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蛾-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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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他索性完全放弃挣扎。
史双河没有理会,更没有将剑停下,他显然已经立下决心,非杀杜笑天不可。
剑既是闪电一样,自然剎那就刺到!他的剑一直刺入杜笑天的胸膛!血飞激,血量却不多。
杜笑天体内的血液实在已没有多少。
剎那间,他感觉就是胸膛突然刺进了一根冰刺,残余的血液仿佛全都已开始凝结。
然后他的神智又开始昏迷。他仍然感觉刺痛,这种刺痛的感觉旋即就被愤怒取代。
他突然嘶声大叫:“我死不瞑目!”叫声未绝,人已倒下。
史双河已将剑拔出。
杜笑天本来就无力支持着身子,之所以仍然站得稳,不过是依史双河这柄剑的支持。
杜笑天并没有立即就死去。
史双河那一剑,并不是刺在致命的地方。
是不是一剎那,他突然改变主意,不想杜笑天死不瞑目,才剑下留情,准备告诉杜笑天他所有的秘密?
杜笑天的醒转,不过是片刻之后的事情。
他是在一连串刺激之下从昏迷的状态之中突然醒转过来。
知觉是有了,他却没有将眼晴睁开,哑声叫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地狱?”
他竟然以为已经进入地狱。
一个声音立时进入他的耳朵,道:“是不是,你何不睁开眼看一看?”
杜笑天勉强睁开眼晴。他人已经衰弱不堪,连睁开眼睛的气力几乎都没有。
一眼开眼睛,他就看见了一片深蓝色的夜空,一轮苍白的明月。
他的记忆力并未完全衰退。昏迷之前他人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仍然还有印象。
他立时就知道自己仍在云来客栈的地牢之内。
他当然想起,那一片夜空并不是真正的夜空,那一轮明月也不是真正的明月。
自己还是在人间,他勉强一转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这一转他就看见了史双河。
史双河木然站立在那里,左手捧着一个小而长的铁盒子,右手食拇中三指捏着一支五六寸长的银针。
银针“月光”下闪闪生辉,末端尖锐,头都却大的出奇。
这种银针到底有什么作用?
史双河拿来这种银针到底在干什么?杜笑天瞪着史双河。没有神彩的眼瞳中充满了疑惑。
史双河狂笑,那种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杜笑天挣扎着想坐起身子,但就连抬一下头,都感觉非常困难。
也就在这时,他感觉浑身都在痉挛,体内的血液不住在被抽出去。
“夜空”只有十多只吸血蛾在飞舞,其余的哪里去了?
──是不是都伏在我身上,将它们的吸血管刺入我的肌肉,吸我的血液?杜笑天竭尽余力,将头抬起来。
在他的身上,果然伏满了成群的吸血蛾,一大片碧绿,无数点血红。
碧绿的蛾身,血红的是蛾眼。
碧绿血红中银光闪闪,在他身上,赫然还插着十多支与史双河拇食中三指之中那支银针一模一样的银针。
银针的头都一股鲜血喷泉一样射出。
那种银针显然中空,一插入肌肉内,肌肉的血液就经由针管射出。
针管虽然并不大,杜笑天体内的血液亦所剩无多,十多支那样的针管同时抽取,并不难抽干他体内所余的血液。
杜笑天面色死白,死命地挣扎,一心只想拔去插在上面的银针,他并不喜欢这种死法。
他却是只有一个头还能够自由移动,双手仿佛已麻木完全不接受他的意志控制。
胸腰膝脚也一样,他甚至转身都不能够。
他不禁一声叹息,就连抬头的气力也在叹息声中散去。
一个头于是“噗”地落回地上。
史双河看出他在挣扎,道:“你不愿意这样死?”
杜笑天喘息着哑声道:“愿意的是龟孙子。”
史双河接道:“这样死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保证你不会死得太辛苦。”
杜笑天道:“你何不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史双河道:“你希望痛快地死去?”
杜笑天道:“这是我惟一的希望,也是我最后的希望。”
史双河沉吟着道:“听你这样说,如果我不给你一个痛快,未免太过不去。”
杜笑天道:“你就赶快下手。”他的面庞已扭曲,扭曲得不成人形。
鲜血徐徐被抽出的感觉其实并不好,这样死虽然不怎样痛苦,亦绝对谈不上舒服。
史双河看着他,忽然一笑,道:“可是这一来,就不像了。”
杜笑天道:“不像什么?”
史双河目光落在群蛾之上,道:“不像被吸血蛾害死的样子。”
杜笑天恍然大悟道:“就是这个原因,你才这样来放干我的血?”
史双河并不否认,道:“正是!”
杜笑天道:“你……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史双河道:“没什么,只不过要别人相信你的死亡是由于被吸血蛾吸干了体内的血液。”
杜笑天想想,又一声叹息,道:“真有你的!”
史双河道:“好说。”
杜笑天惨笑接道:“我体内的血液现在大概已所剩无几,你就是现在下手,也已差不多的了。”
史双河目光一转,忽然又一笑,道:“好罢,我就成全你!”
他右手旋即一飞,捏在拇食中三指之间的那支银针嗤的就射了出去。
“月光”下银芒一闪,一脱手就向杜笑天的眉心射了出来!
那支银针赫然插在他的眉心之上!一针绝命!
杜笑天完全没有闪避,面上居然还透着一丝笑容,他含笑迎接死亡。
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能够早一点死亡,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的眼晴却仍然没有合上,一双眼睛老样子睁大,只是眼瞳已完全没有生气,呈现出一种令人恶心的恐怖光芒。
史双河竟然无动于衷,他直视杜笑天反白的眼睛,甚至还笑得出来。
他笑着,道:“你现在已经如愿以偿,怎么仍然一样不瞑目?”
杜笑天完全没有反应。
死人又岂会有什么反应?他的口鼻中仿佛冒出了一丝淡淡的白气。
这莫非就是尸气?“月光”也不知是否因为这种尸气,逐渐也变得朦胧起来。
风在吹,雨在下,风势并不急,雨势也不怎样大。
常护花、传标、姚坤三人回到衙门的时候,雨势更逐渐减弱。
减弱的就像是雾,就像是烟。灯光在烟雨中也变得朦陇,朦陇的就像是雾夜里天上的淡月。
三人雨烟中走过一条花径、两道月门,终于进入了大堂。
高天禄、杨迅已经等候在大堂之内。除了高天禄之外。
大堂之内还有三个人。
两个一身侍候在高天禄的左右。他们,正是高天禄的两个近身心腹侍卫。
还有的一个人却是一身的锦绣,一副公子哥儿的装扮。
那个人无论怎样观察,都不像衙门之人,也不像宾客。
没有宾客在别人的客厅仍头戴竹笠。
那个人头上老大一顶竹笠,不过竹笠的周围还悬着一层纱。
人面隔着一层纱已经不大清楚,竹笠的暗影亦是一层障碍,迷蒙的灯光之下,分外显得他神秘。
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就是龙玉波?
常护花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面纱之上。那个人,仿佛也隔着面纱在打量常护花。
高天禄那边实时一欠身,道:“常兄来得倒快。”
常护花应声转过头去,道:“不快,有劳久候,实在过意不去。”
高天禄道:“那来这么多客气话,请坐。”
常护花道:“谢坐。”
他两步上前,在下首一张椅子坐下,正好对着那个锦衣人,目光再落在锦衣人附面纱之上。
高天禄目光一转,亦转向锦衣人,道:“这位就是龙玉波公子。”
常护花道:“是么?”他的语声之中充满了疑惑。
锦衣人的面目隐藏在面纱后面,是否龙玉波,他实在不敢肯定。对于龙玉波这个人他并不熟识。
高天禄对龙玉波道:“龙公子对于常兄是否还有印象?”
龙玉波点头,道:“我的记性向来都很好,尤其是对于名人,除非没有机会看见,否则一定加以留意。”他一顿,又道:“常兄是名人中的名人!”
常护花一笑,说道:“龙兄何尝又不是?”
龙玉波道:“常兄对我,只怕不会在意。”
常护花道:“相反,只是现在……”
龙玉波截口道:“现在,我的头上戴着竹笠,面前垂着纱巾,是以常兄无法肯定。”
常护花道:“正是。”
龙玉波道:“即使我将竹笠取下,常兄未必能够将我认出来。”
常护花道:“我的记性,相信不比你差。”
龙玉波道:“这与记性,完全没有关系?”
常护花道:“然而什么原因?”
龙玉波道:“我的脸庞已不是当年的脸庞。”
常护花诧声道:“哦?”
龙玉波知道他不明白,探手缓缓抓住头上的竹笠。
高天禄眉心随即一蹙,杨迅那边却偏过半脸。
常护花都看在眼内,心里实在觉得奇怪,下意识盯了龙玉波抓住竹笠的那只手。
那只手缓缓将竹笠取下来。
竹笠一取下,龙玉波的脸庞就暴露在灯光下。
常护花的心房立时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整颗心都缩起来。
姚坤的一个“鬼”字到了唇边,几乎就没有出口。
暴露在灯光之下的龙玉波那张脸庞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的脸庞,亦不像鬼脸。
常人所描画的鬼脸,最少也比他那张脸好看十倍。
那张脸就像是一个烂开的西瓜,这却不是一个通常的譬喻。
西瓜是红色,那张脸却是白色。令人毛骨惊然,令人恶心的惨白色,白得像灯光一样散发着暗哑的寒芒。
脸上已没有眼眉,也没有胡子,眼晴并不是一样大小,左眼角的肌肉裂开,向下斜裂开了条沟子,那条沟子深浅也不一,深的地方已露出了惨白的骨头。
右眼还像是人眼,左眼就什么眼都不像,眼瞳乳白色,就像一颗石子。
鼻子只是两个洞,嘴唇一大半翻起,左边缺了一片肉,缺口中牙齿隐现。
灰黄的牙齿,部份已崩断。
头顶也有一条沟子,随时似乎都会裂开两边,前半截只有疏落的几根头发。
好象这样的一个头如果还有人认为是人头,这个人的脑袋只怕有问题。
常护花他们的脑袋却全没有问题。
这个头的嘴巴正在跟他们说人话,他们不认为这个头是人头也不成。
突然看见这样的一个人头,相信谁都难免大吃一惊。
常护花也没有例外。
龙玉波实时摸着头顶那条沟子,道:“我这里本来用线缝着,我那个老婆,却认为不缝着比较好看,所以我才将缝线拆下。”
常护花订了一个寒噤,淡淡应道:“哦?”
龙王波一笑,道:“常兄以前见的我是否这个样子?”
他不笑还好,一笑嘴角就裂开,肌肉折叠起来,好象要剥落样子。
常护花不忍再看,一声叹息道:“不是。”
龙王波接道:“常兄是完全不认识我这张脸了?”
常护花没有否认。
龙王波又道:“如此我是否龙玉波本人,常兄势必非常怀疑。”
常护花道:“在所难免。”
龙玉波又是一笑,道:“幸好我还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常护花道:“什么办法?”
杨迅那边插口道:“他的身上有三条纹龙!”
常护花尚未回话,龙王波那边左手一分一卸,已将上半身的衣衫褪至腰间。
他内里并没有另外穿衣服。一卸下衣衫,他的半身的肌肉就暴露灯光之下。
他头下的肌肉才像是人的肌肉。肌肉上果然有三条纹龙。
张牙舞爪,色彩缤纷的纹龙,位置不同,形状各界,却全都栩栩如生。
龙玉波目光一落,道:“我排行第三,江湖中人因此称呼我龙三公子。”
常护花道:“这件事我听人提及。”
龙玉波接道:“也因此我特别找人在身上纹上这三条龙,我本人实在喜欢龙。”
常护花道:“我也听说。”
龙玉波又道:“这三条龙是出自京城余夫人之手,图形却是我本人设计。”
常护花道:“余夫人的一双手名满京城,纹身的技术据讲已经登峰造极。”
龙玉波道:“所以我才会找上她。”
常护花道:“以她这样的高手,自然就心思慎密,模仿力极强。”
龙玉波道:“你是担心她会替别人刺下这样的三条龙?”
常护花淡淡谊:“这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龙玉波点头通:“你这样担心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一件事你必须先清楚。”
常护花道:“什么事?”
龙玉波道:“余夫人替我刺下这三条龙之后不久,一双手就已瘫痪,以后不能够再替人纹身,这三条龙已是她最后作品,我也是她最后的一个客人。”
常护花道:“哦?”
龙玉波笑接道:“所以你仅管放心,天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身上有我这样的三条龙。”
常护花忽问道:“你说的之后不久其实多久?”
龙玉波道:“三日。”
常护花道:“这又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
龙玉波道:“约莫是七八年之前。”
常护花道:“你好象不大肯定?”
龙玉波道:“七八年之前的事情谁能够肯定。”
常护花奇怪道:“怎么三日你又说得如此肯定?”
龙玉波一笑不答。
常护花又道:“余夫人一双手据讲向来都非常健全,替你纹身之后三日即瘫痪,这件事倒也巧合。”
龙玉波道:“世间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巧合。”
常护花试探问道:“是不是你担心她替别人刺下你身上那样的三条纹,所以请她提早退休?”
龙玉波道:“好象不是。”
“好象?”
常护花淡然一笑,道:“龙兄的手段,江湖中早巳传声。”
龙玉波道:“是么?”
他语声一沉,道:“我这次到来,并不是为了七八年之前的事情。”
常护花颔首。
龙玉波接道:“就仅这三条龙已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常护花没有作声。
龙玉波缓缓将衣衫拉好,又道:“这是否事实并不难查清楚,因为余夫人尚在人间。”
常护花沉吟问道:“官差在什么地方找到龙兄?”
龙玉波道:“在我家中。”
常护花沉吟又道:“以我所知龙兄非独拳剑上登峰造极,还善用暗器,十二枚子母离魂梭在手中据讲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龙玉波笑道:“这是江湖上的朋友