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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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再受宠信,不过是个小小侍女,说的话也不至于连王府管事也俯首帖耳,做得这般周到,想来得过唐天重的嘱咐了。
正思忖际,自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伴着女子喘息着的呼唤:“无双姐姐,无双姐姐!”
我们站住身,回过头时,一个面生的侍女已经赶上前来,向我行了礼,又向无双道:“侯爷遣了小厮在二门,立等姑娘去说话,说有急事呢!”
无双本就为唐天重烦恼,闻声忙应了一声,向我道:“姑娘且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想唐天重这般急急唤她,必定是有急事了,我也忙道:“你快去,别让侯爷等着。”
一时无双随着那传询的侍女匆匆离去,我独自一人慢慢前行着。
这样闲散的秋日,梧桐落,廖花秋,人独行,雁孤飞,对我算清寂之极了。却不知唐天重又在暗中筹划怎样的计谋,唐天霄又有没有设下对策,苦心弧指试图稳住上辈传承下的江山。
感慨之时,忽昕身衅有人唤道:“清妩丫头!”
我一转眸,查点儿失声叫出来:“皇……”
那人已经先知先觉地掩住我的唇,另一只手不过轻轻一览,已经将我拦腰抱起,飞快藏身到了莲池畔的假山后面,才笑嘻嘻将我放了下来。
我惊魂未定,再次打量他时,只见他一身浅黄纱袍,白玉束冠,面容俊秀,神情潇洒,正是当今大周天子唐天霄。
他正若惊若喜地盯着我,牵着我的手问道:”你还好吗?“
我在想不出这位万神之尊的皇帝是怎么避开众人跑到这里来的,瞪着他半天才能答到:“我……很好。”
“哦!”唐天霄很不屑地望向我,“真的很好?那朕为什么听说前儿你病了,还和康候吵了架,至今还没和好?”
我有些傻眼,“你……你怎么知道?”
旋即又觉得这问题问得太笨。唐天重可以在皇宫布下只见的耳目,唐天霄也不是真正的无能之辈,又怎会不在摄政王府埋下眼线?
唐天霄却仔细地打量着我,叹道:“总以为唐天重一心喜欢着你,一定会好好带你。可我这么瞧着你比先前在宫里时还瘦了许多?这下巴都瘦尖了,脸色也太苍白……不过,似比以前长高了些,出落得也更漂亮了!”
离了皇宫,身处险地,他居然不改先前的惫懒,伸出手来摸一摸我的脸,调侃道:“瞧你一心一意要离开朕,离开皇宫,难道就认定了唐天重对你会比朕对你好?”
我慌忙躲开他伸过来的爪子,低声道:“皇上,请自重!这里……并不是皇宫。”
唐天霄点头,“这里并不是皇宫,你也不再是朕的昭仪。朕再不甘心,唐天重都可以找出一万条理由,来证明他带回的女尸就是你。你这丫头啊……”
他抱怨地叹气,却没听出多少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恼恨来。
而我到底过意不去,垂了头认错,“皇上,之前去西华庵过的事……我骗了你。”
唐天霄并不责怪,叹道:“朕何尝没想过你在骗我?可总怕你和雅意夹在朕和唐天重之间给憋坏了,所以也只是打算让你在朕可以掌控的空间里散散心。可惜……自认为看到够严实了,还是让你们攥了空子。朕没能追回你们,却便宜了唐天重那混账东西。”
我先去这个几度被逼到死亡边缘的夏天,不由红了眼睛,靠着山石,默默地抱膝坐着。
唐天霄拍拍我的头,笑道:“这下后悔了吧?没事,朕一定想法子把你接回宫去。”
他到底还记挂着我,只怕我受苦。
我沙哑着嗓子,勉强笑道:“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如果再来一次,肯能还是这样的选择,这样的结果吧。皇上也不用费心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往心里总还是点儿盼头的宁清妩了。这大概……也只是我的命了。”
唐天霄眸子一黯,很快又笑了起来,“得了,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以为唐天重是朕这样的好性而,看你掉两滴泪拿个刀子往脖子上比画比画就肯放过你呀?也是做梦!现在皇叔还在,唐天重再怎么嚣张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摄政王甍逝,到时候铁马兵戈祸起萧墙,还不知道鹿死谁手。若是朕败了,你或许真的只能认命了,若败的是他,朕……便不会再让你委屈着。”
我素来不喜过问政事,可这些事仿佛总与我纠缠不清。我苦恼问道:“皇上和唐天重,当真便已势同水火,非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可了吗?”
唐天霄目光快要灼出火焰来,沉声道:“这话你得去问唐天重,他近日已加精在军中布防,试图将朕的骠骑将军、骠国将军兵力架空。如不是母后暗中警告,又向摄政王施压,只怕他早就明着将锋芒指向朕了!”
我喃喃地叹道:“这……又是何苦!何苦!”
唐天霄觉出我的不安,立刻笑了笑,一扫饭菜沉重肃杀的气氛,故作轻松说道:“其实,着说到底,还是男人的事。朕只怕你在这里受了苦,忍耐不住,才到皇叔这里来走走,刚才不过借了散心走到这里,借了尿遁来和你说会儿话,劝你两句。时候不早,朕这便走了。你自己保重。”
眼见他挥了挥手,拨过山石后的蒿草便要离去,我忽然想到一事,又叫住他:“雅意她……大约也伤了心,那枚九龙玉佩……让我还你。”
唐天霄侧过脸,眉宇间有清晰的惆怅和悲哀闪过。他低声道:“那……那便算了。以后你遇到了难事要朕帮忙,你便拿了玉佩去找二门厨房内打杂的张氏传话,朕自会帮你设法。”
我顺从地应了,却又忍不住自己的揪心,追上前一步,说道:“皇上,你也要……保重。”
那张氏必是唐天霄隐在王府中的眼线。我欺骗他一回,难得他还敢信我,居然将这样的事也告诉我,也不怕我一转头便告诉了唐天重。
他对我,也算是真心实意了。
大约听我说得认真,唐天霄转过身,唇角向上弯了弯,面部的柔和顿时冲淡了眉梢眼角浓重的伤感。他很是轻浮地向我笑道:“有宁大美人的吩咐,朕还敢不保重?只是清妩丫头,雅意生气了,你可别忘了替朕打个穗子。都不给朕打,叫朕怎么用?”
不等我应下,他便穿过矮矮的灌木,在树荫间只一闪,便不见了。
我怔仲半响,无精打采地从山石后走出来时,正见九儿并几名侍女满脸惶急自竹上探望了桥上奔了出来,忽然抬眼见到我,立刻满脸欢喜叫了起来,“姑娘在这里,在这里呢!”
我顶了顶神,迎上去问道:“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
九儿擦着额上的汗抱怨道:“姑娘这是去哪里了?我们刚在做活计时,从后面的窗户眼看着姑娘走过来,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到家,叫小丫头到竹桥下,说连姑娘的身影都不见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姑娘这是去哪里了?”
身畔这个位置,正是朝南朝北的窗户都看不到的死角,看来唐天霄早就算准这位置了。
我随手往山石上指了指,说道:“那边的梧桐树上刚飞过来一直翅膀很漂亮的鸟儿,我瞧着稀奇,就走过去看了看。谁知走得近了,把它惊走了。”
几名侍女顿时松了口气。
九儿笑到:“啊,我就想着我们莲榭里太安静了,池里的鱼儿虽多,又不会说话,不如叫无双姐姐弄些八哥鹦鹉过来玩着,还热闹些。”
我趁势转开话题,“无双呢?刚才说侯爷派了人在二门外等着,找她有事恩,这还没回来?”
九儿答道:“没那么快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应了,随她们回到莲池不就,无双便也回来了,却是一脸的疑惑。
“这可真奇了,原来不是侯爷叫我,是有人托侯爷的亲随送了两匹江南绣品过来,说是乡亲的一点儿小意思。我十岁便被卖到了王府,家里的人早就死绝了,哪里冒出来的乡亲?可惜问呐亲随,竟说不知道,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一笔糊涂账。”
我明知必是唐天霄的调虎离山之计,也便含糊支应过去。倒是九儿她们年轻活泼,见那绣品异常精致,便去猜测是不是无双的某个爱慕者送的,从张三编排到李四,居然闹了一上午。
晚间照常用膳,眼看着无双摆好唐天重的碗筷,我也懒得理会,自顾拿起筷子吃饭时,只听哒哒的厚底木 踏在地板上,由远及近一声声传来。
“侯爷!”
无双惊喜地唤一声,已将唐天重迎了进来。
唐天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幽暗的黑眸淡淡地在屋内一扫,变坐下身低头吃饭。
他好像根本没再注意我,更没看我一眼。
我也不说话,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依旧坐下来吃饭。
无双便微笑着走来问我:“姑娘,要不要叫厨房添一道中午的山菇烫来?姑娘不是说味道不错吗?侯爷应该也爱喝。”
我迟疑了下,答道:“原来侯爷也爱喝那个,我却不知道。那你让人添去吧!”
无双应了,笑得有点儿僵。
唐天重已啪的一声掷下了碗筷,阴沉着脸望向我。
屋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九儿等已大气不敢吃,而我口中的饭菜早已味同嚼蜡,只是机械地夹着饭菜往口中塞着。
他终于什么也没做,甚至什么也没说,又垂下头去,取回碗筷继续吃着。
我暗自猜度,他对我的态度很是不满,虽不致拿我怎样,多半也会一怒而去。
事实上,他晚膳后的确便起身离去,从头到尾居然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我百无聊赖,心中却莫名地堵得难受,甚至比那晚病着时堵得更厉害。
拿了竹笛,我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闪着幽光的湖面,吹着一曲《水调歌头》,只盼着曲调中的冰澈乘警宁谧如水能尽快驱去心头的块垒。
一曲未终,便听到九儿在一旁悠悠赞叹,“好一首《卜算子》啊!”
我怔了怔,忙留心自己音调,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转到《卜算子》上了。忽而便忆起当年莲池畔和唐天重的初遇,更觉难过,再分不出这种相遇直至如今的相守,到底是缘,还是孽。
闷闷地搁下,我正准备去休息时,忽见无双,慢慢走向我,一双聪慧机警的大眼睛里,竟蓄满了泪水。
我忙问道:“无双,怎么了?”
她已上前两步,普通一声便跪在我面前,哽咽道:“姑娘,如果侯爷有不周不到不够体恤姑娘的地方,无双哎这里代他给你赔礼。他满心里只要哄姑娘欢喜,只是从来不肯说出来。姑娘……我求你,别再和侯爷怄气了!”
“怄……怄气?”
我没想过在无双她们心里,就是这么界定我和他们主人的矛盾。
我在和唐天重怄气吗?
九儿跑到前面窗户向外探了一探,已吐着舌头说道:“姑娘,侯爷就在外面竹桥上坐着,一直没走呢!他……他在听姑娘吹笛子吗?”
无双试着泪道:“旁人或许比清楚,我跟了侯爷八年,怎么不清楚他的心事?他是气姑娘待他冷清,狠了心好些日子都不来探望。今日终于抹开面子过来了,姑娘还对他冷冷淡淡的,他性子傲,受不了,又不忍心为难顾念,又舍不得离去,所以只有在桥边坐着喝闷酒。”
我听得呆住了。
难道真的是我冷清了?
而他……其实待我从来就不薄。我本不过是他掳来的女子,如果他真的只是贪我美色,不是真心疼惜,从落到他手中的第一天起,就不可能这般处处经心,连侍奉的小丫头也只看着我的脸色行事,唯恐我有半分过得不自在。
只是他一向为人淡漠霸道,总让我下意识地敬而远之,不想去靠近他,更不想去了解他的伤痛或悲哀,也不想细想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可我到底不是不懂得情为何物的小姑娘了。
世上最深切的痛楚,便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伤。那是埋在血肉里的钢针,时时刺痛,刻刻钻心。
为了掩埋在心底的那段感情,我曾经行尸走肉般在楚宫度过三年,终究在庄碧岚到来之际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冲出,九死不悔。
那么,唐天重呢?
无双已扯住我衣襟,哑着嗓子泪落潸潸,“姑娘,你就去看看侯爷吧!便是心里不开心,静静地坐着陪着他就行。只是被让他喝酒了,这样满肚子憋着气喝酒,很伤人啊!跟侯爷这么多年……我就二米瞧见他这么失态过!”
我垂下眼,低声道:“其实……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是依从的。我何尝敢违拗他什么事了?”
无双道:“姑娘,他要的,不是姑娘的驯从,而是姑娘的真心相待啊!”
我的真心相待……
头闷闷地疼,连胸口也隐隐地作痛着。
原来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冷清,只是曾经的痴情,已经被杀戮和鲜血蹂躏得只剩悲伤和绝望,便不敢再去考虑我有没有情,有没有心了。
表面的温柔和驯从,可以填满一个人的眼,却不能填满一个人的心。
我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天气并不好,有碎雨点点。半萎的莲叶耸拉着,只有几处的莲蓬还直直地立在水中。
莲子已成荷叶老,一番夜雨洗清秋。
打开坚硬的莲蓬,便是漆黑的莲子。
是上等的美食,却有着最苦的心。
唐天重坐在报厦的竹桥边上,扶着栏杆持了酒壶在喝着,垂落的双脚快要接触着水面。
一身黑衣如墨,未曾束冠的头发亦是漆黑如墨,被细雨打湿了,柔顺地散落脑后,那刀削般轮廓分明的面庞显得很苍白。
即便这样一个浑身湿透的落拓男子,即便他这般郁郁地在雨夜里借酒消愁,依旧一身威凛冷煞之气,令人望而却步。
犹豫片刻,我走到他身畔,也做到桥上,扶着栏杆眺望满池败荷。
他开始不理睬,只顾喝了两口,才抬头望着夜空,冷淡说道,“你出来做什么?正下着雨,回去。”
即便是为我好,他说话还是不肯给人留言后任何商议的余地。
我沉默,静静地倾听着雨点落在水面和荷叶上的声音。
脚下半卷曲的荷叶,蓄了满满的水,被报厦中悬着的四级山水绢纱宫灯散出的浅浅光芒映得像水银一般清亮,幽幽地在池子里摇晃着,忽而风刮得紧些,那荷叶斜了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