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殁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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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天都在隆隆的炮声之中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两个妹妹吓得每天都躲在母亲的身边，不敢踏出家门半步。
不时还有飞机在空中展开激烈的交火，还有日本人的飞机往城区扔炸弹。虽然离他们的住处有点远，但每一次刺耳的航空警报声和巨烈的爆炸声让他们的心每天都绷得紧紧的。
父亲每天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又讲给仇如骞和家人们听。在这乱世之中这是他们唯一关心的事情。只希望战争早日结束，让他们回归原来的生活轨迹。
八月十三日这一战是由中国军队率先向日本军队发起的攻击。战争打得非常艰苦，据说死了不少人，仍然没有攻下日本人占领的据点。
随后战争愈演愈烈，枪战声从来没有停下过。飞机交战的频率越来越高，日本飞机轰炸的次数也越来越密。
事情离他们的愿望越来越远，父亲每一次带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坏。中国军队死了不少人，随着日本人增加的军队越来越多，战况对中国军队越来越不利。上海城被占的城区越来越多，城外沿江一线到处是战火纷飞。
父亲每天都在叹息。特别是看着周围的很多人逃离上海去乡下避战。而这是他们唯一的家，想走也走不了，只能跟与他们一样情况的人留守着自己的小家。母亲每天都在祈祷，祈祷上天保佑着她一家人平安。
随后大量的中国军队开赴离他家十多里的地方修筑工事。在此时他们才意识到战争已经离他们有多近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离开上海他们又能去什么地方？！
父亲阴着脸走进家里，一家人围了上去。这是他们近两个月养成的习惯，虽然父亲带回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但他们都在期待着父亲能带回一个好消息。
和谈成功呀……日本人撤退呀……什么的。虽然他们知道这不可能，但心中却是这样的期待着。
父亲无语地看着他们，家人的想法他怎么会不清楚呢，但他得到的消息却象恶噩一样。
“建白，快说说情况怎么样？日本人是不是要退了？……”母亲关切地问道。
“完了……”良久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婉如，你带孩子们进地窖，从今天开始由我和骞儿照顾你们……”
“为什么？”母亲忙问道。
“日本鬼子不是人……”父亲痛苦地说道。很多事情他打听到后不敢与家里人讲。事情都成了这样子，他不忍心再给家人增加压力。
“父亲……”大妹不解地叫道。
“他们是禽兽！在上海烧杀抢掠，奸1淫1妇女，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父亲苦着脸说道：“简直罄竹难书！”
当时仇如骞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父亲是一个文人。有悖于礼仪的字句很难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从他懂事开始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父亲嘴里吐出一个脏字。他这样说日本人，足见日本人的确做出了让人无法相信的恶行。
“建白，要不我们去租界？等战局稳定了我们再回来。”母亲抱着俩个妹妹问道。
“我偷偷地去看了，日本人已经把租界全部封锁了，抓了很多很多的中国人。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租界。”父亲害怕地说道。
“我们怎么办？”母亲哭着问道。
“父亲，要不我们也去乡下逃难？去杭州怎么样？听说很多人都逃到杭州去了。”仇如骞问道：“就算到乡下去住草窝子也比在这里等死强。战争过后我们再回来。”
“婉如，你的意思呢？”父亲想了很久看了一眼俩个妹妹问母亲道，他一时也拿不下主意。他也舍不得这个家。
他是逃过难的人，知道离开了这个家他们的苦日子就来了，心中不忍自己的妻女跟着受罪。特别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里，逃出去并不一定就能活下来。特别是带着几个幼子。
虽然江浙一带是有名的富乡，但经过这些年的折腾也是民不聊生。大量的难民逃出上海，不管逃往哪里，这一路上就算有钱也许要口吃的也很难。要是再遇上个土匪什么的他们能活下来吗？
（作者：有些人会问，为什么会有钱没有吃的呢？我只能说我们应该为自己生活在现在这个社会而感到庆幸。
以当时的粮食产量一亩的稻米也就三四百斤，再加一季的红薯大豆。就算是地主家除重税后也没有多少余粮，百姓吃糠挖野菜在江浙也属正常。战乱时期更别指望政府救济了，老百姓也对粮食看得比什么时候重要。鲁迅笔下就有过很多的记叙。）
“建白，日本人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母亲低头抚摸着两个妹妹问道。看得出她也不想离开这个家。出门步步难，谁知道这逃难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她在这幢房子里生活了一辈子，要让她离开心里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还是留下来吧？如果上海丢了，杭州也是迟早的事情……”父亲看着仇如骞说道。他不得不犹豫起来：“留下来，由我们俩人来照顾你母亲和妹妹。”
仇如骞才十七岁多一点，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书呆子，那有什么主见。父亲都这么说了，他那会反对。见父母都不愿意离开，他只是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头，给他留下了永远的痛苦！###第13章 去找点吃的
老喜否定了与营长汇合的提议，仇战并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喜等待他来做决定。老喜看上去也很难做这个决定，虽然他是一个老兵，但从来只是服从长官命令，还没有单独决定过一件事情。
他不识字，更看不懂地图。从北方调过来，对南方的地形地貌也不熟悉。而且又不能在这里瞎撞，到处都是鬼子，只要走错了地他们俩就全完了。
“两公里外有一条公路通往西北方向沿太湖向北，因为地图不全，再远我就不清楚了。”仇战指了指西北方向说道。
他现在就是一个参谋，老喜就是一个指挥官。他只是一个不熟军务能看地图的参谋，而老喜是一个连自己也指挥不了的指挥官。
“不行，这是一条交通要道。鬼子一定在进攻南京，这沿途都有重兵把守，这条线路大危险了。”老喜摇了摇头再一次否定了仇战的提议。
“要不我们向西南方向前进。我们出来的位置靠近苏州方向，往西南就可进入杭州地区。然后……”仇战那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去什么地方：“老喜，我们下一步做什么？打鬼子？”
“找部队。我们要找上部队。”老喜终于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找哪支部队？都不知道我们的部队去了哪？怎么去找？”仇战问道。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撤出阵地之后就赶往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集结的地点……好象没有下达……”老喜摇了摇头说道。按计划他们的部队必须赶到撤出后的第一个集结地点之后再宣布下一个集结点，以防军事泄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第一个集结地点应该已经全部都是鬼子了。再找过去无异于找死。
“去南京？”仇战想了想说道：“去南京我们只有北上，然后再往西。”
“北上不行。”老喜又摇了摇头说道。
“那么我们只有南下到嘉兴，绕过太湖转向南京。”仇战看着老喜说道。他虽然从来没有离开过上海，但对中国地图还是了解一点。特别是淞沪这一带。
“如果金山卫被鬼子突破，那一线也不安全……”老喜又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我们赶往南京是不可能了。”金山一线登陆的鬼子进攻南京必定是从太湖南的方向进攻南京，他们走这一条路刚好碰上。
“不对呀。”仇战想了想说道：“中国军队会撤向那几个方向？我们只要往这几个方向走迟早会找到部队的。”
“你说得对，鬼子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已经赶不上鬼子了，更不要说赶上部队。鬼子追我们的部队，我们只有偷偷地跟上鬼子就可以找到我们的部队。”老喜拍了拍没有受伤的大腿高兴地说道。
他不知道鬼子的目标是南京，他们只要向南穿过鬼子进攻南京行军线路就暂时安全了。那里也应该有大量的国民军部队收拢残兵。如果他们跟着鬼子走他们的最终地点仍然是南京，等待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危险。
“嗯，我们就一路杀过去。”仇战挥了挥手豪气地说道。
“杀，杀你个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这个念头！”老喜拍了一下他的头说道。
“为什么？！”仇战不解地问道。手中有枪有子弹，又练了一会儿枪法，他有点觉得自己很强大了。
“躲都来不及了，还要杀鬼子。你以为你是九条命的猫呀！”老喜瞪了他一眼说道：“昨天晚上，在村子里我们就死了六十多个弟兄。突围时我们的袭击那么突然仍然死了十多个弟兄。还有很多兄弟受了伤。
老子不是命大，还有你这小子也命大。我们昨天晚上就全部报销了。你以为鬼子都是吃素的呀！”
“有那么可怕吗？”仇战低声说道。
“你是见过的！”老喜瞪着他说道：“鬼子的兵、鬼子的炮、鬼子的飞机！唉……你醒醒吧，鬼子的单兵素质比我们不知道要高多少，他们又善于打群架。再加上他们武器精良，飞机大炮……杀一个鬼子就会惊动一群鬼子，到时我们想逃都逃不了！”
“当兵不就是为了杀鬼子吗？”仇战反驳道。
“你要找死不要拉上我给你垫背。”老喜没有文化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杀鬼子……杀鬼子……要有命才可以杀鬼子，命都没有了拿什么杀鬼子！”
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说不清，仇战纵有再多的理由也说服不了老喜。他到嘴边的话被老喜给活生生地逼得咽回去了。
“还怕没鬼子打吗？北方有那么多的鬼子兵，现在鬼子又占领上海进攻南京。只怕半个中国很快就完了，这鬼子还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老喜没有多少文化，但并不代表他认不清形势。
他虽然不知道这仗是怎么打的，但那些军官为了提高士兵早就把中国军队投入到战场上的数量说出来了。
集结百万大军要与鬼子决一死战，结果是溃败而逃。鬼子会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华北大部分和华东大部分，加上东北三省不就有大半个中国了。说这话时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失落。作为一名中国人谁愿意中国被日本人占领？！
但知道鬼子的强大之后，老喜也没有信心了。只是心中的那军人的荣誉感支撑着他要战斗下去的信念。
“仇战，记住了。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杀鬼子。相信我，不要怕没有鬼子杀，就怕鬼子还没有杀完我们自己先完蛋了。”老喜又拍了拍仇战的肩膀说道。
“嗯。老喜听你的。”仇战点了点头。他有勇气，他有豪气，但他并没有很多的主见。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一个刚刚被迫离巢的孩子。
这也是人的习惯决定了他的决定力，人对未知的东西本来就很难做出决定，在身边有一个‘权威’时习惯性地选择性服从。这只能说明仇战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
“这样吧，我们就选偏僻的地方走。尽量避开鬼子先向南，再想办法向西如何？”老喜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仇战也跟着点了点头。两人此时意见达成了一致，实际上是老喜终于做出了决定。老喜是老兵，仇战是‘新兵’，战场上‘新兵’当然得听老兵的。
整理了一下，老喜一瘸一跛地向前走去。
“老喜，等等！把步枪给我。”仇战抽出一根木棍递给老喜。老喜微笑地点了点头接过木棍把步枪递给了仇战。
刚才为了逃命老喜顾不了那么多，现在相对来说安全了。他要让自己的伤尽快好起来，不能再让他的腿受太大的力。让仇战背上机枪有点不现实，减轻一支步枪的重量还是可以的。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沿着山际线慢慢地走着。
……
小山岗并不是非常大。他们只走了几个小时就已经看到一片旷野。加上昨天晚上所走路程，也就十多公里而已。
鬼子没有搜山是他们的幸运。也许因为鬼子要急速推进，前线部队全线压向南京方向，后方只需要保证交通线的安全就可以了。他们并没有重视他们这支几十人的部队，特别是老喜和仇战这俩个侥幸活下来的人。
看着空荡荡的旷野，俩人根本就不敢从森林之中出来。在极好的天气条件之下，凭目视的距离也就是四五千米，而能看到动静的只有一千多米的样子。
极目望去，在旷野之中点缀着一些村庄，但他们又无法观测到村子里的动静。要是有鬼子在这一带，他们此时暴露出来等于是送死。
“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只有晚上行动。”老喜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旷野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会有多远。
“咕咕……”
就在此时仇战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仇战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老喜，他们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吃过东西了。老喜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粮递给仇战。
仇战摇了摇头，老喜的干粮本来就不多，如果让他吃了老喜怎么办。老喜瞪了他一眼说道：“饿了就吃，别婆婆妈妈的象个娘们。”
“老喜，我去找点吃的来。这些吃的还是留着应急。”仇战忙说道。
“怎么弄？”老喜问道。
“我没有穿军装，我可以偷偷地出去，顺便去观察一下情况。”仇战想了想说道。
“也好。”老喜看着仇战点了点头说道：“小心一点，机灵一点。”他还是一个孩子，身材又小便于隐蔽。
“哎。”仇战点了点头解下身上的武装带和枪，摸起一把军用刺刀潜行出树林。老喜站了起来寻到一个制高点架起了步枪紧紧地盯着仇战的一举一动。
仇战顺着一条小沟滑了下去，然后爬在了树林下的小溪旁，偷偷地伸出脑袋看了看四周。老喜看到他那贼头贼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子果然机灵，从那个村子里把他带出来，居然没有跟自己添半点麻烦。是一个好苗子！
见没有什么动静，仇战蹑手蹑脚地从小溪中爬了出来，然后滚到一个田埂下，这动作虽然有点难看，不过却很实用。完全符合士兵训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