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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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出了事,总不能冤死奴才吧。”
“奎雷,这是何意?”奇妃睁寒一双美眸。
“奇妃娘娘,六殿下对奴才信任重用,奴才自然心中感激。若没出事,奴才虽知情,万万不会说出去,但这会儿皇上在,您也在,王爷们也在,大家都看得真切。奴才如果不说实话,就是欺君罔上。再借奴才两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六殿下是奴才主子,但奴才也是王臣。”当得谋士,自然很会说。
皇帝催问,“到底说什么实话?”
奎雷仿佛下定决心,吐口气,“书房中的暗格是一年前做的,龙袍也是。”
奇妃立刻怒斥,“胡说八道!”
奎雷双手撑地低着头,一副畏惧的姿势,“皇上,奴才不敢说谎。六殿下做事率性而为,根本不听劝。他突发奇想,说月华宫月光充满灵气,反正自己将来要当皇帝的,不如收一套龙袍在殿中浸润月灵,等到登基时就能带来吉祥如意,兄弟也会心悦诚服。”
说人证,人证来。且不是一般人,而是六皇子十分信任的人。
皇帝心里的大卷风重新刮起,眨眼将以往对六皇子的种种喜爱摧毁成碎片,本就因色衰老的脸上更显得龙钟,气得全身发抖,一拳敲桌,“好个忤逆子!”
奇妃由惊畏转而怯懦,神情柔弱,语调带哭,“皇上,枫儿……他还小……孩子心性,肯定只是好玩……好奇罢了。”
兰生一听,这位亲妈倒戈得快了点。
“还小?十八十九了,还小?这几年,多少说他任性胡闹的谏言,朕就是想着他还小,不过爱玩爱闹,朕小时候也跟他一样,所以无一例外都没听进耳。朕尽量记得,这孩子两岁说一岁事,三岁背全一本易经,五岁陪朕批奏折就说得头头是道。因为记得,朕处处偏心处处维护,总以为天资如是,大了能差到哪儿去?想不到啊想不到,朕打算将大荣江山交给他,他还不满足,还嫌朕活得太久,挡了他登基的路。哈哈!哈哈哈哈!”受到的刺激着实不轻,皇帝仰天大笑,又嘎然而止。
“皇上息怒。”东平王还是比较理智的,“也不能仅凭奎雷一人之言。”
皇帝坐着,脸色阴沉无比,一字不言。龙卷风已刮过,那份坚固不摧的信任再也不可能回来。
东平王严面追问,“奎雷,你可知若有半句虚言,就是大不赦的死罪?”
奎雷抬起头来,獐头鼠脑的模样只剩胆怯,“此事六殿下的几位重谋之士皆知,王爷只管叫他们来问,若与奎雷所说有出入,奎雷愿以死谢罪。”
奎雷又对皇帝道,“皇上,奴才知私制龙袍罪为谋逆,但六皇子绝无盼皇上不好之意,只是……只是自小到大受皇上疼爱,皇上对他的期望人人皆知,才被众星捧月一般,难免心气高些傲些,不知轻重。因奴才们常劝殿下自重自律,殿下对奴才们也不耐烦了,一点小事就打发走,都是忠心耿耿敢于直言的。奴才今日敢作证言,一来是忠于皇上,二来是盼着殿下能因此懂了事理,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六皇子喜怒无常好色荒唐那些,在场的人心里多少有数,奎雷说到这份上,几乎都信了此事是六皇子所为。
东平王对皇帝道,“臣弟会召六皇子的谋士们问话,还有暗格何时造的,又是何人所为,以及龙袍出处,都会一一查清。皇上暂且宽忧,等一切水落石出再想别的吧。”
“还有什么可想?朕的儿子,朕的血脉,却是狼子野心无孝无仁。为何过了这些年才让朕看清楚这不是人的东西?”皇帝起身要走了,心里已给六子定了罪。
天家有亲情,然而一旦涉及到龙椅,就能立刻心凉情薄,过去所有的其乐融融轻易抹杀掉。那个对儿子一昧盲信宠溺的父亲,突然把儿子说成了东西,却不过因为儿子做了一件老子穿得上班服。如此残酷!
“皇上——”奇妃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垂眼看着奇妃,良久之后,伸手搀扶她起来,毕竟他对六皇子的爱一半是因爱屋及乌,叹息道,“爱妃莫伤心,那不孝的东西虽令朕失望,但朕不会迁怒于你。只不过此事不能小惩,爱妃今后若为六皇子求一句情,朕就对你母子二人一起失望了。”
奇妃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唇,但道,“若他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臣妾绝不为他多说一句,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
夫与子,抉择分明。
第183章 谋忠
“且慢!”
“且慢!”
两声且慢,令要随皇帝奇妃离去的脚步纷纷停了下来。一声来自兰生。
皇帝因为六皇子的事,心情糟糕透顶,对儿媳妇当然就没好脸色,大手一挥,“兰子妃立刻回府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能擅自出门。”软禁她。
兰生面对皇帝无一丝惧意,“皇上,此案未有定论,为何大家已当我夫君有罪?”这是她当着皇族成员的面,第一次称六皇子夫君。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可狡辩?”皇帝冷着神色,“况且此案不是一个女子管得的,自有他人查明,无需你替夫喊冤。”
查明?做父母的都已经替儿子认了罪,还有谁会认为那个儿子无辜?虽然她嫁六皇子以来几乎没听到他的好话,但她觉得这件事闹出来的时间不对,大有阴谋的味道。
人群两分,兰生一边,其他人在另一边。但她不是独自一人,没人注意,另一个道且慢的人静静立定在她身后不远。午后的阳光似乎让阴谋攻击到无力,她的影子和那人的影子连成一线,却是强大的一线。
“奎雷证言过于轻巧,所说的其他人证也可买通,他刚才说六殿下为小事赶走忠心耿耿的谋士,兰生以为他和那些人对六殿下有私人怨恨的情绪。六殿下如今无意识,不能为自己澄清,这些人趁机祸害旧主,说得满口仁义,实乃小人所为。无论两位王爷能查到多少对六殿下不利的证据,既然是恶意陷害,自然早有准备,兰生怎能不管?丈夫不能言不能知,兰生不喊冤不叫屈,夫妻之拜,天地之拜。高堂之拜,算什么一世诺言!”
皇帝看了兰生片刻,面上冷霜融了一层,“想不到朕倒是为老六找了个好媳妇。”
兰生暗道不敢当。“兰生有几句话问奎雷,不知可否?”
皇帝点点头。
奎雷此时已经直起身,既然是六皇子妃问他,不跪也罢。
“奎雷,你撒谎了吧。”兰生眼底清冷,“你根本不是来找奇妃娘娘的,而是知道月华宫今日开始大修,算好时辰来等着告六殿下一状。”
奎雷掀高眼皮子,“没有,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属不属实。刚才你鬼鬼祟祟探脑袋时,看到的人都心里清楚。”兰生一说,众人但思。
“我嫁六皇子时见过月华宫里所有的人,你既是重要谋士,为何不来贺喜?”所有人都知道奎雷。兰生却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奴才……奴才有阵子没进宫了。”比起刚才说话的痛快劲,奎雷突然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你可认识小坡子?我听他说六皇子溺水后遣走一批人,其中有为六皇子平时出谋划策者。你可在其中?”六皇子突然爱清静,也许因此能帮他刷刷清白,“刚刚冉殿下以为你养老去了,不是很久不见的意思么?”
泫冉抬眉,暗赞她心细。
“……”没料到六皇子妃难对付。奎雷又想半天,“不算遣出,只是暂用不着奴才而已。奴才有进宫腰牌,若是遣出,怎能进得宫来。”
“这还不容易,谁想你进来作证。谁就给你腰牌。”兰生不看变脸的三皇子五皇子,没证据,不点名。
奎雷却禁不住瞄两位皇子一眼。
这一眼,看到的人又不少,但都聪明。一个也不说。
“子妃娘娘,奴才知你护六殿下心切,毕竟夫妻情分在,但也不要信口开河。奴才刚就说过,不止我一人知道此事,问问别人就明白了。”奎雷极力辩白。
“我与殿下有三个月夫妻情分,殿下与你有多少年知遇之恩,不过看起来你不太懂得知恩图报啊。”很明显,小人。
“奴才已说过其中原因,也是不希望殿下一错再错。龙袍又不是奴才挖出来的,迟早要真相大白,殿下不能说,便由奴才说,早点老实交待,也能有改过机会。”奎雷老调重弹。
“皇上。”兰生却不理奎雷了,“请找有经验的泥瓦匠来。既造暗格,必用新土新漆抹墙,他们一看就知是一年前抹的,还是最近才抹的。”
奎雷一惊。
连皇帝都看出他脸色变化,心里就知还是有蹊跷,对东平王吩咐,“照兰生说的,找泥瓦匠看。”
然而,信任一旦决堤,很难立刻恢复,再加上六皇子长年做得不像话,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但觉无风不起浪,对这个儿子无法再盲护下去。
东平王应是。
“不必了。”
眼看兰生找出突破口,这声不必令她的心慌张乱跳,呆呆瞧着瘦弱得只剩骨架的那人走上来,连跪都无比艰难。她不能扶,不能帮,不知他搅进来的意图,手脚僵住。
“你是谁?”皇帝皱眉问。
“草民景荻,是锦绣山庄少东,今日来送造材。”景荻跪在那儿,上身直挺,抬面大方对着每个人。
奎雷听到锦绣山庄,脱口而出,“你是……你是景胖子的什么人?”
“奎老记性真差,八年前叔父带景荻见过你一面。”
瘦得不成人形,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双颊死灰色,额面沉病黄,任谁看了都觉丑,也觉他大限将至。
奎雷想起来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景氏一族有怪病,代代相传,景荻和叔父都难逃此劫。”笑也不是笑,只是皱累了一层皮,“皇上,草民可证奎雷撒谎。”
奎雷咄一声,“竖子不要口出胡言,暗格之事你叔父都不知,你又能作什么证?”
“奎雷,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六殿下重用之人?”景荻突然连咳,弓身面地,几乎让人以为他就要咳没命了。
兰生不能动。她有脑,哪怕是为景荻说一个字,都会让自己和他成为阴谋的牺牲品。
“……皇上,草民无官职在身,但草民叔父是六殿下所养家臣,自六殿下九岁起就跟从侍奉,一直在外打点六殿下的土地和事务,更建立了锦绣庄为殿下拓展财资。”景氏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六皇子原来是锦绣真正的主人,“锦绣庄虽在我叔父名下,但我叔父与六皇子有约在先。契约与锦绣庄的存银都放在天宝银号之中,皇上可查。而我叔父更是每年巡视六殿下各处土地,主管都识他。”
皇帝看看奇妃,“爱妃可知此事?”
奇妃脸色仍凄楚,但神智清晰,“臣妾不知景氏,但枫儿确实很早就问我要去了他名下所有,说要自己打理。臣妾拗不过他,想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他说会找最信任的能干人帮他,又跟我约法三章,一年为期。一年后他给我看了五万两的银票,臣妾就再也不过问了。皇上那时常说枫儿聪明,臣妾便信他。”
皇帝叹口气,“难道当朕真是偏爱无理么?”
皇子出生起就会陆陆续续分到土地田庄,还有皇帝的各种打赏,受宠的六皇子也不例外。但皇子成年前,这些一般都由母妃或母妃娘家代管,大家怎么也想不到六皇子九岁就知养自己的家臣管自己的财产。
景荻这时说话带了痛喘,“六殿下谨慎,外面的一切事务不曾告知奎雷等谋士,我叔父只以生意人的身份与他们接触。我叔父病前,六殿下已说奎雷等人有异心,叔父劝殿下驱逐,殿下也同意了。”
奎雷冷哼,“难道听你一家之言?你叔父呢?有本事让他来与我对质。”
“我叔父前些日子已病故。”景荻更冷。
兰生愕然。事到如今,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锦绣山庄,景氏叔侄,竟然和六皇子密切相关,而只露过一面的肥景已经死了?她脑袋里一片浆糊。
“叔父虽不能来向主表忠,但还好他没看到你这张小人无耻的嘴脸,做得出卖主求命这种卑鄙之事。要不是我今日送造材,差点让你谋害了殿下。”景荻又咳。
奎雷再跪,“皇上听到没有?这小子说奴才卖主,那就是承认奴才没有撒谎。暗格确实有!龙袍确实有!”
“景荻,你的身份朕自会派人查明,此时朕姑且信你所言。你叔父既是六皇子最信任之人,他如今病死,你又如何证奎雷说谎?”皇帝喝问。
“叔父临终前写了一封长信,让草民能够接替他的位置继续侍奉六殿下,信中将月华宫的秘密告诉了我。此信也放在银号中,草民绝不敢随便虚言。”
秘密?兰生忽然不想听了。景荻叔父死了,景荻遣散庄里伙计就不是夺利。锦绣山庄是六皇子出的本钱,又帮六皇子赚钱,弄空了必定也和六皇子有关。然后,阴谋就发生了。景荻这日入宫,看似巧合,却和奎雷一样,都存着别样意图。奎雷告发主子谋逆,景荻公开身份反道奎雷无耻,这时又说月华宫的秘密。
难道如奎雷所言,暗格龙袍确实是存在的?!兰生有着这样强烈的感觉。别说!别说!她咬唇瞠目,看着景荻那张不成模样的脸,何时竟似决绝!
第184章 尽劫
有些时候,成为旁观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兰生和景荻,关系不暧昧,道得清,很明显,从桌友到雇主,一直分明。两人连像样的朋友都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不够长,来往的次数十指到头。但假以时日,他和她或者可以成为不错的伙伴。虽然被他算计,却也在被他教导,让他扶一步放两步,骂他的时候,气他的时候,回过头来,她已经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而他功不可没。
这样一个人,不似他人的面好,不似他人的明恶,赞是真心,训是真意,给予她能力的肯定,给予她平等的尊重。
然而,这人此时正打算去做一件事,她不知道,却能感觉危险的事。但她必须像陌生人一样,站在这里旁观,被迫冷漠遥远。
景荻道来,“殿下十二岁生辰时,趁工造司进行修缮之际,叔父在书房弄了一处暗格,并在暗格中放了龙袍一件。当时,锦绣山庄也负责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