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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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杰也说:“我同意谷先生的意见,总统不必引退。美国的做法深信即将摊牌,到那时候情形大变……”王宠惠期期艾艾道:“如果引退,我担心会不会引起其他变故,问题倒不仅仅是共产党。”接着七嘴八舌,闹成一片,纷纷要求蒋介石不必引退。
叶青(任卓宣)也发言道:“我赞成总统不必引退,击败共匪的力量我们还有,不必自乱阵脚。”他背后却有人低声在说:“你做过共产党,却骂共产党是匪,最没骨气了!你见不得共产党,却要老百姓在战火中家破人亡,你他妈的狼肺狗心肠!”叶青听在耳里,却又不好意思回过头去“相面”,十分难堪。这个乌烟瘴气的会议一直闹了两天,越开越不对劲,蒋介石感到心烦意乱,头昏脑胀,竟破例在会上喝起自兰地来了。
邵力子叹口气发言道:“这个文告中,我看是有商量余地的。例如文告中说:’如果共党诚意言和,并明白表示此意旨,政府固极愿与之商谈终止战争之方法。如果商谈的和平方法不致有损于国家之独立与主权,而能有补于人民之福利;如果宪法与立宪原则不致被侵犯,民主政体得以维持,军队完整获得保证,又如果人民的自由生活方式与其最低生活标准皆得保障,则个人亦深满意。‘这一段话,在措词上似乎有商榷之处。”
“什么?”蒋介石冒火道:“这种口气还不妥当么?为什么?”
“因为充满了招降的口气。”
阎锡山点头道:“是啊,是有浓厚的招降口气。”蒋介石心想阎老西死守太原,用日本兵对抗共军,在山西打了个日月无光,此番开口,一定是主张打下去。不料阎锡山按了按老花眼镜,说:“如果真想拖一拖,我们就得和一和。既然要和,招降口气便有不妥;如果不想和,那就无所谓。”
“你的意见?”蒋问。
“我赞成和一和。”阎锡山道:“我是决心剿共的,身上己准备了氰化钾,”边说边掏出一个小瓶子,向各人晃了晃道:“可是大家别笑我,拼死也不能解决问题,还是想办法等待时机,东山再起吧。如果大家一定要打下去,我当然只能奉陪。可是请大家听听楚汉春的话,他守北平,说北平城墙比大同城厚一倍,共军炮火再凶,了不起在城墙上增加几个大麻子,这句话算是很有胆子,但事实上平津战局很难打得下去。”
蒋介石不悦,问:“如何见得?”
“因为有长春的例子,”阎锡山道:“一个攻不破的城容易饿垮,长春是例子,平津商民饿得受不了时,部队吃什么?部队饿得受不了时,战局就难维持……”张道藩不待他说完便发表反对引退的说法,谷正纲、叶青前后呼应;而白崇禧、张治中等人却赞成和,阎锡山补充意见道:
“我们现在是讨论,大家不必动肝火。要和呢,该和个痛痛快快,不要拖泥带水,徒然使对方小看咱们……”此言未终,“开汽水”之声四起,会议虽在蒋介石官邸进行,但仍混乱之极。蒋介石又气又急,再一想便心胆俱裂,原来主战者都是文人,而将军们则反而主和。蒋介石象泄了气的皮球半天作声不得。为了留条后路,在十二月二十九日开会那天,他决定先正式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蒋经国为台湾省党部主任委员。
“大家对这个任命有什么意见?”蒋介石问:“为了使台湾避免亲共分子的阴谋威胁,万一大陆发生意外,台湾可以作为本党最后坚守的堡垒,力图复兴之基地。”
众官员见任命都快发表了,也就没人开口。却有人发言道:“对台湾的阴谋威胁,似乎不在共方,廖文毅的做法,倒是值得注意。”
蒋介石不悦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大家可以放心。我们在台湾有重兵,’二二八‘闹得凶,不也是一扫而平吗?廖文毅的活动值得注意,但不要紧。”蒋介石本来还想骂骂美国人,但话到嘴边,感到不妥,不如搁下。
有人又说:“既然如此,京沪一带的兵力也该——”蒋介石连忙接嘴道:“已经决定了,上海南京一带的军队归汤恩伯指挥,大家可以放心。”
那边厢魏道明、郑毓琇夫妇也恨透了。眼见大陆已经无望,只有台湾一省暂告无事,满以为可以“从安定中求繁荣”,不料一纸电报,台湾省主席变成陈诚,台湾省党部主任委员也由CC的李翼中变成蒋介石的化身蒋经国了。
陈诚当然高兴之至,寂寞了几个月的冷灶,开始有人烧香拜沸了。自有人接他到台北去住,说草山那个宾馆又远又小,太不方便,陈诚做官不是新手,马上复了个电报“恳辞”,而第二天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南京复电,也就满面春风,走马上任,招待记者,发表谈话。
台湾的CC人马有如当头挨了一棒,陈诚的“主台”,对他们太“恐怖”了,因为他们之间有宿怨。
任命陈诚“主台”,更增加了南京玫府的不安情绪。人们知道陈诚和蒋介石的关系远较魏道明密切,如今去魏而用陈,说明南京政府已经危在旦夕,广州无法久守,蒋介石只有唯一的出路——退守台湾这一条了。
任命了陈诚、蒋经国“主台”,解决了后顾之忧。蒋介石刚刚喘了一口气,便听侍卫长报告道,司徒和李、白活动频繁,正在策划新的“步骤”,刚松快了一点的心情,马上又抽紧了。要秘书拟电稿立刻发给宋美龄。电文如下:
“……目前有何进展,念甚。美军顾问团长巴大维今日已去台北。盼美方能以更多援助予我,祈多催促。余将在元旦发表文告。余在文末将强调如有必要,余将继续作战,吾人所需者为一完整的中国,并非真正的这种和平,谅有同感也。今日据报,白健生突令桂军转移阵地,此举令余心惊。李自同华府究有何种默契,盼嘱我在美各方人员详尽调查,速即具报,俾谋对策……”蒋介石感到宋美龄在美国的活动,似乎太不够劲了。
正是:夫在南京双脚跳,妻在华府也难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检讨过去 司徒切齿掷钢笔 瞻望未来 李白咬牙顶石臼
书接上口。却说南京政府一团槽,美大使馆也槽成一团。风雨凄迷,传说纷纭之中,司徒雷登同来自华盛顿的专员等人彻夜开会,检讨时局。司徒而无表情,在会议席上起立发言道:
“现在,我们的事情开始了。”他苦笑:“我是这样的抱歉,’旅华五十年,桃李遍中国‘,这两句大家恭维我的话,变成了莫大的讽刺。这个会本来老早要召开的,只是人手问题,所以拖到今天才举行。白宫对我们的期望如此殷切,而我如此愧对政府,愧对总统,愧对自己五十年来在中国的努力,实在痛心。”说罢泪下:“现在,先请我的顾问傅泾波先生同各位作一个概括的报告。”
傅泾波讲了一大段之后说:“绅士们,司徒大使的伤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对蒋介石,实在己到了令人寒心的地步。共产党这一次庞大的徐蚌战役,已经直接威胁南京,直接威胁到美国在华的大本营。召开美国在华各方面的高级代表团会议,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还记得今年十一月七日那天,专门讨论过调用美国军队问题,结论是三个大字:’不可能!‘我还记得,大使馆曾把上个月的会议结果向国务院作报告说:本馆召集美国军事顾问团与武官处之高级职员,经对军事情势商讨之后,一致认为由于现在局势恶化之程度,除实际调用美国军队外,任何大量之军事援助,也与事无补。而调用美国军队自属不可能。该会议之结论为:中国或美国所采取之军事步骤,均将不能及时挽救军事情势。”
傅泾波作黯然状道:“这是十一月份的事情,现在,十二月快结束,一九四八年立刻要过去了。在徐蚌会战之后,局势是难以令人乐观的,巴大维将军以军事顾问团团长名义向美国政府提出报告,认为’除非一无限制的美援之政策,包括立即调用美军,始能使国民政府抵御共军挺进,在中国南部保持一立足之点。‘但鉴于形势不利,巴大维将军本人也并不赞成立即调用美军。”
“因此,在这期间,我们被人说成是虚骄的表现,因为只要美国公开出兵便可挽回中国危局的说法,一般人都认为这是全无事实根据的假定。”
司徒幽幽地说:“绅士们,请随便发言。我现在可以补充的,乃是在今天这种情状下,美国的政策已经有所改变:由单纯支持蒋介石,变成两种方式的努力。”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司徒道;“是怎样的两种方式呢?第一,组织国民党残余军事力量和地方势力,在长江以南和边远省份,继续抵抗共军;第二,在他们内部组织反对派,希望使革命就此止步。如果再要前进,就希望他们能够带上温和色彩,尽可能减少侵犯我们以及蒋家的利益。”司徒叹息:“这是件不容易处理的工作,还得我们好好努力。因此,我们准备已久的那个步骤:请蒋介石转入幕后,由李宗仁出面进行和平试探的棋子。就是我们行使这两种斗争方式的第一个步骤。”
与会人只是点头,也无法发表意见。
司徒郑重其事地说:“自从今年四月,我们支持李宗仁当选副总统以后,一直对他抱有希望。我记得,五月间我对国务院的报告中说过:除非获得一个受感召的领袖,——这个人能号召民众并恢复军队的作战意志,否则现政府将无力阻止共产主义。十月间,我们又明白提出蒋介石退休,以李宗仁代替的问题。十月二十三日那天,我向国务院发出的建议有这么几项:第一,如果国民政府由于屡战屡败,被逼退到中国其他地区,则我国对国民政府是否仍然承认、并予以支持?第二,吾人是否可以建议蒋介石退休,让位给李宗仁,或其他较有希望组成一非共产共和政府与较有效能与匪作战的政治领袖?第三,吾人是否赞同蒋退休,让位予其他与国军及非共产政党相处甚好,而能使内战停止之领袖?第四,吾人若采取后一步骤,吾人是否将承认与支持一由于战事结束、为求中国统一,而与共党合作所成立之联合政府?……”司徒喝一口水:“这时因为局势还不太成熟,国务院对我所问蒋、李二人的进退问题,未做肯定回答。只说:’美国政府不能处身于建议蒋介石或任命其他华人为中国政府领袖之地位。‘至于万一国民政府有个三长两短之后美国要采取什么对策,国务院说是’须视届时美国利益所在,与该时情形而决定。‘到了现在,蒋介石的军事危机更加严重了,美国政府’不能建议‘的说法维持不下去了,杜鲁门总统便在这个月里直接致函蒋介石,问他是否已考虑他辞职或继续执政的问题?”司徒长长地透口气:“他的求和声明要在元旦发表,这是一个好机会,国务院一定会感到:要他退休的时间来到了!绅士们,”司徒双拳按桌:“你们以为他,会顺利地退休吗?”
问题转入蒋介石会不会同意退休,大使馆客厅里凝重的空气顿告缓和,人人透口气,都有意见发表。
“大使先生,”美国新闻处负责人说:“据我看来,前途不会很乐观,蒋介石先生对总统宝座兴趣很浓,他可以同意向共产党假求和,但绝对舍不得下野。”
“大家知道,这件事情司徒大使做了很多工作,我们也配合行动。例如今年冬天,我国的报纸竭力放出和平空气,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美国报纸都赞成中国恢复’和谈‘,甚至如强烈反共的《生活》杂志,也认为非停止军事行动不可。本月内霍夫曼先生以美国经济合作总署署长身分来华,曾同蒋介石作长时间的密谈。电通社本月六日在伦敦发出消息说:’霍夫曼的任务就是策动国民党向中共争取停战议和,因而从胜利者的人民解放军手中夺取主动权,给受创的国民党以喘息的机会。‘”
“德国的电通社发表这样的消息,”美新闻处负责人说下去道:“可以说是再明白也没有了,蒋介石应该知趣。而且我们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且有过更明朗的暗示。”
“我记不起了,”司徒道:“哥伦比亚怎么说?”
“很强硬的样子,”美新闻处负责人道:“美国报纸一致指出蒋介石非下台不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也这么说,但他多了一句,暗示蒋介石可以在幕后操纵一切,他说:’残酷的事实显示,共产党的胜利已接近完成,蒋介石对国家的唯一价值,是他个人的地位在退休中保持对国家的效劳。‘这句话有使蒋安慰的地方:他可以在幕后活动;但也有使其不高兴的地方:他是反对’退休‘,反对下野的。”
“那他将如何?”有人问。
“了不起是’引退‘,”司徒道:“这是他的人告诉我的,引退不同于退休,不同于下野,只是休息的意思,有如在一场激烈的篮球赛中,A队的主将负伤离场了,人家一望而知他已无法再上战场,但他自以为还可以卷土重来,”司徒狠狠地以拳击桌:“简直是自不量力!”司徒一双灰白的眼珠滴溜一转,停在傅泾波的面孔上:“你来报告一些关于他同李京仁之间的争斗罢!”
傅泾波起立道:“绅士们,今天要我向各位报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实在是不愉快的。这两个人的明争暗斗,已经不可收抬了!”
傅泾波想了想,说道:“蒋、李交恶不是今日始。大家都知道,今年五月五日那天,蒋介石、李宗仁举行总统,副总统就职典礼,事先本来约好穿大礼服出席。可是在行礼的时候,蒋介石忽然改穿长泡,李宗仁尴也之极。他己经没时时间改装,只得改穿军装。于是在礼堂中一个长袍、一个军装,非常不调和,有滑稽之感。”
“这还不算。”傅泾波道:“而且在典礼进行之中,蒋对李根本不理不睬,好象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而且在礼成之后,蒋介石就掉头不顾而去,这件事情给参加观礼的人印象太深了。”
“绅士们,”司徒接嘴道:“我们辛辛苦苦把李宗仁捧上了台,但他到前几天止,一点作用都没有。不错,国民政府的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