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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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奇你不服是不是?那好,那我们就来一次公平的决斗。
张昆说着话,手一挥,手枪扔给了一边的男人。
小夏站着没动,看着张昆把上衣脱了。小夏说,我不跟你打,你若是下不了手杀我,那就放我走。张昆已经摆出一个搏击的动作,说,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从我的身前走过去。小夏思忖道,这可是张探长你自己说的话。张昆说,来吧,我倒是要长长见识。
他们两人舞动拳脚,很快就厮打在一起。
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几个回合过后,张昆以凌厉的拳法多次击中了小夏的身体,小夏的面部也被重重地挨上了一拳头,嘴角流出一些血来。眼看着小夏都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上,忽然小夏一个侧身翻,人绕着张昆的身体转了半圈,张昆也看得准确,往后一仰,抬起一脚,正击小夏的前胸。
“咚”地一声,小夏往后裁倒,身体在地上摔得一声大响。
小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昆。
张昆傲慢地说,小夏呀,就你这点本事,我实在不敢相信你居然杀死了那么多的日本官兵。
小夏不想说话,他的眼皮往上抬了抬。
张昆突然感觉到脖子上面一阵冷,像有一股冷风经过,他抬起手掌来,在脖子上摸了一下,有些液体粘手,再看手指时,发现上面有血。
小夏不屑地说,我没用刀,是右手的指甲。小夏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试了一下,白色的指甲晃出一线银光。
张昆怔怔地望着小夏好一会,他心里不得不服,他说,你走吧夏光奇,还有一条路我可以让你走,你必须带着彩儿一块离开上海滩。
小夏说,那是我自己的事。
张昆说,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给你的机会,你得走,还得给我带上彩儿。张昆说着话,手一扬起,旁边的男人把枪扔回给他。张昆接住空中飞来的枪,腕子一抬,朝着小夏就是一枪。
“啾”地一声,子弹从小夏的头皮上呼啸擦过,一小绺头发飞扬起来。
张昆收枪在手,用嘴吹了一下冒烟的枪口,接上说,记住我说过的话,下次再见面,子弹就不会长眼睛了。
小夏似乎嗅到头顶上有毛发烧焦的气味,这一枪,使得他不得不钦佩张昆的用心和他的为人。小夏转身走,走到大门那边,回过头来,绷着脸说,张大哥,上海滩,我肯定不会走,但我会考虑你说过的话。
唐爷弓着身子敲打着木鱼,他突然停下来。
唐爷回头,见到余炎宝立在门口。余炎宝说,岳父,涂怀志去了市政府找我,一定要我领着他来公馆见你。唐爷有些抱怨地说,那你就把他领来了?余炎宝不安的样子说,涂怀志很快就是上海大东亚和平维持会的会长了,市政府的高层官员都得让他三分,人家找到我,我实在没法推诿。唐爷沉静片刻,问道,他说过有什么事要见我吗?余炎宝应道,他没说,他只说见了面有事跟您商议。唐爷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他说,既然人都到了,那就见见吧,只怕是来者不善了。余炎宝跟随在唐爷的身边,往前走动着,边说,岳父,不会有那么严重吧。
院子里,涂怀志身着紫红色的绸缎长袍,手持一根镀金的文明杖,好一张春风得意的脸。涂怀志的身边跟随着李大嘴,李大嘴肩膀上斜背着双枪,头戴一顶日本黄军帽,周围带有十几名穿黑衫的保镖,还有一个小队的黑衣警察站立在院大门口。
余炎宝快步走来,点头哈腰地将涂怀志引进客厅。
涂怀志进到客厅,见到唐爷的第一句就说,祖光贤弟,想你了,特地来府上探望探望。唐爷笑道,怀志兄您现在可是上海滩的大忙人了,难得有这份心思,祖光不胜感激。
两人客套一番,并排坐在椅子上。
唐爷看了一眼涂怀志身边站立的李大嘴,又看了看旁边站着一群保镖,转过脸来,笑着说,怀志兄,你这一出门,也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吧。涂怀志嘿嘿一笑,挥了一下手,一群保镖退出门外去。涂怀志说,不瞒你说,上海滩这地方,太不安全了。唐爷打着哈哈说,您是树大遭风啊。涂怀志并不见外,说道,那也是呀,树大遭风,不得不注意呀。嘿!算了,不谈这个了。祖光贤弟,商会几次召开会议,你都没去参加,说是身体不适,我看你呀,身体尚好啊。唐爷叹息一声,说,时好时坏,岁月不饶人嘛。怀志兄,你难得来一趟,一定有什么事情吧?涂怀志看着一边坐着的余炎宝,他说,余秘书,你没跟你岳父说吗?余炎宝起身弯腰,低声说,涂老爷,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还是您亲自跟我岳父说好了。唐爷听到这话,瞅了一眼余炎宝。
涂怀志从衣袖里掏出鼻烟壶来,搁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慢声慢语地说,这个事情嘛,倒还是个事情。因日本军方和上海市政府的要求,让我负责筹建上海大东亚和平维持会,他们一定要推选我当会长。俗话说,这一个篱笆还得三根桩,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呀,我这身边还有几个副会长的职位,所以嘛,就想到了祖光贤弟您了。
唐爷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一愣。唐爷说,怀志兄您也是太看重老弟了,这个副会长,在下实在难以胜任。
涂怀志听到唐爷一口拒绝,并不着急,继续是慢着声调说话,说白了祖光贤弟你是心里害怕吧?有什么好怕的呢?上海滩已经不再是杜月笙、黄金荣他们的时代了,现在上海商界能够撑得起门面的,也就你我兄弟几人,大浪淘沙,时势造英雄嘛。看来呀,作为兄长,我还真得给你补补课了,汉奸这两个字,我们不要去提,日本终归是会撤军的,天下还是我们中国人的,汪精卫那可是孙中山的嫡系传人,新的中央政府,我们理当去相信,最新的消息我想你已经听到了,汪主席几乎就没费多少力气,招招手,就有了一百多万人马的军队,加上有日本军方的支持,老蒋往下的日子不好过,蹦跶不了几日,那共匪也就只是漏网之鱼,不成气候的。祖光贤弟,我们是商人,谁来了我们都是商人,谁当权谁执政那都需要商人的支持。
唐爷心明如镜,大智若愚的目光看着涂怀志。唐爷说,怀志兄,你也知道,我天生就是一个怕事的人,这个副会长,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涂怀志的手往上扬了一下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唐爷说,说是不怕那是假的,其实怀志兄你也怕呀,你不是睡觉的时候,床边都有六个保镖睁大眼睛守护着您吗?涂怀志听到这话笑出了声音来,谣传,谣传,树大是有些招风,但你也要知道,树大好乘凉,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再说了,你现在的这个大东亚红木家具商行,不也是中日合资的吗,外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吧?有些现象,那都是暂时的,过个一年半载的,一切都会顺其自然了。唐爷说,真对不起,但我还是怕。涂怀志的鼻子在鼻烟壶上用力抽动了几下,他说,祖光贤弟,你所说的怕,是怕我逼你当这个汉奸会长吧?那您就大错特错了,我可是看在咱们兄弟多年的份上,才来请你出任副会长这个职务的,一旦你有了这个职位,今日商界,你才能如鱼得水,你才能风光无限啊。唐爷摇手道,不行啊,这个副会长,鄙人绝对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胜任的。
涂怀志规劝了半天,显然没有成效,他站起身来,声调高了几分,说,祖光贤弟,这样吧,我就先将你的名字报给市政府和日本军方,你这里嘛,再考虑考虑,不要一口就把话给说死了。
涂怀志走了,余炎宝把他送到大院门外。
唐爷愣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静。汉清和彩儿他们都知道涂怀志来找父亲的目的,异常地气愤。唐爷很镇定,他让余炎宝留下,有话要说。
唐爷揉动着手上的佛珠,低声问余炎宝,这个大东亚和平维持会的会长,是不是不当也不行了?余炎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回道,这件事是很麻烦了,名单一旦报上去,可能就由不得自己。唐爷迷惘的表情朝着余炎宝的脸,说,炎宝,那你的意思呢?余炎宝说,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一点。唐爷问,怎么一个主动?余炎宝的脑袋晃了晃,似乎很费了一番脑筋,他说,这样吧,如果岳父应承了这件事,我就去跟涂老爷交涉,这个台阶我来帮您下。唐爷哦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主动要去当这个汉奸会长了?余炎宝说,岳父,这不是万不得已吗?其实这个副会长也就是一个虚职罢了,涂老爷现在的势力范围太大了,我们谁也得罪不起。唐爷嘴里又哦了一声,说道,这样吧炎宝,等我考虑好了,你再去跟涂怀志交涉。余炎宝说,那这事还是得快点才好,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唐爷的手揪了揪下颔的胡须,点头说,我明白了。炎宝呀,我们之间的谈话,你不要往外说出去。余炎宝说,岳父请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余炎宝转身走去,他的脚步显得很轻松。唐爷凝视着余炎宝走出的背影,眼底闪现出忧患的目光。
小夏坐在江边废弃的渔船甲板上,双手抱着脑袋,似有满腹的心事。彩儿在江边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渔船上的小夏,她一路小跑着过来。
彩儿爬上船舷,气喘吁吁地立在小夏的身后。小夏知道是彩儿来了,却没有抬起头来。彩儿说,你这大半天的人都跑去哪里了,不就是说去一下“熊记”铁匠铺吗?怎么也不回家,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晒太阳。涂怀志下午来了公馆,他要逼着我爸做那个什么大东亚和平维持会的副会长。小夏心里愣了一下,回过脸来看彩儿。小夏说,他人还在吗?彩儿说,早就走了,身边带了几十个保镖,还有一个小队的警察。
小夏担忧的表情,说,师傅他心情怎么样了?
彩儿没好气地说,心情能好吗?如果阿爸真做了那个副会长,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大汉奸了。我在楼上听到他们的谈话,我差一点就拿着枪下楼,一枪打碎涂怀志的狗脑袋。小夏说,你若真要开了枪,晓得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那可是在你们家,在唐公馆。彩儿咬了咬嘴唇,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群人耀武扬威地走了,真窝气,气死我了。
小夏站起身来,他似乎要做出一个决定,他说,彩儿,也许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除掉涂怀志。
什么办法,你快说。彩儿急问。
小夏心里很犹豫,垂下脸去。彩儿举起拳头来,在小夏的肩膀上捅了一下,她说,我问你话呀小夏哥,你怎么突然又成哑巴了。
小夏的眼睛抬起,朝着浑浊的江边,缓慢地声音说,我,我想我应该跟着张昆大哥干。
昆哥,你们见过面了?彩儿吃惊的样子。
是,我们是见面了。张大哥说了,只要我跟着他,就可以先安排我进中央巡捕房当差。小夏说。彩儿注视着小夏的脸,似乎难以相信,她忽然发现小夏的嘴角边有一块青肿。彩儿说,你这里怎么肿了,他打你了?小夏的手在嘴边摸了摸,说,他怎么可能会打我呢,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着的。彩儿,我还是跟着张大哥干吧,他是抗日的。彩儿问,昆哥要求你跟着他,还是你自己的选择?小夏沉默了一会,说,他有这个要求,我也清楚这是唯一的选择。彩儿疑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夏说,张大哥就给了我两条路走,要不跟着他干,要不就让我带着你一块离开上海滩,就这样,我现在都跟你说了。
彩儿有些愤慨,彩儿说,他这是在威胁你。
小夏摇了摇头,小夏说,不,他的用心我非常明白,他担心你,他怕你出事,他心里还是爱着你的。
可是我现在爱的人是你夏光奇,不是他张昆。彩儿的声音有些尖利,但是她的目光很茫然。小夏的双手在额头上揉了揉,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他很明确,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小夏耐着性子说,彩儿,我们现在不谈这个问题好吗?我只想问你,跟着张大哥,去做法租界的巡捕,有什么不好,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呀。
彩儿冷静下来,其实她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张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那么她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呢?彩儿说,小夏哥,昆哥这个人我们以前都误解他了,他是靠得住的,这一点我跟你一样,我也信他,可是他那边的底细,他的上司,他的组织,我们一点也不清楚。
小夏说,我知道了,他已经说了,他是军统上海地下抗日组织的成员。
彩儿眼睛张大了许多,愣住好一阵,说,他真是这样说的吗?
小夏点了点头,说,他没说假话。
彩儿坚决的口气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参加军统,军统是国民党政府的特务机构,曾经屠杀过无数共产党人,而且他们从来都不信守诚诺。小夏强调说,现在国共合作,现在大家都在抗日。再说了,军统这个组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着的是张大哥,张大哥还能把我害死吗?他真要杀我,什么时间都可以办到。彩儿说,我没说不相信昆哥,我是不相信国民党政府。小夏哥,要不你再等等,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共产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的。小夏说,我不能等了,我没有这个耐心。
小夏很恼怒,他握紧两个拳头,在彩儿的面前用力地摇了摇,他大声地说,如果不让我去杀日本人,杀那些走狗汉奸,我夏光奇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难道,难道你真的就这样让我老老实实呆在商行做一个红木工匠,我,我做不到呀。你知道吗?最近这段日子,我人都快要疯了。这样活着,毫无价值,毫无作为,还不如早点去见我爸我妈我奶奶他们!小夏的情绪像破了堤坝的河水失去了控制,猛地转身,挥动拳脚,一阵乒乓乱响,将船上的半截桅杆打了个稀烂。他像一头野兽似的咆哮起来,眼珠子里面仿佛充满了血,他嚎叫着,我是一个杀手,命中注定我就是了,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没有,没有任何选择。杀手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去杀人!这帮日本强盗,我要看到他们脖子上的血,我要嗅到他们身上血的腥味,我要他们一个个都死在这块土地上,只要我夏光奇活着一天,我都不能让他们得到安宁!
彩儿惊诧地望着小夏疯狂的脸,她何不清楚小夏的内心感受,她也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