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出书版)-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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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措手不及,要的就是速战速决,没有时间来围着守着慢慢攻下,否则等到大东皇帝得了消息,派大军来伐,他只区区数城如何抵挡。是以他直奔王都而来,只要攻
下这作为王权象征的王都,这青州便崩溃了,只要青州入手,到时自有八方英雄呼应,这天下……便该易主了!
是以当日抵达王都,稍作休整后,申时四刻他即发动攻城。
而王都里,自久遥回来后,群臣便如吞定心丸,对于叛军攻打王都皆知是早晚之事,朝议之上,群臣征询久遥意见,久遥就一个字:守!
于是那日谷仞攻城,王都里负责戌守的都统晏瑕叔率领将士殊死抵挡,自申时四刻起,至戌时一刻休,一番血战后,叛军的第一次攻城无功而止。
第二日辰时,叛军再次攻城,双方激战,守城的将士再一次将叛军阻于城外。
只是经此两战,城中将士伤亡颇重,而且城中仅守军一万,与叛军人数悬殊,虽则有久遥在此安定人心,但他毕竟不是曾率领众将士南征北伐战无不胜的被士兵们视为神一般存在的凤影将军,眼见数日过去,青王却依旧毫无消息,是以城中将士士气大减。
七月十三日,谷仞未有发动攻城,双方各自休整。
七月十四日,寅时,黎明前最黑暗亦是守兵最疲惫之际,谷仞倾全部兵力四面攻城,来势汹汹。晏瑕叔自然是率领将士们抵挡,只是连续三战的疲惫,以及精神上的惶
然,再加四面敌人攻来,士兵们已显难以支撑。晏瑕叔心头焦灼,眼见着叛军已有不少爬上了城楼,城墙上亦有叛军如蚁虫般攀着墙梯涌上来,他亦不由得惶恐,难
道今日竟是守不住了吗?
正在这时,蓦然“咚!”的一声鼓响,震耳欲聋,瞬间传遍王城,便是酣战里将士们的刀剑叩鸣亦不能掩那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不曾间断,一声一声,如击在战士的心头,如自九天传下,散落城中每一个角落,令那些战士蓦然间涌出斗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震耳的鼓声里,忽起沉厚而豪迈的歌声,声声入耳,如叩心弦。
将士们百忙间循声远望,便见王都最高的建筑——矗立于王宫的踏云楼之顶,一人挟鼓而立,一边击鼓一边高歌,身旁一只青碧大鸟展翅啸鸣,嘹唳飞空。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注○1】
那时正是旭日初升之刻,淡薄的霞光里远远望去,矗于高楼之上的天青身影巍然若山,碧霄白云上美丽的青鸟展翅飞翔,鼓声、歌声、鸟声相和,激昂张扬又清越嘹亮。如此景象,于这旷远王城,于这肃杀战场,是那样的奇妙,就仿佛天降神谕,震魂撼魄!
“清徽君!”
战士们仰望踏云楼上那如天神屹立的男人,刹那间豪气陡生,满身热血沸腾!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晏瑕叔举剑高喝。
瞬即,城楼之上如雷鸣般响起回应:“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儿朗们,守住王都,恭临主上归来!”
“是!”
“咚咚咚……”的鼓声里,将士们勇气倍增,举起刀剑,抡起矛戈。
“杀!”震天的喊杀声里,气势如虹的王都守军,冲向那涌上城楼的叛军,刹那里便有头颅翻滚,残肢断臂横飞!
而王城里,各自躲于家中惶恐不安的百姓们,在听得振耳的鼓声,听得战士们震天的吼声时,不由都稍稍安神,不约而同向神佛祈求着守军大胜!
踏云楼顶,“咚咚咚咚……”鼓声不止,而击鼓之人,仰首望向长空。
苍穹之上可有族人在看,可有怨魂哀泣?
那日,谷仞攻城无功,更是伤亡惨重,不得不狼狈休战。
……
※※※
十四日,酉时。
经过一番激战的双方,都在休整之中,便在此刻,立于了楼远望的士兵望见了远处一股黄尘扬于半空,顿时心头一跳,赶忙飞奔禀报。
自接到徐史的信后,丰极即点两万精兵,自雍州王都出发,日夜奔行,于十二日抵两州边界,稍息一夜后,翌日清晨,帝都以星火令急速送来的圣旨便到了。丰极一接诏书,即拔营起程,领大军迈过界碑,奔赴青州王都而来。
在离王都还有五十里之际时,探子回报,今日叛军与王都守军一场激战,清徽君亲自击鼓助战,将士份外勇猛,击退了叛军的攻势。
随军大将厉则行便进言,即刻急速奔袭,可攻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丰极沉吟片刻后,却吩咐大军再行四十里,然后就地扎营休整。
厉则行虽是奇怪,但他向来敬服丰极,只道其另有妙策,遵令行事。
他去后,石衍问丰极,“援兵到来,叛军自然惶恐,先前又已一番激战,定耗损体力,正是一举击溃的良机,为何主上却不同意进攻?”
丰极勒马,举目瞭望前方,淡淡道:“这区区叛军,孤伸手可破。”这样自负嚣张的话语由他说来,显得格外的平静而雅淡。
常年跟随他左右的石衍自然深信不疑,是以再问:“唾手可得之功,主上何以不取?”
丰极默然了片刻,才怅怅道:“当日七妹嫁他是为救他,我们兄弟虽不乐意,但无可奈何。如今,七妹与他已成夫妻,既是如此,那么他至少要做到与七妹并驾齐驱,
若他不能,而只是一个依附于七妹苛活之人……”他话音一顿,雍雅的眉宇间溢出一丝彻骨的冷意,“这样的人,不存也罢。”
石衍一震,看着前方骏马上雍雅无伦的人,心下了然,“主上是要考量他?”
丰极不语。
石衍迟疑了片刻,又道:“主上之苦心,常人难懂,此刻王都危困,援兵不救,日后只怕要招天下诽议。”
“天下诽议……”丰极呢喃一声,唇边扯一抹笑,却苦涩不堪。
昔年只因他事事苛求尽善尽美,以至痛失所爱。如今……为着七妹,他便任性一回,自私一回。仇人成婚,其间之爱恨磨痛,岂能少了,这两年七妹与那人如何度日,
他们兄弟岂有不知,只是七妹何等骄傲之人,绝不容他人插手。而那人沉沦悲痛难消怨恨,他们兄弟都能理解,可若一生,七妹与那人都要活在这仇恨与折磨中,那
他宁担千古骂名,亦要就此替七妹斩断余生羁缚。
此时此刻,即为契机。
那人肯出山,肯击鼓相助,显然并非无情无义之人,那便让他看看,那人有没有与七妹并肩而行的勇气,有没有与七妹并驾齐驱的本事。
他的七妹,是天上的凤凰,不是世间庸俗狭隘之辈可与匹配的!
若那人……
丰极握紧了手中缰绳,吩咐石衍,“既是清徽君在击鼓,显然七妹还未归来。你即刻点两百精兵,速往忻城三石村找寻七妹。”
“是。”石衍领命。
而那时王都里的将士听闻救兵来了,振奋不已,本因激战而疲倦的身体又瞬间涌出了力量。晏瑕叔整顿兵马,预备着只要城外雍王攻袭叛军,他们便即刻出城接应,到时前后夹攻,叛军必然可一举击溃。
可随后探子又来报,雍王大军于十里外驻扎,似乎并无攻打叛军之意。
众将士闻言无不讶然,晏瑕叔赶忙将消息报与王宫。
群臣闻之亦不解,纷纷将目光投向玉座上的清徽君。
久遥闻得消息后,端坐许久后,心底轻叹,到底是她的兄弟。
※※※
却说叛军营中,谷仞自也早得探子回报,雍王领兵来救,一时心头也有些忐忑,毕竟“倾城将军”并不只是指容色倾城,而是那“不动则已,一动倾城”的绝世将才。正想着要不要退兵时,又得探报,雍王于十里外扎营不动。
谷仞听后,不由心生疑惑。
这雍王既是来救援的,为何不趁他疲倦之时来个急袭?那他真的只有逃跑一途。
难道是一路劳顿需要休整?岂不摆明着给他时间让他逃跑。
那是另有图谋?却是图谋什么呢?
思来想去,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以眼前局势来说,他应该退兵,不然等到王都守军与雍王双面夹击,他必败无疑。
可是退兵……也是败局!
此次起兵,时机可说半由天意,半是人为。
风独影殁或伤,青州必然乱,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王都,而后再将溃散的青州拿下,那时即算大东皇帝反应过来,派兵来讨,他已青州在握,足可与之慢慢*,且那时昔日败于大东皇帝的各方英雄必然响应,大东朝便危在旦夕!
只是,他没有想到,数日攻城,以五万人马竟然没能攻下只一万守军的王都,更没想雍王的救援会来得如此之快!
此刻退兵,日后再难有此良机,一世雄心抱负便就此断送,于他来说,即为败局。
若不退兵……
他走出营帐,举目瞭望远处巍峨的王城。城墙上挂着干涸的血迹,城下层层叠叠的是来不及收拾的战死的士兵尸首。这几日攻城,王城守军定然折损几千,此刻守军比
他们只怕更是疲惫不堪,而自己这方,还有四万多的兵力,探子回报雍王援兵亦不过两万左右,这么算来,依旧是自己这边占了优势。
那不如……搏一把!
只要能攻破王都,能入主王城,雍王不足为虑,这青州不出十日便为掌中之物!
如此一想,他即刻下令,命副手高亥领一万人去五里外驻守,目的是阻住雍王的兵马,同时传令众将士今夜休息,明日攻城。
谷仞打定了主意的时候,王宫紫英殿里,除了徐史垂眸默默思索着外,群臣无不如热锅上蚂蚁般,躁动不安,一个个猜测着雍王按兵不动的原因。只是猜来猜去,谁也摸不清,最后又把目光望向了清徽君。
玉座上,久遥端坐着,目光望向殿中的诸位大臣,所谓的“群龙无首”大约说的便是此等景况。他沉吟会儿,然后启口道:“诸位大人,要是主上在此……”他的话却故意在这儿停顿了,目光自群臣面上一一扫过。
果然,当听到“主上在此”时,群臣皆面露安色,但随即想到青王并不在此,便又都皱紧了眉头。久遥心下了然,接着前头的话道,“若是主上在此,则王城安然,叛军不攻自破。”
或许,他以前不曾体会到,可此时此刻,他却是深切明白。
风独影是这青州的支柱,是群臣的主心骨,是百姓的定心丸,是令将士臣服的王!
听了这话,晏瑕叔道:“清徽君,以末将拙见,此刻雍王援兵离城十里,莫若遣人传信,与雍王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了叛军。”
久遥闻言,微微颔首,道:“晏将军此策自然是好,只是可怜的却是城外那些士兵。”
他此话一出,群臣不由怔愣,想城外的都是叛军,起兵叛乱已是死罪,此刻围攻王都更是罪上加罪,有何可怜?
久遥自王座上站起身来,眸中一扫清微淡远瞬间变得凌厉,仿佛威严的王者又仿佛慈悲的神只俯视着殿中群臣,“城外的那些叛军,其中真正叛乱的不过几千人,余者
皆为溱城、浚城的普通百姓,为求活命,迫于淫威被叛军强征入伍。”他负手身后,语气凛然,“说到底,他们亦是这场叛乱的受害者,而令他们罹此大祸的却是青
王与诸位大人,贼子就在诸位治下的青州筹谋着,你们却未能事先杜绝。若此刻再对他们行刀兵,他们何其无辜可怜,我等又何其残忍无情!”
这一番话,可谓辛辣非常,群臣闻所未闻,惊鄂无比,可细想一下,却又无言以对,羞愧难当。
在群臣惭愧沉默之时,国相徐史却蓦然抬首看向玉阶之上站立的人,目中闪过一丝亮芒,然后跨前一步,道:“清徽君如此言道,可是胸有妙策能救那些无辜百姓?”
久遥望一眼徐史,道:“叛军之所以兵围王都,只因主上重伤失踪,他们才有恃无恐。”说到这,念及失踪至今都未有消息的风独影,顿胸口一窒,可此刻却非分神之
际,忙暗自深吸一口气,缓了痛楚,才继续道,“而此刻雍王援兵已到,叛军定然心慌神乱,若主上再现身,叛军必军心溃散,不攻自破。”
群臣听了,均觉得有理,可是问题是,此刻主上不知身在何方!若主上在,又哪有这场叛乱!
一时,殿中群臣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说当前最重要的是快点找的主上,有的说不如招降城外叛军,还有的则说叛乱为死罪,死罪绝不可饶……
在群臣议论纷纷时,几日里与叛军数次交战,亲眼目睹着士兵们的惨死,胸中对叛军充满着愤恨的晏瑕叔上前一步,道:“清徽君,此刻主上不在,不能震慑叛军,为着王都安危,末将认为只能以武力镇服!”
久遥目光望一眼晏瑕叔,道:“主上明日会现身。”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明了,颇有斩钉截铁之意,同时目光望向徐史。
风独影不在,青州百官乃唯国相是从。
群臣听得他的话,无不惊讶异常。主上明日现身?难道已找到主上了?既是已找到了,何以他们不知晓,却只清徽君知道?
在群臣各自猜测之际,徐史迎着久遥的目光,心头有瞬间的犹疑。只是玉座上方的那双眼睛,从容而坚定,蕴着满满的自信。片刻,徐史躬身道:“清徽君所言有理,臣从清徽君之命。”他与身为武将的晏瑕叔所思所虑不同,更重百姓与民心。
国相在群臣中自有威信,是以有了徐史的话,群臣虽心有疑惑,但依旧顺从。至于晏瑕叔,清晨那场血战中,得久遥击鼓相助心存感激,眼见他如此自信,国相又如此信服,便也不再多话。
久遥吩咐:“明日卯时,主上必然现身,请晏将军配合。”
“是。”晏瑕叔领命,紧接着又道,“清徽君,未将想趁夜派人潜出城与雍王联络,以助明日成事。”他虽是听从久遥的吩咐,但依旧心存疑虑,是以想先与雍王取得联系,到时彼此呼应,则可有十成胜算。
不想久遥却淡淡道:“雍王身经百战之人,我等所虑他岂有不知的,晏将军勿须忧怀。”他的目光穿过大殿遥遥落向殿外的天空,那位雍王敢十里外驻扎,这王城内外所有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那日紫英殿里便如此商定。
是夜,城内城外彼此安然过去。
※※※
第二日,黎明之刻,鲜红的旭日自东方升起,淡薄的晨曦缓缓洒落,天地渐渐明朗。而王城内外,厉兵秣马,一派肃杀之气。
“咚!咚!咚……”
城外击起鼓声,叛军即要发动攻城。
城内晏瑕叔整顿兵马,严阵以待。
第一缕霞光洒落王城之时,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