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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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泫瑾枫作个安静的手势,又快步走到兰生跟前,俯耳说道,“就算不亲,到底生父过世,你哭不出来也得红红眼。”轻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井之间,“想些能让你难过掉泪的事,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兰生自然不挣扎,侧过半张面,靠着比他主人那张脸要可靠得多的宽肩,长吁。
第300章 赛诸
兰生以为她哭不出来,但看着面若死灰的南月涯,想到这出诈死戏外的无奈和苦楚,又想到这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时候,竟出乎她意料得悲痛于心,鼻子一酸,无声落泪。
泫瑾枫感觉肩衣湿热,本意只想让她装一装难受,却真哭了,不禁抱紧她。他明白,表面倔强,总扮演任性的兰生其实是个好女儿,一直都是。她若真无情,对金薇玉蕊完全不用理会,而她接受了这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正是接受了这个家,包括她的父母和祖母。她只是不屑说出来,如同她对他情动,与其言,不如行,仅此而已。不懂她的人,她也不在乎,无比潇洒做自己,让别人去患得患失。
门帘再度掀开,金薇领着御医,还有宫里来的两位公公,看到得正是这幅恰如其分的景象--父亲身故,女儿悲从心中。虽然在宫人眼中,六皇子的表现有点过于良好,不过这位殿下一向喜怒无常,而从北关回来,大概也能让他收敛一段时日,故此也没多大疑问。
很快,经过御医确认,宫人亲口所证,大国师重病不治而亡的消息确凿,连同太后震惊,贤妃痛哭,太子良娣悲昏的各种小道消息也伴随而出。翌日太子上朝,痛心疾首悼念了大国师之死,并赞扬了他这一生为大荣所作的贡献,要求阁部立刻商讨追封事宜。同时宣布,大国师之位从此挂空,不会再有人接替。数日后,阁部传下文书。欲追封大国师南月涯一品忠义公,待皇上回朝批示。
南月兰生和泫瑾枫在这些日子里,俨然成为南月府里的大家长,一切事宜由两人拿主意,同时遵照大国师遗嘱。葬事从简,也未邀客来送,头七这日准备安静出殡了。
兰生早起去灵堂。
清明雨期已过,清晨明亮,风和日丽,驱散了南月府里的哀黯。也许是人们缓过来。毕竟父亲病了那么久,心里其实都有准备;也许是泫瑾枫能力强,将繁杂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令人心安。
路过梅园,见园门开着。还传出人声,她就有些奇怪,想南月萍早搬走了,这时也不会有多余的人手过来打扫园子,便走进去看一看。
“娘,您到底有没有主意啊?难道眼睁睁看太子选正妃,没准还顺便把侧妃也定下,那我算什么呀?”南月萍任性不懂事的特嗲语调。
兰生听清后。不由冷脸,这时候还惦记争宠?
“这几日太子歇在你那儿没有?”李氏的声音也好听不到哪儿,母女一个讨厌调子。
“就爹过世的第二晚来过。他开始意兴阑珊,只是过来装样子安慰我的。还是我照娘教的,主动勾得他。不过那晚之后,他一直就歇在婀姬那个狐媚子那里。本来想着只要爹撑得一口气,太子就不至于太冷落我,可我这才嫁了几天。爹就死了,真晦气!”
兰生总算明白了。在瑶镇面对小霸王的南月萍并非正义,而是爱现。享受说出身份的瞬间人们敬畏的目光罢了。想当初刚回家时,她看她爹对南月萍常有宠溺的表情,也以为南月萍至少对这个爹有一定真心,只不过受李氏灌输歪了,然而现在听到这些话,全然心凉。
“你懂什么!你爹这时死,才是你的运气。”李氏恶狠狠之意,“南月涯要是再多活几日,国师的品衔肯定要摘,到时候南月氏一家子都会变成平民。而你有个平民娘家,就等着当良娣到死吧。如今却不一样,你爹追封忠义公,到死仍是一品爵。你是忠义公之女,将来太子登基封妃,贵妃名号是逃不了的。”
敢情她爹诈死还便宜了这对母女?兰生气笑无声。
“对啊,还是娘想得好。可是,等太子正妃进门,我仍会受冷落。忠义公之女又如何?最终还是得母凭子贵。”自以为聪明的蠢人。
“受冷遇是好事,太子妃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们才能图长久之计。让婀姬先挨刀子去,还有那些爱出风头的,一个个都蹦跶不了多久。你就跟出嫁前那样,乖巧些,讨长辈们的欢心,跟太子正妃侧妃装本份,等太子妃生子,你再把握太子。太子好色,你又不丑还年轻,生孩子的机会大把。最好等太子当了皇帝再生,看六皇子就知道了,排位中间的皇子最受宠。太子已有嫡长子,新太子妃再生子,将来这两个有得斗,你的儿子就能坐山观虎,捡现成的了。母凭子贵也要看时机,太早太晚都没用。”
李氏简直赛诸葛,一看三代,深谋远虑。兰生感慨,这么精明的能力用在发展事业上该多好,绝对女强人,何必卖女儿求权位呢?
南月萍连声应是,又撒了会儿娇。
李氏对女儿是真爱,“你千万要沉住气,别的不说,就这点上,要向南月兰生学着些。看她这几年根本不管家里事,但你爹一撒手,连老太太都指着她,因为关键时刻,人还是向着厉害的主。等会儿出殡,你也别哭嚎不顾,这家里谁不知我俩闹翻了走出去的,但你爹待你不错,哭出那份恰到好处来就好。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为娘会帮你安排,就像让你当上灵目仙女一样,有高人指点着,当皇后皇太后都会是你命中所属。”
南月萍就问该怎么哭法才恰到好处。李氏起哭声,似在示范。
兰生听不下去了,转身走出梅园,却渐渐心起奇异,对李氏所提到的那位高人有点在意。
脑后扫来风,她轻轻一让,扫帚顿在头侧一寸,抬手赶灰,“听到了?”
无果不在时,多是小扫暗护,而他曝露行藏,多因为有话要说,“本来以为是李氏脑瓜子灵,想不到还有高人指点。这人不是骗子就是能者,要查。”
“不止这句话,你把她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告诉我娘去,我娘要想演一出吐血归西,这对母女就是最好的刺激。”兰生如今已知,她娘的心腹有二,宁伯和小扫。因为知道诈死之计的,这两人还比她先。
小扫好奇时的五官很生动,摆脱普相,闪闪发光,“怎么刺激?”
“她们这时最在乎忠义公的一品头衔,若我娘谦让,哪怕是一品变了二品,甚至卸甲归田,什么品阶都不要了,你猜她俩会怎样?”就她所知,京氏对她爹的嫌弃,连追封都不想给好的,所以目前只是忠义公待定,今日下葬也不能刻于墓碑。
小扫反应奇快,“她自然是成了平民之女,可你别光顾着整她,而忘了自己也跟她在同一条天家船上。”
“扫帚弟弟,我来给你补脑一下。第一,我是大婚抬进,名字已上泫氏宗祠,皇帝六子的正室。第二,就算真不让我当了,我也不怕穷死饿死老死,当个富贵闲人更好。”接着,又催小扫,“快去通风报信。”
作为一个“狭隘孤儿”,兰生无法理解李氏的心态。南月萍成为太子侧妃又如何,成为皇贵妃又如何,成为皇后皇太后又如何,一个人权倾朝野,连带李家门以及鸡犬升天,然后呢?永生了?还是成仙了?最终逃不过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她倒并非消极论,但觉人生哭着来的,至少能笑着走,做自己很辛苦,做别人期望的自己更辛苦,南月萍背负那么重,要是爬到最高还叹一声寂寞,岂不是白走一遭人世。
但她也知,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旁人是说不得什么的。她不说,她就是使坏,给这对母女捣捣乱,省得她们平步青云太顺利,不懂珍惜?哈!
灵堂设在前庭正厅,同后宅隔着花园和墙门,兰生以为自己算得早,不料一踏出那道门就见宁伯领着一帮仆从丫头端茶捧盘,上面放得大碗小碗各种菜碟的量至少可以招待二三十人吃饭。
“宁伯,都什么时候了,还准备这些?”
宁伯急忙过来道早,“大小姐起得真早,和六殿下一样,都是做得比说得好。”
“六殿下也到了?”兰生睡娘家,但泫瑾枫每晚都回六皇子府去,哪怕再晚。她没赶他,只是他忙。
“天不亮就来了,不过陆陆续续来了七八十人,都是老爷平时的好友,同僚,还有学生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今日出殡,非要为老爷送行,所以殿下吩咐给客人们准备些简单的早膳。还好肖大总管想到了,提前预备好食材,不然得饿着客人们出发。”
肖谷是那位曾经不把邬梅放在眼里,当着南月涯的面,说家里没地方给两人住的国师府大总管。但后来邬梅发现,肖谷轻慢的态度只是因为十分敬重她的姐姐,对南月涯,对国师府很尽心力,所以没有给对方穿小鞋,仍重用他。如今,不管是肖大总管,还是陪南月萍到瑶镇的凯副总管,都已将邬梅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心悦诚服。再加上宁伯也是收服人心的高手,与两人老哥老弟相称。
第301章 一士
“想不到爹的人缘还挺好。”南月涯对于兰生,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国师,都很陌生。
“大国师虽非朝官,但近君侧的便利,令他身边围绕了不少关心时政的官员和学者。时不时国师会帮他们的一些见解上达天听,且他还是四象馆的客座,主讲易经义理。明月流传承之人除了天女圣女,弟子一个也没收成,但尊敬他的学生却不少。”京暮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身素衣,圆头圆脑难得看上去不可笑。
“京大少也来了。”兰生淡笑而敛。
京暮打眼瞧了兰生好一会儿,“国师忠君忠国,爱护百姓,也是京暮钦佩之人,怎能不来?看到兰大姑娘精神尚可,京暮心中大石落地,总算能松口气。”
兰生示意宁伯只管去忙,待周围静了才道,“不强打精神也不行,我到底是家中长女……”唉——这个长女,好处不见,烦心当先。
“兰大姑娘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就算京暮力量薄微,好歹朋友多。”
京暮最近常表现出一种愿为她鞍前马后的积极,再联想到上回他说那词钦慕,兰生突然有些了悟。如同柏湖舟对她娘的相惜之情,她现在身边也有了这样的人?感觉不错,也对自己的魅力有了点自信,她诚挚相谢。
“多谢京大少,若真有那样的的时候,我就不客气了。”
哪怕是口头上,兰生都从未如此说过她会不客气之类的话,京暮脑袋一转,知道这是信任他的意思。比以往不冷不热的交情要进了一步,心头激动,“兰大姑娘千万别客气,京暮句句肺腑。我二妹的事也多亏兰大姑娘想得周到,请了五公主出面。才没引起家中怀疑。”
兰生想了想,“京大少误会了,请五公主出面的是六殿下。我前些日子赶制药汤浴场的设计图,六殿下就说他安排。看来,他安排得还妥当吧。”
京暮一怔,表情先僵硬再露苦笑。“让你看笑话了,两个大男人还在为小时候的事斤斤计较。”
“别的倒没什么。”兰生不置可否,“若京大少不介意,可否告诉我,你俩闹翻时大约多大?”
“我俩只差两岁。那时正好是他十二岁生辰,怎么?”京暮不知她为何问这个。
兰生对工造的记性强,想起泫瑾枫十二岁时月华殿修缮,而这一年他向京暮求救,再连上地牢中藏好的断笛,景荻叔父悄放龙袍。就是那时候吧?关于六皇子这个人所有矛盾的,神秘的,起源。
她虽感谢京暮欣赏自己。但还不会说出这些心念,“只是好奇你俩到底多幼稚的年龄,一桩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们惦记至今。又不似彼此仇视,更似赌气的少年。”
京暮哑然,半晌后讷讷道,“就是和他交情太好了才更气愤,而且明明当众将我的文说成他的,一转头又说他不知先生那么做。才发现原来我根本不了解他。对我爹的名利观我虽不能苟同,但有一点他说对了。六皇子与我当不久好友。即便没发生那件事,也会疏远。”
“是么?”兰生语调轻抬。
“兰大姑娘别不以为然。你如今嫁了他,该知他的为人。帝都之中随便拉个人问六皇子的事,都能数出几件荒唐来。我庆幸跟他闹翻得早,如今虽有嫌隙,还不会放在心上。”京暮的心结颇深。
这让兰生忍不住要说几句,“京大少高看我,我就算跟他生活整两年都未必知他为人,更何况聚少离多。而京大少建议随便拉个人问,我也觉得不妥。众口铄金,人云亦云,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有多少是确实的,经营着会仙缘的京大少比我清楚才是。至于六殿下,也是京大少更熟知,除非京大少说自己聪明的话都是骗人的,或者六殿下小小年纪太有沉府,和你当了数载的好友,你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然后一天之内就看清楚了。”
京暮神色一正,半晌才幽幽叹道,“京暮果然没有钦慕错人,兰大姑娘一番话令京暮如梦方醒,想那时气冲上头,若能听一听六殿下怎么说,今日即便不会像孩提时那般亲近,至少也是能彼此信任的关系。”
“有这种可能。京大少擅交朋友,采纳良言,人不在朝廷,却对国家大事十分关心关切,显然有抱负,只是对官场失望,故而避而远之,但若与六皇子仍知心,说不准就当着他的左右手了。”兰生对钦慕这个词汇已能做到面不改色,从大荣男女感情的表达时而奔放来看,钦慕敬慕爱慕之类的词都属于男子对女子正当的赞美,不必惊慌,不必过激。
京暮沉吟之后但道,“人生际遇就是如此,一旦失之交臂,再也找不回以往。如今就算能与六皇子解开心结,我也无意入官场。”
两人边走边说,转过半边花园,就看到前庭的圆形拱门,门里白幔麻布随风扬起,灵堂前铺着草席桌案,坐满了人。他们也能看到泫瑾枫。准确地说,是看到泫瑾枫的背影,听到泫瑾枫的笛声。他盘坐于院中,墨袍铺席,孤龙啸吟的衣纹卷袖,发髻高顶簪木,头发一丝不乱,露出洁白的高颈。虽被众席围在中间,却不显傲慢,一曲笛羌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