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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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自己科举出身,如今兄弟子侄都是读书为业,他自然也希望以后的女婿走科举仕途。
毕竟在读书人眼中,科举入仕才是正途。
杨廷和之所以考虑这门亲事,不单单因沈瑞是尚书之子,还因他是王华的徒孙。
杨廷和年岁虽比王华小,可实际上比他还先入仕,只是一个是同进士,一个是状元,境遇不同。
与朝中阁老对王华的忌惮与压制不同,杨廷和本人是极敬重王华。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在读书人眼中,能中状元的人,还是有才学过人之处。
杨廷和在这里与沈瑞闲话家常,杨慎在旁边,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书案上,看着看着眉头紧锁。
沈瑞这试帖诗,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都觉得平平,并无出彩处。
名师高徒,沈瑞平素言行亦不俗,为何做了这勉强尚可的诗文?
是一时文思不畅,还是故意中庸?
杨慎心中不由生出怒意,望向沈瑞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以为他是因不满意这门亲事才如此。
即便有了功名,到底年岁在这里,才有这样的猜测。
婚姻结两姓之好,即便两家还没有正式过帖,可既已经到了“相看”的时候,哪里是小儿一句话就能否了的。
杨廷和那里,已经聊到弘治十二年chūn闱之事。话里话外,不过是想要知道王守仁既在京城,那尚未进京的沈瑞随谁读书?
杨廷和虽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沈瑞也感觉到了他对于读书举业的重视。
不管沈瑞是谁家公子、是谁的学生,要是科举无望的话,这门亲事应该都会不了了之。
谁让大明官场之上,勋贵荫官都是摆设,只有正牌子科举出身的,才能青云直上。杨廷和这也是爱女之心,看得不是当下。
沈瑞虽对着九岁的杨恬儿会觉得恶寒,可心里却是乐意结这门亲的。
说现实也好,识实务也好,与杨家结亲,使得沈家站在东宫党人这一边,未来二十年无忧。至于二十年后,沈瑞正值壮年,就不会像现下这样被动。
因此,沈瑞就没有谦虚,直接将沈理搬了出来。
要说杨廷和给人感觉温煦平和,那沈瑞的假面就是“少年持重”、“质朴纯良”。
沈瑞带了几分腼腆道:“小子幼时顽劣,九岁始读书,有幸拜在老师门下……老师当年返乡后,小子从六族兄习文,而后三年。只是小子资质鲁钝,不及六族兄万一……”
杨廷和听到这里,心下一动:“你口中六族兄,可是前几年丁内艰的沈学士?”
沈瑞点头道:“正是六族兄……”
杨慎在旁听着,心中酸的直冒泡了。
杨廷和望向沈瑞的神sè柔和下来,他与初见沈瑞时的毛澄一样,在失望过后又觉得惊讶。
读书人家子弟,三、四岁启蒙都有的,读书十年应童子试是寻常。可沈瑞九岁开始读书,四年的时间有如今这样的成绩,足以证明读书资质远超常人。
就是杨廷和自己,要是也同沈瑞这样只读四年书,也不能说自己会比沈瑞强。
对于沈瑞的科举仕途,杨廷和不再担心。
沈家大老爷、二老爷都是进士,沈瑞的族兄是状元、师公是状元,这样群策群力之下,还供不出一个进士来?
只是既然有沈理的教导在前,沈家之前提前的理由就有些站不住脚。
杨廷和能历经四朝、为两朝首辅,自然是比干心窍。
稍一思量,他便悟出沈尚书不yù嗣子继续从沈理读书的缘由,不过是避讳谢阁老。
他望向沈瑞,目光中到了多了几份趣味。
都说名师出高徒,沈瑞有那样的老师、那样的堂兄,会走到哪一步,他心中也有些好奇。
他又看了眼杨慎,决定以后对长子的课业督促的更严些。虽说现下杨慎先一步过了院试,可再过几年乡试上未必能强过沈瑞去……
沈瑞与徐氏用了午饭才从杨家回来,大老爷已经等得有些急了。
虽说他有心结亲,可也晓得“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的道理,对于未来儿媳妇的品格,大老爷还是颇为关注。
沈瑞先对大老爷、徐氏回禀了与杨廷和对答的细节,随即就回九如院去了。
这次与杨廷和的见面,他面上没什么,可还是很伤自尊。之前的毛澄,现下的杨廷和,都是如此。
现下沈瑞年岁还小,还能用读书时间短来应付旁人,也能用这个借口自欺欺人,再过两年可没脸再用读书时间短来遮羞。
拿着《四书集注》,沈瑞咬牙切齿。
对于后世应试教育小二十年熬出来的人,沈瑞对于自己的科举之路计划的好好的。十五岁之前应童子试,二十岁之前中举人,三十岁之前,中二甲进士入仕途。
可是现下,顶着个名师弟子的名头,压力很大。要是他这样按部就班走下去,在旁人眼中就沦为庸才了……
沈瑞终于明白毛迟的感觉……
正房,大老爷迫不及待地问道:“杨家大娘子人才如何?”
“十分相貌,言谈也爽利,是个大方的小娘子,配得起二哥……”说到这里,徐氏有些踌躇:“只是杨家庶子女太多,三子一女都是同母所出,其中庶次子比杨家大娘子还年长半岁。”
大老爷皱眉想了想:“杨介夫行事周全,不会乱了嫡庶,即便有内宠,也不过是小节。”
徐氏道:“杨家大哥带了傲气,不过十三岁能过院试,足以自傲……”
大老爷淡笑道:“其他人家要是有这样出sè子弟,早已宣扬开来,杨家老大却是外头不显,杨介夫是个明白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金风玉露(四)
沈瑞重新做了一张科举计较表,明年应童子试,参加岁考、科考,取得乡试资格,参加乡试。乡试不像会试鼎甲、二甲、三甲功名有天差地别,只要榜上有名,即便是最后一名也是成功。
二房三太爷当年十五岁中举,二老爷是十六岁中举,沈珞也是十六岁中举,祖孙三代都是少年举人。
沈瑞十五岁那年可下场,即便落第一次也不怕,留出一科余地。
要是运气好,十八岁中举,那就停一科,参加四年后的会试,二十二岁。到时就看功课扎实与否,还有主考官的“脉络”能不能摸准,要是心中有底就下场,否则就再等一科到二十五岁下场。
弘治十四年就要过去,剩下十一年。
沈瑞做完计划表,心中哀叹一声,可也无可奈何。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不说旁的,就是大老爷的年纪在这里摆着,也不容他慢腾腾的。
大明朝官场之上,可不兴那种七、八十岁还恋着权利不放,除了被圣人倚重的阁臣之外,其他官员多是在六十岁就有致仕的。
沈瑞要是入仕晚,借不上大老爷的光,在官场上就要艰难。
今是请了一天假,如今还有小半rì空闲,沈瑞就去上房打了招呼,带了长寿、长福去了王家。
王守仁从江北回来后,在刑部交接完差事就告了“病养
按照规矩,官员生病,可以请病假三月,三月满了需要再请,否则的话职位就要出缺。王守仁这里,并不是请假三月,而是直接因病出缺。
王守仁的确是大病了一场,不过没有外人猜测的那般严重。只是他在江北查旧狱,一下子得罪太多人,朝堂上风声有些不对,如此退避一步,也是为了保全父子两个。
只是有些委屈何颍之,因订婚仓促,婚期又在腊月里,倒是被不少人看成是王家在“冲喜”。
其实婚期之所以定的仓促,是因王守仁年后就要回乡“养病”。
沈瑞到的时候,王守仁正临窗而坐,手中握着一卷书。经过将两月的休养,他早已病体痊愈,只是因之前生病掉的分量一直没回来。加上这些rì子不怎么出屋子,皮肤有些泛白,看着就有些单薄。
沈瑞没有换衣裳,依旧是早上那身外出做客的装扮,王守仁撂下手中书,招呼他近前坐了,笑道:“收拾得这般郑重,这是往杨家去了?”
沈杨两家联姻的事,即便没有宣扬开来,可王守仁是知晓的。
对于这门亲事,他也是颇为赞同。
杨家书香门第,与沈家算是门当户对。
要知道现下三位阁老,当年都是在詹士府任职过,是今上任太子时的故人。
如今朝中三阁老互相别苗头,沈大老爷身为尚书,无论倾斜哪一方都不妥当。沈瑞的亲事,一个不妥当,就会将沈家拉入党争。如今跳出三党外,即便杨家根基薄些,也不无好处。杨廷和出身虽不是三鼎甲,可也是翰林院出身,又是东宫任上,以后入阁可期。
沈瑞想到上午杨廷和那隐带失望的眼神,讪讪道:“弟子又给老师丢人了。”
王守仁坐直了身子,道:“怎么回事?”
沈瑞苦笑着将上午试帖诗的事情说了,王守仁摇头道:“那是你的弱处,我早嘱咐你除了读诗词选集,还要勤作诗……这两个月我这里事情多,你那边书院课业又重,倒是忘了这一茬……”说到这里,面上带了几分遗憾道:“杨大学士不知你有急才,否则考一篇时文,即便得不了褒奖,也能上了台面。”
沈瑞道:“之前弟子并不着急,即便知晓自己所短,也想着循序渐进,如今却是有些急了……想要在此处有进步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离明年县试就剩下几个月,弟子真有些摸不准。”
并非是担心童子试过不去,而是怕成绩太低,叫杨家人轻视。
杨家父子搁在后世,就是学霸类型的人物,沈瑞不想差不多。
王守仁想了想,道:“只要走科举仕途,试帖诗就绕不过去,从童试开始,入了翰林也要照旧。你若是不将此处补足,院试还罢,乡试、会试都希望飘渺。”
沈瑞听了,只觉得头疼。
时文是定式文章,大家水平高低,除了自身解题的水准之外,还取决于主考官的喜好,可以有迹可循;试帖诗文字更少,可要求更高,一不小心就流俗。
沈瑞目前不是做不出,而是没灵气。在低等考试时,可也勉强过关;到了乡试、会试,同其他人一比,就成了不足
王守仁看着弟子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一笑:“你也是呆了,先前学时文时的机灵劲都哪里去了?说到底,试帖诗同时文,都是限定题目,限定格式,只是字数多寡不同罢了。只要你能做出花团锦簇模样,谁会去与你扣字眼,领会诗意?”
沈瑞听了,眼睛一亮:“老师的意思是,弟子之前那种‘总结试’的法子,也可以应用到试帖诗上?”
王守仁点头道:“有何不可?你要是哪一rì做试帖诗,也同做时文一样花团锦簇,那也就能蒙人……”
沈瑞之前一叶障目,总觉得诗词好坏需要诗才,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为了应试,并不是为了在士林扬名,只针对考官就是了。
他站起身来,对王守仁躬身道:“谢老师指点。”
王守仁无奈道:“不过是取巧,到底不是好事……你既在这里是短处,就要扬长补短,否则即便科举顺利,以后士林交友难免为人所轻。诗画不分家,有沈家三老爷在,你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每rì再加练十张大字,丹青这里闲暇也用用心,只要有所展长,旁处短处便也能掩了……”
认识四年,王守仁也看出,自己这个弟子即便读书勤勉,天资出众,可也做不了文魁。
沈瑞垂手听了,老实应了。
想着王守仁明年就要返乡,沈瑞带了遗憾道:“可惜弟子明年要应童子试,不能随侍老师身边……”
王守仁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不回京,作甚小儿女态?等过两年,一切安生,我会奉祖母进京……”
沈家与杨家既已经“相看”过来,两家有了默契,沈瑞要订婚的消息就也在亲族中传开来。
即便沈大老爷与徐氏是嗣父母,完全可以做主,却也不好略过对沈瑞关爱有佳的沈理与郭氏去。沈理那里,就由沈大老爷告知;郭氏这里,徐氏则使人送了帖子,亲自过去走一趟。
郭氏闻言沈瑞议亲,并不意外。
毕竟沈瑞是嗣子,传承香火为要,现下议亲,明年定亲,十五、六成亲也不算早。
不过听闻对方只有九岁时,且只是五品官家的小姐时,郭氏面上没露什么,心中却是吃惊的。
毕竟女子与男子还不一样,男子十三、四岁能知人事,女子年纪太小不能产育。她本以为,二房即着急为沈瑞说亲,就算不找个比沈瑞大的媳妇,也是年岁与沈瑞差不多的,没想到竟然小上这许多。
另外就是这杨家只是五品官,同沈家大老爷相差太多,即便是“低门娶妇”,以沈大老爷如今的二品官身,选择的余地也很多。
不过徐氏与沈大老爷就沈杨联姻之事,早已统一说辞,那就是为了沈瑞的学业。
郭氏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生疑,且暗暗为沈瑞欢喜。
不以子嗣传承为念,一心只顾沈瑞学业,联姻也是也是以沈瑞前程为重,就是亲生爹娘,也就如此了。
等徐氏离开,郭氏与鸿大老爷提及这门亲事时,依旧是感概不已,只说大老爷与徐氏厚道。
鸿大老爷到底是男子,眼界宽些,道:“沧大哥上了年岁,开始为瑞哥铺后路了……”
倒是沈全,从父母口中得知此消息,意外之后多了不愤道:“这个瑞哥,倒是嘴巴严,之前一点风声都没露……”
次rì到了书院里,沈全寻了沈瑞,拉到无人处,劈头盖脸地训了一段。
沈瑞连连告饶道:“三哥就饶了我这一遭,倒不是成心瞒着三哥,只是之前还没准信,不好声张……”
沈全嗤道:“尽是哄我!杨家又不是显贵人家,难道还会挑剔你不成?”
沈全向来护短,沈瑞也不好说自己被杨廷和挑剔功课,只道:“一家女、百家求,选女婿的人家总要慎重……”
沈全自己才订婚不久,立时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