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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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子,我替他们做个小结:“既然达成共识,本县不便再占用各位的休憩时辰,这就散了吧!”
涌进衙门的人群这才开始松散,人都陆续离开了,倒是那个少年家上前两步,认真问:“县老爷,真的再忍几天就好?”
我点头。
第二日,北狄没有请战。
头顶烈日,我伫立在城墙过道上,一面关注对方动作,一面监督城楼废墟的清理进程。比想象的好,只挖出来两具尸体,我见过的尸首也不算少了,其惨状不算太惊人。草席裹起来,再放一日便做处理。
第三日。北狄人邀战,不予回应。
对方遂派出几支散队骂阵。大概是骂得很难听的吧,不过他们的中原话实在不标准,根本听不明白讲了些啥。
阿青见状,下去拉了十几个会北狄语地人上城墙,让对着吼,没一会儿就把人家给骂得灰溜溜地回营去了。
当夜,再次接到墨河人的箭书,这次我给了封回信。
第四日,又一个好天气。
眼前的平原上热气似乎蒸蒸地升腾着。连景物也扭曲起来。
没了城楼的荫凉,即使不住地摇着扇子,我仍给热得头晕脑胀。这种天气里,城里却一滴水也没有,连带着人声也低到听不见,安安静静地,像一座死城,唯有渴得难过的小孩偶尔哭闹要水,吵得人心烦。
日上三竿,北狄人大营里。旗帜开始移动。
“在集结了!”东宫眺望片刻,回报,“至少七面不同的军旗,怎办?”
那这回调集的人数。会上万么?
我拭去额际的汗珠,下令道:“点火!”
闻言,民兵教头立刻将扎在城楼原址处的一个大柴梗堆引燃。
对方从各营内带出的队伍,已经开始列队,在大营前排出黑压压一片地方阵。城西北与东北角分别奔过来一名传信兵。等待我安排备战。
股股热浪自篝火处扑出,我被炙烤得连退数步。
柴火的噼啪声中,猛然听见对方的号角声起,我立刻回首,对教头道:“升狼烟!”
闻言,几名兵勇把装满牛粪的编筐抬出,铲起半湿的牛粪往篝火上盖去,一时间火星四蹿,浓烟滚滚。
在城墙上陡然升起狼烟之时。对方号角声骤变,前进的铁蹄也止步,阵型略乱。
“断!”我下令。
会意,生烟的守军立马把一床抹了井底泥的厚棉被举高,盖住不断产生浓烟的篝火。
“放!”
遮盖物移开,黑烟找到出路。再次升腾。
如同约好的暗号。狼烟按三长一短地频率循环操作,持续一炷香时间。随后便不再加半干的牛粪,任其明火蹿升,越烧越旺。
东宫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切,靠过来悄悄问:“怎么,你还藏了援军?”
我盯着北狄人的阵势,没有回答。
“肯定有吧,什么时候?从哪里杀过去?”东宫兴奋起来,“要不要我们开城门去相助啊?”
就在这个时候,北狄大军后退了,退回营地之内,却并没下马,阵型亦安稳不乱。
东宫恍然:“啊!是不是前几天跟人家约好的?跟那个北狄使节……难怪!”
我没好气地瞥他,转身走向城门另一边:“哪有什么约好,虚张声势而已!蒙地就是三公子这种以为事态有变的人!”
“吓?”东宫大感意外,失望地噘嘴。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北狄人终于认定是被戏弄了,大军如出闸洪水,向夏城涌来。
我指示众守兵准备守城作战。
同时,下令点燃另一堆篝火,如法炮制。
“升狼烟!”
“不是吧,还装?谁会再上当!”东宫急起来,“别玩了!你下去!”见我不搭理他,他一跺脚,自己跑去组织弓箭手了。
同样的信号升入晴空,这回北狄人果然没有丝毫迟疑,喊杀着冲过来。
我后退数步。避开如毛毛雨般飘飞的乱矢,看着敌方步兵扛起云梯冲出中军阵地,疾奔向前。
就在此时,敌军大营内紧急号角再次狂吹,伴随而起的还有锣鼓声响!
远处地两面山林杀出墨河乱军,将北狄大营与中军和前锋隔开,一鼓作气往营内杀去。乱军人数不多,阵仗也不大,正所谓光天化日之下,像夜袭一样切入敌军营中…………抢了就跑!
没错,我跟他们约定的,正是引出北狄部分兵力,方便他们进入抢夺粮草与饮水。
发觉骤然生变,后院起火,北狄中军急忙回防,骑兵也立刻回护大营。眨眼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听我解说了经过,东宫立刻表示:“太冒险了!完全是侥幸逃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见了信号,墨河人不出,你怎办?”
“事后谈这个有何用呢?”我反问,“再说了,北狄原本就是要攻打夏城…………墨河出兵,我们逃过一劫,是幸事。墨河不出,也是情理之中。无论有没有墨河人插手,夏城一样是备战,存在差别么?”
东宫仔细想想,挠头:“好像是没区别。”
我拍拍他的肩,笑道:“不同在于墨河出人了,抢去他们要的粮草,也替我们拖延时日………夏城有赚到!”说得东宫也笑起来。
又撑过一日,然而,城内真正是民怨沸腾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节 不安稳的一夜
更新时间:2009…3…1 22:32:41 本章字数:3991
面对再次齐聚来请愿的乡亲,我郑重承诺道:“各位父老,今夜子时,本县将开启夏城南门,一炷香时间,届时请勿错失出城之机!”
于是民众欢喜散去。
“为什么答应开门?”阿青甚是不解,“太危险了,他们只想着出去,却不考虑城池安危!”守城对我们来说重要,在一般百姓眼里,却不那么要紧。这是常理,不能怪别人的。
“若被北狄人马借机闯入,该如何抵御?”张缇满脸不赞成。
“谁说本县真打算开门?”我轻声笑了笑,指向阿青,“阿青,你负责在南面城楼上勘查城外状况,到了子时,无论有没有敌军踪影,都击锣鸣警。”
“啊?”阿青愣住。
张缇一听,立刻释然:“妙,如此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他的措辞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果然,阿青发难:“什么叫做堵人口舌?”他转头来问我:“秦斯,那接下去要怎么安排?总不能一直把想出去的乡亲困在城内吧?”
“那得看你了。”我回答。
阿青愣住:“……我?”
“是啊,阿青。你今夜负责警戒,如果没有看到伏兵,那我们明晚临时通告全城,开门放人。如果你看见北狄人,或者感知到什么风吹草动……那该不该开门,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不用我再劝说与解释。”
“……原来如此!”阿青略低头,现出愧疚的神色。“是我错怪你了。”
“嗯?”
“不!没什么。”
正说着,后院突然吵闹起来,东宫从廊下快速冲出,穿过门洞,往衙门口去。一名皇卫兵士追着他,连声道:“殿下!殿下!即墨大人真的有要事寻您啊!您就去见他一见吧!”
东宫头也不回:“他想说什么我清楚,就算面谈,会有不一样地答案吗?”
我暗地里哼了哼,如果被即墨君拉去教训,东宫的气势哪里还有这么强。八成是心知糊弄不过去,便耍赖不见人家。即墨君现在养伤中,没办法追着他跑,东宫眼看着是又能逃之夭夭了。
话说回来,如果东宫答应婚事,也许这会儿北狄人就不是来攻打我们,而改作欢天喜地结亲家、送新娘了。
事情因果总是环环相扣,随便插手是不行的。
当夜,衙门人手齐出,大部分在城内维持秩序。我、阿青、张缇、东宫到南面城楼上警戒。一切顺利,果然也见到北狄兵马悄悄隐匿于南门两侧山林间。
城门不开,众人遣散。
看见树梢不自然地摇晃,听闻战马的响鼻声。阿青总算服气,回头问我:“是何时察觉有异的呢?”
张缇替我回答:“前次众人请愿,便露端倪。”
我点头。
张缇又笑道:“别一门心思为民请命,青少侠,多听多想。才能不落人计谋啊!”
阿青有些不悦,避开张缇的扇子。“要怎样才能把细作捉出来?”他问我。
“事到如今,难了。只能护好粮草与兵械,不让其破坏。”我说,“何况当务之急不是奸细小贼,而是明日后日的城下之战哪!”
东宫也插嘴:“要是我啊,遇到夏城这么难啃的骨头,早丢了!拿哪座城不好,偏要取这个又小又破的穷旮旯!”
张缇呵呵一笑。解释道:“三公子,你就不知了,夏城是小,可落在大军后方,就是一枚硬刺。挥师掠地,不可不顾这险要关口呢!”
他的口吻倒是与平时谈笑无异。不过。东宫那脾气,能是他说笑地对象么?
“这我自然知晓。犯不着你来解说!”东宫面露不悦,越过张缇,抬手冲我一招,“回了回了,在这里吹风作甚?”他原本就跟阿青不对盘,现在又对张缇没好感,果然娇贵的人就是难养。
我跟着东宫回衙门,一行人陆续收工,跟在后面。
刚踏入衙门口,突然听见一声惊叫。
“出人命了!救人啊!”
我抬头看看,这确实是县衙没错,为何里面会传出呼救声?
东宫听见惨叫,瞥我一眼,见我站在原地没动,他便一按佩剑,径自向内冲去。我紧随他身后,却很快被阿青追过。
西院里毫无灯火,踏入只觉得漆黑一片,连头上的星斗都看不见。再一吸气,顿时发现不妙!
是烟雾弥漫以致伸手不见五指!
我脑中轰地一声响,要是失火,怎么救?井里已经一滴水也没有了,储水的八口大缸,个个见底!
用袖子掩住口鼻,我向烟雾深处喊:“里面有人吗?”
方才呼救的声音响起:“在这里!王御史的屋子!”
我呛咳连连:“齐师爷?你,咳咳,王大人还好吗?”
“快来救人,他身上给扎了好几道口子!”
东宫在烟雾中咳个不停,还是阿青熟悉地形,我隐约看见他举着火把,一脚踹开王御史房间的门扇,闯了进去。几名衙役跟着那光点冲进室内。
忙乱中,又有人影捂住口鼻冲出屋子。
“把人抬出来!哪里失火,快灭火!”我喊着。
室内纷乱一阵之后,传出阿青的声音:“没有失火,是烧了两捆草叶催烟!咳咳,开窗!”
咦,没有失火,只是生烟?
我惊觉蹊跷,冷不防左侧一人擦身而过。挤得我踉跄两步,幸好张缇就在身侧,随手拉住,才不至于跌倒被人踩踏。
张缇放声道:“有人进屋就够了,多余的人退到大堂去!”
约摸一盏茶功夫,混乱场面才稳定下来,不过堂内咳嗽的人还是不少,刚才冲进后院去被烟熏地可怜虫不止我们几个。
感谢并送走了几位前来救火的百姓,我回到西院,往第三间房去。王郊是暂时送到这里救治的。
江近海拿着染血的纱布。一见我就抱怨:“真是……本官不记得什么时候变成来你们县出诊地了!”
“能者多劳啊!有幸接受江大人救治的,也非是寻常百姓嘛。”
我随意搭腔两句,走到王郊头侧一米远处,坐下,观察伤者情况。
他肚子上被人戳了个洞,真是看着都痛。有了即墨君那次唐突,伤势是轻是重,我不再妄下断言。
江近海剪着王郊身上被血凝住的衣料,抬头看我一眼:“你留在这儿做什么?非礼勿视!”
不说这句的话,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他在城墙上直接给我揭穿身份的尴尬了。现在他正做手术。我不便发难,忍住:“本县有话询问御史大人。”郊好像根本没听进我在说什么,咬着嘴唇忍痛,喉咙里一阵一阵地抽噤着。
“别动!”江近海不耐烦地睨王郊。见后者对自己地话没反应,他索性摸出一个小瓷瓶,往王郊鼻下晃了晃。伤者果然不再动弹,像是昏过去了。
他还真是把神秘药品随身携带啊……
张缇站得老远看了看,评说道:“王大人确实流年不利。还以为他这几天转运呢,原来是积蓄着爆发了!”
“现在不是说笑地时候。”我责备他,随后问江近海,“如何,王大人有性命危险么?”
江近海取了一根针,往火上燎燎,权作消毒:“看情况了,若是倒霉呢,一个小割伤也能要人命。若是运气不错。断胳膊缺腿儿不一样活半辈子?”
“呃!”我看着他似乎要往人肉上扎针,急忙逃出屋内,隔着窗纸道,“要是人醒了,记得告诉本县!这事情原委不问他本人,谁也弄不明白!”
江近海的影子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哎。原本以为东家胆儿大呢,战场上面不改色。结果,真是失望呀。”张缇取笑道。
提醒过他一次,我已经没心情再说眼下情势适不适合谈笑的问题,随口答道:“看他死可,看他生也可,就是不能忍受看人受痛,所谓感同身受…………咦?”东宫和阿青呢,怎么没在院里?
四下张望,发觉原本是王郊居住的屋内还亮着灯火,进去一看,阿青和东宫正头对头地盯着席面看。
“不早了,你们在做什么?”
东宫转过头来,颇有些忿忿地说:“秦晏你来看,这不是绳印是什么?”
阿青摇头:“是蛇游过的痕迹,我在昙县赶过爬进民宅的蛇虫,比你清楚。”他的言语只换得东宫一哼。
…………蛇?
我一听到这个字眼,毫毛立刻倒竖起来。走近了查看,原来是发给大家食用的糙米细粉散落在草席上,粉末中印出什么东西地形状,粗看像绳子拖曳过席面一般,细看……我联想到某人的某样宠物,背后一阵恶寒。
“好了,再过两三个时辰天也要大亮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拉起争执不下地两人,“这间屋子先锁起来,不要再让人进出。”
锁上房门,我暗忖:莫非孟章又回来了?
好奇怪,夏城封锁也有十来天了,要是他在城内并且想找王郊,那早就该出这事,为何等到今天呢?
越想越觉得心里害怕,等阿青与张缇都回房去,我对东宫亲切微笑:“今夜城里似乎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