
  整整一个下午过去。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

  第6章 【君子如玉】

  晚上下了一场雨,随后仍旧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
  听君早早做完了事,便在自己房中窝着绣枕套。大约是听说秋老爷大限将至,住在姑苏的二小姐年后也要回来了,这一套绣品都是夫人吩咐准备的,除了枕套还有鸳鸯戏水的帕子,和床幔。
  幸而东西不算太多,她平日也有空闲,赶在年前绣完应当是没有问题。
  秀儿就坐在她对面编蚱蜢玩,听她说起白日里和花开的事,一面满不高兴地冷哼,一面把那草编的蚱蜢丢到篮子里。
  “这花开,到哪儿都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想当初也就在三少爷房里吃过点亏,如今却越发的横了,早该拿个人来整整她才好。”
  听君只是笑笑,垂首刺了一针。
  秀儿见她那不以为意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瞧你那高兴的,不就是三少爷帮你说了几句话么,你可别忘了,要不是他硬拉着你抄什么账本,哪里来的这许多麻烦。”
  想到早间的情形,听君放下绣活儿来,双手食指一搭。
  ——其实三少爷他人倒也挺好的,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虽说脾气古怪了些,只是做事有点偏激罢了,想来还是个泾渭分明的人。
  “哎……我说你啊。”秀儿顿时觉得她没救了,“他都能算好人,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你看看他,让你抄了一天的东西,连午饭都没吃着。你还觉得他好?我看你是被人欺负惯了,偶尔受点小恩小惠的,就感激得不得了,你这性子可得改改。”
  改成她这样去主子身边伺候,那不是明摆着想被撵么?
  听君摇了摇头,嘴角蕴笑,也不与她再作争辩,只低头认真刺绣。
  窗外微凉的细雨将桌沿溅湿,斑斑点点的雨滴落在一旁,秀儿拿了针挑着灯芯,自娱自乐,忽而想起什么来。
  “对了,你明日要和金钗他们去采买腊八粥的枣米,也顺道帮我去挑几盒胭脂罢?我柜子里的都用完了。”
  听君方抬头问她。
  ——哪一家的?
  秀儿闻之便笑道:“就在城东那家唤作‘藏宝阁’的古玩店旁边,有个胭脂铺子,他家的胭脂便宜,又不似市面上卖的那些不干不净的。”
  听君对常德府不熟悉,但明日出了山庄,到处转转也无妨,故而应下。
  一夜微雨。
  *
  翌日。
  早间天气放晴,地上却因昨夜的雨未干,尚还是湿漉漉的。南边儿的天气到底好过北方,即便是冬季了还有如此好的太阳,阳光虽不带温度,可照着地上的水洼晶莹透亮,瞧着甚是可爱。
  今日是夫人安排要去置办腊八节的什物,这节日她素来看得重要,故而都是派了家中几个有资格身份的丫头亲自采买。今年正轮到秋亦这边的使唤姑娘,遂听君也不用前去伺候,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同金钗几人往常德城内走。
  大约是快过年的缘故,街上格外的热闹。
  常德府地处江南偏西一代,论繁华比不上当初的汴京,可因得其受战事影响极小,眼下也算得上气势雄伟,富丽辉煌。
  笔直街道的两旁,各家店铺的招牌纷纷扬扬,底下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各色人物皆有。一路上闻得的尽是腊八粥的香气,那甜腻的红枣味道里夹杂着莲子和白果,光是闻着就能感受到一阵软糯。
  腊八节将至,无论是朝廷、官府还是普通百姓,家中都要做腊八粥。这城里的枣米供不应求,卖黄豆和莲子的铺子里挨挨挤挤全是人,排队的从门口延到了街上,其中不乏有寺里的僧人和尚,想来那庙里此刻也是忙碌不已。
  这一长队一直等到正午,听君等人方才将东西买齐,又去别家店里订了些豆腐和红糖,一切准备妥当,才说着去吃饭。
  听君因念着秀儿交代的胭脂,不便与她们同去,于是在十字路口处分道扬镳。
  常德府不仅热闹,地方也是极大。听君来此地不过两个月,且一直呆在庄中,对于道路并不熟悉,好容易寻了半个时辰才找到那家胭脂铺,待得买好了东西,一看天,日头微偏只怕已到未时。
  在庄外呆太久到底不好,毕竟难得出来一次,总不能落下闲话让别人去说。
  她整理好身上的东西,举步正要走。这时,旁边忽听得有人叫卖道:
  “藏宝阁新货上架了诶!大家瞧一瞧看一看了,前朝珍宝,名家诗画,应有尽有,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对于奇珍古玩,听君一向是没有兴趣的,可下示意地抬眼一瞅,恰恰看到那摆在最外边的一支玉笛,笛身青绿剔透,笛孔周围有印白色斑痕,末端垂了根白色的穗子。
  这笛子倒像极了从前家中父亲最为珍爱的那一把。
  她来不及多想,几步就走至那店中。
  “姑娘可是生客啊。”掌柜一见听君进门,浮上笑脸就迎过来,“可有什么喜好没有?咱们这儿什么玩意儿都有,您说出来,我给您参谋参谋?”
  她摇了摇头,直直走到那玉笛旁边,凑近了看时,这笛子便更加眼熟了。听君抬手轻轻抚摸,冰凉触感渗入骨髓,莫名地起了些许寒意。
  “姑娘好眼光啊。”掌柜看她对着笛子如此爱不释手,忙不迭在一边儿夸赞道,“这把笛子可是自大唐开元盛世之时流传下来的,用的是上好的绿松石,笛音清澈,那李太白称其为‘玉壶冰心’,可见难得啊。”
  这把笛子,从七年前逃出汴梁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不想流落至此。听君沉吟了少顷,转过头来,朝他扬了扬。掌柜立马会意,笑道:
  “姑娘也知晓此物非凡,所以价格是贵了些许……”他伸出五个手指来,“五十两。”
  听君当即一怔。
  笛子虽然是非常想要,可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以她在明月山庄每月不过三两银子的月钱,光是吃用尚且只能温饱,哪里攒得了这么多的钱。
  思及如此,她轻叹了口气,万分遗憾地将那笛子又放回了原处。
  若是老板肯给她留着,想来也要等个一年的时间,人家哪里会愿意呢……
  阳光细碎,那古玩店对面的茶铺子里此刻客人寥寥,唯有一人懒懒散散地坐在靠窗边儿的位子,倚着窗手中摆弄那青花瓷的茶碗。
  他身侧正立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神情恭敬,垂首轻声说着话。
  “主上,这常德按理说不是咱们的地盘,依属下之见,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昔时满是不屑地抬起眼皮子,问他:“常德一代,是哪个帮哪个派占着的?”
  那人略一思索,抱拳道:“回主上,是盘云教。”
  “又是那几个臭道士。”这道观乃是北宋之时修建,其中掌门姓萧,据说是个嫉恶如仇之人,近年来对他是穷追不舍,明里暗里都有交手,算算自己也没少吃苦头。
  “怕他们作甚?他们又不是老虎,还怕吃了你不成?”
  底下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劝道:“可是主上,咱们人少,他们人多,倘使真交手,只怕……”
  昔时听得一脸不耐烦,正转过头时,瞥见那不远处的古玩店内,灿烂的日头下门口那纤细的身影显得尤为夺目,他不自觉扬起眉,将手里的碗一搁就站起身来。
  旁边二人不知他所为何事,犹犹豫豫道:“主上,这事……”
  “行了。”昔时一把挥开他,“少来烦我。”
  言罢还指了指他胸口,念道:“挡着道了你。”
  “……”
  且说听君在店内转了一圈,除了那支笛子,也没看见别的什么熟悉之物,她行至店门口正将要走。身后忽听得适才叫卖的伙计喃喃自语:
  “嘿,奇了怪了,这笛子哪里去了……”
  掌柜本在台前算账,因他这般说,忙丢下算盘跑来看。这一瞧,果真那架子上空空如也,他皱眉叫了一声:“不好,又丢东西了!”正见着听君还没走出门,他急急上前就将其拽住。
  “姑娘,姑娘且慢!”
  听君停了脚,疑惑地望着他。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眸中一沉,问道:“方才……那根笛子,你可知去了哪里?”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听君未及多想就摇头。却听那一边儿的伙计冷哼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对这笛子挺上心的么,咱们叫了价,你却又买不起……该不会是求而不得,就用偷的吧?”
  大概是被他此话吸引,周遭登时就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听君面露尴尬之色,左右为难,却仍是不发一语。
  那掌柜的倒也不似这伙计一般刻薄,只好声好气道:“姑娘,实不相瞒,我这小店近日老是丢失古玩。小伙计怀疑你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大家伙都看到只有你对那笛子情有独钟。
  这样吧,你若是当真拿了,眼下还给我,我就当做是什么也没看见,也不追究你什么,你看如何?”
  见他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摆明了认定东西是她拿的,听君纠结地咬了咬下唇,一双眼睛看着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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