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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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圻笑面作揖,“俞老,我又来了。”
“樊大人真是清闲无事,可我渣玉山没有好茶招待,请回吧。”老态龙钟,但气魄强盛。
樊圻丝毫不在意老头冷脸。对兰生道,“这位老人家姓俞,渣玉山人都尊他一声阿大,是查玉会当家人。”
俞老看向兰生,但最后却冲玉蕊说话。“你就是慈恩圣女?”
玉蕊应是。
“带你的人走吧,渣玉山不欢迎外人,更不信朝廷派来的人。”俞老边说边要走进庐堂去。
“老人家,玉蕊不是朝廷派来的。这里没有大夫,就让我帮大家看病吧,不然明天……”玉蕊要说屠坊的事。
兰生立刻打断,“玉蕊,既然他们不用你看病,你何必自讨没趣,咱们回吧。”说罢,伸手去拉玉蕊。
不料,俞老旁边的男子突然捉了她的腕子,疼得她顿时冒出冷汗,但她可不好惹,右手从袖边暗袋立取一根针,闪电般朝男子脖上拍去。
“住手!”俞老喊。
男子立刻放手,可兰生却不听什么阿大的,一针照样扎下。
小女娃惊呼一声,“爹——”
男子翻白眼,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二三十个渣玉山人立刻围来,却被簿马的人挡住。一方是手持木棍饿瘦干的穷人,一方是钢刀在握吃肉长肉的精卫,而无果飞身护在兰生身前,流光出刀将玉蕊拉后,面对一个老头一个小孩,高低立见。
“你们这里到底谁说话算?我照老爷子的意思带圣女走,这位阻止我却是何意?”并非穷就值得她同情,兰生眸冷。
“爷爷,爹死了吗?”女娃子哇哭。
“小鱼别哭,你爹没死,只是晕了。”俞老道。
哦?有点眼风。兰生暗想,说话却仍冷,“一会儿就会醒的,不过要是再乱来,别怪我下手狠了。”她态度强硬,正因为明白情势。互相不识,对方只会以身份来看待她和玉蕊,那就是阶级差别,苦口婆心可说不清。
俞老终于明白兰生是这群人的头一号,而不是圣女,不禁疑惑她的身份,“你是多大的官?比他——”说的是樊圻,“当得大么?”
兰生声音沉冷,又穿男装,老爷子看得出儿子有气,却看不出她是女儿身。
樊圻连声道,“是是是,这位可比我的官阶大多了。老爷子您稍安勿躁,好歹听咱们一回。朝廷当官的,也不个个一样。”
兰生瞥过樊圻,“樊大人闭嘴,我没空跟牛脾气的人啰嗦。”
樊圻作个苦笑的脸,“子……”不能喊子妃娘娘,“大人也别这时候较真。渣玉山总共一千一百十八人,得病人数三百七十九,死亡数二十三名,还不到统计文册中定疫的比数,一切还有转机啊!”
玉蕊也道,“是啊,就算找不到病因,只要找出治病的方子,也能求朝廷解禁。”
“你俩倒是好心好意,但人家不领情,在我看来好笑得很。”兰生又喊流光,“带圣女走。”安鹄虚报五百多病患,当然是为了杀人有理。
“这位大人!”俞老突然跪了下来,“老朽听说天女体质不染恶疾,又是看病不能医病,就以为你们只是装模作样看一看,回去随便交差,其实已判我等死刑,故而无法平心静气。”
兰生这回可不扶人,“渣玉山不是农户么?老爷子说话斯文得很。”她还怀疑呢。
“俞老原是教书先生,和儿子孙女逃难来的。”樊圻却是为民的好官,扶俞老起来,“大家进去商量吧,吵吵闹闹耽误治病良机。”
玉蕊干脆无视兰生,跑进庐堂里去了,因为她的病人最大,亲姐也得靠边站。
走不了,就只能继续查,兰生跟了进去,听俞老讲述经过。
约摸一个月前,渣玉山出现了第一个生怪病的人。病者是个樵夫,一开始先发热发寒,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但第三日起脸上出现红斑,很快就蔓延到全身,然后红斑发泡流脓,第五日不治身亡。樵夫死后,他的邻居家中也有人生了跟他一样的病,数日后病故。如此一例接一例,才有了疫病的传闻。
“但老朽不信,樵夫家有妻有儿,两人均未得病,那些外边传闻一人得全家得,根本不实。而老朽请都府大人派医来诊,却是迟迟没有回音。樊大人自己跑来几次,但他既非这里的丞官,又帮不上忙,老朽不能寄望于他。”俞老叹气。
“是不是水源食源的问题?”兰生问。
玉蕊进来,“不是,我一来就让师弟妹们查过了。渣玉山水井只有三口,水质很干净。食源并非自产,从邻坊集市买得,如果有问题,也是邻坊的人先得病了,所以不太可能。”
“也可能是脏乱。”樊圻说到这儿就摇头,“俞老,我跟你说过了吧,穷是穷,但各家得注意居住地的整洁。”
俞老儿子醒转过来,哼道,“你说得轻巧,我们干得都是什么活儿,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摸着脖子瞪兰生,“你们这些官大人怎么能明白?”
“燕归,别再说这样的话。”俞老但道。
玉蕊道,“这一点比较难断,但从扩散的速度来看却是不太像。有几位病人似乎有所好转,我们打算换个药方,看看今晚之后能否有明显起色。如果明天疱疹干缩,那就好了。老人家,我们人手不足,又想煎些防病的草药汤,需要人帮忙。”
俞老就吩咐儿子,“燕归,快去找些心细手巧的人来。”
俞燕归站起来,竟然还有些晕,但父亲说得不错,这时候不能计较,急忙出去了。
俞老的孙女小鱼怯怯拉住玉蕊的裙子,“姐姐,小鱼也想帮忙。”
玉蕊当然说好。
兰生自觉没有医人的本事,却也不想坐着干等,“老爷子可有渣玉山这一带的详细地图?”光是病情好转恐怕不能让太子满意,一定要查病源。
“我有。”樊圻呵乐,“樵夫既是第一例,是不是该去他平时打柴的地方看看?”
正中兰生的心思。
也是,物以类聚。
第235章 归来
呕——咳咳咳咳——呕——咳咳——
一只手掌张裂如蹼,“停……”呕——“船……”吃一口水,爹的!
“停了。”沉音低铮。
扁舟一叶,两头穿蓑衣的船夫,中间三人站,一人坐。坐着的那人歪身靠船边,冲着水面干呕,却已吐不出东西来。站着的,无人看晕船的家伙一眼,仰头但望陡峭的山壁,一个背弦琴,一个手中转弓,一个剑指空手。
“停了还这么晃?我他爹又不是水军,早知道要走水路,我才不来!”头晕眼花转回身,整个人瘫软在船橼,却见一面绝壁压来,顿叫,“姓景的,你说这山好走?”
“我说这山好登,没说好走。”姓景的,景风,泫瑾枫,北关大营神射手。
“有什么不一样?”晕船的,姓马,马秀,北关大营腿脚最快先锋令。
“你不是江南的吗?”气魄恒傲,一剑飞柳絮,千色盛夏开的柳夏实在看不下去马秀之怂。
“江南怎么了?水乡出来的人就会游泳,就不晕船?”马秀眼珠子晕荡。
泫瑾枫却不说话,绳钩挂弓,一气拉满,铮——弦弹,钩子急升一道银光,没入天色,发出细小的叮声。但他伸手一拉,绳就松落下来,带着铁钩一起。
马秀正好击退堂鼓,“石头山怎么卡得住钩子?咱们先回去,另想别的法子。”
“啰嗦死了。我能干掉他吗?”背弦琴的,唯一不属北关大营的人,来自叫做十三杀的组织,没名字,以琴师称呼。泫瑾枫看他身手不错,雇了半年。
“不能。”马秀抓着山壁上的绿藤,减少身体摇动,口齿清楚了些。
“他攀直绳比我和柳夏灵活,暂留着小命比较好。”泫瑾枫一边说,一边射出第二箭。这回没听到声音,绳子也没有落,他用力拽了拽,绳下滑了一段,但最终定住。
“最像猴子的就是他了。”柳夏以气为剑,刺肉可以,刺石头不是不可以,悬点儿。
马秀一听,“嘿,姓柳的,有本事你别靠我啊。”江南男儿儒俊,居然被说成猴样,他还觉得北男像熊呢,五大三粗。眼前这两只,哼,瘦的熊,比他高那么一点点,打死也不能承认比他俊。
“废话少说。”锈剑跳出,黑暗水面,琴师的眼白挑亮,杀气森森。
“景风,柳夏,这个冷血的家伙不算,咱仨好歹是一个营一个队的兄弟。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这会儿全身乏力,头晕眼花,万一攀到一半手软怎么办?”马秀哀哀叫。
“好,我们就这么空手调头,你自己回北关大营——”泫瑾枫阴恻调子出现,“当驸马去吧。”
马秀顿然浑身一颤,“我不回去!”
雪夜山洞中救了被拐卖的百姓,与大部队集合之后,惠公主还是决定抓住机会混入燎族,以大将军令挑选了一支强兵假扮人贩子。泫瑾枫,柳夏,马秀一个也没逃掉。结果,混是混进去了,燎族那些马上贵族就为武洲第一美人大打出手,惊动燎王。那个燎王倒是英明神武,一句女色误人,就对整支人贩队伍下了追杀令。他们什么还没打探到,赶紧撤了。在这一逃亡的过程中,马秀和惠公主脱离了队伍,比大家晚五日才回到北关大营。
北平王一看,孤男寡女一起待了小半个月,女儿名节有损,对马秀十分光火。谁知,打听之后发现马秀是南方名门之嫡孙,便有了一皆大欢喜的主意——让马秀当驸马。
惠公主沉默,不过她迄今就没看哪个男子顺眼过,大家当她沉默即反对。但马秀的反对比惠公主要强烈得多。一,放话。绝不入赘,马氏嫡长嫡孙的他是一族未来的领袖,不可能没了自己的姓。二,逃营。夜黑风高,小子跳门楼时让人捉个现行。
北平王气得火冒三丈,想他头一回亲许宝贝独生女,这小子居然不领情,本想假公济私军令罚下,还是惠公主打破沉默,说非男子汉不嫁。言下之意,马秀不是男子汉。北平王才罢了。
经过此事,马秀就觉得军营日子难熬,听说景风柳夏要去执行任务,立刻自告奋勇。他本是避尴尬跑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回去,当下咬牙,捉了绳嗖嗖往上攀。北关虎先锋营,不是练兵,而是练兽的地方,听他叫苦连天,其实斯文貌下精钢的身坯,哪里还有半点晕船乏力,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柳夏收回视线,“你多射几个钩子就是了,我们也不用等他。”
“石山难抓牢固,钩住一根绳已是运气,先上一个,就能保证其他人安全上去。”泫瑾枫也想过,但觉不够好,“这时钩子若松了,就死他一个,可如果是一人一根的话,咱们可能全没命。”
“真狠。”琴师道。
“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说狠,荣幸之至。”泫瑾枫笑,他的白牙和琴师的白眼一类,森寒。
柳夏则另有说法,“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他自己说的。为兄弟们冒险也应该。”
“看来绝不能跟你俩当兄弟。”琴师重新背好琴。
“我和他也不是兄弟。”柳夏瞥着泫瑾枫。
泫瑾枫不置可否,“兄弟不兄弟,我是不知道,但知道真兄弟不用放在嘴上说。”
绳子突然往上升了一大段,没多久,又左右晃了晃。泫瑾枫抓住它,腾空蹬了蹬脚,感觉十分牢固,就知道马秀已经成功登顶。二话不说,他快速攀了上去,动作竟不比马秀慢多少。
绳再晃动起来的时候,柳夏对琴师道,“你先。”
琴师冷瞳转看两头船夫,才回,“你确定?要知道,就算只剩一口气,也有泄密的可能。”
“确定。”柳夏是侠,侠者有原则,“你先。”
绳又摇起来,催人上去。但琴师却不动,手慢慢移向背后。而,柳夏的衣诀忽然簌动。两个船夫大气不敢喘,他们收了重金,知道犯性命凶险。
琴师的手一抬,捉住了绳,蹬崖而去。
柳夏竟觉背上冷汗涔涔,着实松口气。此人杀气有实劲,内力完全不逊色于自己,若真打起来,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他知道十三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邪派,专给不走正道的黑商当护师,但从不曾听说有身手如此惊人的杀手。雪夜山洞,他将百姓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再赶回去时,人贩子已经几乎全灭了,其中有半数死在琴师手上。而且,一场杀下来,琴师身中七八刀,血流满身却毫不在乎,是玩命的打法。泫瑾枫要雇琴师,他觉得很离谱,但这么长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又很清楚泫瑾枫的做事手法,是个不分正邪只求结果的阴险家伙,反对也没用。所以只能一路盯紧着,不让琴师随心所欲杀人。
想起昆仑学艺时意气风发,下山除恶扬善,获得四季剑客的美名。然而造化弄人,自从被义父的临终托付留在擎天寨,每况愈下。不但成了山贼,擎天会昙花一现,如今,和他轻蔑的一皇族成员,他厌恶的一官宦子弟,正邪不两立的一杀手,混在一起。
他叹气,抓绳踩崖,最后冷声让船夫慎言,没察觉那两个船夫看他就似看恶人一般,是贼头贼脑的狠相。山顶,绳尽头,一手伸来。他一看就知是马秀,毫不犹豫拍握住的瞬间,凌空踏危的心踏实了。
其实,四季之夏真正的千色,方才开始。
随日落才升的月上弦,照不出脚下的路。山风哨啸,山下一边墨林深影,一边灯火暖摇,看不出半点贫瘠。泫瑾枫却似熟门熟路,往一株小树走去。
马秀跟过去,见一条小路蜿蜒陡下,只容单人行走。
“你知道我这一路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荒山野地,找话来聊。
“千万别被北平王捉回去?”泫瑾枫如履平地。
如履平地的,不止他一个,个个夜行轻松平常,大气不喘。
马秀抽抽脸筋,手一抹,变成嬉皮笑脸,“看你媳妇。景风媳妇,在北关大营的名气仅次于将军公主。临出发前,虎营兄弟们郑重托付,要我丹青妙笔绘你媳妇的霸气模样,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到底怎样的女子降得住你这样的妖物。”
泫瑾枫背对着,马秀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听身后一声哼笑。
“哟,柳夏也会笑?”他惊吓!
“看在兄弟份上,告诉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