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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大明望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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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就能揭过去。

第十九章 前尘影事(四)

    郝妈妈早已悔青了肠子,这饿着沈瑞引出孙氏的“托孤之臣”,就是她给张老安人出的主意。如今不算账还罢,要是等到事情敞开了说,哪里会有老安人的不是,多半是她这个嘴欠的顶缸。

    郝妈妈想着被打了板子卖出去的王妈妈与柳芽,哪里还敢掺合这里的事,只转开话题道:“表姑nǎinǎi最是孝顺老安人,同老安人的亲孙女分毫不差。要是老安人开口,别说是给娘子张罗‘三七’,就是rìrì守灵也没有不应的。哪里会像隔壁大娘子那样藏jiān,不过是占个名儿,却舍不得将姐儿抱过来。”

    张老安人这些rì子除了怨孙子,次一等怨的就是沈理与隔壁五房一家子。听了郝妈妈这话,她少不得又咒骂几句,不过想要叫娘家侄孙女来主持“三七”祭的主意倒是越发实了。

    等到前院吊客走的差不多,张老安人立时使人请了沈举人过来。没想到她算计的妥妥的,在沈举人这里却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行,哪有这般道理?按照世情,‘三七’是当做‘女儿七’,可不是家家都有出嫁女,不做‘女儿七’也有常例。燕娘只是表侄女,并非沈氏女,焉能出面给孙氏作七?”沈举人显然也为老母想一出是一出困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张老安人被顶的心肝肺疼,梗着脖子道:“怎么就不行?就你们沈家人金贵,张家人就不是人!?老身晓得,你瞧不起你舅舅家,只觉得你舅舅帮你打理产业是占了你便宜。可正因他是舅舅,他才费这个心,帮着你守着家业。那些姓沈的,都是隔了房、出了五服的,张家却是你亲舅舅。难道你真要叫没服的族侄女充当‘出嫁女’主祭,也不要燕娘帮忙?那些人恨不得上来吸你的血,你倒是多个成算,别被人蒙了去……”

    沈举人再不通经济事务,看个账本,数字多寡还是能看出来。早在头两年,张家在老安人的主张下开始插手四房产业,每年交上来的受益就渐少。田产的话,不过是雨水多了,地势凹了。铺面的话,则说南货铺面多了,生意不好做。

    林林种种,总有说辞,沈举人不爱计较,心里却是透亮。只是都是至亲,他也愿意拉扯舅家一把。再说四房子嗣不繁,数代单传,他也没有叔伯子侄可相互扶持,既是几位表弟、表妹婿乐意帮他打理庶务,他便也领了大家的面子情。

    张家人即便贪些,总没有过了大褶,沈举人只当是孝敬舅家。只是待孙氏卧病,张家人彻底接手孙氏嫁妆产业后,行事就开始张狂起来。用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掌柜,说撵就撵,恨不得将七大姑、八大姨都派了差事,可每月收益却是锐减。

    沈举人再大度,也不是傻子,少不得请了张老舅爷过来,点了两句。没想到张老舅爷咬牙不认不说,还道起辛苦委屈来,甥舅两个闹个不欢而散。

    张老安人又是耳朵软的,不觉得娘家占自家便宜,只当儿子耿介不会说话,不体谅舅舅辛苦。沈举人顾着面皮儿,不愿与舅家撕破脸,早想着等到孙氏咽气,借着整顿家务为名好好收回产业,省的到时候亲戚不好做。

    不知张家是否有所察觉,早先恨不得rìrì登门,老少娘们凑到老安人与孙氏跟前奉承;自孙氏病重,rì益来的少了。

    孙氏故去这半月,张家人更是只有在“接三”时露面,连“头七”都没有露面。

    想着张家去年新起的大宅,大表弟这半年包的两个粉头,沈举人真心对舅家敬重不起来。因此,听着老安人这些张家比沈家人亲的话,沈举人不免心生烦躁,皱眉道:“既是张家同咱家亲,这些rì子怎么不见?这些年,家里遇到的大事,只有这一遭罢了,族人都晓得上门帮忙,张家人怎不露面?”

    张老安人哪里容儿子说娘家不好,辩白道:“谁跟那些破落户似的清闲,你舅舅领着你几个表弟给你打理庄子铺面哩。骨肉至亲,可不跟那些外八路似的,只会说嘴,可都实心帮你出力,你可要晓得好歹,别跟先前似的,听风就是雨,伤了你舅舅的心。”

    沈举人嗤笑道:“难道儿子亏待了舅舅?不过两年功夫,舅舅家可是起了新宅子,又添了田产。”

    张老安人只觉得面皮发臊,犹自道:“那败家娘子这些年漫天撒钱,也没见你说个‘不’字,拉扯你舅舅一把,又是多大点事,值得你说嘴。”

    沈举人心里对张家人既有了应对,就不同张老安人拌嘴,只道:“燕娘与家里再亲,也是表亲,没有在沈家披麻戴孝的道理。‘三七’只如今rì这般就是,不必使人主祭。”

    张老安人心中抑郁,可也晓得儿子既拿了主意,不是自己能劝动的,就又想起孙氏那些不见了的地契、房契,道:“上回我与你说的事,你也要记在心上,要不就打发管家悄悄地去县衙走一遭,将东西补齐了省的忧心。”

    沈举人摆摆手道:“不妥,不妥,娘您就别cāo心了。不差这几rì,等孙氏发丧了,儿子就使人去料理。莫要再生出事端,引得族人耻笑。”

    张老安人无法,只能暗自忧心。

    居丧这些rì子,沈举人不去亲近妾室通房,rìrì只宿在书房,倒是念起原配发妻的好来。一时觉得,家业在自己手上振兴,孙氏委实是贤良妻房;一时又觉得自己命运堪怜,少年丧父,中年又丧了结发之妻,成了鳏夫,有些悲秋伤chūn起来。

    沈瑞与沈瑾,则是一复一rì,整rì守在孙氏灵前。

    张老安人想不起,沈举人顾不上,沈瑞便继续安置在前院客房,身边也有几个人服侍。两个是管家安排的婢子,一个是郭氏留下的冬喜,还有一个养娘韩妈妈则是沈理夫妻送来的。

    韩妈妈三十多岁,做着一手好汤水,并不劳师动众,只用茶水房的小炉子,就能做出十几种甜汤咸汤。冬喜十五岁,容貌秀丽,手脚又麻利,做得一手好针线,从早到晚针线不离手,不多rì子,就给沈瑞添了好几身鞋袜衣衫。相对与这二人,沈家自家的婢子,行事就差了一等,一个恰好就是柳芽曾提及的兰草,另一个叫丁香,年纪与冬喜相仿,都是嘴上应对的伶俐,又仗着是老安人院子里出来的,很是托大。

    只是四人主家是三家,谁也管不着谁。

    韩妈妈与冬喜奉命而来,只恪守本分,守在客院里,尽心照看沈瑞起居饮食,并不与兰草与丁香计较。兰草与丁香,xìng子则很是活络,寻了由子就往灵堂寻沈瑞禀事,恨不得一rì走八趟。到了灵堂,口中与沈瑞说着话,眼神却黏在沈瑾身上。

    沈瑞既生离意,也没有降服哪个的兴致。对他好的,他客气几分;远着他的,他只当没看见。

    还是沈瑾见兰草与丁香大事小情就到灵堂上寻沈瑞,言语间又失了恭敬,呵斥了几句,不许她们再到灵堂来,那两个才安分下来。

    “三七”与“二七”一样,全套法事,来的吊客不少,其中不乏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却是平平常常的过去。只同“二七”一般,并没有做“女儿七”,也并没有闹什么笑话。

    等到“五七”临近,已是进了腊月。

    灵堂上炭盆又多了两个,沈瑞身上薄棉衣服也换成厚棉,可灵堂上还是寒气逼人。可孝期之中,又不好换皮毛衣服,冬喜便给做了无袖棉坎肩,叫沈瑞贴身穿了,又做了新的棉护膝,棉裤也换了臀部加厚的,好使的沈瑞好受些寒气。

    沈瑞都贴身穿戴了,外头瞧不出什么,身上却很暖和。眼下可是伤风感冒都能死人的时代,沈瑞可是惜命的狠。上辈子他小时候长在外曾祖父身边,跟着宗老练过形意拳,如今又捡了起来,将一个月下来,胳膊腿倒是舒展开来。因此,他这个小身边看着清减,实际上却比过去结实的多。

    加上韩妈妈每rì的温补养身的汤,沈瑞守了将一个月的灵,身子都好好的。倒是沈瑾,之前埋首苦读,本就疏于活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守灵到“四七”的时候,小病了一场。

    还好沈瑞发现的早,瞧着他鼻音重,嗓子暗哑,便叫小厮扶了他下去,这才没有耽搁。沈瑾吃了两rì汤药,强撑着出来想要继续守灵时,又是沈瑞一通“体之发肤,受之父母,惜之为孝”给劝了回去,这才调理好了,去了病根。

    经过这一番波折,兄弟两个之间话虽依旧不多,可却多了几分默契。只是在外人面前不显,可是却瞒不过与他们一起守灵的沈全。

    看的沈全讪讪的,只觉得眼前这兄弟两个友的友、恭的恭,年纪不大,行事说话都是君子之风,只有自己在旁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着沈瑾是不是“大jiān若忠”,心思藏歹念;一会儿有想着沈瑞会不会隐忍不发,视手足为死敌,倒像是小人心肠。

    等到这一rì,正是孙氏故去第三十四天,也是出殡前一rì。

第二十章 前尘影事(五)

    明rì既是“五七”,也是出殡rì,这出殡前一rì便是止吊之rì,并不接待吊客,阖家“伴宿”,既送逝者最后一程,又为明rì大殡做最后准备。

    可这不接待吊客,指的是外客,并不包括族人至亲。除了四房孝属外,沈家各房头都打发子侄过来“伴宿”。

    女眷行动受限,过来“伴宿”的少,只在rì暮时分,才有几人上门,除了郭氏之外,还有谢氏与沈平娘。论起来,这三人与孙氏都不是有服亲,可都是缟素加身,服的“义服”。

    郭氏是母子两个来的,谢氏是夫妻两个,只有沈平娘是独自一人。郭氏爱惜她的品格,不免劝道:“孝心到了就是,等会儿你就家去,不必非在这里守着,虽说是族亲,可你到底是年轻妇人,轻易不好外宿。”

    平娘红着眼圈道:“若没有伯娘援手,也没有侄女今rì,只守这一晚,不过是安侄女自己的心。婶娘莫担心侄女,我家相公今晚也过来,只是他面嫩,方才送侄女过来时见外头车多人多,不好意思过来,说是等天黑了些进来。”

    松江府陋习,娶媳重嫁妆。若是生了女儿,不准备一副好嫁妆,压根就说不到好人家。为了这缘故,多少女婴被溺毙。

    平娘所在的沈族三房,子弟并不以读书见长,而是行经济事,本最是富裕不过。即便平娘之父是庶房,也不是会缺长女嫁妆的人家。不过是有了后娘又有后爹,平娘的生母故去后,填房的汤二娘子年轻貌美,又生养了儿子,不仅贪下平娘生母留下的嫁妆,连平娘那一份也省的,竟也不怕丢了面皮,将平娘留到十八、九,最后用一个庶子搭着平娘这个元嫡长女,同一寒门秀才家换亲。

    因庶子媳妇家贫,没有嫁资,汤二娘子便也没有给平娘办嫁妆。还是孙氏看不过去,又同平娘生母有些情分,帮衬着置办了半副嫁妆,才没有让平娘光着身子出门。

    类似于这样济贫解危之事,孙氏嫁进沈家后不知做过多少,可能念着孙氏恩情的,也不过眼前这寥寥数人。

    世态炎凉,不外如是。

    “伴宿”又称“坐夜”,可又不单单只是孝属通晓守灵。它有固定的形式与内容,通常有经有库,经是指“水陆道场”,库是指送库仪式。

    这“水陆道场”与平素不同,是“水陆大法会”规格,僧人定员三位法师,百四十七僧众,可见其恢弘。沈平娘之夫方才提及的门外车多人多,就是因大法会的缘故。只是围观的并不是吊客,而是街坊邻里来瞧热闹的老少。

    道场圆满时,便是送圣——送库仪式。

    此时,灵堂前的院子里已经堆满半院子各种纸活,包括亭台楼阁等大型建筑物,红白黑黄四匹骏马,上面各骑红袍“曹官”一名,“曹官”身上背着文书褡裢,里面是丧家放入的黄钱、锡元宝等物。

    沈瑞早已经得了沈理、沈瑾等人的提醒,晓得自己身为孝子,要主持这个送库仪式。因此,待水陆道场圆满时,他同沈瑾、沈全两个随着管家指引,跪在固定位置。沈瑞居前,左后方是沈瑾,右后方是沈全。不想等到沈全刚跪好,沈理便也从人群中出来,在沈全右手边跪了。

    沈瑞跪在前排,看不到脑后事,沈全与沈瑾却是吓了一跳。沈瑾犹自镇定,沈全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沈全原想问一句“六族兄这是何故”,随即想到孙氏是沈理恩亲,如此这般也不算过头。只是他哪里好跪在沈理上首,小声道:“要不弟与六族兄换下?”

    沈理摇头道:“不用,现下正好。”

    沈瑞听到身后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言。这个位置可不是随便跪的,若是沈全代福娘占着未嫁女的位置,那下边的就是亲侄辈,沈理说眼下正好,正是这个缘故。

    旁观的族人见状,不免窃窃私语,沈瑞与沈瑾还罢,都是孝子,这沈理与沈全能走到这一步,那明rì是不是也要拄“哭丧棒”?

    沈理是状元老爷,族人心存畏惧,不敢非议,年少的沈全就免不了。这个小声道:“全官儿陪到现下,鸿大婶子是个实在人。”那个低语:“守灵都守了,服丧怕也错不了。别说是契女,就是亲闺女也就如此。好人有好报。”

    “不会是奔着源大婶子嫁妆去的吧?”又有人说酸话。

    “莫胡吣!五房老太爷的品格谁不晓得,哪里占过旁人一丝一毫的便宜。”有老成的骂道。

    前面说话的人还嘟囔着,似有不服。那老成的道:“此举不过是护着瑞哥儿罢了,有福小娘子为鸿大婶子守孝这一遭,两家的契亲就断不了。瑞哥儿要是有什么委屈,五房上下出来说话,有着福小娘子在前也名正言顺些,毕竟他是福小娘子的契兄。”

    嘴上虽议论沈全的族人多,可大家的眼睛多是落在沈理身上。不少人心中又腹诽五房老太爷是老狐狸,安排孙子跟着守灵发丧,看着是厚道量身为沈瑞故,可也借着沈瑞与状元老爷搭上。

    沈瑞跪在三位大法师面前,听不到后头私语,注意力都放在大法师诵的疏文上。关于古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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