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南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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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立在原地站立片刻,面无表情地出神,无声叹气,他很快也命令众人散开回去休息。
夜晚又一次地寂静下来。
“殿下,属下现在就回京去办您吩咐的事。”皇甫下跪请安。
凌悠扬将帐子掀开一个小角,随意挥手,“去吧。”看着皇甫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他笑得漫不经心,如蓝天中飘过的一朵懒散白云,喃喃自语的口气像丢失了一件玩具,“怎么办,好象有点舍不得啊……”
夜幕中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闪,万籁无声。
弦歌坐在马上,懒懒地靠在符雪迟身上,仿佛没长骨头一样,丝毫没之前的一城之主的样子,她打个哈欠,伸手指道,“往这边,我记得密道的出口是在那个方向。”
符雪迟按她指示的方向前进,神色轻松许多。
“雪迟,我这么担心你的生死,你倒好,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眼里,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又赶回来?还让这么多人陪你一起赶,没睡过觉没吃过饭吧?”
“哈哈,城主有所不知,将军回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我还没见过将军这么可怕的样子。为了带兵出来,他还和符三爷吵了一架,吵架声大到整座城池都能听……”林因笑嘻嘻地插嘴。
“林因,闭嘴。”
弦歌笑着斜睨符雪迟一眼,转头面向林因,“你小子就夸张吧,还整座城都听到呢!”
“真的,真的,虽然符三爷一直都压着,但城主你们被抓的事情其实早就传开了,全城上下都担心地不得了,歧阳城里的百姓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得了得了,以前没看出你小子这么狗腿,拍马奉承都成精了啊。”弦歌掩嘴而笑。
“我说的是实话啊。”林因委屈道,“城主啊,怎么说我都比你大,你经常‘你小子你小子’地喊,上次被我媳妇儿听到,被嘲笑了老半天呢。”
“哈哈,等你儿子生出来了,我还想让你儿子听听呢。”
“别讲话了,小心咬到舌头。”符雪迟听着他们毫无意义可言的对话忍不住摇头。
众人又前进了一长段距离,位置已经很靠近歧阳城了。弦歌向四周仔细观察一遍,挥手喝“停”。她飞快地跳下马,在杂草丛里摸索寻找,在好几块地上都跳了几下。忽然,她扬眉一笑,“找到了!”
士兵们立刻把密道的洞口打开,弦歌第一个把脑袋凑近,“李平——听得到吗?”
“听到了!”不一会儿,地道里就传来了回答。弦歌把耳朵伏在地面,喜悦地听到大队人马行走奔跑的声音。她兴奋地跳起来,“雪迟,他们来了来了!”
衣杉破败的士兵们从地道里一个一个地爬出来,众人顿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弦歌看到其中一个士兵把古湘玲给扶出来,迎上她已经清醒的眼,笑道,“你醒了?”
古湘玲无奈地笑道,“你下手真重。”
“我下手重怪谁?还不是你牛脾气。”弦歌一把扶过她,仿佛叛徒的事从未发生过。她扶着古湘玲一步一步走向符雪迟,直接把湘玲扔过去,“给,你的马术最好,让湘玲坐你的马。”
符雪迟双手接过古湘玲,抬眸静静望着弦歌,直看到她有些心虚地把目光移开。他不动声色,动作轻柔地把古湘玲扶上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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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湘玲身体一颤,拼命忍住要滴下的泪水,“没事。”和其他人比起来,她什么事也没有。弦歌啊弦歌,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帮我,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把雪迟让给我。
“你向来稳重,这次混入军队干什么?”
“……”古湘玲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
弦歌远远地望他们一眼,然后站到林因面前,双手叉腰,笑得狡猾万分,“林副官,我接下来可要靠你了。”
林因额头冷汗骤生,“当然,当然。”
明月当空,众人一起返回歧阳城。这次的意外虽有很多人不幸被虏,但无一人死亡。
歧阳城的城门在半夜被打开。
守城的官兵看到众人把城主和其他兄弟给带回来,脸上兴奋得全是喜色,忍不住大声嚷嚷。弦歌坐在马背上,笑意满面地冲他们招手。
城门打开的声音,马蹄奔腾的声音,城里的很多百姓都从床上醒来,家家户户的灯都点亮了,大部分人兴奋地站在家门口向他们的城主欢呼,仿佛军队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样子。
弦歌一路招摇地向自己的府邸行进,嘴里低喃,“到底是我治理的城池,看看,像过节日一样。”顿了顿,她回头朝林因不怀好意地笑笑,然后一把推他下马,“明天再把马还你,我今天骑它回府,你就走着回家吧。”
林因欲哭无泪,只能点头。
队伍解散,弦歌驾着马骑到符雪迟身旁,开口道,“雪迟,湘玲身体很弱,你载着她骑慢点,我先回府了。”说完,既不看他们二人的神色,也不等他们回答她就跨下一用力,“驾”的一声,马蹄奔腾前进。
符家的府邸历史悠久,作为雀南国的大家族的确颇有气派。黄瓦红柱,重檐叠顶,厚实尊华。院落门阕层层推进,次序井然。亭台楼榭精巧华美,阶梯边都植有不同高低的树木或灌木。院子里满是青石铺成的石阶,池塘碧水清波。
符霜霖坐在雕花大椅上,可才坐一会儿又蠢蠢欲动,坚毅的脸上隐现焦急之色,摆放在腿上手毫无节奏地焦急拍打,坐一会儿站起来,站一会儿又不耐地坐下。他不住地叹气,目光透过窗户望出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他索性又站立起身,在房间来回不断地踱步。
弦歌回到府邸后立刻就往符霜霖的书房跑去,才一进门,就看到这火暴三伯正睁着一双可怕的眼睛狠狠瞪着自己,怒喝一声,“你还有脸回来!符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唉,就知道回来肯定会挨骂。她也有够犯贱,还主动送上门来让人骂。弦歌笑笑,懒散地打哈欠,“三伯,有什么要骂的就快点骂,现在已经很晚很晚了,我还想回房去睡觉。”连续两个“很晚”再加上她那个生动的哈欠,弦歌觉得自己已经深切地表达了疲惫。
还敢这么跟他说话?符霜霖怒目一瞪,下手动作极快无比,“啪”的一个巴掌,声音回荡在整个书房中。“你这是什么态度?”
脸上立刻产生刺痛感,丫的,在冷立那边要挨打,回到这里还得挨一巴掌。弦歌闷闷地想,三伯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动作还这么快?难不成她这辈子都得生活在暴力之下?她揉揉脸蛋,自动自发地越过他,坦然坐在那张雕花大椅上,“符三爷,有问题的不是我的态度,而是您老的态度。我好歹也是一城之主,你看看你,居然敢对城主动手,果然没有尊卑之分。”
符霜霖的怒火顿时烧得更盛,狠狠捏紧自己的拳头,用尽所有的理智才没继续动手。他重重捶一下桌子,茶水溅飞。“你以为你闯得祸还不够多?雪迟为了救你出来居然擅自调派军队,你知道后果么?”
“哈哈,还是三伯书房里的茶水最香,连点心都比我那里精致些。”弦歌替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又拿了两颗花生米弹进嘴中。突然意识到身旁还站着一个盛怒的老头,她笑嘻嘻地转头,“三伯不用如此伤心,虽然雪迟是你养大教大的,可他犯下这种错误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滚!”这小兔崽子非得气死他才甘心,符霜霖又重重地捶一下书桌,桌角被震起来,一只茶杯摔到地上,乓铛摔破。
弦歌眨眨眼,不是吧,今天这么容易就过关了?“三伯,你这是在暗示我可以回房睡觉去了?哈哈,虽然现在晚了点,那我就……”
“你他妈给我闭嘴!”符霜霖简直想亲手掐死她,他怒气冲冲地站在弦歌面前,面色被气得通红,伸手颤颤得指着她,“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符弦歌,我问你,这次被虏难道你不是你的预谋?雪迟他傻傻地什么也不怀疑,那不是因为他笨,是因为他相信你他喜欢你,所以什么都不去怀疑!符弦歌,你究竟想做什么给我说清楚!别害整个歧阳城陪你一起遭殃!要不是因为当年大哥的坚持,你以为我会容你到现在?”
弦歌定定的望着他,收敛起顺便的态度,目光认真。忽然,她咧嘴一笑,“三伯,我一直以为你差不多到老糊涂的年纪了,没想到还这么精明。”她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拖任何人下水。”
“好,好,你的事情我也不敢管,现在我们谈谈另一件事。”符霜霖的语气缓和起来,隔着一张小茶几坐在弦歌旁边,目光紧紧抓住她的神情变化。“府里有奸细的事情你应该查到了吧?”
弦歌身体一滞,很快掩饰过这份不自然,她继续谈笑风生,“这事我也会办好,不劳三伯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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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这死丫头终于被他抓住弱点了。符霜霖的脸上显现出笑容,一脚搭到另一脚上,“你劳师动众玩出这么大一个局,还在冷立那疯子手下吃了不少苦头。怎么?奸细的事情你又不想说了?泄露情报的人应该是古湘玲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我就要你在这里表个态?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弦歌斜睨他一眼,站立起身。“我会把她逐出歧阳城,还请三伯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符霜霖摸着胡子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弦歌,你这么心慈手软可不是城主的做派。大哥以前没教过你?祸患要尽早根除!”说罢,他做出一个“斩杀”的手势。
弦歌垂眸,“爹只教过我要以德服人。”
“哈哈,符弦歌,你在讲笑话啊?当年你初登城主之位时多少人反对?你给他们下马威的时候那叫一个狠,你那时候想过以德服人没?”
弦歌低头不语,沉思片刻,她两步走到符霜霖面前,弯腰抱拳,语气恭谨,“希望三伯手下留情,放湘玲一条生路。”
唔,感觉不错,很久不见这丫头这么恭敬的样子了。从小就知道跟他顶嘴打架,现在这么垂头顺目的样子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哈哈,看着她这模样心情都好多了。“你是城主,你的权限比我大,你若有能耐自然能防着我对她动手。不过,身为长辈我要提醒你一句,总有一天你不要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
弦歌不语,瞥他一眼,抿唇道,“那我就先回房了。”
“滚吧滚吧,看着你就碍眼。”
弦歌走出书房,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扶在门枢上,并未回头,缥缈的声音缭绕于屋中,“三伯,如果我这次逃不出来,你会采取什么应对?”
“废话,当然是扶持雪迟登上城主之位。”
呵呵,果然。弦歌回头一笑,“说句实话,正是因为有你三伯坐镇歧阳城,我才敢到处胡来啊。”
“滚,找什么借口!”一道茶杯掷地的破碎声。
凉风袭面,黑发荡漾在一片夜幕之中。池边的梅花散发出阵阵清香,醉人心扉。弦歌走在院子里,望着黑暗中的湖面静静发呆,嘴角微微笑着。
“又吵架了?”
“呵呵,我和他哪天不吵才不正常吧?”弦歌回头望去,对着站在阴影里的符雪迟璀璨一笑,“湘玲已经睡下了?”
“嗯。”符雪迟手中拿着两小盏酒壶,刷的一声,酒壶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扔到弦歌手中。他拔开盖子,远远一致敬,“欢迎你回来。”
弦歌仰头一口,擦擦嘴巴,笑得自然惬意。“辛苦你了。”
寂静的夜晚,窗外风在呼呼地吹,挺拔的树木在窗户上投射成影,像一大团乌云在摇晃颤抖。月光顺着门缝偷偷溜进来,冰凉中带有诡异。
弦歌睡在床上,眼睛舒惬地阖着,睡相甜美。白皙的双手凌乱地伸出被褥之外,脑袋深深陷入枕头之中。
木门“吱”的应声而开,一道瘦弱的身影进入房中,缓缓靠近躺在床上的弦歌。
弦歌梦呓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道黑色的人影静静地望着她,一动不动,目光中有哀伤悲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影缓缓蹲下身,泪水涌出眼眶,她咬住双唇想拼命忍住却是徒劳,压得极低极低的咽呜之声,如同小动物临终前的嘶鸣。
“唉。”弦歌长长一声叹气,眼睛依旧闭着,感觉到对方的惊吓,她坐起身斜倚在床头,苦笑不已,“如果你打算一个一个去告别还是算了,雪迟可不会像我这样装睡。”湘玲一进门她就发现了,还想看看她会做什么事,“我又没死。你不必看着我就哭,感觉怪怪的。”
古湘玲泪眼迷梦地望着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每次都非得让我哭不成哭笑不成笑。”
“呵呵,”弦歌轻笑,挑眉道,“雪迟明明说你已经睡下了,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嗯,我在装睡,雪迟看我躺下就出去了。”
“哈哈,雪迟这么蠢啊?真睡假睡都看不出来?”
“……雪迟不蠢。”古湘玲将颊边的泪水擦去,温柔地笑笑,“每次你装睡,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弦歌一怔,微微撇开脑袋,“现在说这个干……”
“弦歌,我认输,我实在赢不了那男人。”古湘玲的笑容中有些苦涩,“何况,只要我还站在义父那边,我和他就永远不可能。”
符雪迟可以很温柔地对她笑;在她受伤的时候,他会焦急地扶起她然后细心治疗;如果她被人杀了,雪迟一定会替她报仇;她若郁闷无聊想找人陪酒,他也必是舍命陪君子;可是,若她问一句“你爱我吗?”雪迟的答案却不会有半分犹豫。
他的心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从小到大,向来如此。只是她古湘玲不甘心不服输,同样一起长大同样一直陪着他,为什么结果却是两样。她也喜欢弦歌,她也把弦歌当朋友,可是,只有雪迟她不想让。其实,她连让的资格也没有,一直在谦让的人都是弦歌,弦歌一直在把雪迟让给他。
弦歌淡然的目光突然转为尖锐,寒芒一闪,她逼视古湘玲,“你还想站在陆务惜那边?他都快自身难保了!我救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接下来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