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南望-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漆漆的屋顶满是灰尘,墙角上到处结织着蜘蛛网。再看仔细点,甚至能看到蜘蛛那圆滚滚的身躯和细长的蜘蛛脚。它会用无穷无尽的耐心来织出一张网,然后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的食物,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雪迟,你刚才对冷立说你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对不对?”弦歌这句话说得又低又快,微微一笑,她吃力地坐起身体,抬眸盯向符雪迟,虚软的身体流淌着因疼痛而生的冷汗,脏污的脸庞上却镶嵌着一双格外自信的瞳孔,神采熠熠。“一点都不像你了。”
符雪迟望着她的瞳孔微微含笑,“提早放弃就是提早死亡?”
“嗯。”弦歌颔首,“我们一定可以出去,我会让你活着出去的。不单是你,被俘虏的其他士兵我也要把他们救出去。”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符雪迟无奈地笑了,“哪来的自信?”
“因为我是歧阳城的城主。”
到了傍晚的时候,狱卒送来一些残羹冷炙,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包子,稀得几乎找不着米粒的薄粥。甚至连盛装的碗也是破破烂烂的满是缺口,一个不小心,就会蹭破嘴唇。
弦歌把包子放在手心里捏了捏,这还咬得下去吗?摇头又叹气,算了,有得吃就不错了。她跌跌碰碰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扶着身边的铁栏。弦歌斜靠牢门,调皮地笑笑,“雪迟,需要我喂你吗?”
符雪迟只是笑望着她,没有说话。
弦歌挑眉,将包子往自己嘴里一塞,勉强咬下一口,咀嚼个不停。“雪迟,如果真的有机会逃出去,你不用管我,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在这里,你的命是最重要的。”
符雪迟的眼神霎时间冷下许多,静默片刻,他平静开口,“你不是一向都提倡众生平等吗?在歧阳城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地对士兵百姓说,生命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就在刚才还说要把所有人都救出去,怎么现在又说起丧气话?”
“士兵可以再招募,城主也可以找人更替。可是,对歧阳城来说,对雀南国来说,你符雪迟却只有一个,无人可代替。邻邦不敢兴兵的原因,只因为有你符雪迟在这里。”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凝固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弦歌,我没办法为了你投降极东国。但是,我也没办法丢下你不管。”符雪迟凝视她的眼睛,“刚才冷立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在你手下办事我从没觉得不服过,我反而很庆幸坐上城主位置的人是你,你给了我绝对的信任,我才有了在兵权上绝对的自由。这两年来,你做得很好。”
4
弦歌淡淡一笑,“我知道。”她一步一颤地走过去,将那碗稀粥端到他嘴边,动作轻柔又缓慢。符雪迟很快就喝得见底,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弦歌,深邃的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闪烁,暧昧的气氛萦绕两人周围。待弦歌坐回原地,放下手中的碗后,他低沉的声音又在牢房中扩散开来。“弦歌,三年前,你及笈的那年,我无意中听到你和大伯的对话了。”
弦歌的身体倏然一僵,目光也不自觉地避开。
符雪迟还是盯着她看,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变化,旁若无人道,“大伯属意将你许配给我,可是我听见你拒绝了。”
“原来你听见了。”弦歌淡淡一笑,神情已恢复如常。“都已经是以前的事了,何必再提。”
“如果这次逃不出去,我至少想死个明白。”符雪迟了然地望着她,目光温柔,“你拒绝我的原因是什么?”
“雪迟,你是很好很好的,一直都很好,但是……”
“是因为湘玲吗?”符雪迟直接地问。
符弦歌,符雪迟,古湘玲三人一起长大,彼此的感情亲密无间。符雪迟是弦歌的三伯符霜霖一个旧部的遗孤。那位旧部的妻子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性,追随丈夫一起杀上战场,结果夫妻双双战死。符霜霖心生怜惜,于是收养雪迟为子。至于古湘玲,是弦歌幼年时和雪迟出游,正好看到孤苦无依的古湘玲在路边乞讨,于是弦歌就把她拣回家了。
嬉戏,吵架还是和好,他们不论何时都可以在一起,不想有伤害不想有间隙。两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如果有两个人成为了一对,那剩下的那个该怎么办?更何况,古湘玲对符雪迟的感情只要不是瞎子的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小时候每次出去胡闹,都是你陪着我去,湘玲却懂事多了,虽然她不喜欢,可还是会替我们掩护。记得有一次我们不小心捅了马蜂窝,你把我紧紧护住,结果你被叮得满身是包。”弦歌双手抱膝,无限怀念。
“我也记得,那时候你被义父大骂了一通,然后养伤的时候湘铃又把我和你骂了一顿。”
“呵呵,三伯向来不喜欢我,看见我的时候一直都板着脸。不过,湘铃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虽然把我们骂得不成人形,我后来却看见她偷偷地在哭,还求菩萨保佑你脸上别留疤。”
“……”符雪迟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雪迟,如果问我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我当然是喜欢你的,而且很喜欢很喜欢。”弦歌的笑容像浮云一样清淡,“不管是什么理由,我终究拒绝了你。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不够爱你而已。”
符雪迟沉默了片刻,轻笑出声,“你的解释真是简单易懂。”闭上眼,“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月光像轻柔的银色纺纱笼罩着地面,浅淡的光芒透过几根铁栏杆倾洒在符雪迟身上,古铜色的肌肤蒙上一层神秘的银白,没有任何赘肉的身躯一看就知道是久经训练,仿佛正在休憩的猛兽,深邃的瞳孔闪烁出莫名的沉静。
弦歌的双眼早就闭上了,似乎陷入沉睡的模样。“雪迟,睡了吗?”根本就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有无数的事情窜入脑海。早晨出门的时候她还是歧阳城的城主,而现在,她却成了极东国的阶下囚。早上被突袭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得像是刻进脑子里一样。
“没有。”
“我一直都在想这次极东国的突袭,他们时间抓得太准,时机抓得太巧,而且,好象早就知道我们的人数,在军力方面也调配地恰到好处。”弦歌睁眼,清明的目光不染纤尘。“歧阳城里,有叛徒。”
符雪迟望着她,似笑非笑,“所见略同。”
弦歌迎上他的目光,久久凝视,许久,她苦笑着转开脑袋,“可是,有能力透露我们消息的也就那几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一个也不愿意怀疑。”
“既然叛徒已经存在。”符雪迟的声音掷地有声,“那就一定要找出来。”顿了顿,他微微一笑,“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活着出去。”
太阳已经有一半落下山面,红彤彤的半圆娇艳可爱。铺天盖地的彩霞渲染着苍穹,仿佛绝世名家的画作染上无穷无尽的红。
在微风中,树叶沙沙作响。
一个稚龄的小女孩眼角含泪却生生忍住,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唇角,脸上的表情满是倔强。她一手遮着脸,小小的手掌下隐约可见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
符昌霖眉头一皱,伸手抚摩她的发顶。“弦歌,怎么回事?打架了?”
小小的弦歌往后退开一步,眼泪快要忍不住了。“爹,他们说我不是你的孩子。”
“谁说的?”符昌霖脸色一变,气势威严。
弦歌细小的身躯禁不住发抖,摇摇头,依旧逼问,“爹,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小心翼翼抬起的眼眸中隐藏害怕之情,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你当然是我的孩子!”符昌霖弯下身,将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你究竟是听在谁在胡言乱语?”
弦歌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上前一步扑进符昌霖的怀抱。“我和雪迟一起玩……然后看到二伯和三伯在很严肃的讲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结果,结果……听到三,三伯说我不是……”
符昌霖凝目深思,温柔地看着女儿,“弦歌,有些事情是你三伯误会了,你是相信爹还是相信你三伯?”
弦歌委屈地抬头,“可是,我听到三伯说,说搞不清楚爹心里在想什么,说我是娘和别的男人……”
5
“弦歌!”符昌霖严厉喊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娘!”
弦歌抽噎,“我当时马上冲进去了,我说三伯骗人!于是,就拿花瓶砸他,又……又让他摔跤,然后在他身上踩了几脚……”她的眼睛眨了眨,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然后,三伯就打了我一巴掌。”
符昌霖脸色稍缓,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弦歌的脸颊。“你三伯武功那么好,你怎么让他摔跤的?”
弦歌偷偷观察符昌霖的脸色,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后才说,“我拿弹弓射三伯的膝盖。”
“呵呵。”符昌霖大笑,他那个臭脾气的三弟每次都会被弦歌给整到。一把将弦歌给抱起来,高高举起,目光认真,字句清晰。“弦歌,你是我符昌霖的女儿,永远都是。”
“嗯!”纯真的笑颜在脸庞绽放。
第二天一大早,一缕阳光射到眼睛,弦歌眯了眯眼,伸手挡住。她缓缓撑起身子,环视一圈,苦笑地喃喃自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时间又过去一会儿,符雪迟醒来就看见弦歌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昨天晚上聊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早啊。”弦歌略微舒展一下身体,却扯痛刚愈结痂的疤痕,倒吸一口凉气。
符雪迟动了动唇角,终究什么话也没说,他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上他担忧的视线,弦歌不甚在意地笑笑,“天降大任于厮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她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你以前不常说我祸害遗千年吗?”
符雪迟苦涩一笑,“你很怕痛。”
牛头不对马嘴,可弦歌还是很自然地接道,“看见昨天那种画面,其实你比我更痛吧?”顿了顿,她露齿一笑,“我又不是无知的小孩子,既然被俘虏了,这些事情都是可以想象的。已经决定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承受这些。呵呵,说不定还会更糟呢。”
符雪迟听到她的话,只觉心中更是苦涩难挡,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不多时,地牢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耀眼的阳光从外面偷溜进来,璀璨的光芒细细碎碎地铺盖在来人身上。冷立长身玉立,嘴角抿着浅笑,“两位,昨晚睡得还好吗?”
他身穿藏青色的裹身长袍,底边绣着金丝花纹,腰带上悬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配,毫无瑕疵,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两名狱卒从外面搬进一张大大的躺椅,冷立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一派打算看戏的模样。他举高右手打了一个响指,侧过脑袋,“还不快把符城主给绑上去!”
不待狱卒动手,弦歌自动自发地走到柱子旁,站定后对符雪迟微微一笑,“雪迟,看不下去的话就闭上眼睛。”
符雪迟紧抿双唇,双手紧握成拳,一言不发。
弦歌无奈地叹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笑容。“雪迟,在这一点上你真该跟我学学,如果是你被绑着挨打,我可不会像你那么难受。”
“哦?”冷立单手支着脑袋,笑容邪邪地插嘴,“看来符城主跟冷某很是相像,都是无情的人啊。”
“会吗?”弦歌不屑地勾唇,笑眯眯地望着冷立,“如果我是一名军人,如果我是你,当遇上雪迟这样强劲的对手时,我会选择跟他在战场上一较高下,而不会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逼他屈服。输了没有关系,死了也没有关系,战士死在战场上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你身为一名军人,竟然没有军人的骄傲。一个军人竟然避开正面交锋,一个军人竟然以弱女子来挟持雪迟。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有我在,早在被抓的那一刻,雪迟就会选择自刎的结局。你口口声声说你佩服雪迟,可是你给了他应有的尊重吗?白痴才会归顺你这样的人!”
冷立始终闲然自若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裂缝,神色聚变,目光像淬了毒的剑锋一样盯着弦歌。
弦歌恍然不在意,笑眯眯地像在闲话家常,“冷立,我看不起你。”
“呵呵。”冷立怒极反笑,“好口才,好志气,符城主身为阶下囚还这么敢说,冷某佩服。”
弦歌勾唇,“过奖。”
“为了表达在下对符城主的敬佩,今天就换一种玩法吧。”冷立似笑非笑,黑眸深不见底,伸手指向一个狱卒,“李平,你去拿几根细针来。”说罢,他起身走到弦歌身旁,温柔地执起她的手,细细抚摩她的手指,轻声细语,“你就是用这双手暗算了七殿下的,我今天也算为七殿下报仇。”
李平已经拿好两根细针,恭谨地站在冷立身侧,低头等候命令。
“你拿了两根呀。”冷立眯了眯眼,“那就两根一起插进她的手指吧,十指连心,我今天倒要好好看看符城主的骨气!”他一把拉起弦歌的长发,迫使她抬高脑袋,目光阴毒,“看你能忍到几时!”
弦歌疼地皱了下眉,满不在乎,“放心,我即使痛得咬断舌头也不可能会叫出来。”
冷立气绝,索性抱胸而站,不再坐回椅子。“李平,动手。”
符雪迟闭了闭眼,终还是选择睁开,将眼前这幕牢牢记在心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可以出去,他一定会把冷立的脑袋给取下来!
李平默不作声,在冷立下令后就将两根细针扎进弦歌的指甲之中。
疼!
弦歌脸色骤然泛白,嘴唇一下子就被咬出了血。
李平又将针给抽了出来,银白的针尖滚动着血珠,红色的,圆圆的血珠。一滴,一滴,从针尖滑落,跌至地面。
6
针立刻插进了另一根手指,弦歌全身的肌肉一阵收缩,几乎要痛晕过去。他妈的,比想象中还要痛。
正在刑罚之时,此刻,囚室的门出乎意料地被打了开来。
牢房里的所有眼睛一下子齐刷刷地望去。
桃色薄纱披在纯白的内衫外,一条翠色流苏腰带鲜嫩欲滴。明明是腊寒的冬天,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