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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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回去来到侯成将军倒地处,我仔细审视他的伤口,两人的伤口位置与大小几乎完全一样,显然是在同一角度被同一类型的兵器所伤。
敌人使用的是什么兵器,竟然会头顶受创?
我抬头看去,大树参天,茂密的枝叶几乎挡住了天空。于是我将侯成的头盔放在一旁,然后直起腰将长戟交与曹性,接着迅速攀上大树。蛛丝马迹展现在我面前,横枝上竟然遗留着一些泥土,而树干上还残留一点点酱紫色的东西。伸手摸了摸横枝的泥土,这分明是林里地上的湿土,被敌人粘在鞋底带到了树上;又用手指擦了擦那酱紫色,触摸上去感觉有点粘;放在鼻子下面嗅嗅,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
原来敌人在突袭前的藏身之处,还有得手后的逃逸路线,竟然全从树上进行!我胸中疑云大起:寻常士卒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手段?
我跳下大树,曹性双手奉还长戟,恭敬道:“禀报裨将军,死尸清点完毕。我军阵亡一千七百余人,其余四千二百余人估计都被敌人俘虏。曹军尸首共三百四十九具。”
我点点头,接过兵器问道:“曹军尸体都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曹军尸体都在树林前面不远的坡地,那里似乎是两军最初交锋的前线,敌我的尸体最为密集,看来战斗颇为激烈。”听了曹性的回答,我锁紧了眉头,如此看来,曹军尸体都是在树林周边埋伏的寻常士卒。
曹性又道:“还有一事禀报将军。死于树下、顶门有致命伤的我军尸体,算上侯成将军共有五百一十三具。”我点点头,意外之余倍感满意,曹性素有悍勇之名,没想到他竟然心细如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五百一十三个在树下被伏杀的人,就代表着起码有二三百潜伏的刺杀手……为了确保胜利,曹操除了派遣精锐部队之外居然还调动如此庞大的刺杀集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脑海中模糊地勾勒出这场战斗的大概:侯成将军统兵企图穿过黑树林到达冤句,在此处忽然受到敌人从两翼与正前方的攻击,于是组织部队奋起抵抗。混乱之中,数百名刺客纷纷从树枝茂密的藏身处跃下对侯成将军与他的亲兵队进行刺杀,得手后再跳回树枝迅速逃逸。在主将遇刺之后,侯成将军的部队迅速崩溃。
想到这里,我觉得心头压力倍增,胸口异常郁闷:此番敌人准备周密,实力强大,我真的能够击败这股强敌么?
抬起头,从树梢之间望上去,只见似血的残阳将整个天空映得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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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伏击
早上,我心不在焉地端着粥碗,在大堂里来回踱着步子,心思沉重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揣摩敌人的动向。脚步声传来,曹性走到我身后:“启禀将军,搜索队发现了新情况,他们已经发现了被曹军俘虏的近万士兵……”他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过于激动导致的。
“啊,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我一阵欣喜,找到了俘虏,也就相当于找到了夏侯渊。我赶忙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曹性;一看才发现他的样子很奇怪,面色惨白,一副气愤得咬牙切齿的吃人样儿。还没等我猜想这是为什么,答案已经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那些俘虏已经统统被曹军活埋了!”我大惊失色,手里的粥碗掉在地上,打了个粉碎——夏侯渊竟然如此残忍恶毒!
“半个时辰之前,搜索队在黑树林东北方向二十余里的小丘陵上,发现了不少露出泥土的手臂……”我不忍再听,赶紧挥挥手打断了曹性的报告:“他们被活埋了多久?”之所以采取了这种极端措施,肯定是为了部队轻装前进,减少累赘。看来敌人动机已经非常明显,连续的胜利满足了曹操的战略需要,因此夏侯渊的下一步任务就是尽快赶回甄城。如果我还不加紧行动,只怕这厮就要溜回老窝去了。
“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发掘出来的时候,尸体大都还没有僵硬。”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精神为之一振,看来敌人还没有走远。赶紧转过身去在地图上仔细搜索,图上从冤句往甄城的最快路线有两条:一是北上,走一百余里通过离狐,进入东郡之后折向东北,大约再走六十里路就能到甄城;二是直接折向东北,走八十余里可到句阳,然后直线向北进入东郡,再八十余里,也可以到甄城。
第一条路线的中转站就在离狐。这里在瓠子河一战之后,属于我军重点防御地带,侯成将军生前还曾经把此处作为了基地。况且在离狐附近,无论南北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所以若走此路,被当地驻守部队发现的可能性极大。但是按照夏侯渊能掌握的情报,他应该不会了解到离狐还有我这支部队的存在,而当地驻守部队纵然发现了他也没有实力攻击,因此走第一条路线可能反而是平安大道。
但走第二条路线的话,相比第一条而言占了很大的地利优势:句阳东北数里处就是雷泽与瓠子河。那一带地形异常复杂,河流、沼泽犬牙交错,丛林分布广泛,是隐蔽行军与潜伏躲避的好地形。我估计夏侯渊大概就是从这里渗入我军后方的。他对这里的地形肯定更加熟悉,一旦逃进雷泽附近的原始丛林,再想截住他可就难比登天了。
仔细想了想,我决心固守离狐:“曹将军,传令下去让士兵保持警惕,准备作战!”这次曹军百里深入敌后,充分证明了主将夏侯渊的轻佻剽勇、胆大妄为、喜好弄险的性格。这么一个人,肯定会冒险走第一条路的。
曹性应了一声,转身向外便走。“慢!”我忽然又叫住了他,缓缓坐在案几边,脑子一团混乱,黄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冒出来——倘若夏侯渊没走第一条路,那又如何是好?夏侯渊的胆大行险,实际上是由于他看得准,料得稳,所以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狠,干得这么绝。奉先公会不会派援军对他来说还是个未知数。身为一军主将,在这种情形下他还会随意弄险么?
夏侯渊,你究竟会选择哪条路呢?
“还是走句阳。”我抬头盯着地图,低声自言自语。我猎杀虎豹无数,之所以次次都能成功,就在于事先摸清了野兽的动向和习性,然后等待时机一击得手。每种野兽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人也是一样,每个将领肯定也都有自己的用兵习惯。仔细分析夏侯渊的几次行动过程,这个人用兵极为老练,他对侯成、薛兰、李封的奇袭得手,都是借助了丛林等复杂地形的掩护才成功的。取道离狐相当于完全放弃了地利,而这么善于利用地利的一个名将,能够轻易地放弃这种优势么?
想通了此节,我心中大为振奋,恶狠狠地笑起来:“传我的命令,通知搜索队重新埋好尸体,然后赶回离狐驻防。我军的武器、马匹、口粮统统要马上整备完成。全军立即出发去句阳,必须加快速度,要在夏侯渊逃逸过句阳之前将这厮消灭掉!”
曹性兴奋起来,他挺起胸膛大声应道“得令”,然后一路小跑地去了。
敌人屠杀俘虏的目的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想必在完成暴行后就已经开拔,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可步兵速度有限,强行军一个时辰也不过走三四十里的路程。从活埋俘虏的地点出发,计算夏侯渊的行军速度,到达句阳大约需要三个时辰;而我要带兵赶往句阳,从离狐出发顺濮水而下,只消四十余里便可到达,不但可以反超在他的前面,还能富裕一个时辰做战前休息。目前我军士气低落,能上阵的也只有这批两千五百人的援军。可是敌人也不是不可战胜,这一连串的战斗打下来,夏侯渊虽然大获全胜,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两次战斗遗尸超过了八百具。目前曹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兵马,并不占绝对优势。何况我军埋伏在句阳以逸待劳,夏侯渊进入伏击圈时刚赶完三个时辰行军,正筋疲力尽的时候又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操起身侧的长戟,我大步走出府邸翻身上马,心中涌起对敌手的切齿痛恨:夏侯渊啊夏侯渊,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已时,天气渐渐热起来。
句阳城在距离濮水北岸大约一里的地方,城池并不大却很坚固,中间是一片小平地。濮水的南岸是茂密的树林,那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是隐蔽伏击的好场所。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长途跋涉,此时一千五百名步兵在我的率领下潜伏于树林深处。
虽然有树阴遮挡,但秋后的太阳依然火烫。我的脸上湿漉漉的:头上的汗滴闷在铁盔里,形成一条条的水顺着面颊往下淌。铁甲下面的战袍也粘在后背上,让人好不难受。细碎的金属声音在树林中清脆地回响,我环视四周,战士们有的在树阴下打盹,有的则默默地保养着自己的兵器与盔甲。为了避免金属在太阳照射下反光被敌人发现,盾甲与兵刃都已将涂好了黑漆。
我取下头盔,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一面感受着微风的柔和与温暖,一面怀抱长戟坐在大树下沉沉入睡。
已时五刻,太阳直射头顶。
我从短暂而深沉的睡眠中苏醒,眯起眼睛适应着从树梢的缝隙中透下来的强烈阳光。听着浓绿的树荫中传来鸟儿嬉戏打闹的叽喳声,我叹了口气——谁又能料想得到,再过一会儿,如此宁静美丽的树林就要变成血肉横飞的战场?压下心中的感慨,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上,我站起来尝试着活动全身的关节:七刻钟急行军所消耗的体力已基本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感觉令我感到全身舒泰。
此时士兵们都束好甲胄,一个个将防止发出声音的短木棍咬在口中,纷纷进入预定埋伏地点隐蔽起来。
距离夏侯渊到来还有半个时辰,罗网已经张好,只等猎物自己投进来了。
就快到午时,西南方向的树丛中尘土徐徐升起。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沉着,但此刻仍然从心中涌出一股兴奋与激动:夏侯渊终于上钩了。
我右手将长戟用力一顿,借助这股力量向大树上跃去。身在半空旧力已竭时,左手探出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向下一按,身体再度借力腾起,稳稳立在这根横枝上。伸手从腰间拔出佩刀,按照约定将刀刃就着阳光向句阳城头连晃了五下,然后凝神向河对岸的城头观看。只见句阳东南的高橹上有人以兵刃闪了三下——这是曹性与我约好的暗号,表示城中的六百骑兵与五百弓箭手可以随时出战,并且加紧了对南面的监视。
鸟叫的声音停住了。登高望远,敌人在我的视野中逐渐清晰:人影绰绰,穿行在树林中羊肠小道的敌军队列极长,有两千七百余人。看他们士卒行军时步调一致,尘土条条升起,清而不乱,果然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
当整个队伍全部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我不禁皱了皱眉头:队尾的士兵们不但步伐声音杂乱无章,而且扬起的尘埃散乱不齐,说明连基本的行军队型都无法保持。这些人显然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夏侯渊怎么会采用这种士兵作战呢?心念一转,旋即醒悟过来: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士兵”,想必就是曹操此番军事计划的王牌——那批精通刺杀之术的高手了。
烟尘忽止。
敌人在距离河岸不到一里的地方停止了前进。
我将头缩回树干后面,大为凛然:部队停止前进而尘土立即停止飞扬,这需要千锤百炼的努力训练和将领极高的治军水平。单单这一项,我军就远远不如。今次的敌人虽然人数不多,却可以说是全天下最最精悍的军旅之一,死打硬拼的胜算恐怕很小。
心脏加剧跳动,胸膛中充满了紧张与忧虑:为什么夏侯渊要停止前进?难道他竟看破了我的部署?
按照我绞尽脑汁拟订的作战方案,曹性率领骑兵与弓箭手先进入句阳休息,看到我的信号后密切监视,随时备战。一旦敌人渡河人数超过了三百,就开启城门向敌渡河的先头部队发起猛攻;而伏击部队趁着敌人陷入进退两难、前队与后队无法相互呼应时,从侧翼暴起发难——首先是树林西侧的二百名伏兵放火击鼓呐喊,此时东风正旺,火借风势,将会把敌人罩入一片火海之中。受惊的敌人必定会向东逃逸,这样就正中了我的圈套:其余的一千三百名步兵全部潜伏于东面树林的深处,务必要将夏侯渊埋葬在这里。
但现在,再完美的方案也派不上用场,敌人竟然止步不前了。
究竟是为什么?
在哪里出现了纰漏?
时间不容我多想,此时敌人的队型已经开始分散开。从树叶的缝隙间望去,我终于见识到这帮刺杀高手的可怕实力:他们犹如鸟儿一般轻盈,迅速在大树上跳跃着,从一棵到另一棵,瞬间形成了对地面部队有效的监视点与保护网。曹军的地面部队也由一条直线行散开,然后聚拢到一起,士兵三五成群地形成一个个的圆形阵势,摆出对两翼加强防御的姿态。
显然夏侯渊已经发现了我们!
我咬了咬牙,右手握紧长戟:看来只有拼了。
刚刚将左手举高要打出全军冲锋的手势,我却又放下来。
我长长呼吸,为了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以我军的隐蔽地点来看,不可能这么简单被敌人发现的,而且即便真的被发现,以夏侯渊的作风也决不会采取如此消极的防守措施。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戒心,但他又拿不定主意,所以摆出这副姿态来做给我看。假如我一时按耐不住杀将出去,恐怕正中了这厮的下怀。
猛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问题所在处:要说什么事物引起了夏侯渊的戒心,恐怕就是曹性的联络信号了。我反光发联络信号是背靠着大树对句阳城发的。夏侯渊的兵法就算再厉害一万倍,视线也不会转弯,他是看不到的。而曹性在城头所发的反光信号却正对着夏侯渊,十有八九引起了他的注意,故而用这招试探是否有伏兵存在。
我心中暗叫好险,慢慢坐在横枝上静待下一步的变化。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会儿,接着夏侯渊解除了警备状态,队伍重新逐渐恢复成直线状。
我心中大喜:这厮毕竟是个轻佻的武夫。连续几场胜利之后对我军颇有轻视之意,再加上此刻归心似箭,终于使他犯下无可弥补的大错。
正在大喜过望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夏侯渊的部队不是继续前进,而是前队变后队,开始向南撤退了!
我心中大骂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