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出书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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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久遥目光望向窗外,唇边衔起自信开怀的微笑。
从那日起,在外流浪五年之久的久罗三殿下久遥便算是回家了。
离家太久,所以回来一切都觉得新鲜,每日里就在族里这家窜来那家窜去的。族里的人眼见着多年不见的三殿下回来了,家家热情招待,个个关怀备至的询问他这些年在山下过得如何?于是久遥便把这些年走过的山山水水遇到的奇人奇事拿出来说,族里人都不曾见识过,自然觉得十分的新奇有趣,那些孩子们更是爱听,日日跟着要听故事,他也乐得讲。
不过,他确实再也没有讲过“与山下人往来”的话,他知道说这话族中谁都听不进去的,他只讲“故事”。他想这些故事会让族人们了解山下人的,一日不行一月,一月不行一年,一年不行两年、三年……总有一日,族人会认同山下人,愿与山下人交往融合的。
在他的计划里,一切都那样的妥当而美好。
九、昊天不惠3
九月二十七日。
风独影一行到达青州,但她只在青州停留了半日,点齐了两千“雷动骑”后即直奔青州最南边的颉城。
两日后,风独影抵颉城。
颉城府尹安猜虽说是奏请帝都派能将剿匪,可他万万没想到派来的会是威名远扬的凤影将军,所以他受宠若惊之余赶忙诚惶诚恐的出城亲自迎接这位帝都贵客。
风独影到了颉城府后,即命安靖去寻几位七十到百岁左右的老人。
安靖虽不解,但对她的命令岂有不从,于是赶忙派人去寻,果然当日便找到了四位老人,最小的七十八岁,最大的九十五岁。
将四位老人请到府衙,风独影亲自接见,待饮过一轮茶水后,她询问几位老人可有知晓久罗山的,无论是什么事都可说。
几位老人说的大多是差不多,只说祖祖辈辈们都说久罗山是进不得人的,至于为什么进不得,那说法就多,山里有虎精啦狐妖啦鬼怪啦等等。
只那位九十五岁的老人说的略有不同。他道在他的父辈口中曾听说过他的爷爷是采参人,常年都在久罗山里采参,但在百多年前,忽然有一日,无论是打猎的采参的砍柴的……进山的时候都像鬼打墙似的,转来转去就是进不了山。都以为山中出了什么脏东西,便请来和尚术士作法,可都没用,照旧进不去,偶有一两个能进去的,却再没回来了。于是久罗让附近的百姓都不敢入山了,这久罗山便成了无人的荒山。
风独影听过后,目光瞬一眼府尹。安靖不由打了个寒颤,只是他并非本地人氏,又今年六月才自幽州府调任这颉城府尹,哪知这久罗山是进不得的。
送走几位老人后,风独影默默思索。从久罗山上飘下的“麻书”并结合这几位老人的说词来看,大约可推敲出盘踞久罗山的匪患是“久罗王”。他们能霸占久罗山百余年足可见不同寻常劫财掠物的山匪,这么多年来入山者皆有去无回,要么为其所杀,要么为其所关;至于那些转来转去入不得山的,定是山中谈有机关或阵法,寻常百姓不识这些只当是妖鬼作怪。思量过后,她决定将雷动骑暂留在颉城,自己领着杜康与一百亲兵先去久罗山探探情况,否则贸然领兵入山,只怕会犯前车之鉴。
于是十月二日,风独影与杜康及一百亲兵出了颉城,奔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久罗山下。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大山,在明丽的秋阳之下,满山树木青翠与金黄相间,显得无比的瑰丽雄伟,实不像鬼魅妖魔所在。他们一行歇息了片刻,便将马匹留在山下,徒步上山,可才踏入树林里,便一股浸骨的寒意袭来,明明还未立冬,却冷如深冬,百名亲兵顿全都打起寒颤,身上的铠甲亦因颤动而叮叮作响。
风独影顿时止步。她与杜康内力
深厚,自不惧这点寒意,可这一百士兵乃是凤影骑里挑选的精兵,皆是身经百战功夫过人,跟随着她风霜雪雨走过,绝不至因这一点寒意而禁受不住打颤的。
看来这久罗山很不简单。
她当即命令百名士兵回到放置马匹的地方等待,她与杜康上山一探。士兵们虽不敢抗命,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愿意让主将去冒险而自己呆在山下。
“将军,还是让我等跟随您一道去吧。”士兵的领头百夫长道。
风独影摇头,“山中若有险,你们跟去反受牵制。”她与杜康一身功夫可于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若山中真有绝世高人或是凶险机关,斗不过时也足可自保逃命。
听了她的话,士兵们自然再无异议。
风独影看一眼前方神秘莫测的密林,又加上一句:“若万一……天黑之前我们没有出来又未发信号,你们绝莫入山相寻,即刻禀报帝都。”她回眸看住百夫长,声若金石,“这是本将的命令!”
“是!”百夫长领命,与众士兵出山等候。
风独影与杜康继续上山,沿途杂草过膝,到处都是参天古木,枝繁叶茂,将天空遮住,以至光线十分暗淡,脚下踩过都是软软厚厚的腐叶,杳无人迹。
两人走到约莫两刻,风独影忽然停步,杜康自然也停步。
尽管树林里光线暗淡,但处久了习惯了便也能看清了,何况以风独影的功力黑夜视物亦很寻常,所以这一片树木在她目下无所遁形。看了片刻后,她道:“看来这山里的“妖怪”还懂奇门遁甲之术。”
杜康移目看她。
风独影再往前走出十步,然后站住,目光在前方、左右仔细巡视,片刻后才道:“果然如此,这些树皆是按九星八门八方而排出的“迷踪阵”。每一株树都有数尺粗,显见树龄百年以上,那么这“迷踪阵”便是在百年以前种下这些树时便排下了,八方八阵,再八阵八方合一阵,整个久罗山都在这“迷踪阵”之中,难怪无人进得了山,常人哪里懂奇门遁甲,自然是有来无回。”
“这阵法厉害?”杜康问。
“百多年都无人进得了,你说厉害吗?”风独影凤目里射出亮光,那是遇见厉害对手时的兴奋。
杜康一听,便道:“那我们去寻了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再来。”
风独影摇头,唇边弯起浅浅弧度,“奇门遁甲术当世无人能出玉先生之上,我从师于他,虽不似三哥、四哥那般精通,但要入这久罗山却是不难。”
杜康只重她的安危,跟随她多年自然知她的本事,所以见她如此自信,当下不再说话。
“等下入阵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有反应,你只要跟着我的脚步走就是了。”风独影嘱咐她。
杜康点头。
“那走吧。”风独影抬步前走。
杜康跟随其后,一走入阵中,便觉四周树木仿佛会自行移动一般,瞬间便换了位置,方才看到的与眼前看到的已完全不一样了。他当下赶忙收敛神思,一步一步踩着前面风独影的脚印走。只见她一忽儿左走几步,一忽儿前行几步,又一忽儿却是后退数步,走得十分的杂乱无章,若非她先前已叮嘱过,杜康这会只怕要走错跟丢了。就这样,仿佛是昏头昏脑的走着,一路上还撞见一些白骨腐尸,显见便是以前那些入山后再也没回去的人。过了约莫四刻的样子,耳边听得风独影一声轻语,“是了,生门在这。”然后便感觉肩头一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却是被她提着跃过了数丈,落地时,只觉周身一松,呼吸间的不再有那些陈腐腥臭之气,草木的清新沁入脾肺,瞬间心神一爽。
风独影回首看着方才走过的树林,“这山这么大,这阵这么广,年复一年下来,亡魂只怕不比我剑下少。”
杜康默然。
“走吧。”风独影转身。
两人继续上山,这一路上却满布灌木荆棘,几乎是让人寸步难移,两人只得拔出宝剑劈开一条路来,如此又行了约莫一刻,终于穿过了那片荆棘林行到了开阔之处,还没得来及松一口气,忽然耳边听得有野兽鸣啸,鼻间亦闻得腥气颇重,两人顿生警觉,停下脚步。似乎只是眨眼之间,四面八方的密林里忽然走出许多的兽群,狮子、老虎、豹子、豺狼……不下数百只,只只盯紧了两人,凶狠低吼。
“呵……”风独影轻笑一声,“若是有幸运者走出了‘迷踪阵’却也难逃虎口……”她话音未落,那些猛兽已向两人扑来。两人提气纵身跃上高树,野兽顿时扑空,然后一只只仰头望着树上的两人,便又往树上爬来,动作敏捷。两人赶忙往别的树纵去,地上、树上野兽穷追不舍,两人便以高树为点于半空中飞跃前行,其速如风,底下那些野兽再快却也是追赶不及。
约莫飞跃了两刻,再也听不到野兽的鸣啸,两人才停步,饶是功力深厚,落地时也有些气息急促。
休息片刻后,杜康望向风独影。
“在深山老林遇上几只虎狮不奇怪,但遇上这么一大群便奇怪了,定是受什么驱使。”风独影声音冷澈,眉间锐气如剑,“本将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鬼怪’有如此神通!”
再往上走去,山势陡峭,两人步步小心。走着走着,山中忽然起了雾气,先是薄薄的,但可看清一丈以内之物,可慢慢的越来越浓,到最后触目尽是白茫茫一片,两人近在咫尺却也看不清对方。好在两人耳目灵动又长久相处自有默契,才不致走失了。
风独影正觉这浓雾有些奇怪时,忽见前方丰极穿云拂雾而来,墨裳玉面风神萧散,她心头惊喜,不禁前走几步,蓦然丰极身旁又现一人,却是凤冠霞帔清丽无双的曲殇。她膛目,不敢置信,想这定是幻觉,赶忙闭目敛神。可方才所见,是她不能承认却又深深恐惧的,一时如坠冰窖,身冷心颤神思浮动,忍不住再次睁目想要确认,便见一丈之外,丰极、曲殇两人执手相牵,冲她盈盈一笑,然后转过身,仿似仙人般于白雾之上飘然飞行。她心头一痛,神思大乱,不由自主的便飞身追去,刹那间脚下一空,身形急剧下坠,而丰极与曲殇却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往九天之上而去。
“四哥!”她大声叫唤,惊惶而悲恸。
“公子!将军!”杜康循声扑向风独影。
浓浓的白雾里,两道人影一闪而逝。
那时,在久罗山顶,于幽室静坐莫想的久邈澄若明镜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他的眉心,亦浮现一道青色灵痕,然后倏忽隐去。
那时,久遥正对着他的二嫂、曾经的未婚妻说:“久玖,我在山下认识一个女子,她长得比你高,比你苗条,皮肤比你白,头发比你黑,眼睛比你亮,眉毛比你长,鼻子比你挺,气势比你强,武功比你厉害,名声比你响……总之,她什么都比你高强十倍。”
“那她愿意嫁给你吗?”久玖挺着五个月的肚子问。
久遥殿下顿垂头丧气,“她有心上人了。”
“那你穷炫耀什么。”久玖嗤之以鼻。
九、昊天不惠4
日头一点一点西坠,时光一点一点流逝,久罗山下的士兵最初的信心满满随着天光的黯淡慢慢变得焦灼心慌,当天全黑下来时,所有人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罗汜!沈丁!你们速回颉城,以星火令将此事飞报帝都!”百夫长当即下令。
“是!”两名士兵领命后。
报信的两名士兵飞驰而去后,余下的人在原地搭起帐篷,燃起篝火。尽管在此之前,那些入山者都是有去无回,但风独影在他们心中是有如天神一般的存在,所以他们依旧抱着一丝希望,相信他们的将军会平安回来。
他们并不知,这世间有着盖世武功亦无法抗衡的力量。
帝都里,最先得知消息的是宁静远。那会,他正与府中一名美姬在鉴赏一尊白玉观音,听得禀报后,那尊价值连城的无瑕玉观音自他手中脱落,瞬间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大人。”美姬惊呼。
可宁静远听不到她的叫唤,他定定看着赵空,似乎不大相信他禀报的事,可是赵空是他的亲信,怎么可能会骗他,那么七妹是真的出事了?脑中这么一想,顿眼前天旋地转,全身如被抽了力气,直往地上倒去。
“大人!”赵空忙扶住他,并问,“可要派人去禀报?”他问的自然是另几个兄弟。于是宁静远回过神了,然后转身便往府外跑,“快,快去找老四……不行,这回找老四也没用!快,备马车,我要去二哥府上。赵空,你快去老五那里,让他快去老四府里守着!”
“是!”赵空忙答应了。
但帝都里并非宁静远一人收到了颉城报来的消息,有的人与他几乎在同一刻知晓,有的人比他稍晚一刻。有的人深思熟虑后决定保持沉默,有的人抚掌雀跃机会来也。当某些人以“凤影将军失事”而筹划谋算之际,宁静远的马车驶到了皇府。车还未停稳,他便跳下了马车,跨过门槛便叫唤着“二哥!二哥!”
皇府里的人眼见他冲进来都是惊论不已,有仆人上前招呼,“宁大人,我家大人在后院练功,小人这就去唤,大人您先去厅里用茶……”话音未落,宁静远已直奔后院而去,远远的瞅见了皇逖,“二哥!”
皇逖闻声抬头,望见他不由皱眉,“怎么了?”
“二哥,不好了,七妹出事了!”宁静远一张白脸透出青色,声音都打着颤,只眼神依旧维持着冷静。
皇逖当即面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大清楚,但二哥你快先入宫去,大哥那里就靠你稳住了。”宁静远扯着皇逖便往外跑。
“大哥只有四弟才劝得了……”皇逖话未完,宁静远已打断了他的话,“二哥,这时候还能指望上老四吗?出事的是七妹!老四那里我已吩咐赵空去唤老五了!”出了府门,他即把皇逖推上马车,“二哥,这时候你得保持冷静,千万得劝住大哥!”
皇逖目光冷冷的,“回头你给我说清楚,要是七妹真出事,我踩平了久罗山!”
想着颉城传来的消息,宁静远心底一沉,可这时没法也不敢深思,只吩咐车夫,“去皇宫!”
“驾!”车夫扬鞭,马车奔驰而去。
宁静远看着马车远去,胸膛里的心砰砰的急剧跳着,可脑中却无比的清醒,反复告诫自己,这时候不能乱,千万不能乱,他还得去六弟、八弟那里!吩咐皇府的人另给他备马,然后直奔华府、南府而去。
只是他骑着马在街上被一群百姓拦住了。
“宁大人,听说风将军被久罗山的山匪杀了,是不是真的?”
宁静远愣住,看着围在他马前的百姓,想他们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还说风将军死得极惨,被山匪五马分尸后将碎尸抛下山来!”
宁静远眉头一皱,望住那说话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