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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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公公吓得都快趴了,头也不敢抬,直呼饶命。
上一刻还是全家福,下一刻就是肃杀气。兰生想,几乎给那幅其乐融融的画面迷惑了。
还是太后仁慈,劝皇帝道,“季公公在宫中多少年了,必定是急事,皇帝暂消气,且听他怎么说。”
皇帝便哼,“还不快说!倘若虚惊,看朕不打你几十板子。”
可怜那季公公,那日到南月府下旨冲喜时何等趾高气昂,这时颤巍巍如枝头残叶,还欲言又止一脸惊惧,“皇上要不要移驾……”
没人发现,三皇子和五皇子迅速交换一个眼神,一冷笑一得意。
第181章 谋逆
皇帝非常火大,“还不让朕吃饭了?移驾?要不要打死你再移?快说!”
季公公真是一脑门的汗,结结巴巴道,“今……今日月……月华宫……开始大……大修,刚……刚……刚刚才拆了一个时辰,在六皇……六皇子寝殿……发……发……”要死了!要死了!
“再结巴,拔了你的舌头!”皇帝越听越上火,拆啊修啊的事也来问他?
“发现了一套龙袍!”舌头立刻捋直。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自古皇帝最忌讳什么?最忌讳有人图谋他的皇位!选个太子什么的,或者说自己百年之后怎么怎么的,那都得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由皇帝定夺。儿子们暗地里争太子相互踩,只要是背着他,不明晃晃使枪,他看不见,也没证据,当然不追究。但——龙袍?!在他还有口气的情况下,那就是谋逆大不孝!是咒他死!
众所周知,皇帝最偏心六皇子,从小时了了的小六,到大了不佳的妖六,这个当爹的,可是风雨无阻没变过心,而且对各种反对之声视而不见,准备抗住全面压力,一定要弃长立幼,让六子传承大荣数百年基业。
然而,这样固若金汤坚守到底也是有底线的。
如今底线被触及,若是真事,本来交定了六皇子的大荣江山将会易主。而且一个不好,便会弄出一场腥风血雨,六皇子及其臣下,甚至许多无辜的人都会被牵连其中,经受突如其来的浩劫。
在座的,人人震惊。但最先有反应的,当然是和六皇子关系最密切的人——奇妃。她是六皇子亲妈,六皇子在寝殿藏龙袍,就算她不知道,她仍会成为首当其冲被怀疑合谋的第一人。而皇帝对她一旦起疑。就意味着她后宫之首的桂冠摘去,和六皇子的命运共苦。
奇妃的反应是:晕。
皇帝回应奇妃的反应是:抱。
这说明,尽管面对这么骇人的消息,皇帝并没气昏头。眼里目前还是清亮的。
“传御医!”皇帝大吼。
春和日丽的午后,刹那阴沉起来。
季公公仍伏低了,不敢抬头,“皇上,工造司不敢再动一样东西,奴才也让左龙营李将军封锁了月华宫,任何人不得出来,就等皇上定夺。”
皇帝不理会,直到御医局几个领头的都到了,一致诊断出奇妃只是气急攻心。没有性命之忧,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
太后也会看儿子脸色,这时方劝,“皇上还是去月华宫看看吧,不论真假。这么大的事总要由皇上决定。”
皇帝哼了哼,“有什么好看!六皇儿尚未醒,如何藏龙袍咒朕死?多半看错了,也许是太子袍,没什么大不了。”
帮到这份上,连兰生都觉得这爹太偏心,明摆的事实不看。可能的谋逆不看,全心全意信六儿子。真不知小时候的泫瑾枫到底怎么了了法,让他爹如此固守着。
“皇上,看错那就最好。”东平王起身请君,“但兹事体大,眼见为实啊。”
“行了行了。朕去还不行吗?”有点像耍小性子,皇帝起身,“大弟二弟,老三老五,两位世子。泫胜,同朕一道,看看是谁闹这么大的笑话。”
“皇上,惠哥也要去。 ”惠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面色正经,“我代表我爹。不然让我爹一问三不知,他肯定急着要回来。”
“六殿下为兰生夫君,私藏帝袍是天大的罪,兰生不亲眼看个分明,若作有罪论处,恐难心服口服。请皇上允兰生同行。”有这么一个偏心的爹,兰生实在不觉得泫瑾枫需要藏龙袍。
皇上想答应惠哥,不想答应兰生,但觉兰生的话有道理,干脆都应了,“好好,你俩也来。”
一行人正要走,不料奇妃这时幽幽醒转过来,直言要跟。儿媳妇都可以去,更别说亲妈了。皇帝当然应允,且小心翼翼扶奇妃上凤辇,与她同乘。
月华宫离禧凤宫有一段距离,惠公主与兰生共轿。但刚才两人无言的惺惺相惜,似乎因为龙袍的事,突然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令谁都没有开口,一路静默到底。
下了轿,兰生看到景荻带进的几辆装料大马车还在,不由一怔。难道他也在月华宫里?马车已经空了,既然卸完工料造材,为什么不走?虽说只是送货,遇到这种事可算倒霉,千万别无辜受牵连。
当瀑布,潭水,亭子组成的镜月妙景出现在眼前时,果然看到病怏怏一人垂眼枯瘦正立潭边,袖手观望的态度让 兰生心里一定,但想没事的。然而她没发现,看到皇帝后跪得稀里哗啦的一片人,景荻竟然膝盖不弯。
“龙袍呢?”好在,皇帝也没心思注意礼数。
一个身穿武将轻袍的年轻男子起身招手,立刻有名内卫捧了托盘过来,盘中一叠黄灿袍,金龙舞天,确实是龙袍不错。
皇帝就算想睁眼说瞎话,在场有工造司官员,工匠工人,左龙营侍卫,众目睽睽。况且,他这时心里的滋味可谓不好受。就跟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他不能容忍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之前相信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决不会如此,现在一件龙袍如铁证,情绪便开始逆转了。眼底酝酿着风暴,心里也有龙卷风,能将最心爱六儿的形象彻底摧毁掉。
“这位将军。”兰生看到托盘时就觉得好笑,必须开这个口,“既然发现了龙袍,就该留在原处保护现场,不让任何人破坏线索才是。你这么捧过来,谁知道是有人嫁祸还是六殿下所为?”
这话就像给皇帝心里的龙卷风装了刹车,嘎然停住。眼中的暴怒沉深,冷冷瞥过不远处的两个儿子,不错,他怎么可以忘了嫁祸的可能呢?
将军姓李,左龙营今日当值都尉,因巡到明月殿附近而赶上这摊事。年轻,宫里又很“太平”,没有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
他让兰生问住,立刻显得憨头虎脑,“呃……卑职是怕龙袍有损……”
兰生厉害起来嘴不饶人,“这龙袍不管是不是六殿下藏的,又不是真天子袍,有什么怕损的?就怕有人居心不良趁乱放火。”
小李将军呃了半晌,最后指着镜月殿塌了的一处,“卑职只将龙袍取出,其他地方不曾动过,本来就压在书房墙下。”
兰生看过去,镜月殿别处都还没动,唯有书房拆了门墙和内墙,不禁哼笑,“倒是会拆,左边不动,右边不动,偏偏拆中藏袍的地方。”
众人听了暗道有理,连东平王都多看兰生一眼。
五皇子想要反驳,却被三皇子拉了一把,示意他静观其变。没有美色当前的三皇子,还是有些判断力的。论嫁祸,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自己,越想澄清越引父皇怀疑。
奇妃抚额痛面,皇帝便让东平王代他问,扶奇妃坐下,任她依偎在怀。
“工造司今日这里谁负责?”东平王发问。
采买工料的贺大人跪着,也是心惊胆战,回道,“下官虽不负责拆造,却是工造司品阶最高的了。”
东平王点点头,“书房拆墙时,你可看见了?”
“当时下官正催促工人搬料,虽然在场,却背对着书房。知道他们要拆墙,乍听坍塌时并未在意,直到有人惊呼墙里有奇怪包袱,下官才立刻过去看。原本靠书架的墙已全部拆除,下面压着黄绸包裹,露出一角金龙纹。下官不敢擅动,叫了李将军和季公公来,方知真是龙袍。”今日不该出门啊,遇到这么件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大事!
“谁最先发现墙里有物?”东平王感觉贺采办说得都是实情,至少能排除对他的怀疑。
书房那边跑来一小吏,身穿九品官服。另有一布衣工装汉子。两人一起近前,跪呼万岁。
小吏道,“卑职工造司丁部工长,是卑职和工役队长一起发现的。”
工役队长道,“小的一锤子下去就觉是空的,但也粗心,墙倒后才看到下面压了东西。”
“你等拆墙之前,可曾发觉有别处异样?”东平王问得比较细。
两人互相看看,又同时摇头。
“贺大人。”东平王问回来,“你既为采买,可是负责购进宫中所有修造材料?这月华宫修过几回了?”
“下官只负责一部分,但月华殿确实是下官管辖。下官任职以来,连今日在内,也就修过三回。第一回是六殿下刚搬进来之前,五岁那年。第二回六殿下十二岁生辰之际,那时只小修了几处,却包括书房。”贺采买记忆力不错,“暗格可能是那次做的。”
大家觉得这样的推测很正常。
兰生大不以为然,“未必,墙里做暗格又无需复杂工序。更何况既然是暗格,怎么会交给工造司来做?贺大人陈述事实就好,不用加入自己的揣测,容易误导他人。”
贺采买刚才看见兰生时,还以为只是长得相像的两个人,如今离得近瞅得真,方知是同一人。一声兰大姑娘差点脱口而出,但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认人,只好假装糊涂。
第182章 傀儡
泫胜也忍不住要说两句,“六嫂到底帮六哥,还是怀疑六哥?一会儿说可能有人嫁祸,一会儿又说做暗格不复杂,也就是六哥瞒着工造司甚至所有人偷弄得吗?”
“我可没这么说。”兰生瞥泫胜一眼,这位殿下光长个头了。
“我想六弟妹的意思是,六弟可以,谁都可以。”泫冉是个聪明哥。
“不错。月华宫无主已有两个多月,这期间谁弄个暗格出来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单凭一面塌墙一个包裹,实难让人信服。六殿下自幼受皇上喜爱,为何要做这等愚蠢之事?算不上物证的物证,一个人证都没有,弄件龙袍岂不是跟唱戏差不多?”她是六皇子妃,哪怕只是一个头衔,此时六皇子和她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必须捍卫!
皇帝大觉有理,看向三儿子的目光已充满怀疑。
三皇子一对上这样的目光,惊觉再不出面反而对自己不利,“父皇,儿臣也以为此事大有蹊跷。六弟年龄尚小,时有孩子气的任性之举,却怎么也不会大逆不孝。连六弟妹都能看出这其中牵强附会,不知到底是谁叵测居心。六弟若失了父皇的信赖,儿臣便是直接获益的第一人,这一切岂不在指儿臣嫁祸六弟?儿臣不蠢,怕只怕有人想要栽赃于儿臣。泫氏从无手足害命,儿臣一向对兄弟情深意重,请父皇明察。”
五皇子也来了,“父皇,六弟出事,便是三哥得好处,三哥出事,难道就是儿臣得好处?就是儿臣设局害三哥六弟?儿臣自认没有治国之才,只求为父皇和兄弟们尽一份心力。请父皇明察。”
两声父皇明察,皇帝轰然头大,问他的两个兄弟怎么办。
东平王但道。“恐怕要从人证着手。暗格虽好弄,总要有人弄。出入月华宫,能挖墙补墙不留痕迹,除了工造司。就是宫女太监。”
皇帝道不错,“此事交给别人查,朕不放心,由你二人负责吧。”
东平王西平王才要说遵旨,憨头李将军忽然跳起来喊声什么人。他喊得快,泫冉泫赛,再加上泫惠,三人却是动得快,眨眼就冲向通往正殿的阙廊拐角。
趁着这当儿,兰生又朝景荻看了一眼。他仍低着头。似一道影子的存在,仿佛对这场阴谋无动于衷。虽然本来就跟他无关,但不知为何,兰生觉得不安。这不安,其实早在看到锦绣庄生意清淡的时候就开始了。还有平旺的调动。可究竟是什么,她全无头绪,以至于事情结束之后好几天,还茫然似梦一般。
此刻却不容兰生多想,两位世子一位公主出马,当然把人捉了过来。那人长得很奸,五十多岁。头发白了大半,眼睛转得鬼头鬼脑。
“奎雷?”奇妃居然叫得出名字。
泫冉勾嘴角冷笑,“还以为六殿下放你回乡颐养天年,想不到还在啊。”
“奎雷,你鬼鬼祟祟干什么?”皇帝也认识。
到这儿后,惠公主对兰生说了第一句话。“奎雷是六弟养着的,且受重用的谋士。”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手下,除了小坡子一批新进,六皇子从前就没养出几个像样的人来。兰生已经无可评价。要不是因为坐在一条船上,她大概只会对妖六越来越失望。巴不得一辈子别有交集。
奎雷踉跄跪倒,“皇上万安,奴才没有鬼鬼祟祟。六殿下突然摔伤,对我们一干人等也没来得及安排,大伙儿在家里闲得着急,所以奴才今日进宫来见奇妃娘娘,问上一问,总不能光领月俸不干活。”
他说得好听,眼珠子却溜溜到处偷拐,先看到书房少了内墙就恍惚一下,再看到那套龙袍,神情顿时大骇。
这么明显的脸色变化,不少人看得清楚。
东平王立刻发问,“奎雷,你来得正好,本王问你,你可知你主子书房里有暗格吗?”
“……”奎雷嚅动着上下两层嘴皮,“不……不知。”
“撒谎!”心里没鬼结巴什么?东平王直觉奎雷知道,不由大喝,“来人!给我打这老鬼一百板子,看他还装不装!”
板子结结实实打下去,奎雷一开始直喊冤,但十来棍子后,变成杀猪般厉呼,“皇上饶命!奴才说实话!奴才全招了!”
兰生但感觉,一道拦水的大坝突然破了个拳头大的洞。
三皇子咕哝一声,“六弟养得好东西,挨十几下棍子就卖主了。”他的咕哝其实挺大声,大家都听得见,奎雷也听得见。
奎雷苦笑,气虚道,“奴才这把老骨头,再挨几下就见阎王去了。这事又不是奴才干的,当初还拼命反对过,如今出了事,总不能冤死奴才吧。”
“奎雷,这是何意?”奇妃睁寒一双美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