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狼骑-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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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变蛟、蒋万里、邵武等施部将领也一齐跟在后面,众人对这关门感情各异,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从这关门而过往京师报捷,这与当初出关之时心绪大相境庭,心绪自然各有不同。
关门的盛情相迎却一扫先前鹿鸣等官员的冷脸给锦州军上下带来的阴霾,士卒们在那里,不住打量眼前这座雄关,一个个均是兴奋不已。
那一百多建奴俘虏也是头一次看到大汗和诸位贝勒爷口中的山海关,曾几何时,大金的铁蹄离这关门是多么的近。今日亲眼看到,却是如今这般情景,当真是说不出的苦涩。
“末将锦州参将施大勇见过经略大人!”
一见孙承宗,施大勇便慌忙跪下要行大礼,一众部下也都跟着跪拜行礼。
“请起!快快请起!”
孙承宗的心情格外的好,竟然起身亲自搀扶施大勇,笑着对他道:“施参将乃我大明功臣,锦州一战,力敌东虏大军,声震宇内,老夫不过一待罪之人,如何能当施参将这大礼。”
“经略大人何出此言?”施大勇有些糊涂,孙承宗说这话什么意思。
孙承宗却不解释,哈哈一笑,扬手朝西南方向一指:“此处不是说话时,老夫已叫人在靖边楼备下宴席,今日定要与施参将畅饮三杯才是。”
顺着孙承宗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座形似箭楼的小楼耸立在峰岭之上,依稀可见有仆妇在那进进出出,看样子是在准备酒菜。
施大勇却有些为难的道:“末将奉命押送建奴首级和俘虏进京,京里圣旨又催得急,末将不好耽搁。”
“哎,无妨!”
孙承宗笑着道:“皇上也不差饿兵,你们一路行来,肚中早饿了,到了关门,正好叫将士们吃饱肚子再赶路。再说,老夫虽是待罪之身,却仍是辽东经略,你们都是老夫的麾下,老夫怎么能连地主之谊也不尽呢?”
孙承宗这么说,施大勇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又道:“那经略大人要不要验一下?”朝马车那一指。
孙承宗摆了摆手,“不必了,丘大人奏报上说得明白,老夫相信他不会欺君枉上。”
“如此,就叨唠大人了。”恭敬不如从命,在这关门耽搁点时间也不打紧,施大勇笑着应了。
孙承宗又对鹿善继、鹿鸣等人道:“你们也同来,老夫酒量不行,等会,须你们代老夫与施参将多喝几杯才是。”
鹿善继等人忙笑着应了。当下孙承宗在前,施大勇跟在后面,众人向那靖边楼而去。
王廷臣却是站在那里发呆,因孙承宗从始至终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也未邀他同往靖边楼,这让他堂堂山海关副总兵十分的不是滋味,也十分的尴尬。
在那呆了片刻,确认没人来请自己,王廷臣脸色一黑,暗一跺脚,带人自回营去了。
官员们散去后,关门的士兵们自发的围到了那些马车四周,迫不及待的要看看鞑子的首级,百姓们也凑热闹的挤了过去,好几千人把个关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松山军也有意显摆,并不阻拦这些人,还把车上的干草掀起,提起车里的金军首级叫他们看得清楚。一些士兵渲染似的将当日大战情形说了起来,听得关门兵和百姓们听得极是紧张,又极是兴奋。
不过,那四具被削去手脚的人彘却是吓着了一些百姓,但胆大的更多,密密麻麻的围在那装着人彘的马车周围,指指点点,把阿昌阿、安巴灵武四人气得血性上涌,苦于嘴中被塞着麻布,要骂也骂不出。
更有胆大的百姓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那些“牧人”,但偶有“牧人”怒目相向时,却又发出尖叫声缩在一边,等到那“牧人”被锦州兵用鞭子抽得老实低下头去,又大起胆子小心翼翼的用石块砸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雄关东向
临上关门时,施大勇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这山海关是倚山倚海而筑,西有角山长城,东有老龙头入海。又有敌台、战台5座,关隘一座,临闾楼、牧营楼、威远堂等数座箭楼,配以山岭地势,端的是易守难攻。关门上又架有数十门红夷大炮,宛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山海关险峻如此,难怪直至明亡,这关门也未易敌手。施大勇心下感慨,暗道即便自己现在拥十万劲旅,要想强行破关,怕也是不能。又为皇太极宁愿走蒙古绕长城入关的战略表示佩服,否则,他满洲家当再多,也经不起这天下第一关的消耗。
见施大勇对关门地形有兴趣,鹿善继笑着说道:“自古尽道关城险,天险要隘在角山。山海关占尽地利,扼守南北交通,不敢真说是天下第一关,但不管东虏还是北虏,要想破关而入,却是想都别想的。”
鹿善继实是蒙古人,这北虏专指蒙古诸部,在他口中却是顺嘴到来,一点也无尴尬之色,显是汉化极深了。相同,鹿鸣听了北虏二字,也是无有异色,很是坦荡。
闻言,孙承宗却是微一摇头,正色道:“自古便没有所谓不可破的坚城,地利固然重要,可缺了天时人合,这再坚的城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终有破败一日。因此,咱们万不能掉以轻心,以为坚城无失便可安忱无忧,却是时刻要打起精神来的。这世上事,怕的就是认真二字,但凡认真起来,才能保万无一失。若是不认真,便是给你再多的坚城,又有何用?”
“老大人说的是,学生失言了。”鹿善继脸色一红,有些惭愧道:“千里长堤尚且毁于蚁穴,何况是一座关门呢。当年我大明在关外有抚顺、铁岭、沈阳、辽阳、广宁等坚城在,朝廷上下皆以为不会失,岂料却毁在内贼之手,由此可见,这世上确是没有什么不失的坚城的。”
“祖大寿修大凌河城,也是修得城坚池固,可到头来也是说失就失了,唉,看来这坚城堡垒,似乎也不能奏其效。”
说这话的是推官宋司祺,说完之后却是立即就后悔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孙承宗。
之所以如此,概因眼前这位经略大人就是坚城堡垒的一力推行者,宋司祺如此说,岂不是当面说孙承宗的不是,能不后悔吗?
鹿善继和鹿鸣脸色都有不快,瞥了一眼宋司祺,没有说话。余者都是保持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施大勇袖手一边,不好接口。
孙承宗却是没有不悦之色,笑着扬了扬手,示意众人继续向前。
见经略大人没有不悦,众人这才安下心来。接着上台阶时,宋推官却是被有意无意的挤到了后面去。
上了几级台阶,施大勇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孙承宗,很是诚恳的道:“经略大人,其实以末将来看,只要朝廷不乱,这关门便能屹立不倒,根本无须担心是否会失守。”
“朝廷不乱,关门便能不倒?”
孙承宗饶有兴趣的停下脚下,看了一眼施大勇,笑着问他:“施参将何出此言?”
施大勇微一欠身,有所感触道:“末将只是有感而发,若我大明国泰民安,这关门便不虞有失守之危。试问举国一力,东虏便是再强,又能往这关门下堆积多少尸体呢?锦州一战,末将以残兵拒东虏,仗着坚城利炮,也是杀伤了数千东虏,更何况脚下这座雄关呢?因此只要朝廷不出差错,将士们不虞有断粮无饷之忧,雄关东向,定可安忧无忧。”
“好一个雄关东向!嗯,不错,言之有理。”孙承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却在施大勇的脸上打量着,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就戴着这幅面具去见天子吗?”
“……”
施大勇怔了一怔,有些脸红,好在面具后的他什么表情,别人也见不到。
“末将脸有残缺,不宜见人,无奈之下,只好戴着这幅面具,省得惊吓别人。要是天子被末将这残脸所吓,末将可是罪该万死了。”
“如此也好。”孙承宗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又往上走去。
走了数十步台阶,已是到了靖边楼内,鹿善继眼神示意仆妇们退下后,孙承宗随意的说道:“酒菜已备好,诸位且坐吧。”
席上摆得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只一些平常菜,当中又以牛羊肉为多。
众人按座次坐了,禁不住鹿善继百般劝说,施大勇推辞不得,只好在首席坐了。
孙承宗是主人,又属他官职最大,便是再如何看重施大勇,如何拉拢他,也断不会连主座都让了出来。
部下当中,只蒋万里和曹变蛟陪坐,邵武等人则于军中就餐。关门这边早备下了大锅饭,杀了不少牛羊,前头叫声开饭,后头就香味扑鼻而来了,把松山上下吃得是不亦乐呼。
席上,施大勇有些拘束,也有些苦恼,拘束的是有孙承宗在场,他不敢太过随意;苦恼的是丘禾嘉有交待,不见天子不去面具,所以这酒菜吃起来就有些为难了。好在老秦打这面具时也照顾到了施大勇的需要,在嘴巴的位置上留下足够的豁口,如此,才让施大勇不至于尴尬。
孙承宗有意劝施大勇把面具暂且摘下,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酒是好酒,但是人心却不在这酒上,这酒宴吃得有些干巴。象征性的举杯饮杯之后,这筷子便不怎么动了。
鹿善继为了把气氛搞活些,特意问了施大勇锦州保卫战的一些事情,对此,施大勇一一回答,无半点隐瞒。
孙承宗在边上一边听,一边点头,却是不说什么。
施大勇坐在那,屁股实在是坐不住,见菜上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告辞。这时,却见一直不说话的鹿鸣却端起酒杯很是恭敬的对孙承宗说道:“学生听说恩师在中右所新作了一首诗作,却不知学生是否有幸能够一睹为快?”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诗作,只是老夫在中右所时有感而发感已。”孙承宗以指轻叩桌面,缓缓诵道:
“满城铃柝夜如何,檐马西风搅梦多。
白发萧萧人不寐,半规新月照沙河。”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男儿壮志可平胡
吟罢,面露沧桑之色,似瞬间又添华发许多,叫人看了心酸不已。
施大勇文才不通,除了听出孙承宗这诗中有沧桑无奈之感,其他却也听不出什么。曹变蛟和蒋万里更是不通文墨,双双呆坐在那,明智的闭嘴不语。
鹿善继等关门官员们听了这诗,却都是面色一黯,说不出的难过。
许是这诗又勾起孙承宗的心境,但见他微叹口气,捏住酒杯,既不举杯来饮,也不放下,就那么举着,有些失神的看着面前的烤羊腿,久久不语。
见状,鹿善继不由对侄儿有些不满,怪他不该在这时候提经略大人视察中右所作的这首诗来,好好的愣是把气氛搅了,叫他一时转和不了。
伯父责怪的眼神,鹿鸣却是视而不见,只在那很是关切的对老师道:“恩师一心为国,朝廷又岂能不知?依学生看,中使未至之前,恩师万万不可心生离意。当此时国事艰难,天子更需有老师这等重臣主持辽事,断不会因祖大寿之事牵怒恩师。再说,锦州又有大捷,功过相抵,朝廷再怎么议,都议不了恩师天大的过错,还是再等等看吧。”
“等等看?”
孙承宗苦笑一声,终是放下了杯子,缓缓扫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鹿鸣脸上,沉声说道:“你道为师是因祖大寿降金而心生去意?唉,错了…为师是真的老了,再留在这关门也是无英雄用武之地。所谓壮士幕年,心怀壮志又如何?该走的总要走,今后这辽事还是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做的好。”说完,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施大勇。
怎么?孙承宗要走?
施大勇心下疑惑,想到刚才在关下孙承宗对自己所说的“待罪之身”,不由更是惊疑。
明末这段历史虽然半知半解,但孙承宗的大名施大勇却是如雷灌耳的,虽然对他的平辽方略不以为然,但却不能否认,对孙承宗这个人,施大勇是尊敬的。
战略方针对与不对不去说它,用人是否失误不去说它,纵容辽西将门做大也不去说它,但说率领全家老小七十余口在高阳战死这一壮举,施大勇便要对孙承宗敬而仰之;生不得半分不敬,否则,是要天打雷劈的。
如此一个有民族气节的老者,又是难得经历两朝天子重用的老臣,对辽事的影响非同小可。若孙承宗此时去职,朝廷会派谁来接任辽东经略,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大小凌河战败与祖大寿降金同样也牵累到丘禾嘉,即便因锦州大捷,朝廷不罢丘禾嘉,但想也不会让他升任辽东经略。
若自己是崇祯,也定会另选他人前来主持辽事。有功当赏不假,有过也应当罚,功过相抵固然可以,但万不会在有功又有过的情况下还去升赏的。如此,显然不是驳下之道。
由此可见,接替孙承宗主持辽事的肯定不会是丘禾嘉,那如果孙承宗真的去任,崇祯会派谁来?
孙传庭?洪承畴?卢象升?…
绞尽脑汁想了几个明末有名的人物,却都觉得都不是,施大勇有些头疼,又有些害怕。他很怕崇祯派来一个无能又自大的家伙来主持辽事,自己好不容易把祖大寿解决掉,下一步便要是整合辽西将门残余势力,将祖大寿留下来的这笔财富收归己用。要是因为新官上任而泡汤,那当真是枉费一番心机了。
可是孙承宗是走还是留,却非他能左右的,即便是丘禾嘉这个辽东巡抚能否留任,很大程度上还是未知数。
天知道崇祯会如何看这场大捷,万一他非要追究丘禾嘉丧师失地之罪,那就是一百个施大勇都拦不住。
不行,孙老儿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走!有孙老儿在,总能替丘禾嘉周旋一番,他要是走了,丘禾嘉独力难支,自己的处境岂不更麻烦。
施大勇一急,便要开口劝说孙承宗勿生去意,还未开口,鹿鸣却已先说道:“恩师难道忘了在永平送给学生的那首诗吗?”
“记得,当然记得。”
送给学生的诗作,孙承宗如何不记得,微一思虑,便吟了起来,“一人一剑一卷书,走马山川意踌躇。紫荆雁门白登道,男儿壮志可吞胡。”
“紫荆雁门白登道,男儿壮志可吞胡。恩师以此诗勉励学生,学生也一直以平胡为己志,事事以恩师为表率,可恩师在这个时候心生去意,试问,学生当作如何想?”鹿鸣的情绪突然有些高涨起来,让人觉得意外。
孙承宗却是哈哈一笑,“庆云不要激将为师了,其实你应该知道,为师去还是留已不是为师自己能够做主的了。你行这激将之法又有何用,难道还能追回为师所上的辞呈吗?”
什么?!孙承宗已经上了辞呈?
施大勇一震,险些失手打翻酒杯,坐在那,两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