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道 作者:南枝-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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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笑着抹了抹,说“嗯,挺好的。”
她带着新调好的膏脂,由如意撑着伞,几个小宫女跟着,往静安长公主的正院里来了。
在门口被钱嬷嬷接住,“公主殿下,今日下雨,又这么冷,怎么过来了!”
长宁笑着说道:“我们那里从前几天开始做这擦脸擦手的膏脂,今日里总算做好了,我便给姑母送些过来,再说,言表哥和昭表哥回来了,又去我那里看过,我无论如何也该过来姑母这里看看的,不知道是否会有家宴。”
钱嬷嬷领着长宁走上了檐廊,又专门走在靠院落的一边替长宁挡住风,说:“接风家宴一定是有的,已经吩咐下去了,就在今晚呢,不过不是摆在这边,是摆在国公府那边。这么冷的天,又湿,往国公府那边去,也挺麻烦。”
长宁不由问:“怎么要摆到那边去呢?”
钱嬷嬷说:“还有另外几位爷也回来了,所以咱们长公主觉得摆在那边比较好。”
说到这里,又小声和长宁道:“不过公主殿下您不必去受这个冷,明日这边也会摆个家宴,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是这边的。”
钱嬷嬷是当年跟着长公主一起出宫来的,所以至今依然不大看得上国公府的那些庶出的子孙,反而为自家主子总是抬举那些人觉得不忿。
长宁笑着没有应,她到了正房大门,已经有小丫头去和长公主通报:“长宁公主殿下来了。”
长宁被迎进了里间去,里间烧着暖炉,火被拨得旺,很暖和,静安长公主拉着长宁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说:“慕言慕昭去见过你了吧。”
长宁点头:“见过了,言表哥长高了好多。”
静安长公主对此很高兴:“的确是,在家里时,无论怎么吃都像根棍子似的瘦,去军中被操练一番,反倒壮实了。”
“慕昭那小子,我本不要他去你那里,他偏要去,还说给你带了东西。他就是那么不听管教的人,没有唐突你吧。”
长宁笑道:“姑母说哪里的话,昭表哥为人直率,没有哪里不好,怎么会唐突我。”
“那就好。”静安长公主松了口气,又问:“他神神秘秘的,送了你什么?我们这边,他送了些毛皮,说是打猎打到的。我选着好的,给你做件披风穿吧。”
长宁道:“没想到昭表哥挺有心,大家都有份,姑母不用给我做披风了。”
她没说慕昭送了什么给她,但这话的意思,倒像慕昭送她的也是毛皮,于是静安长公主便也不再问了。
长宁让如意把那些膏脂拿来给静安长公主:“今日刚刚做好的,姑母用用看,是不是合用,还有这几罐子是给两位表嫂的。”
静安长公主赞她有心,当即就拿过去试了试,说用起来比宫中送来的要细腻柔滑得多。
长公主之后就说了晚上要在国公府那边开宴席的事,又对宁宁说:“这般又冷又湿的天,你病刚好不久,就不要过去着冷了。明日咱们这边会再开两席,你再来可好?”
宁宁当然说好,道:“都依姑母你的。”
长公主让房里的其他人出去后,才握着宁宁的手解释了两句,“你不要多想姑母那话,不是姑母不把你当家里人,才不让你去那边,实在是……总之,慕家人多,总有些难看的事。”
宁宁在静安长公主府住了这么两个多月,也知道了一些府中的事,大家族里,要心齐是很困难的事。宁宁道:“姑母,我明白的。您若是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我,便让人来知会我一声便是。”
静安长公主叹道:“我的好闺女!”
宁宁和静安长公主闲话了一阵后就问:“不知言表哥他们可有说父皇现下在哪里,什么时候回京?”
静安长公主道:“皇兄并未说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有消息,太子殿下便会来说的。”
宁宁以为慕言他们回京来,就是和北齐的仗最近不会打,皇帝必定会回来,现在听静安长公主这般说,倒像是做不得准了。
大周和北齐相隔淮水,淮水边一向战争频繁,但是淮水南岸为丘陵地带,林木茂盛,只要大周坚守,北齐要攻打过来,并不容易。
再说,要过年了,军心溃散,并不是打仗的好时候。
不过,也许正好趁这个时候打仗,反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许双方都有这个意思呢。
宁宁又不确定皇帝是否会回京了,她说:“我听闻是杨将军押送粮草到前线去,我想为父皇送些东西去,不知可否?”
在西都立国的前朝皇室姓石,是一个很奇葩的家族,发生过弟弟带人谋朝篡位冲进宫去要宰了他当皇帝的哥哥的事,但弟弟没有成功,被皇帝哥哥宰掉了,这位皇帝从此不信任宗族亲人,将自家宗族大多驱逐出京,但他之后还是被自己当太子的儿子宰掉了,太子登上了皇位,但他皇位只坐了几十天,就被长宁公主的祖父杀了,皇朝便改了姓。
因发生过这种前车之鉴,虽然现在的太子旻是个很温厚的人,但皇帝依然并不全然相信他。
所以让他在京都监国后,便不要他负责粮草,而是让贵妃杨氏的娘家负责粮草。
杨家有四兄弟,宁宁都没有见过,不过听说都有些本事,皇帝最近挺看重他们。
宁宁所说的杨将军,就是指这杨家的兄弟中的某人,具体是谁,宁宁不知道,她只听太子说过是杨家人负责粮草。
静安长公主说道:“不跟着粮草走,言儿在家只待半月,到时候带去也是一样。”
宁宁说:“那就太好了。不过言表哥不在家过完年吗?昭表哥不跟着一起去?”
静安长公主叹道:“军令如此,他只得前去。昭儿,他不和言儿一起去。”
宁宁奇怪道:“为何,难道是在军中闯祸了?”
静安长公主因她这话笑了,说:“你见着昭儿的几次,他总在闯祸,这还真不好。其实呢,他倒不是总闯祸的人,别人不惹他,他一向不惹人的。这次不是在军中闯祸了,是让他回来。”
宁宁对此是奇怪的,因他觉得像慕昭那种人,比起慕言更适合军队生活才对。
静安长公主怕宁宁多想,便加了一句:“昭儿才十五岁,无论如何,十六岁才是入伍之龄呢。虽然很多十二三岁便从军了,但咱们家的孩子,晚些也好。”
宁宁觉得静安长公主的解释很牵强,但还是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口便问:“昭表哥是什么时候十六呢。”
静安长公主笑说:“其实就这几天了,他是年前二十七的生辰,他母亲生他的时候……”
说到这里,静安长公主就停了下来,道:“你大约听人说过他的身世,他也是可怜,我那小姑子也可怜……”
长宁公主小声问:“至今不知他的父亲是谁吗?”
静安长公主摇摇头:“我是不知道的,他自己应该知道。他生母过世时,就只告诉了他。我那小姑子,为人也倔强得很。”
长宁公主想到慕昭那双诚挚明亮又深邃倔强的眼,不由想,是什么样的女子,生了他。
☆、第28章
长宁实在没有搅入英国公府那一大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的兴趣;所以既然静安长公主说了她不用去参加国公府的家宴;她当然就不去了。
对外的说法是她病刚好;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不耐热闹;而且,皇后薨逝;她还在孝期,也不便去参加宴会。
宁宁的祖父;大周的开国皇帝顾渥,乃是从一介中层军官杀上来的;他的父亲;不过是一介屠夫,他好歹读了一点书,有些文化。
三十多年前的天下,乃是一片大乱,藩镇割据,杀来杀去,几乎是没有哪一天不在打仗,百姓甚至不如蝼蚁,有的地方,连老弱妇孺都被驱使去打仗。
只要谁占有一块地,就能自立为皇,今日登基,说不得没有在龙椅上坐几日就被杀掉了,又有新的人登上那个位置。
简直如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顾渥算是有些谋略的人,而且善待下面兵将,在杀掉前朝陈国皇帝登位之后,一边继续打仗,一边又聚集了很多流民让他们到肥沃的土地上去耕种,大周国才这样渐渐在乱世里站稳脚跟。
宁宁她爹,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顾宗豫,从拿筷子起就开始拿武器,几岁时就被带上战场,几乎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他的其他兄弟也都死在了战场上,只有他活下来,接了他老爹的班,继续征战,直到将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割据政权全都攻破,将土地纳入自己的版图,大周国内也就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之后虽然依然有战事,但相比那天下大乱时候的混战和民不聊生,是要好太多了。
顾宗豫定年号启元,尊重文士,安定民心,兴修水利,薄徭役,鼓励恢复和发展生产,这些,都让大周国力不断加强,同北边的北齐和西边的大梁能够相抗衡,形成三国鼎立之势。
在大周国,有些地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遭过战乱,如宁宁这一代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战争是何种样子,只能从家中长辈的嘴里听他们说那时候的场景,听到诸如被围城数月之久,城中兵士抓百姓杀人而食,又诸如陈国皇帝因忌讳手下将军才高,又因其是降将,便将其招入宫中杀死,又将其手下所有将士斩杀,一次就杀了六千多人,血流成河……
这些事,说起来,这些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大多是不相信的。
宁宁坐在榻上,让姜嬷嬷和元娘说几十年前的事情,姜嬷嬷的整个成长过程都是在乱世的颠沛流离中度过的,没有死,那便是大幸,她现在讲起来,还很唏嘘,她甚至把袖子捞起来给宁宁看,上面有很长的一道长疤,说:“这是从许州逃难侍候留下的,当时我还小呢,只有六七岁,差点就被拉走杀掉吃了,是我机灵,人又瘦小,躲在石头缝里,没有被找到,其他被找到的人,都死了。”
怕把宁宁吓到,她又很快将袖子放下去了,继续说:“所幸是逃到咱们周国来了,之后日子就安定不少,我还遇到了先皇后娘娘,进了宫,日子就好了。”
宫里的生活,无趣又压力大,出了事就会丢掉性命,但是在姜嬷嬷的嘴里,宫里的生活,就像天堂一样。
大约,没有经历过那种日日生活在饥饿和战火的死亡线上的人,是不会有姜嬷嬷这种感触的。
而秋元娘的出身要比姜嬷嬷好一些,她出生在一户还算富裕的家庭里,因战乱,就求庇护于比较有名的世家楚家,在先皇后身边做了小丫头,一直到跟着先皇后出嫁,然后进宫做先皇后身边的女官,虽然也经历过了很多事,但日子比起姜嬷嬷来说,还是好多了。
秋元娘说完了自己后,就对宁宁道:“公主殿下,您听这些做什么呢。平白吓到您。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便是这样了。”
宁宁笑了笑,说道:“从前无人对我说宫外事,听你们说说,也是好的。”
冬日天冷,秋元娘伺候宁宁,她值夜时,便是她睡她床前的脚踏板上,宁宁以自己怕冷,想人同睡,总让她同自己同睡。
秋元娘知道这既是公主体恤自己,大约也是她想先皇后娘娘了,往往不能拒绝,便为公主暖被窝,和她同睡。
秋元娘虽然没有受过姜嬷嬷那么多乱世流离之苦,但是也是用自己的双脚走过不少地方的,宁宁便让她对自己说那些地方的地理,和发生过的大事,在秋元娘温柔又和暖的声音里,宁宁便睡着了。
周太/祖皇帝顾渥,定有异性不封王的规定,所以在如今,封了国公的英国公慕家,可说是大周数一数二的权贵世家了,不过现在老国公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守在寿州,慕家虽然男儿多,但是如老国公一般能够镇得住的,却是没有。
不过,慕家儿郎倒是都不怕事,上了十三岁,几乎是人人争着上战场,当然,大多也就上战场历练去了。
慕家靠着男人在外打仗而有的尊荣,一堆女人在家里便闹腾来闹腾去,今儿这个甩了那个脸子,要告到静安长公主跟前来挑拨离间一番,明儿那个在背后说了这个儿子的坏话,于是几乎冲到对方院落门口去骂架,又告到静安长公主跟前来……
还有就是诸如这个奴才不敬人,那个的娘家在外面借国公府的势欺人……
为了几匹布,两罐糖就能吵架。
总之,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静安长公主便是在管这些事。
因老国公的妾室多,这些妾室,几乎都有子女,在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它们还守规矩一些,现在是静安长公主当家,她们仗着长了辈分,就总会在某些方面肆无忌惮,而静安长公主大多数时候还拿他们没有办法。
宁宁想到为争那么点东西就绞尽脑汁斗来斗去的事,就觉得头疼,所以一向是完全不理会慕家的那些女眷的。
除了见过慕华慕言的两个媳妇儿,慕家其他的女眷,宁宁几乎都没有打过交道,那些女眷第一是不好打搅长宁公主养病,第二是宁宁总以养病来谢绝她们。
第二天,宁宁拿着慕昭送的那柄没有开锋的重匕首在比较宽阔的书房里比划,相比于她平常锻炼身体,这此还颇有些像样。
如意进来看到,还特意为她鼓了掌,说:“公主殿下,您这剑舞得不错。”
宁宁回头看她,说:“不过是动一动罢了。”
如意又上前来说:“这雨还在下个不停,又湿又冷,长公主那边派人来说,让您今儿别去那边请安了,说怕冻到您。本来说好今晚的晚宴,也说要改几日再办。”
宁宁握着那柄短剑坐到椅子上去,摸着上面没有开锋的剑刃,问:“为何要改时间?是有什么事吗?”
如意摇着头小声道:“长公主府里倒是有规矩的,那边国公府就不像话了,说是昨晚晚宴上,慕二老爷那边的孙子,和昭少爷打起来了,之后闹得哭的哭,闹的闹,还说要把昭少爷抓起来送到官衙里去呢,公主,您说,这像什么话。”
宁宁不由诧异,诧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