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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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贞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跺足道:「你又说到哪里去了!我……我可曾助过他害你?」
刘义真道:「是没有,但是你轻易交出了云萃,帮他还帮得不够?」
司马贞道:「任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能怎样?」
刘义真道:「你那时怎不叫仇复出面挡他一阵?就连我要寻找石室,你一路还叫他不必跟来!」
仇复可怜兮兮地望了司马贞一眼,司马贞却厌恶地说道:「我是看了他就讨厌,这样你也猜疑?」
仇复黯然,但是看来他这几天也被司马贞骂惯了,并没有太过难过的样子。刘义真笑道:「这可奇了,我可喜欢他得很,你若不要,就把他给了我吧!」
司马贞恨恨地瞪着刘义真,道:「你日也跟我要他,夜也跟我要他,若不是我能号令这贱奴,你早不理我了,对不对?」
刘义真的心被司马贞说破,尴尬地笑了笑,道:「贞妹,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把他让给我?我多年一事无成,就是身边少了个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辅佐。他的武功不下于陆寄风,再加上我的头脑,什么功业建立不了?我是为了大局着想,难道会负了你吗?」
司马贞咬了咬牙,道:「他是哪儿冒出来的,我也不清楚,他的去留与我无关!你要收拢他,自己跟他说去!」
有了司马贞此话,刘义真望向一直退在后面的仇复,笑道:「壮士,你听见了没有?贞妹说她不是你的主子,但是她向着我,你可愿投效我的麾下?忠心事奉我?」
仇复冷冷不语,眼睛只是同情地望着悲伤的司马贞。刘义真急道:「你说,你要什么条件,你说得出我便做得到!」
仇复仍不说话,看了他定定望着司马贞的样子,刘义真恍然大悟,笑道:「你若不弃,想娶贞妹为妻,我可以做主。」
仇复大吃一惊,这才望向刘义真。司马贞也心头惊怵,道:「你……你说什么?」
刘义真道:「你不是说你的命是我的?又说愿意助我?这便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司马贞呆若木鸡,没想到刘义真竟要把她送给一个鄙俗的寒门村夫。而一向冷冷的仇复也身子发起抖来,哑着声道:「真……真的?」
刘义真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司马贞整个人软倒在地,像是虚脱了一样。仇复见了又生不忍,忙道:「不,不,我不要,我……我只要做小姐的贱奴便心满意足了。」
刘义真急了,道:「这不又和原来一样了吗?贞妹,你说话呀!」
司马贞呆了半晌,道:「你……你真的要让我委身于这贱奴?」
刘义真听她口气松动,又喜又急,道:「你不必忧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贞妹,仇壮士对你一片痴心,我自认不如,你跟着他只有更加幸福的日子可过,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司马贞拭去眼泪,神情竟变得有几分冷静坚决,高处的陆寄风见到这一切变局,更是心中感触万分,刘义真竟这样出卖司马贞,冷漠绝情得让人发指。但是陆寄风也不便说什么,只能静观其变。而司马贞神情丕变,陆寄风也看不出她在打什么主意。
司马贞想了想,才抬起头来,道:「我若许身予这贱奴,便算还尽了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是不是?」
刘义真喜道:「这是当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是我该感谢你。」
司马贞道:「那我答应便是。」
仇复自己都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这……这个……小姐……我……我不敢。」
他说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成,只说出「我不敢」三字,让陆寄风又可怜又好笑,想道:「刘义真以为把司马贞给仇复,就可以收仇复之心了,这根本是徒劳无功!仇复只听司马贞号令,刘义真只要善待司马贞,司马贞还会不叫仇复尽心尽力帮刘义真吗?只怪刘义真太过猜忌,不信任司马贞,否则也不致于像这样撕破了脸,恐怕要生变化。」
果然,司马贞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怨。贱奴,你都听见了。」
仇复不敢答腔,缩在一旁,司马贞又道:「刘大哥,你要他做身边的辅佐,可是你身边已经有一位成名的剑客长年帮你,贱奴和你的情分远不如他,人又老实,恐怕还是要被他欺压,这可不行。」
陆寄风一奇,想道:「怎会牵到柳衡身上?」
刘义真也感奇怪,道:「贞妹何出此言?」
司马贞道:「出嫁从夫,我自然是跟从贱奴,替他着想了。」
说着,她靠近了仇复,仇复仍是不信,反而退了一步,不敢接近她。因为在前几日,他只不过靠近司马贞半寸,便被司马贞以马鞭狠狠鞭打了一场。事后,全身是伤的他虔敬捧着马鞭,在司马贞握过的地方亲吻了一下,司马贞发觉,便叫人把那马鞭给烧毁。并不是司马贞特别厌恶他而已,而是魏晋之世,高门子弟甚至绝不靠近寒门的人所经过之地,更何况仇复出身极为伧俗,又那么明白地表露出对司马贞的爱慕,更令司马贞感到受辱,她会有那些举止,在此时代并不是特别的事。
刘义真竟将世家大族的司马贞就这样送给统万城郊的小农民仇复,这在当世简直是罕见的无礼与侮辱,足以让刘义真声败名裂。但他全不在乎,更足见为了完成功业,不择手段之心。
刘义真道:「那么你打算怎样才放心呢?」
司马贞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不能让人夺了贱奴的地位,要嘛你赶走柳衡,要嘛你杀了他。」
柳衡吃惊,退了一步,看了看刘义真,又看了看仇复。刘义真也有点吃惊,勉强笑道:「贞妹,你说这话未免太……」
司马贞道:「我已是他的人,别再叫得这样没分寸。要怎样处置柳衡,你也让我瞧瞧你的诚心。」
刘义真十分为难,道:「这……柳衡跟了我这十几年,你何必逼人太甚?」
司马贞道:「我就是担心这个,柳衡我信不过,他若在你面前进什么谗言陷害贱奴,连累了我,我可不依!不如现在丑话说在前头,好证明你是贱奴可以托付效忠的主子!」
刘义真笑道:「当初刘邦登台拜将,让一介伙夫韩信统领万兵,也是千古美谈!仇壮士,你今后便是我的股肱重臣,有你一人,我江山半壁已俨然在望矣。」
柳衡几乎不敢置信,进退不得,司马贞冷冷地望着柳衡,道:「你还不走?」
柳衡怒道:「你……你如此挑拨我与侍郎大人,我何时得罪了你?」
司马贞冷笑一声,道:「你瞧这奴才还不甘心呢。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现在只是要你自寻天地罢了,有什么好怨的?他要我嫁给寒门,我还不是答应了?你若真的那么忠心,怎么不自刎在刘侍郎的面前?他或许还会悯你忠义。」说着,司马贞望向刘义真,道:「你也看见了,谁对你真的忠,谁对你假的忠。」
刘义真被说得心动,怒望柳衡,道:「你惭不惭愧?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还不走?」
柳衡道:「我……我……」
他已经奴颜卑膝习惯了,虽然满心不愿及羞怒,却就是没有勇气反驳或说出真心话,可是就这样夹着尾巴走人,又怎么让他的面子挂得住?想起当初与陆寄风相逢,陆寄风便斥他为刘义真的走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话已成真,更是教他五内尽碎,不知该何以自处。他一直认为刘义真现在虽落魄,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他也知道刘义真性情骄暴,可是毕竟与自己衣食相比,没有亏待;他更清楚刘义真并不是念情的人,但那是对别人,自己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什么话都对自己说,自己和他的情分绝不是别的手下可以比的!
因此,他愿意死忠地帮助刘义真成就事业,否则也不会在他差点被当今宋帝刘义隆派去的兵马杀害时,拼命护救于他,也不会在他无路可逃时,护着他越过战火,来到魏国……但是,这些犬马之劳,竟换得一句「我不想再见到你」。只因为出现一个武功更高强的助手?
柳衡退了两步,便无法再走,颤声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死也不做贰臣。」
他「当」的一声拔出了剑,道:「贱奴!我与你一决高下,若你能杀我,我也无怨!」
仇复不知所措,看了看司马贞,司马贞冷淡地说道:「随便你吧,他要死就让他死得痛快些。」
刘义真一急,道:「等一下!这……」
见到刘义真出声阻止,柳衡心中略感宽慰,毕竟刘义真还顾念着几分情面。可是谁知刘义真一出声阻止,便又转念想道:「不知仇复的武功高到什么境界?柳衡若是拼死一斗,或许可以激出仇复真正的绝学……」
这个念头一动,刘义真的阻止又吞了回去,道:「……仇壮士,你手中无剑,可使得吗?」
柳衡的心整个凉了,手中长剑一振,便向仇复刺去,剑锋嗤的一声划破了仇复的衣角,仇复连闪都没闪,柳衡那一剑竟会刺偏,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但真正惊讶的是柳衡,他那一剑当然是对准了要害,可是剑气甫至,便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引偏,而滑了过去。
见仇复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傻样子,司马贞怒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要让他杀了你吗?把他杀了你才能活!」
司马贞的话如玉旨纶音,仇复连忙一扑上前,便要扯柳衡的剑。柳衡大惊,这样徒手夺剑,是他从未见过的招式,急忙收剑回转,道:「看剑!」
他身子凌跃至仇复背后,飘然若燕,一剑刺向仇复的后颈,仇复甚至来不及回身闪避。剑尖眼看就要刺入,仇复却只把头一偏,剑刃竟朝着他的颈侧划去,极为凶险。但柳衡一剑递出,身子便往前倾,仇复的肩头在他心口上一撞,柳衡顿时整个人往后被撞弹开去,口中鲜血狂喷,在雪地上洒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仇复及时抓住往后撞飞的柳衡的手,柳衡一惊,顿时手腕痛如被断,而呻吟了一声,仇复的手力大无穷,柳衡甚至听见了自己的手腕筋骨扭断之声。
柳衡举足一踢,鞋尖的毒刺骤伸,刺中仇复的小腿,仇复吃痛,手上劲力猛然大增,只听柳衡一声惨叫,竟尔晕了过去,仇复也放开了他的手,踉跄退了几步,脚上被刺之处流出点点腥血。
而倒地的柳衡右手,竟齐腕凹陷得像面条一般,十分可怕。他的手表皮没有断,可是皮肤底下的骨头已经被捏得碎成无数片,手腕才会形成那样可怕的凹陷。高处的陆寄风大惊,想道:「仇复似乎不懂得什么武功招式,他这样打法,柳衡怕要死无全尸!」
仇复踉跄退了几步,便又稳住,柳衡也醒了过来,强忍剧痛起身,以左手拾起剑,摇摇晃晃地朝着仇复,又摇晃不稳地朝他刺去!仇复笨拙地闪过,扑上去要夺柳衡的剑,柳衡急忙以轻功闪过,不让仇复抓到他。
仇复被柳衡灵巧的轻功迷了眼,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扑抓,便立在原地不动,专心地看着他的步法,柳衡一连虚劈数剑,都未能刺中仇复,被那种无形之力引偏,心里更急,不惯于左手使剑的他,心里更着慌,只要一停下来,非立刻被夺剑惨杀不可。
但受了重伤的他又能维持多久呢,骨碎筋断的右手正迅速地肿胀成黑,除非他断腕放出瘀血,否则整只手臂不但要毁,他再这样牵动真气以轻功对付仇复,气血乱行,不出半日恐怕就要全身肿烂而死;但他现在根本没时间断腕止血,只能做垂死之斗。
仇复觑准了柳衡的步法,长腿一扫,又是一声剧裂的骨断之声,柳衡惨叫一声,整个人砰地跌倒在地,他的左腿被仇复给踢断了,只能躺在地上,连挣扎退开都无力为之。
仇复面无表情地拾起他的剑,便要将柳衡钉死在地,高处的陆寄风不忍,随手拔下一截树枝,朝剑柄射去。他手中劲道劲疾,但又运上柔劲,这片断枝没发出任何破空声音,等仇复发现时,剑柄已被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给震落,剑刃还被余力给震得发出悠长的一声「当!」,剑鸣久久不绝。
陆寄风的出手,让仇复根本就不知道是由哪一个方位发出,离得稍远的司马贞与刘义真等人更不明白仇复手中的剑怎会突然弹飞出去。
柳衡奋力扑上前握住了剑,辛苦地扶着树干撑起身子,手已抖得握不住剑,手与脚的断处钻心之痛也让他大汗淋漓,却仍勉力一振长剑,摆出攻势。仇复道:「刚才、刚才有东西打落了剑……」
司马贞也学过一点功夫,她知道仇复手中的剑掉得奇怪,但是若有暗器打落,以她对暗器的熟悉,绝不会根本没有发觉。因此司马贞不以为意,喝道:「嘟嘟囔囔的做什么?还不杀了他?」
话声方落,柳衡已一剑刺到,仇复侧身击向柳衡的臂侧,将柳衡打退了好几步,踉跄跌落,又被撞脱了左肩骨节。他已是非死不可,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取胜了。刘义真看了不忍,道:「好了!柳衡伤重,只差取不取他这一口气罢了!咱们走吧!」
高处的陆寄风自一出手打落仇复的剑,才发觉自己竟出了手。原本他已和柳衡恩断义绝,袖手见他被杀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自己却出手救人,而一出了手,往日相依为命的种种情谊便浮上脑海,再也不能克制。他想到柳衡被刘义真收为心腹之前,对自己种种的好,想起儿时两人一同削木作马,一同游戏的日子,不禁悲恻,而不再想到柳衡的种种过恶。正是情念一动,万恨俱消。
陆寄风想道:「止君若从此离开刘义真,倒是好事,虽然废了一手一足,也没什么,他往后能踏踏实实地生活也就是了。」
听刘义真有意离开,放柳衡一条生路,让陆寄风多少有点宽心,暗自打算等他们离远了之后,就出面请那位在暗处躲着不敢发声的猎人收容照顾柳衡,尽一点故友之心。
仇复只记得司马贞要他取柳衡的性命,可不管刘义真说什么,取剑就要杀死柳衡。刘义真大步上前欲阻,道:「你不听我的话么?」
司马贞道:「他只最后听我一次,你也不容?」
刘义真一愣,竟又不阻了。柳衡惨然一笑,道:「慢着,我有重要的话,要对刘侍郎说。」
刘义真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衡道:「这……这是十分机密之事,请侍郎靠过来,我告诉你陆寄风的弱点……」
高处的陆寄风一听,有些惊讶,刘义真也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